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腿之间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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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阿丁一起在澡堂洗过澡,见过他的尺寸。这回说的不是那具体的牙签,说的是:他提了一大串阴茎到一部叫《无尾狗》(原名《腐食动物》)的小说里来了。也请诸公先不要骂,说老大不小的人搞什么下半身——我们兄弟既不是西村寿行,也不是啊,省略号,用力点。
  生殖器在这里,是一个寓言。就像羊比喻了弱民,生殖器比喻了人自己。也许它还可以作为一个切片,反映河北那地方农村城镇居民十几年、几十年的命运和生存。就是这样子,人活着能屈能伸,能上能下,能长能短,能入能出,能软能硬,海绵体也是这样。海绵体色胆包天,又胆小如鼠,人也这样。
  这无疑拓宽了我的认识,也奠定了作者的高度。因为在读完之后,我发现,确实没有更好的喻体,能象征人这个苟活于大地的物种了。被武斗的舅舅和舅妈,没有出路,最后就想到行賄,说是祖宗留了个宝贝。夜晚,舅舅将宝贝洗濯干净,用被子包严实,扔到红卫兵床上了。这个宝贝是舅妈。这就是命。
  而来自主人公丁冬与医务主任女儿刘满月的交合,则掺杂着攀附的心理成因。不要总是把性想象成爱情和肉欲,它有时候只是工具。正因为出于人生的政治意义考虑,丑小鸭变成白天鹅。我们在这土地上活着的父母,用几百年几千年的经验告诉我,去追县人大主任的女儿,去找商品粮的对象。这本来是很恶心的事情,但是我们不是出来谴责和声讨的。我很佩服阿丁能把丁冬和刘满月的交欢写得那么兴奋,因为这是事实。一个外国人很可能因为对方是个丑妇而兴趣索然,但是一个中国人不这样。中国的皇帝女儿操起来,再丑都是上品。
  这就是生活经验、政治经验和生存经验。
  这些经验告诉我们,有镶金边的。
  有必要说下那死去的路遥,我一直不佩服这位作家。他写了一段矿工与县领导女儿恋爱的事,写得那么感人,牛郎织女一样,其实一点都不坦诚。坦诚的就是我兄弟阿丁这样的。这就是我们俯视蚂蚁时,对蚂蚁的悲悯。可怜的蚂蚁,苟活的蚂蚁啊,就是我们自己。
  作者用了腐食动物来作书题,盖腐食动物也是蚂蚁,秃鹫自天而下,吃尸体,有一天它也成了尸体。
  有些作家非常熟络如何描述社会的乖戾,以此表达社会的真相。但是我却觉得再没有什么能比让自己老婆让人操更乖戾的了,我说的不是那个舅舅,说的是一个叫李彦宏的商人。这个商人在《无尾狗》里和性侠丁冬冷静地谈判,你操我的老婆,我出钱。为什么呢,为了一个后代。这个故事我们大约也听了不少,但是真能完整还原那个场景的大约也只有阿丁——而且它就发生在捉奸之后。
  阿丁证明了自己在面临叙述难度时的本领。
  我决定不说下去了,我可以判断,这位作者,同时是我的兄弟,已经是一位杰出的小说家。不用给这个 35岁的人任何成长空间,不用说他是又一个谁谁,他创造了奇迹。
  没有创造奇迹的是那些出版商。就我所知,有两家出版商已经拒了他。我无意去攻击那些热爱生活的书商,我只是想,这地方,实在是太少给人出头的平台了。阿丁,你献身吧,看哪个阿姨喜欢脸上带痘痕的面首。
  有人肯定说,你这么鼓吹自己兄弟,不嫌肉麻。我想解释下,我是个直接人,好就好,坏就坏。作为共过事、合过租的兄弟,我没少鄙视他。我也不想依靠这样的吹捧牢靠我们的关系,我骂这部小说不高明什么,我吹捧也不神仙什么。
  我只是想说,以我见过的中文读物而言,这是上品。
  说错了,算我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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