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哥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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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我妈是这个城市的“新市民”,也是做生意的“成功人士”,几年前在郊区买了栋小别墅,屋前有个种菜的小院子,院子里还有几棵小果树。前后邻居家基本上都是这个“独门独院”的格局。所不同的是,我家铁栅院门正好对着一条小马路,站在门内视野比较远。
  话说有一天,邻居家遭了窃贼,片警来察看了以后,对大家说:还是养条狗吧,有时候狗比保安还可靠。为了免遭相同的祸殃,爸爸就去向朋友要来了一条浅黄色的混血小狼狗。我给它取了个现成的名字:阿黄。
  阿黄的身子圆溜溜的,嘴脸也是圆溜溜的,眼神天真无邪,憨态可掬,十分惹人喜爱。但是长着长着,它的身子很快就变得又高又大,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它的嘴巴,也很快地往外拱,而且越拱越长,当它张开大嘴吼叫时,会露出四颗硕大尖利的獠牙,让陌生人望而生畏。阿黄每天狗视眈眈、忠心耿耿地守卫着家院,不要说小偷不敢光顾,就连麻雀也不敢轻易落脚。唯一例外的就是老鼠,它悄悄地从阴沟洞里钻出来偷东西吃,阿黄发现后立即扑过去“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但老鼠极其灵活,“嗖”的一下就溜进了洞里,阿黄只能把鼻子凑在洞口喘粗气,拿它没有办法。每天我放学回家,就是阿黄最开心的时候,它围着我,忽而搔首摇尾,欢蹦乱跳,忽而四脚朝天,呜呜撒娇,像极了一只温柔的小绵羊。
  这年秋天,我进了城里的初中,因路途较远且经常堵车,爸妈为了让我节省时间就近上学,便在学校旁租了套公寓。全家周一到周五就住在城里,周六周日才返回别墅。没办法,喂阿黄的事只好委托给了邻居张姨,请她每天隔着铁栅门倒些剩饭剩菜或者现成狗粮。好在阿黄口杂,什么都吃,只是它的“食仓”极大,假如放开了喂它,它一顿可以吃掉两只蹄髈,只留下些骨头慢慢享受。
  过了几个月,一天张姨笑着对我们说:阿黄一个“人”留在家里,成了标准的“留守狗”了,它一天到晚蹲在大门口盼你们回来,真是望穿秋水啊!她又说:你看阿黄的眼神很忧郁,恐怕患上忧郁症了。我们仔细留神观察,果真不假。每当周一清早我们登上小汽车离开小院时,阿黄蹲在铁栅门内一动不动,眼神充满忧郁,鼻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轻轻呜咽。而每当周五傍晚我们回家,小车刚驶过拐角,阿黄似有灵感,远远地就会知道是“自家的”车子来了,于是便又叫又跳,鼻子里发出“呜呜——”“呜呜——”的声响,半是兴奋半是怨艾,好像在说:怎么才来呀?怎么才来呀?我一边拿出火腿肠给阿黄吃,一边摸着它的头说:对不起啊,阿黄,小主人我要上学,没办法,只好委屈你了!这时阿黄眼神慢慢恢复了常态,接着就拿出它的“看家本领”,四脚朝天,扭身撒娇,又像极了一只温柔的小绵羊。
  这样周而复始又过了半年多,快放暑假的时候,一天晚上,妈妈抱回家来一只瘦瘦的小狗。它除了头顶上有块硬币样的白记,浑身漆黑没有一根杂毛,它少了阿黄小时候的那种憨态,却多了几分精明,同样很惹人喜爱。妈妈说,一起跳街舞的大妈家媳妇怀孩子了,不适合再养宠物,因此她就把“小黑”要了过来,一来免得它成为流浪狗,二来也好给阿黄做个伴。
  暑假开始了。家里人气旺,又多了个新伙伴,最高兴的当然是阿黄了。不多一会儿,两只狗就混熟了,而且很快就搅在了一起。我看得出来,在戏耍时,阿黄显示出了泱泱君子风度,处处谦让着小黑,小黑有时爬在它身上,有时甚至咬它的耳朵,它也不去计较,眼睛流露着温情,最多轻轻用鼻子把小黑拱个小跟头。但是,到了喂食的时候,情况就发生了变化,阿黄的君子风度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要小黑一靠近狗食盆,阿黄就龇牙咧嘴地要咬它,吓得它只好躲得远远的流口水。眨眼工夫,阿黄就把狗食盆舔了个一干二净。我只能给小黑开小灶。
  第二天,妈妈取出一包隔夜从酒店打包回来的红烧肉让我喂狗,临了还不忘叮嘱说:留一点等会儿给小黑吃!我改变了以往喂食的方法,不再把狗食倒进盆里,而是提在手里,先往东扔块肉,然后再往西扔块肉,让两只狗机会均等。这时,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场景出现了:这边,阿黄“啊呜”一口,很快把肉块吞下了肚子;而那边,只见小黑叼着肉块跑到墙角,飞快地用前爪刨了个坑,把肉块放进去,然后用嘴拱着浮土和枯叶,把肉块掩盖住,看看没什么破绽了,再碎步跑到我面前继续讨要。我给了“每狗”第二块肉,阿黄依然一口“报销”,小黑也依然跑去把肉块藏到了小土坑里,只不过地点改成了果树底下。我从未见过如此有心机的小狗,不由暗暗赞叹小黑聪明!一袋食撒完,阿黄吃了个肚子滚圆,小黑少说也藏了五六块肉,我想这足够它等会慢慢受用了。谁知过了一会儿,一个让我更意想不到的情况又出现了。原来,阿黄早就把小黑藏肉的过程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现在趁小黑在屋檐下打盹的当儿,阿黄像进庄的鬼子工兵一样,在墙角、果树底下到处“扫雷”,它那狼狗鼻子就像敏锐的扫雷器,一探一个准,一探一个准,很快就把小黑精心埋藏的肉块全拱出来吃掉了。
  接下来的情节你一定可想而知了:当后来可怜的小黑想起吃肉时,它到处刨坑,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假如小黑具有人类的思维,它一定会想:咦,刚才我明明把肉埋藏在这里的,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难道我“老年痴呆”记错了地方?更可怜的是,小黑不但落得了“一场空”,而且从此还落下了一个喜欢刨坑的怪毛病:只要一有空,它总是到处刨坑,搞得院子里坑坑洼洼,惨不忍睹。它因此而常常遭到我爸我妈的唾骂。一天,张家奶奶过来串门,听说小黑喜欢刨坑,就说:老话说“狗刨坑,家遭殃”,再说你家小黑头顶有块白记,像戴着孝,也不吉利,不如早点扔掉的好,图个太平!我爸我妈言听计从,雷厉风行,也不顾我的反对,当下就把小黑关进纸箱,塞进车屁股,开出老远,扔在了一个街心花园里。
  秋季开学以后,我家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和节奏。我们依然是离家、上学、上班、回家;阿黄依然是留守、孤独、眼神忧郁、叫声怨艾。一个星期六中午,我们正在家吃午饭,院门口忽然传来阿黄一阵异样的叫声。我赶忙出屋察看,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原来是小黑回来了!只见两只狗在门里门外一边跳跃吠叫一边相互亲热。我忙叫来我爸我妈并打开院门,两只狗立即滚在了一起。看着又瘦又脏的小黑,我鼻子有点发酸:快一个月了,真不知它日子是怎么过的,更不知它是怎么找回家的?难道它像鸽子那样会靠磁场判定方向?妈妈显然也被眼前的场景打动了,她眼眶里含着泪水,说:小黑回家了,我们不能再赶它走了!快去拌点肉饭给它吃,它一定饿坏了!在给小黑喂食时,我小心提防着阿黄,生怕它像过去一样会扑过来咬小黑,抢着吃。但是,这次我完全想错了:阿黄非但不咬不抢,而且不知从哪儿衔来一根肉骨头,放在了小黑的碗边。它的眼神充满爱怜,颇有长者风范。
  转眼到了第二天,又是中午,我做习题累了,出门坐在凉椅上打盹,阿黄和小黑就躺在我脚下休息。忽然,狗狗们好像发现了什么动静,它们支起脖子竖起耳朵,嘴里发出了轻微的“呜噜”声。我睁眼一看,只见柿树背后钻出一只肥大的老鼠,正在贼头贼脑地向狗食盆方向溜去。这时,阿黄和小黑似有默契,一个往东奔去,一个向西跑去。我屏住呼吸观看着眼前的精彩一幕:只见阿黄怒吼一声,像饿虎似的向老鼠猛扑过去,老鼠见势不妙,回头熟门熟路地向阴沟洞逃去,但是这一次它失算了,小黑早在西面截断了它的后路。只听“吱——”的一声惨叫,老鼠成了小黑的爪下俘虏。
  当天吃晚饭时,我把阿黄和小黑“哥儿俩”合力抓老鼠的事儿有声有色地讲给爸爸妈妈听,他们听得像小学生似的咧开了嘴巴。妈妈说,今后不管小黑刨坑不刨坑,吉利不吉利,我们再不赶走它了;再说,阿黄如果老是一个“人”也太孤单了!爸爸眼神定洋洋的,许久许久,忽然说了一句似乎文不对题的话:过几天我回趟老家,把老奶奶接过来一起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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