Le professionnel et l’amateur 职业盗贼与业余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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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纽约……。不管是多姆山省的里永,还是默尔特摩泽尔省的索梅尔维莱,不管是法国巴黎,还是德国柏林,它们离纽约都很远。纽约距离一切都很遥远,因为纽约是一个让芸芸众生遁入无形的城市,还因为要是能在纽约的地铁上遇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那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1952年2月18日,就在这座城市,罗纳德·休斯特在时代广场坐上了地铁。车厢很脏,面满了涂鸦。罗纳德看准了车厢后部的一个空位子,用手肘挤着抢在其他人前面坐了上去。短短的30秒钟,车厢里便挤满了人。每个人呼吸着拥挤在旁边的人身上散发的味道。谁也不去看别人。一辆列车,一节不知名的车厢,伴随着金属车轮嘎嘎作响的声音开动了。
  大家都不去看别人。但罗纳德却饶有兴趣地盯着某个人看。他也因此而立即显得与众不同起来。他24岁,个子很高,很壮实,气色红润,脸上洋溢着幸福而不张扬的神态,他是男士成衣品牌的代理人,并且已经订婚了。正是这最后两点使他在穿着方面有些讲究。
  罗纳德看过很多电视节目,也经常看电影,他还读过很多侦探小说。他很爱自己的未婚妻,因为她有着一头金色秀发和黝黑的健康肤色以及一口洁白的牙齿。现在他脑海里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人生,便是一个带有美国情调的美满生活场景:一间舒适的单人公寓,一张昂贵的长沙发,身边是穿着美艳睡衣的未婚妻,面前是两杯装饰有绿橄榄的“岩石之上”马提尼酒。这一切都使他飘飘欲仙,以为白己就是著名的影星迪恩·马丁了。
  罗纳德·休斯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正常情况下,若不是他生活中出现了意外,从而改变了一切,他目前的这种状态会长久地延续下去,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现在,罗纳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对面的男士……这种事我们走在街上,坐地铁或公车时,每个人都可能遇到……就在我们与某个人擦肩而过时,会突然间寻思:“嗯,天呐!这人我在哪儿见过的……我确实见过这家伙,可到底在哪儿见过的呢?”我们有时会想起来,有时会想不起来,大多数情况下,这无关紧要。
  罗纳德确实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但在哪儿呢?他想得起来吗?如果真的想起来了,这会很重要吗?也许是的,这将取决于如果罗纳德真的想起来了,他将做什么。
  “……这蓝眼睛,这薄嘴唇……我确实见过的,但到底是在哪儿呢?他的小胡子让我感觉别扭。我认识长这种小胡子的人吗?这家伙40岁左右,看上去人不错……但问题是我到底在哪儿见过他呢!”
  罗纳德·休斯特是那种自认为记性好的人,他相信自己马上就能想起来。他对面的那个男人两眼茫然地望着前面,他好像没有发现有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看。他坐着,衣着并不十分讲究。整个人看上去比较清瘦,没什么特征。相比之下,他的脸比较有特色:额头高且微隆,头发乌黑且往后梳着,打理得非常平滑。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深蓝而充满灵动,流露着好奇,甚至可以说是精明的目光。但他的总体形象不会让人感到不安,相反,他看上去是一个快活而略带狡黠的人。
  突然,罗纳德想起来了。“对!我在爸爸的店里看见过他的照片,在一张警察局的通缉令上。”
  罗纳德的大脑一旦启动,便能全速而且精确地运转。通缉令贴在他父亲店铺的大门上。这是一张纽约市警察局发布的通缉令,上面写道:“威廉·弗朗西斯·叙顿,绰号‘演员维利’,因银行抢劫被通缉。此人擅长逃逸。”现在,罗纳德确信就是他。他的面孔给人印象深刻,因此不可能被认错。罗纳德甚至想起了他的那撮小胡子,因为布告上那人的小胡子细得滑稽,他还开玩笑地专门用铅笔把它加粗了一些。
  罗纳德觉得这太神奇了!神奇就神奇在他就这样突然间坐在了抢劫案主犯的对面,并且是只有他认出了对方。而且他是唯一的发现者!
  罗纳德知道的关于“演员维利”的故事,绝大部分纽约居民也都知道。现在已经是1952年,美国人从20年代起就开始谈论“演员维利”了。渐渐地,他成了媒体和公众眼中的好汉罗宾。原因是多方面的,最重要的一条,“演员维利”是个小偷,而不是杀人犯。他从来不用武器,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但他确实是个神偷。其次,他每回抢劫银行的办法既荒诞不经,又绝顶聪明,可以说犹如绅士大盗亚森·罗宾那般。最后,他一次又一次地上演超越极限的惊险越狱,让他非但没有成为头号公敌,反而令纽约各大报刊杂志的广大读者会心一笑。我们虽然都是诚实的公民,正直善良,并且坚决伸张正义,但每当听到“演员维利”成功逃脱警察的追捕时,我们总会情不白禁地为之一笑。
  因此,在罗纳德·休斯特的潜意识里,这个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更像是连环画中的男主角,而不是一个危险的罪犯。他觉得有幸见到这样一个人比去见白己的未婚妻更有刺激多了,即使正在等待他的是他那穿着性感睡裙的、端着马提尼酒、绿橄榄和其他美味的未婚妻。
  “演员维利”站了起来。车门开了。他一个箭步,抢在人群前面下了车……。罗纳德迟疑了几秒钟。涌人车厢的人流立刻让他无法看到维利的身影。罗纳德当机立断,迅速冲下车,一路踩了好几个乘客的脚,来到了站台上……。但他还是跟丢了“演员维利”。这下子完了,他跟丢了人。啊!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身着米色西服的人正疾步冲向换乘站的过道里。再晚一秒钟,罗纳德就真的彻底看不见他了!罗纳德松了口气,跟着朝开往布鲁克林方向的地铁站台走去,终于在另一个站台上又找见了“演员维利”,那家伙离他只有20多米,正在等下一趟地铁。此时的罗纳德没有想到,他已经卷入了一起错综复杂的案件当中。他开始跟踪“演员维利”,就像警匪片或间谍片里演的那样。他上了地铁,背对着“演员维利”,两手插在兜里,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内心如打鼓一般紧张。他透过车窗的反光盯着“演员维利”的一举一动。
  “演员维利”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着。从表面上看,他未起任何疑心,那样子跟众多游客别无二致。
  很多年以前,“演员维利”其实是一个很乖巧听话的小男孩,父亲是当地一个挺富有的铁匠(那是马车盛行的年代),他并不需要去干偷盗的事儿。但是,就在他8岁的时候,因为常被派去杂货店买东西,所以开始细致地观察这些店铺,然后夜晚再回来,从窗户或是店铺的后门钻进去,获取白己想要的东西。这是他第一次被警察逮住之后白己供述的。   值得一提的是,维利的这次初犯却是非比寻常的。他当时17岁,正和一个跟他同龄的非常漂亮的姑娘恋爱。女孩的父亲是纽约港一家造船厂的老板。这对恋人准备结婚,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女孩的父母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维利想了一个办法:悄悄地潜入执拗的未来岳父的办公室,偷走他准备发给工人的薪水,然后带着白己心爱的人远走高飞。
  他们的好日子仅仅持续了2个月。就在他们决定登记结婚的那天,警察找上了门。女孩的父亲撤销了对维利的指控,但同时带走了自己的女儿。维利获得了缓刑,但从此成了单身汉。
  维利的冒险经历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而起始。因为年纪太小,维利没能去前线,改在后方造炮弹,因此大赚了一笔。但是,突然有一天.他决定换一个工作,去做园艺师。他被种花养草深深地吸引了,开始为当时的百万富翁打理豪宅中美丽的花园……。他借此机会很好地研究了一下他们的居所。为了更好地研究钱的问题,他又去一家银行做职员,开始潜心琢磨银行。就在他对银行了如指掌的时候,美国经济陷入了大萧条。
  和其他几百万人一样,维利失业了,但他属于那类不会发愁的人,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业余小偷了。他第一次的偷盗经历教会了他很多东西,特别是让他懂得了不能低估警察的能力。警察都是职业高手,因此白己也必须成为职业高手才能对付他们。
  为了提高自己的水平,维利有幸遇上了一位盗窃专家,名叫埃迪·塔特。他是一个技艺非常出色的台球玩家,他打球时,从来都带着手套,这是为了保护他手指的灵敏度,以便能够打开那些最顽固的的保险柜。塔特的建议与他的手指同样宝贵:要想成功,事前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应当避免在城里作案;得手后要尽可能快地远离作案地;还有,要用普通的工具无声无息地打开保险箱(炸药是笨贼使用的最终手段),这些常用工具完事后可以丢弃在现场,而不必担心被认出来。
  维利刚开始撬保险箱时箱内常空无一物,但他锲而不舍。
  他第一次失手是在1925年,因为被他的情人告发了。维利坐了4年牢,思考了4年,想出了一个在那个年代看来是惊天动地的点子。他发现,银行的职员不论对谁,都有一种盲目的信赖,当然,这个被信任的人必须是穿制服的。于是,维利出狱后遍访纽约的舞台服装师,弄到了很多套做工精致的制服,又雇了几个听话的助手,按照不同的角色极其认真地演练了好几遍。银行、邮局、大商场和珠宝店等成为他尽兴表演的舞台,所以圈内人和警方都冠以他“演员维利”的绰号。
  装扮成电报员的维利离开珠宝店时忘记了关门,他的同伙5分钟内将价值13万美元的珠宝洗劫一空。
  维利将白己装扮成事业上不算成功的演员,在一家银行对门的楼里开办了一个戏剧艺术培训班。这项计划很快设计完成,安排精确并立即付诸行动。参与者只有一个同伙,两套伪装,一封假电报(这是他的专长)和几把空手枪。整个的抢劫伎俩其实很简单:站在人行道上签收电报,谁都要用的上两只手。银行的警卫就是这样被立马解除武装的。他们等待银行的其他职员到来,然后等到银行经理,威逼他打开保险柜,拿走了5万美元,并在30秒钟内警报尚未响起前逃之天天。
  这样的场景在其他地方,借助其他的伪装还上演了不少于12次。他们兵不血刃就让美金轻松易手了。
  有一次,一个小女孩看到维利拿着枪威胁收银员,吓得嚎叫起来……维利吃了一惊,但他没有开枪。这得以让他在后来有机会证明他在星星监狱里被关了1年之后(反思的时间)能够在20分钟内成功越狱。
  现在,“演员维利”在布鲁克林人行道上走着,年轻的罗纳德·休斯特尾随着他的影子。罗纳德贴着墙根走,从一个门跳到另一个门,时不时停下来,激动得发抖。他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停住,等着“大盗”静静地跨过街口。作为业余盯梢者,应该说罗纳德干得不赖。他确信,对方那奇特的蓝眼睛一次也没有发现他。
  罗纳德小心翼翼地盯梢10分钟,突然,“演员维利”停在了人行道上,转过身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罗纳德惊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吓得人都僵直了,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前行。他走到一直在那儿原地不动的维利身旁的时候,冰凉的汗珠从脊背往下直流。他既不能加快步伐,也不敢放慢脚步,然而就在这时,他有一种强烈的欲望,驱使他要不顾一切地向前飞奔。
  维利站在那里看着街道,罗纳德从他身边走过,然后超过了他,随后走出的那10米仿佛是他人生中走过的最长的距离。为了防止跟丢维利,罗纳德看准了一个机会就立即跨过街道:对面是一家三明治店。他嘴里吃着一根热狗,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维利已然沉着地进了一家汽车修理行。维利那惯常的警惕这一次好像失灵了,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发现。这倒也不奇怪,作为一个老道的职业盗贼,维利主要提防的是职业警察,他没有任何理由怀疑罗纳德·休斯特,也许就因为他的行为不像个职业盯梢的人。
  罗纳德在街对面看见维利在和一个修车工说话,好像他们认识。他在谋划下一次的行动吗?就像第五大街珠宝店上的那次吗?那是1932年,他从星星监狱逃出来后的第15天。纽约的警察都武装到牙齿了,可是维利装成消防员,生生掠走了珠宝店里最漂亮的钻石,价值约合现在的1500万法郎。他进了珠宝店,声称要“检查消防设施”。
  罗纳德熟悉了维利的“职业生涯”,他回想起维利作过这样一次大案和其他几次案件之后,便有一段“华尔兹舞”式的拉锯:你抓住我,我跑了,你再捉住我,我又逃了,周而复始。在伊斯特国家监狱,有些狱警已经下定决心,不会让“演员维利”像穿堂风似的逃来逃去。维利曾经四次企图越狱。
  第一次是用在监狱里造的假人蒙蔽狱警,他借机翻墙逃跑,结果是被关了一年的黑牢。
  第二次是妄图从监狱的下水道逃走。他撞上了铁栅栏,差点淹死,只好原路折回,赶在看守查房的前几秒重回到了监舍,浑身湿透了。因为太湿了,无从抵赖,所以又被关了一年的黑牢。
  1945年,他和另外4个狱友一起越狱。这第三次越狱堪称名副其实的杰作。这个故事还通过雅克·贝盖尔的电影《洞》广为流传。他们用6个月建了一条用木条支得牢牢的隧道,还有电灯照明。就在他们钻出隧道终于呼吸到白由的空气时,却和一支巡逻队撞了个正着。   最终,关不住的维利被送进了费城监狱。那儿的典狱长对天发誓说:“在我这里连呼吸的空气都逃不走,更别说犯人了。”可是,18个月后的1947年2月9日,维利·萨顿,也就是“演员维利”完成了一个非凡的经典之作:成功越狱了。这一次他有5个内应,一个外援,他们非常细致地把铁窗的栏杆锯得只剩1毫米相连。他们通过装运蔬菜的木条箱给维利带进了一支手枪。面对武器的威胁,狱警们脱下了制服。维利等5人将他们关进仓库,然后换上他们的制服,爬上梯子,穿过院落,对用探照灯扫射他们的狱警高声喊道:“你把我们当逃犯了?没看见我们穿着警服吗?要抓逃犯快到别的地方去抓,你个傻瓜!”15分钟后,警报响起,但为时已晚,接着老天又狠下了一场暴雪。
  今天是1952年2月18日。尽管被通缉,“演员维利”却依然逍遥法外5年之久。此刻,他正在和布鲁克林的一位汽修工说话。
  这时,对面的人行道上已经空无一人。罗纳德·休斯特已经不在那里了。他跑到了最近的警察局,向警方报告了他的发现。3分钟后,被包围的维利举着双手,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误会了吧!你们认错人了吧!”
  1个小时后,在警察局,维利始终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但随后突然放弃抵赖了。“演员维利”的供述如下:他越狱后改名换姓叫爱德华·兰什,5年来,在纽约市政府当收入最低的小职员,其实就是在一家老人院卖苦力,每周挣20美元。他成了社会的一个极小人物,对社会有那么一点用处,就是为了不再回到大墙里去,为了享用藏在各处的钱财而已。还有比这更令人灰心沮丧的吗?
  警方在全美国追捕通缉他,他却以市政职员的身份平安无事地生活了5年。5年间,他确实没有再犯任何事情,除了一个小错。为了好玩,仅仅是为了好玩,他忍不住对阳光海滩银行的安全系统出现的问题进行了研究,并在两个原来的兄弟面前讲了这件事情。
  很快,维利从报纸上得知,他的那帮兄弟把阳光海滩银行给“做了”,抢走了6万美元。他们一共3人,其中一个伪装成了警察。
  于是,警方又想到了维利,但5年来一直找不到他,也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这次警方想到一个办法,他们把通缉的告示贴到所有的戏剧服装店和所有的裁缝店。罗纳德·休斯特的爸爸是裁缝,罗纳德就是在他爸爸店里的橱窗上看到了通缉维利的告示,看到了“演员维利”长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留着细细的小胡子,还有高高的额头。而他偏偏又在地铁里遇到了维利!
  让警察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阳光海滩银行的抢劫案不是“演员维利”干的。他不缺钱,他拥有的钱比他需要的钱还多。既然维利这么说了,大家可以相信他的话。
  虽然这是个小小的误会,但罗纳德·休斯特还是可以感到骄傲的,他确实也是这么觉得的。在最开始的日子里……不过他很快就改变了调子,只要不被认为是这一壮举的始作俑者,他什么都愿意。因为,非常奇怪的是,在公众的眼里,罗纳德·休斯特不是一位英雄,享受赞誉的还是那个“演员维利”……不仅如此,罗纳德的家里还源源不断地收到恐吓信,伴随有匿名的恐吓电话。警方要保护他,罗纳德拒绝了。无论如何,这已经太迟了。
  1952年5月9日,星期天,罗纳德完成他的勇敢之举的3个星期后,他晚上走在布鲁克林街上,步行回家。就在离他父亲的店铺几米远的地方,4声枪响。凶手没有留名。
  警方相信凶手就叫马兹欧塔,但没有任何证据。如果真是他,他也与“演员维利”毫不相关。
  在维利的案宗里,这是第一次有流血的记录。维利在狱中得到这个消息后,知道白己的名声从此败坏了。罗纳德·休斯特的死让一切回归正常,同时也毁掉了一个传奇故事。媒体很快不再提及。罗纳德成了新的英雄,死后的英雄。
  如果“演员维利”没有再逃出来,到2000年,他应该一直还在监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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