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为何自己要求进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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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来投案自首的,求你们今天一定要把我送进牢房,否则我可能会丢掉性命……”30出头的投案男子说着说着就跪在了警察面前。这是2006年6月12日上午在江苏省公安厅经侦总队办公室发生的一幕。这名看着挺斯文的男子到底为何要自投罗网呢?
  
  一
  
  现年35岁的戴任飞出生在南京的一个干部家庭.其父原是南京一家大型制造集团的副总裁,后调机械工业部汽车司任要职。1991年7月,戴任飞从南京机电学校计算机应用专业毕业.随后被分配进父亲所在集团的运输公司工作,不久又被调至热门的集团销售公司工作。
  1996年的春天,24岁的戴任飞经人介绍与一家制药集团的助理工程师罗珊珊相爱,珊珊有着大学本科学历,家庭背景好,人也长得漂亮。当时戴任飞在山东销售部工作,没法与热恋中的女友朝夕相处。重事业的珊珊理解男友,用炽热的爱支持他多创佳绩。
  1997年的10月,戴任飞因工作需要回到南京。10月12日傍晚,朋友请他在中央门附近的白宫大酒店喝酒,散场时他竟钻进了酒店旁边的一家洗头房。正和卖淫小姐发生不齿之事时,民警冲了进来。这回要不是有老爸撑着,他连饭碗也保不住。
  因担心儿子再在外拈花惹草,老两口想早点让他和珊珊结婚,不久他们做通了珊珊及其父母的工作。1998年的春节期间,两人领取了结婚证。这年的8月。经父亲安排,戴任飞被调到上海销售部,这样他与珊珊的相处要方便得多。
  当时股市十分火爆,看到销售部经理吴洪热衷炒股,戴任飞心动但不敢行动。2000年初的一天。一个上海的业务伙伴听戴任飞说他的弟弟在银行工作。就托他帮忙用人民币换些美元,戴任飞很快就把事情办成。后来他在外汇黑市上了解到,弟弟换的美元比黑市上的价格要低不少,认定这是一个从中赚取差价的生财之路。
  戴任飞因刚参加单位的集资建房,手头余款不多。他把倒外汇赚差价的想法告诉了吴洪,吴洪拍案叫好。从2000年6月开始,两人就达成了合作协议,由吴洪提供资金。戴任飞按每月至少2%的利息给予回报.其余赚也好赔也罢都是戴任飞的。之后戴任飞又与另几名要好的同事达成了合作协议。
  一年多倒腾下来。戴任飞先赚小钱后赔大钱,到2002年初。他已欠下他人几十万元的债务。为了归还债主的本金及高额利息,他从此开始玩起了拆东墙补西墙之道。而尝到高息回报甜头的人也乐意和他合作.一些打探到“内部消息”的人甚至主动要把钱借给他。大家之所以如此相信戴任飞,重要的一点是其老爸的身份起到了作用。
  2002年的“五一”长假期间。戴任飞经朋友邀请。参加了在上海锦江饭店举行的一个高规格联谊会。会上他结识了前来表演文艺节目的韦丽。韦丽是浙江省杭州市人。上中学时她就以出色的相貌和才艺被解放军艺术学院看中。要不是父母反对她从艺,也许她早就当上了演员。后来韦丽考上了上海一个名牌大学,毕业后被全球知名的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在上海的分支机构录用。成了一名高级白领。
  戴任飞被韦丽的姿色所吸引,竟不顾自己已婚对她进行疯狂的追求。时间不长果然让韦丽动了心,两人的关系在短时间内越走越近。
  戴任飞凭什么能赢得韦丽的芳心?原来他一上来就施展了骗术。在学历上他称自己毕业于中央财经大学的金融专业。在职业上他称自己是瑞士银行设在上海分支机构的投资部经理,在婚史上他称自己因忙于事业几乎没有恋爱经历,加上他的家庭背景,使得善良又警惕性不高的韦丽信以为真。
  为能得到韦丽。戴任飞首先想到的是必须要有钱。明知倒汇这条路行不通,但他还是要冒险。他把月息定在4%以上。以炒汇、经商等名义,继续向关系好的上级及同事、好友借钱。大把的钱到手后,他留下一部分用作和韦丽的恋爱投资,其余的钱则继续用作炒汇.怎知还是赚少赔多。
  戴任飞把自己包装成了一名富有的成功男人,平时都是一身世界顶级名牌的穿着,每次与韦丽约会他都租用高级名车。下馆子非五星级宾馆不去,每次给韦丽买衣服出手大方,非名气大的品牌不买。
  戴任飞的表演彻底迷惑了韦丽。相识5个月后。她就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了他。2002年的国庆长假.戴任飞带着厚礼。开着租来的豪华奔驰轿车去杭州看望韦丽的父母。韦丽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他们早就从女儿口中了解到了戴任飞的情况,根本没加防备.只是要求两个孩子好好相处,好好珍惜。
  晚上.戴任飞在西子湖畔的维景国际大酒店宴请韦丽一家。席间谈兴正浓时,他从包里取出了一只价值昂贵的蒂梵妮钻戒,亲自戴在了韦丽的手上。目睹这一幕。韦丽父母心里乐开了花。此次杭州之行,戴任飞和韦丽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戴任飞和韦丽发展到这一步,罗珊珊全然不知。戴任飞得到韦丽后,一心想尽快甩掉罗珊珊,但又找不到理由,于是他干脆用冷落的办法期待把珊珊的心“冷死”。
  
  二
  
  2003年的春节过后.珊珊和韦丽几乎在同一时间怀孕。毫不知情的两个女人都催戴任飞抓紧时间陪自己上医院。而他则把爱的天平倾斜在了韦丽一边。见丈夫对自己漠不关心。珊珊牢骚满腹。双方的摩擦骤然增多。而这正是戴任飞所期待的。
  套牢韦丽需要假戏真演。这一点戴任飞心知肚明,此时的他连本带息已欠了他人800多万。事到如今。戴任飞豁出去了。他以炒汇的名义继续向他人筹歉。明知这样走下去就是行骗。但为了韦丽他没有回头。
  王玲是集团下属一家公司的党群主管,几年来戴任飞共向她借了100多万。并一直按约定和她结算高额利息。这年4月的一天,戴任飞又找她借钱,她当时手头没有钱。就把哥哥王澎介绍给了他。王澎辞职后一直在炒股。手头有些钱,就分几次借给了戴任飞100多万元。紧接着,戴任飞又向集团内另几名有身份的人借了几百万。
  巨额资金到手后。戴任飞拿出一部分钱用于偿还债主到期的本金及利息。其余的钱则用来挥霍摆谱。他三天两头请韦丽进高档饭店用餐。在五星级酒店开房同居,还时不时约她打高尔夫,看高规格的文艺演出.每个月的花销至少2万,最多时要达到10万以上。
  从结识到相爱。韦丽一直没有怀疑过戴任飞虚构的身份。也一直认为他的收入很高。没有怀疑他一掷千金的来路.有几次她曾提出要到他的单位看看。但都被戴任飞找理由给委婉地挡了回去。韦丽同样没有怀疑。
  自从追上韦丽后。戴任飞不仅不在珊珊身上花钱.而且新房到手后也从不提举办婚礼的事。平时几乎不主动提和她见面的话题。这让珊珊感到了不妙。这年的国庆长假。戴任飞悄悄将韦丽带回南京,两人在五星级的希尔顿酒店开房同居。10月3日,得到消息的珊珊将两人逮了个正着,好在她没有挑明与戴任飞的关系.也没有发作。
  摊牌的那天双方父母都在场。面对爸妈的怒骂和指责。戴任飞觉得很难堪,但珊珊仍然没有责怪他,只是把该了断的作了了断。10天后,两人平静地到栖霞 区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如此一来,戴任飞的心病解除了。
  戴任飞只得靠继续行骗才能维持与债主的关系.随着借钱难度的加大,他已把月息调高至6%以上。到2004年底,他累计借债的本金已达到1800多万元.如果加上利滚利那就更为可观。几年来他光支付债主利息就高达数百万元。正因为如此他的骗局才一直未被识破。
  路走到这个份儿上,戴任飞已经不能左右自己了。到2005年初,要债的电话几乎每天都有十几个。为了捂住骗局,他除了继续行骗外,还打起了银行的主意,一口气办了4张美元、欧元、港币及人民币信用金卡,资金实在周转不过来,他就用这些信用卡透支来临时应对。
  为担心日久韦丽发现自己的真面目,这年的3月,戴任飞辞掉了工作回到南京,他骗韦丽说自己是被南京的一家投资银行挖走的,目前担任该行的经理。年薪高达300多万元。而他对父母和同事则说。自己已跳槽到上海的一家外资金融机构,担任投资部的经理。戴任飞的一派谎言,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回到南京后,为了继续迷惑韦丽,戴任飞到处以高息为诱饵借钱,他用这些钱一口气买了两辆高级轿车。不仅如此,他还长期租用了一辆马自达6轿车及一辆福特蒙迪欧轿车,并招了两名驾驶员。三天两头去上海与韦丽同居时,他都乘坐不同款式的轿车。
  从2005年的6月至10月,戴任飞启动了带着韦丽周游世界的计划,两人分别去了澳大利亚、马来西亚、泰国、埃及等地。一个月内。他曾3次带韦丽去香港购物观光,每到一地都住知名的五星级酒店。也住过总统套房。在戴任飞送给韦丽的礼物中,仅一只“爱马仕”皮包价值就高达5万余元。
  
  三
  
  为了寻求资金来源,从这年的5月份起。戴任飞把手伸向韦丽要好的同事,他以请吃饭等为名.大肆炫耀自己虚拟的身份,很快使韦丽的两个好同事上了钩。随后戴任飞分别从她们手中骗走52.5万元和248.55万元,这些钱相当一部分来自她们的家庭。
  这年的岁末,要债及要求结算利息的人越发增多,戴任飞常常是2部手机同时响。有的债主生怕他出意外,即使不要债每天也总要找理由给他打几个电话,害怕他突然消失了。说白了,此时的戴任飞已与几十个家庭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他要是出事许多人都没法活。
  2006年的春节就要来临。为了稳住债主,戴任飞继续找到吴洪借钱,吴洪在他身上获得过可观的高息回报,几乎把钱都砸在了他的身上,见戴任飞把月息抬高到了10%,吴洪又心动了,分多次从他人手中借来300多万元给了戴任飞。戴任飞又以同样的手法,从王澎、王玲兄妹及原集团高级经济师李雄等人手中借到了巨款,而这数百万的钱款也是他们从亲友那里借来的。这些人之所以要把钱再借给戴任飞。其中有人是想从高息回报中抽点头。
  戴任飞以拆东墙补西墙的手段实施连环骗,自己越陷越深,也把谋求高息回报的一个个债主推向了悲惨的深渊。
  就在戴任飞处于穷途末路的时刻.一直蒙在鼓里的韦丽却在不停地催他抓紧买房.希望和他早日结婚成家。韦丽之所以迫切要求和戴任飞结婚,是因为她感觉到戴任飞的事业越做越大。担心他会发生变故。
  为稳住韦丽,这年的“五一”长假.他带着她去了印尼的巴厘岛,度过了愉快的5天。其间戴任飞向她承诺:2006年年底前一定把房子的事搞定,2007的春节娶她做新娘。听了戴任飞的承诺,韦丽高兴地撒娇说:“那我2008年春节前一定为你生个漂亮的宝宝。你要再违约小心我惩罚你,哼!”
  在巴厘岛的几天,戴任飞停掉了与债主联络的电话,这可把债主们吓得不轻,回到南京后他们不停地催戴任飞还钱并结算利息,戴任飞一时周转不过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尽管利息越开越高.但由于一直没有能力归还债主本金,他借钱的路被堵上了。
  戴任飞与债主达成的是月结本金和利息的协议.到了这年的5月底,向他逼债的人几乎踏破门槛.见实在无计可施,他就通过信用卡透支了银行25.7万元.并找借口骗起了心爱的恋人,轻易从韦丽手上骗得18万元,出于对准老公的信任,韦丽连借条都没要。
  戴任飞的东窗事发缘自一个叫刘兰的女士。他以帮助换美元为名从刘女士手中骗得25万元人民币,见戴任飞迟迟换不来急用的美元,她就追着他还钱,戴任飞弄不到钱,就把手中租用的那辆马自达6轿车抵给了她,刘女士一查发现这辆车子不属于戴任飞,意识到大事不好。刘女士随后将情况通报给了王澎、王玲及吴洪等人.自此大家方知情况不妙。
  6月8日晚间,王澎将戴任飞堵在了南京凤凰台饭店.“我的钱你有没有能力还?什么时间还?”见戴任飞的回答底气不足,王澎扣留了他的出国护照,并当着他的面给人打电话:“从今天起你们全天候给我待命,如果5天内他不还钱。你们就毫不客气地对他下手!”王澎当然急。他如今光本金就借给了戴任飞1000万元.而这笔巨款中含有他从多人手中借来的钱。
  也就在这天晚上,宋万泉等多名债主也都给戴任飞下了最后通牒。所有打进的电话几乎都是一个意思:赶快还钱,如果还不了钱我们活不了你也不能活。个别人甚至威胁,若不还钱就要他全家人的性命。
  骗局维持了6年,戏终于演到了落幕的时刻。6年来戴任飞到底给债主打了多少张欠条、欠债总额又是多少,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6月11日晚。戴任飞决定以死求解脱。午夜12时许.他冒着狂风暴雨将车子开到了无锡的太湖边。因为这里曾经留下他和韦丽的浪漫记忆。一想到马上就要结束生命.戴任飞百感交集,泪水成串地往下掉。
  “丽,我对不起你,为了你我一心想赚大钱。可最终却欠下了巨额债务,我的路走到头了,谢谢你给我的爱……”接听着戴任飞打来的诀别电话,韦丽先是被惊得目瞪口呆。随后便在电话里又哭又喊。她一边骂着戴任飞。一边要他千万别去死。
  挂断韦丽的电话后,他又给母亲打电话,老夫妻俩从北京回到南京生活时间不长,对儿子的情况了解不多。一听他说欠了别人这么多钱且要以死抽身.做母亲的又气又急。经母亲一个多小时的劝说。戴任飞冷静了下来,决定放弃轻生回南京投案自首。
  6月12日8时许,戴任飞在母亲的陪同下来到江苏省公安厅经侦总队投案自首,这就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上午9时许,韦丽赶到了南京,发现戴任飞不在自己家里。就打他的电话,电话是戴母接的,“好姑娘你冷静点,他这个该死的东西把你和许多人都害惨了,我现在正陪着他在公安机关投案自首……”电话里韦丽除了哭还是哭。放下电话后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杭州的家。
  戴任飞投案自首的消息传出后,分布在南京、上海、杭州的16名直接债主纷纷到南京鼓楼公安分局及当地警方报案,报案被骗款总额高达3918.05万元。韦丽没有控告他,在配合完警方对戴任飞的调查后,她辞去了那份在别人看来可望而不可及及的工作。
  经警方及检察机关查实,6年来戴任飞共骗取了16名直接受害人的钱款本金2734万元,除去已兑付的960万利息。余款被他填补积累的窟窿及用于挥霍。值得一提的是。6年来戴任飞远远不止骗了16人。只是一些人见好就抽身。故警方未将这些人列入受骗对象。而戴任飞把支付抽身走人者高额利息所形成的亏损,转嫁给了没有抽身或来不及抽身的投资者。
  当初走投无路选择自首,而归案后戴任飞又害怕坐穿牢底。于是他开始寻求立功的机会。因债主大多是身边人。他对其中一些人的借债资金来源产生怀疑,于是根据和这些人共事期间掌握的线索,他一口气向检察机关举报了几名债主。经检察机关逐一排查。目前已锁定了一名涉嫌挪用公款犯罪的间接债主。
  2007年1月3l日,南京市鼓楼区法院公开开庭审理被告人戴任飞涉嫌巨额诈骗一案,站在被告人席上的戴任飞耷拉着脑袋。如实回答着公诉人的提问,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据悉,归案后的戴任飞已身无分文。
  2月8日上午。法院公开开庭对戴任飞进行宣判。认定其有自首和立功情节。故以诈骗罪判决其有期徒刑12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00万元;责令戴任飞退赔人民币1813.39万元。分别发还被害人。
  本案主审法官张谦在接受采访时说:戴任飞由想发财到追求白领美女,走上了不惜以骗赌人生的路,其结果注定是一场悲剧。那些借出巨款给他的受害人,若不是贪图他的高息回报,也许根本不会落得今天这种结局。
  
  (责编:韩 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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