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车祸却翻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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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2月底。湖北省宜昌市区发生一起重大车祸:一名年仅24岁的漂亮女孩开着捷达轿车撞死了一名男子。因无证驾驶涉嫌交通肇事,她当即被公安机关刑拘。谁知事后不到一个星期,她就被取保候审,原因是她主动赔偿了死者家属45万元的赔款。其标准远远超过国家规定的25万元!
  一个来自农村的女孩何来如此巨款?当地人们议论纷纷。随着当地纪委的调查,谜团逐渐解开:原来,这个女孩竟是宜昌市某区经济商务局局长宁可阳的情人。当情人开着他的车肇事后,局长为让她规避牢狱之灾,费尽周折四处奔波,最后又主动出钱替她对死者家属支付了巨额赔偿。谁料,却因赔偿金过高而引人怀疑被群众举报,局长自身的经济问题也因此被纪委顺藤摸瓜一举查出,导致两人双双落入法网。
  
  闯祸
  
  宁可阳出生于1967年4月30日,江西兴国县人。1990年,宁可阳从葛洲坝水电工程学院(现为三峡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后,被分配到葛洲坝某建筑公司工作。
  2001年11月,由于工作能力特别突出,33岁的宁可阳被提拔为宜昌市某区建设与环境保护局局长。三年后,又调任该区经济商务局局长。随着职务的不断攀升,宁可阳的人生观也开始慢慢发生了变化……
  2001年12月的一天晚上,宁可阳在宜昌市龙门宾馆接待客人时认识了该宾馆的服务员蒋倩,蒋倩时年17岁,来自湖北秭归一个农民家庭。
  宁可阳对蒋倩可以说一见钟情。他眼中的蒋倩容貌清秀,性格单纯,身材凹凸有致。眼见一些老板们个个左拥右抱,他也早就厌烦了妻子。此后,宁可阳便经常邀蒋倩去舞厅唱歌跳舞,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一个月后,宁可阳想方设法让蒋倩做了他的情人。
  蒋倩是一个农村来的女孩,目睹了农村和城市贫富悬殊的巨大差距,以及在宾馆里亲眼看到了许多有钱人奢华的物质生活后,一颗单纯的心也慢慢开始变质。当宁可阳表明意思后,她几乎没有多加考虑就死心塌地跟了他。
  2002年2月,宁可阳考虑到初中毕业的蒋倩学历太低,很难真正融入社会,于是决定好好培养小情人。他出钱让蒋倩上了夜校高中,为了便于两人幽会,宁可阳又拿出12万元,以蒋倩的名义在宜昌市中心购了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
  两年后,蒋倩终于顺利毕业了。宁可阳又鼓励她一鼓作气参加成人高考。在蒋倩复习最紧张那段时间,宁可阳接连一个星期都呆在她身边给她讲课。最后,蒋倩如愿考上了中国地质大学宜昌分校,令宁可阳欣喜若狂。此后,蒋倩白天上大学,晚上就到住所和宁可阳约会。
  由于宁可阳保密工作做得好,加之平时在单位口碑不错,对家人也细心呵护,所以在此后很长时间里,外人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关系。在此期间,蒋倩还曾带宁可阳见过她的父母,远在秭归老家的父母见宁可阳成熟稳重、出手大方,对这个女婿非常赏识。
  2006年8月,宁可阳让蒋倩找她舅舅借身份证,然后用她舅舅的身份证注册了宜昌市中天置业有限公司。公司注册后,基本上是宁可阳和蒋倩负责打理,而蒋倩一边上学,一边掌管公司财务大权。
  2006年9月,蒋倩大专毕业了,拿到毕业证后,俩人都特别高兴,宁可阳专门在市区豪华的长江大酒店为她设宴庆祝。晚上,照旧是一番缠绵……
  然而,就在如胶似漆的两人对未来充满憧憬时,却发生了一件令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的事……
  2007年2月底中午12点,宁可阳开着局里的捷达轿车送蒋倩回秭归老家。
  当车行至宜昌市第七中学校门外的街边时。宁可阳将车停在路边,下车去买矿泉水和水果。
  令宁可阳始料不及的是,他刚离去,蒋倩突然心血来潮,想试着开开他的车。于是她下车绕过车头,坐到了驾驶座上,宁可阳下车时虽然熄了火,但钥匙插在锁孔里并未抽出来。蒋倩上去把钥匙轻轻拧了一下。由于车是自动档,发动机马上就起动了。她又把手刹错误地往后扳了一下,因车是无级变速,便迅速向后倒去。蒋倩在慌乱之中想踩刹车,却一脚踏在了油门上,车以更快的速度向后退去。恰在此时,车后10多米处有个骑摩托车的宜昌化肥厂的退休工人,捷达轿车的尾部直接将这名老工人抵到街边一棵梧桐树上,活活挤死了!蒋倩大惊失色,赶紧停止了动作,尖叫起来。
  宁可阳买完水果回来后,见他的车边围了一大群人,挤进去一看,见老人全身是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吓得差点扔下车逃跑,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不能跑!
  宁可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钻进车里,对仍坐在驾驶位置吓得不知所措的蒋倩说:“你不要慌,我来想办法!”
  
  赔偿
  
  蒋倩机械地点了点头,额头上汗水渗了出来。
  宁可阳想到,蒋倩没有驾照,而且又不是商务局的人,现在出了事,肯定会说不清的。
  宁可阳心急如焚。他一度想由自己亲自顶包。他认为凭他现在的地位,这件事最多赔偿一笔钱就算了。但转念一想,这样做无疑会影响到自己的政治前途,后患无穷。于是,他最终决定先让蒋倩承担下来,再想其他办法。
  大约20分钟后,宜昌市交警支队事故大队民警接到市民报警后,很快赶到现场并展开调查取证。当交警询问是谁开车肇事时,宁可阳只好向交警承认是蒋倩肇事。交警让蒋倩出示驾驶证时,蒋倩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宁可阳只好帮她解释说:“她是我朋友,不会开车,没有驾照。刚才是她不小心将车发动才出的事!”
  负责勘验现场的交警陈为民得知蒋倩的情况后,当即严肃地指出:“蒋倩的行为已经构成了交通肇事罪,而且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我们要对她实施刑事拘留!”
  宁可阳一听情人构成了肇事罪要刑拘,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急忙向办案交警求情:“同志,我和你们领导都很熟,这事能不能先缓一步处理!”
  但陈为民没有理会宁可阳的求情,在现场调查取证完毕后,将蒋倩带走了。
  蒋倩被拘后,宁可阳意识到了一个严重问题:“蒋倩被刑拘后,会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想到这里,宁可阳更是坐立不安。第二天一大早,他赶紧直奔拘留所。蒋倩所犯的交通肇事罪可以接受外界探视,因此宁可阳很顺利地见到了被拘后的蒋倩。
  宁可阳见到蒋倩后,低声对她说:“我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你在里面要服从管理,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特别是你我的关系!”蒋倩,点了点头。
  从拘留所出来后,宁可阳找到与他关系非常好的律师杨明亮咨询:“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蒋倩坐牢?”在杨明亮的指引下,宁可阳通过熟人找到了警方,请求将蒋倩取保候审。但警方告诉他,目前蒋倩的交通肇事罪还没有处理。杨明亮又提醒他,当务之急是要先处理好死者的赔偿问题,以免后院起火。
  宁可阳分析后也认为,要想将蒋倩弄出来,首先得安抚好死者家属。只要他们不追究,其他都好处理。
  2007年3月2日,事发三天后,宁可阳在杨明亮的陪同下,找到死者林大忠家里。死者的妻子及其儿女 已经得知蒋倩是无证驾车肇事,全家正在愤怒之中。当宁可阳登门提出赔偿时,死者妻子气愤地指着他的鼻子说:“宁局长,我们不管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但我告诉你,给再多钱我们也不会要的。我一定要为老伴讨回公道,不能让他白死!”
  宁可阳脸一下子红了,不知该说什么好。陪他前去的杨律师见死者家属情绪激动,不宜再谈赔偿事宜,便拉着宁可阳先离去了。
  出来后,律师告诉宁可阳,用这种直接的办法不太妥当,最好找别的路子。最后,宁可阳通过打听,得知死者的儿子在市工商局上班,而他与工商局一位领导关系非常好,通过这条线索,宁可阳终于与死者家属坐在了一起,共同商量赔偿问题。
  针对赔偿的金额问题,律师提出,按现行的道路交通法规定的交通肇事致人死亡最高赔偿标准,此案可以赔偿20万元。
  但死者妻子提出要赔50万元。双方不断讨价还价,最终达成了赔偿协议:由蒋倩一次性赔偿45万元。
  这时,死者家属又提出说:“那个女娃子是农村人,她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吗?我们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拿不出钱来,就上法院告!”
  宁可阳为了息事宁人,更为了保护自己和情人,他一咬牙,同意了这个赔偿标准。三天后,这笔钱由宁可阳从商务局企业改革工作组公款中支付给了死者家属。而后,他又动用关系把蒋倩取保出来。警方告知蒋倩,在取保候审期间,她不能离开宜昌市区,要随时接受警方调查。
  可是,心虚的宁可阳无视警方的要求,蒋倩被取保当天,他就让她潜回老家秭归躲藏。
  
  疑案
  
  一个农村来的年轻女孩,何来如此巨款?而且,宁可阳堂堂一个局长,为何甘愿为一个非亲非故的农村女孩四处奔波?这些反常现象在当地引起很多人议论,久久无法平息。
  2007年3月中旬,区纪委相继接到群众对此事件的举报。主要反映两个问题:一是车祸肇事者是农村人,年仅24岁,如何能一次性拿得出45万元的赔偿巨款,而且在明知此赔偿标准超过国家标准一倍多的情况下。还自愿支付;二是肇事车与肇事者身份不符,因为车是经济商务局的公务车,而蒋倩并不是经商局的工作人员,凭什么能动该局公务车?
  区纪委接到群众举报后,很快汇报给区委、区政府主要领导人和宜昌市纪委。市、区两级纪委迅速成立专案组展开调查。调查人员决定从肇事者蒋倩身上打开缺口。
  2007年3月18日,当纪委与蒋倩联系时,后者却称自己在武汉,没有时间接受纪委调查。但是,纪委在警方的配合下,用技术手段侦查到蒋倩并不在武汉,而是在秭归老家。鉴于蒋倩已经违反了取保规定,擅自离开了警方规定的区域,3月21日,宜昌警方将逃回老家惶惶不可终日的蒋倩刑事拘留。
  蒋倩被刑拘后,面对纪委的调查,说什么也不愿交待,整日以泪洗面,大叫冤屈。
  宁可阳得知蒋倩被再次拘留的消息后,犹如五雷轰顶,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冷静后,他找到关系甚好的一个同学,经其帮忙找人给蒋倩传话:纪委调查时,让她只谈事故,不谈情感,特别是要拒绝交待与宁可阳的关系。
  2007年4月7日,得到高人指点的蒋倩。再次面对纪委的调查时,开始就事故问题进行了简单的交待。但她一再强调说:“我与宁局长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我在他一个亲戚的公司里上班,我们互相帮个忙,也是很正常的。”
  当纪委办案人员又问她:“几年前,你刚从农村来打工,为什么很快就有钱买房、上学,这些钱是你自己挣的吗?你从哪里挣来的?”
  蒋倩交待说:“我16岁时曾去广州打工,和一个香港老板谈朋友,分手时付给了我20万元,上学、购房就是用的这些钱。”
  对于蒋倩的这个解释,纪委调查人员虽然不相信,可由于蒋倩坚决不承认这些事与宁可阳有关系。加之后来又无直接证据能证明宁可阳与这些钱有直接联系,案情一度陷入僵局。
  但是,尽管蒋倩百般抵赖,极力开脱与宁可阳的关系,可当纪委搜集到大量证据后,蒋倩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4月11日,蒋倩终于交待了自己与宁可阳长达数年的不正当关系,以及由她参与的一系列经济犯罪问题。
  根据蒋倩的交待,纪委调查了宁可阳所在的经济商务局近几年的账务,以及宁可阳借用蒋倩亲戚的身份证违规开办公司、索贿受贿等种种问题。2007年5月9日。宜昌市纪委正式对宁可阳实施了“双规”。
  宁可阳被“双规”后,面对纪委掌握的大量证据,特别是蒋倩的一系列交待。他长叹一声,对办案人员说:“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做梦都没想到会因车祸赔偿问题而让自己翻了船!”随后,宁可阳很快交待了自己与蒋倩的关系,以及两人在经济方面的诸多问题。
  根据宁可阳的交待,纪委查明,2006年6月,宜昌市属企业鑫海陶瓷实业总公司下放到某区经济商务局管理后,因企业负债重,市场销路差,企业生产举步维艰。上级决定实施破产,由经商局负责清算和安置下岗职工。该公司占有土地多,决定搞土地开发安置。后来。宜昌市土地储备中心将这些土地收购,将2000余万元土地出让金划到区经济商务局账上。
  这时,区经济商务局成立了企业改革工作组,宁可阳任组长。大权在握的宁可阳认为自己有权、有钱、有地,为了与情人捞钱,两人商定成立一个开发公司赚钱。为了遮人耳目,蒋倩骗舅舅说,借他的身份证用一下,想在银行开个户。宁可阳骗来了一个老同学的身份证。他们以这两个人的名义加上挪用的200万公款注册成立了宜昌市中天置业有限公司,由蒋倩的舅舅出任名誉董事长。其实蒋倩的舅舅全蒙在鼓里,完全是宁可阳与蒋倩掌控着公司。
  注册了公司后,宁可阳认为时机成熟,作为商务局和局企业改革工作组两个一把手,他决定对拆迁安置房开发项目进行招投标。他伙同蒋倩比照自己公司的条件自制招标文件,以限制别的企业中标。最后只有他的公司最符合条件,顺利中标。2006年11月29日,宁可阳代表经济商务局与自己的公司(法人代表是蒋倩的舅舅)签订合同。第三天,宁可阳就按合同约定从局企业改革工作组打了100万元到自己公司账上。2007年3月20日,宁可阳又将区经济商务局企业改革工作组账上的360万元公款转到自己公司账上,用于自己的公司出具项目资金证明以办理相关手续。
  经纪委和检察机关查明,宁可阳在2002年2月至2007年3月担任局长的5年间。涉嫌受贿30次达71.57万元,4次挪用公款695万元,贪污公款1.1万元。
  2007年11月28日,区检察院将此案起诉至区人民法院,追究宁可阳的法律责任。该法院进行了两天公开审判。12月20日,宁可阳被判处17年有期徒刑。
  
  责编 大 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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