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生意，我所见过的千奇百怪，可谓是世上形态最丰富的商业活动。
　　从规模讲，小的只拥有小作坊般斗室，画家自个儿画自个儿卖，一年到头所得仅够糊口。中等的，大多租个门脸儿，签约代理若干画家，为策展、组织报道或评论、找合适的藏家推广销售而忙，生意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难熬的是寂寞。大的，就类似国际级拍卖行，玩着国际顶级或一线艺术家的作品，有点奢华有点神秘有点戏剧，动辄成交数亿，夺尽世人眼球，有时还上演“点石成金”的戏法，陌生面孔的艺术家被它上拍即一夜成名，其作品霎时成为藏家追逐的猎物，这样的生意，外人看来总高深莫测。
　　苏富比是天下艺术商里数一数二的“狠”角色，专做大买卖，生意成交量引人仰首艳羡，它也是艺术市场最牛的“庄家”，尽管这个头衔它很忌讳，怕影响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但某种意义上看，一个个艺术家如同一只只股票，谁获得苏富比的青睐，人生会大不同。因此，想掌握艺术财富的密码，需要读懂苏富比。想读懂苏富比，最鲜活有趣的，莫过于读苏富比人。整天衣着优雅，在世界飞来飞去、出入高级场所的苏富比人里头，执掌亚洲区牛耳的程寿康，倍受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仿佛牵引着国际艺术市场的敏感神经，尤其在整个世界艺术市场东兴西衰的当下，苏富比亚洲区的生意风向及其影响力无出其右者。顶级艺术生意怎么玩，从苏富比与程寿康共舞中可以琢磨些所以然。
　　程寿康曾是个文青，喜欢写诗、画画与摄影；少年时代可能受家道熏染，对玉器等收藏有浓厚兴趣。他与香港特首梁振英是英国布里斯托理工学院的同学，但专业不同，他学法律，梁学的是物业管理。当年学物业管理的，如今管理着一座城市，学法律的他，则在国际舞台上将艺术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真是有趣。程寿康负笈英伦正值70年代，彼时他对内地政治文化大感兴趣，常常看政治味极浓、在英国很少能觅见的《红旗》杂志，他与同样来自海峡两岸的中国留学生们经常聚会，在留学生圈子里的活跃，显露了他喜欢社交的才能。他在伦敦大学读法律硕士期间，所修课程都是专业性很强的新中国法律、苏联法律、航空航天法律等等，但那时他也爱琢磨类似“四人帮”倒台会不会给中国新的希望等问题。毕业后留在英国的律师事务所实习，顺利拿到了英国的律师执照，后回香港做民事律师、航运律师等，在1987年至1989年在北京做律师事务所驻京代表，其间他参与起草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法律文件，包括当时还在规划建设蓝图的北京五星级的昆仑饭店合资协议、上海与亚洲发展银行签署的南浦大桥与杨浦大桥建设贷款协议等等，在这些过程中，程寿康与内地政府部门广泛打交道，也跟各种生意人、国企领导打交道，成为不折不扣的“中国通”。苏富比选择他共事，据说主要就看重他的两点强项：一是懂法律也懂中国国情；另一是擅长与人沟通，三教九流，他跟什么人都能有效沟通，有误会也能很快化解。
　　由此看来，艺术生意本质就是生意，做好它，不在于你懂多少艺术，喜欢就足矣。相比之下，精通法律、擅结人脉显得更加重要，尤其在中国做生意，“中国经验”必不可少。事实上，正是程寿康的“中国经验”，替苏富比发掘了成批成批的内地新客户。程寿康也说过，“对于拍卖行来说，能不能征集到最顶尖的艺术品固然很重要，但人比艺术品更重要。”
　　当然，我也深信，兴趣是事业成功的要素。程寿康在先后三份工作中最享受在苏富比的，与他从小喜欢美术、诗歌、摄影息息相关。一旦兴趣浓厚，工作就成为了玩。他喜欢玩莱卡相机，喜欢拍拍品，更喜欢拍人像，各行各业的人都拍。从不同角度拍各种人，在拍摄人的过程中，他感悟着知足常乐、生活要踏实些、该慢就慢等道理，他掌门苏富比悠悠然，个中奥妙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