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来牡丹换红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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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小玉一脸哀怨地趴在圣德殿门口,望着皇帝给新宠的手背雕梅花。
  “喜新厌旧!”她愤愤不平,在看到自己手背上稍显褪色的红绒花后,又变得落寞了许多。
  肖洛十岁的时候,她开始做他的跟屁虫,都说这个七皇子长得胖墩墩的,性格还孤僻,不爱跟人亲近。她却一心扑到他身上,给这个小胖子讲宫里好玩的事,还有各路秘闻,跟只癞皮狗似的紧随着。
  他呢,就是浅浅听着,倒也没有赶她走。她便觉得这人虽然胖乎乎的,但比其他笑面虎一般的皇子好太多了。
  后来,肖洛终于对她说话了,她喜极而泣,深深觉得自己的付出有了回报。
  他说:“过来,我给你雕只小猪。”
  说实话,他的声音并不像他的体格那般,莫名让她觉得清爽。
  她乐颠颠地跑了过去,傻呵呵地问:“七皇子,怎么雕啊?”
  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一排细细长长、大小不一的针卷,还有几瓶颜色迥异的药水,然后一脸平静地望着她:“就这样雕。”
  她当时便怔住了,那些针许是反光,刺到她的眼睛里,大白日的她只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随后就华丽丽地晕倒了。
  当然,肖洛也没乘人之危,小猪也就没雕成。
  等她醒的时候已是深夜,被嬷嬷训斥了一通,打了一顿,又给关到了偏殿。
  她在偏殿心思忧虑地睡了一晚,第二日宫女来打扫的时候,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直奔肖洛常去的地儿。
  守株待兔。
  可是兔子没有来,她打听了许久,才知晓他惹急了他老子,被那老皇帝好生训了一通,丢在圣德殿门外罚跪。
  她去的时候已是太阳落山,老皇帝的气还没消,看这架势是想让肖洛跪一夜。她便在旁邊偷偷守着,直等到没什么人了才敢出去。
  春日夜里正凉,她裹了裹衣服,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戳了戳他的胳膊:“哎,你说雕小猪,是雕到哪里啊?”
  他斜扫了她一眼,却是满目的不以为意。
  “小屁孩。”他道。
  诚然,罗小玉那时才五岁,小小的一团,若不是做公主的丫鬟,也不会这么早入宫。
  “你说啊,雕哪里?”她毫不气馁,又戳了戳他肉乎乎的胳膊。
  “你就这么点,只能雕背上了。”肖洛终于正视了她一眼,原本他只是嫌她烦,拿针吓唬她,没想到今日她的胆子倒是肥。
  不过,他就喜欢胆子肥的。
  罗小玉缩了缩身子,这么一来,便显得更娇小了。她想了想,突然小声说道:“那你能不能不要雕小猪,我喜欢小仙鹤,你能给我雕只小鹤吗?”
  肖洛凉凉一瞥:“不能。”
  罗小玉撇了嘴,眼一闭:“好,那便雕小猪!”
  那晚,有的宫人见证了她第一次为肖洛“献身”的场景……嗯,是献背的场景。
  自那以后,她的后背上就多了一只别具一格的雕猪。
  她记得,那个时候是她第一次靠肖洛那么近,他跪在地上施针雕猪,她则是趴在他的膝盖上晕晕欲睡,并没有觉得多疼。
  她四仰八叉地在地上睡了一夜,还是清晨洒扫的小宫女把她叫醒了。宫女说老皇帝气消了,七皇子已经回寝殿了。
  “七皇子说,等你醒了便叫你收拾收拾东西去找他。”宫女对她开心一笑,“小不点,你要成为七皇子的贴身宫女了,开不开心?”
  这话问得……
  当然开心了啊!
  
  她没什么好收拾的,当即鲤鱼打挺起身,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欢天喜地地奔着七皇子的寝殿去了。
  七皇子名叫肖洛,住的寝殿是落蕴殿,这些消息她早就明了于心了。一路上也没怎么浪费时间,到的时候正好赶上肖洛用早膳,她趴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没说话,也没进门。
  肖洛斜瞥了她一眼,冲她招了招手。她便乐颠颠地跑了过去,十分自觉地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手边处。
  肖洛眼角一跳,搁了筷子,严肃道:“站起来。”
  她吓了一跳,当即乖乖站起。
  “主。”肖洛偏头看她,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在二人之间,“仆。有别。懂不懂?”
  这个罗小玉再懂不过了,点了点头。
  “所以,你要等我吃完再吃,明白吗?”
  “哦。”
  “还有。”肖洛伸出小肥脚一下便将她的凳子踢远了,“你坐那儿。”
  她怯生生地移了过去坐着,眼巴巴地看他吃吃喝喝,以及抹了满嘴的油(并没有),途中咽下数不清的口水。
  她心中不由得腹诽:真能吃,怪不得长得胖,哼!
  如此,过了五年。
  其间,罗小玉的胳膊、小腿都被雕了数不清的奇奇怪怪的图案,却也因此得到了肖洛更好的对待。
  譬如,她可以上桌同他一起用膳,又譬如,她可以坐得离他越来越近。
  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她常抢他的饭吃,肖洛好像瘦了些。
  落蕴殿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已经被肖洛选中做侍寝婢女了,但是只有她知道,并不是这样。虽然他们二人比较亲近,可肖洛一直当她是个小孩儿,确切地说是玩偶。
  后来罗小玉的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地方可以下手了,她担心自己失宠,又找了差不多的猪皮清洗干净,让肖洛练手。
  肖洛应了,再加上他年岁大了些,老皇帝有意磨炼他,派给他的事务也越来越多。肖洛开始变得忙碌,只有闲暇的时候才会去找她。
  如此,又过了五年。
  罗小玉十五岁了,正是好年华。但在肖洛练手完毕,想在她的身上雕刻成品时,他又停了手,只是眼色复杂地打量了她半晌,随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孩子模样,无法再继续做肖洛的玩偶了,肖洛是个恪守律己的人,现今他已有了男女大防,她若想再靠近,恐怕……   果然,夜里的时候,她就被打发到了偏殿。
  她问了知晓内情的人,只说肖洛在书房待了许久,随后便命人来驱逐她,没有缘由,亦没有交代。
  于是,当晚她就扑到了肖洛寝殿,抱着主子的大腿痛哭流涕。
  “主子,我舍不得您!”
  肖洛被她这一举弄得无措,只是紧皱着眉低喝:“罗小玉,你给我放开!”
  “主子,我舍不得您啊!”她继续痛哭流涕。
  肖洛扶额,半晌道:“我给你白银万两。”
  罗小玉一愣,不哭了,却还是不撒手。
  “还有落蕴殿的令牌。”
  罗小玉抬脸看他,此时肖洛的面容虽严肃,却无一分不悦,只是这么一看,她突然发现从前的七皇子现今居然变得这般有魄力了。
  她缩了缩手。
  肖洛却将她提了起来,那双手已经变得修长,他轻声道:“罗小玉,你想的我都知道。去吧。”
  
  之后她又在偏殿待了三年,倒是没怎么受欺负,每日过得逍遥自在。只是某一日,听到七皇子登基做了皇帝这个消息后,她慌忙间便摔在了地上。
  这肖洛,可真争气哪!
  她跑到圣德殿去见他,便看到他身旁坐了个小姑娘。而他正拿着当初刺在她身上的那一套针卷,大展身手。
  若说从前的肖洛是可爱的胖墩墩,那现在的他就是吓人的猴子精……不,是迷人眼的美皇帝!
  真的是让她生出一股可望而不可即的感叹。
  踌躇许久,她依旧不敢靠近。
  她又低头瞅了眼手背,这红绒花还是肖洛几年前雕的,肖洛说,红绒花是世间最艳丽的花,配她是绰绰有余,所以不由分说就给她雕上了。
  尽管,她想要牡丹花。
  羅小玉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大着胆子迈进了圣德殿。
  殿里伺候的都是落蕴殿的老人,跟她都颇熟,也没怎么拦她。当然,最主要的是肖洛曾心有灵犀地抬头看她一眼,且默许了。
  她凑过去看,发现那姑娘的手背上也是一朵花,不过不是红绒,而是牡丹。
  好嘛,昨儿个雕梅花,今儿个就是牡丹了。
  她神色有些复杂,不由得开口:“你不是说你不会雕牡丹吗?”
  “大胆,怎可与皇上如此说话!”肖洛旁边的贴身太监柳公公喝道,一边给她使了眼色。她便了然,又看了一眼那牡丹,这才恭恭敬敬地拱了手:“奴婢告退。”
  坦白说,她是很生气的。当初肖洛一直在敷衍她,她喜欢小仙鹤,他非要给她雕只猪,她喜欢牡丹,他又说不会雕牡丹,只会雕红绒,还老是一副“你爱雕不雕”的高姿态。
  现下更好了,寻了新人练手。不就是看着她没有雕针的价值了,便要一脚将她踢开。
  虽然给了抚慰(银子跟令牌),可是银子已经快花光了啊,令牌嘛——
  她眼睛蓦地一亮。
  当晚,皇帝肖洛依旧夜宿落蕴殿,因着初初上任政务繁多,故而去了那处批折子。然后,一进门便被人抱了腿。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脑瓜顶。
  手中的折子落了一地,他拍了拍脑门,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朕就知道你会来。”
  正在哀号的罗小玉突然住了口,抽抽噎噎地抬头:“主子,您说啥?”
  肖洛将腿脚一抽,后退一步:“罗小玉,把折子给朕捡起来。”
  “哦。”她熟练地应了,捡了折子,傻乎乎地捧在怀里,“然后呢?”
  “放桌上。”
  她抽噎着:“放桌子上……您是要批折子了吗?”
  “自然。”肖洛仿若看白痴一般,他不批折子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如去寝宫歇着。
  “不行!”罗小玉抱紧折子,咧了嘴又要哭,“您不给我个交代,我就不给您折子!”
  肖洛忽地被气笑了:“你想要什么交代?”
  从前跟现在,他需要跟她交代什么?
  “您,您。”罗小玉被他这笑惊得结巴了,她觉得现在的肖洛真好看,可惜她没能见证小胖子是如何变成这般模样的。
  真真叫她又悔又气。
  她将胸一挺,莫名来了几分底气:“您始乱终弃!您瞧我这手上、肩上还有一块好地儿吗?都让你给雕了!我以后还怎么嫁人?”
  “嫁人啊……”肖洛若有所思。
  “对啊。”罗小玉理直气壮,“我肯定是嫁不出去了,你先前给的银子我已经用完了——你还得再给点。”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讨银子?”肖洛觉得自己的下巴已经快要合不住了。
  “对!”
  肖洛怔了片刻,却蓦然一笑,缓缓落座,敲了敲桌子。
  
  “罗小玉,朕没记错的话,你是常繁公主的陪读,三岁时入宫,不想一年后常繁公主夭折,你便一直留在了宫里。”肖洛勾唇道,“备受欺辱。”
  罗小玉大方点头:“您说得不错。”
  若不是被人欺负,她为啥要抱他大腿,就凭他胖吗,哼!
  肖洛凉凉一哼:“所以有一日,你受不住了,便想找棵大树遮风避雨。千挑万选,最终找上了朕,自愿献身,帮朕练习雕针,对不对?”
  “你知道得倒是颇多……”罗小玉小声嘀咕,随即抬头,“但您是一国之主,不能始乱终弃。既然我愿意一生都做您练习雕针的工具,那您就得负责我这后半生的衣食!”
  罗小玉说得振振有词。肖洛皱紧了眉,觉得不过三年未见,这罗小玉的脸皮倒是越长越厚了。
  “到了年岁,你是要出宫的。”肖洛捏了捏额角,“朕只将你负责到那时。”
  不想,罗小玉龇牙一笑:“皇上,您放心,我这辈子都不出宫了!”
  出了宫,到哪儿再去攀棵这样的大树啊!
  肖洛勾起嘴角,随即倒在椅背上懒懒坐着。
  他说:“罗小玉,你有什么本事,可以让朕养你一辈子?全部说出来,让朕看看你值不值。”   罗小玉略一沉吟,随后熟练地在旁边的木架上找到了那一套雕针与颜料。
  “皇上,虽然奴婢身上没地方可以下手,可您身上有啊!”她眼中一片亮闪闪,“不瞒您说,奴婢这三年没有一日不努力研究雕针一技,您放心,奴婢的手艺,定包您满意。”
  肖洛跷了跷脚,不以为然:“你就只会这个?”
  “皇上,您就不想试试?”罗小玉反问道。
  肖洛看着罗小玉越靠越近的脸以及那副邀宠的模样,心中一动,随后便毫无形象地将双脚搭到桌上,利落地将靴子一甩,露出脚踝来。
  他十分爽快地指着脚腕:“雕这儿。”
  “是!”罗小玉利落地将卷针铺好,拿了个小墩子坐在桌前,又问,“皇上,我给您雕一条威风凛凛的金龙如何?”
  肖洛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朕本就是真龙天子,还需你来雕刻证实?”
  罗小玉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那雕一只麒麟?哎……不成,麒麟属水,真龙属火,这两者相冲,不好不好。”
  肖洛打了个哈欠,晃了晃脚:“拣你拿手的雕,让朕瞧瞧你的本事。”
  “哦。”
  罗小玉开始动手了,肖洛没觉得有多疼,只是看着她的脑袋有些走神。
  这丫头跟他认识的时日也不短了,但是他除了觉得她有些傻,别的还真没感觉出来。
  说她有心机吧,却又单纯得可怜。明目张胆地来讨好他求庇护,倒让他生不出一丝厌恶来。
  宫里那群捧高踩低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这丫头估摸着也是受不了了,不然怎么会逼成这副谄媚奉承的模样?
  不过,她这小人模样跟别的人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正想着,那丫头就转过了头来,冲着他笑:“皇上,给您雕好了。”
  肖洛动了动屁股,这才发现自己坐麻了,看看时辰,早已过了许久,他心中不由得诧异,没想到居然失神这般久。
  他晃了晃脚,待看清上面雕刻之物时,一张脸瞬间冷了下来。
  “罗小玉,你给朕雕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眉眼一弯:“皇上,这是奴婢最拿手的,雕的是御花园的小野猫!”
  “这明明是狗!”肖洛忍不住低吼一声,真欺负他倒着看这图案看不清?
  罗小玉挠了挠脑袋,小声嘟囔:“就是猫。”
  “就你这三脚猫的本事,还敢拿出来献丑……”肖洛深吸一口气,拿手指戳了她的脑袋,“还有啊,朕是龙。你给朕雕只猫狗,这算怎么回事?”
  她憨憨一笑:“它也不影响您的气质啊……”
  望着罗小玉这副憨样,肖洛只觉得有气撒不出。
  只见他将手拄膝,慢慢逼近罗小玉。罗小玉本就半蹲着身子,此番后撤着身子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朕想清楚了。”肖洛一字一句道,“既然你想抱朕这棵树,那朕日后便好生地招待你。”
  “折、磨、你!”
  
  后来,罗小玉终于知道,肖洛口中的好生招待(折磨)是什么意思了。
  她做了他的贴身缝补侍女。
  说是贴身缝补,却只是负责圣德殿一众人等的缝缝补补。
  当然从前是没这类侍女的,但肖洛就是想让她练女红,学绣花,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不得懒。
  落蕴殿的老人对罗小玉的归来表示欣喜万分,又满心以为肖洛是要将她收房的意思,满满都是担待,生怕累着她,故而她的小日子,可谓是十分清闲了。
  罗小玉嗜糖,每次伺候肖洛喝茶后,她总是自个儿泡糖水。特殊时期放红糖,寻常时期就放白色的大糖块,敲碎了放在小锅里煮,光是气味就甜津津的。
  等煮完之后放在瓷罐里,一整日都可以喝得到。落蕴殿的小厨房也乐意帮她敲糖,一应物件俱全。
  今日她正煮糖水的时候,有人帮她递了个糖块,她本以为是小厨子帮忙,道了句谢便接了过来。
  不想,没拽动。她又使了大力气,依旧没拽动。
  她心里有些发闷,不怎么高兴,拿眼角一扫那小厨师,准备用眼神震慑他。不想却瞥见了龙袍,她一个激灵便跪在了地上:“肖、肖洛!”
  见肖洛眯了眼睛,她又急忙改了口:“皇、皇上,您怎么来这儿了?”
  “你吃朕的,喝朕的,还来抠搜朕的小厨房。”肖洛瞅着她,看着手里微微发黄的糖块,“也不管是什么东西,你都吃,吃出毛病来,岂不是又要赖在朕的头上?”
  罗小玉憨憨一笑:“不就吃您几块糖吗,哪里算得上抠搜了。再说了,太医说奴婢天生就缺糖,多吃点那是有益无害。”
  说着,她又去扒他手里的糖块。
  不想肖洛将袖子一扫,正正罩了她的脑袋,将她甩到一旁,脑瓜子嗡嗡的。
  “你甭给朕装憨气。”肖洛蹲身看她,将手中的糖块放到她眼前,“罗小玉你看清楚了,这个糖块真的就只是糖块吗?”
  罗小玉晃了晃发晕的脑袋,纳闷地盯着糖块,一双眼睛都要挤成斗鸡眼了。
  良久,她眼一瞪:“这糖有毒!”
  “猜得还挺准。”肖洛将糖块丢到她手中,“这东西跟糖块相像,却是有毒的。”
  “谁、谁要害我啊!”罗小玉目瞪口呆,蓦地灵光一闪,“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被您雕了牡丹的小宫女!”
  之前大家都以为那小姑娘会成为肖洛的新宠,但是没想到她这个“老宠”脸皮太厚,硬生生地把人家挤走了。
  肖洛抿着唇,良久才道:“你便姑且这般认为吧。”
  “姑且?”罗小玉偏头看他,“那到底是不是她啊?”
  听说那小姑娘现在的差事可是好得不得了,都坐上姑姑的位置了,日日受人尊敬。那可是她羅小玉自小梦寐以求的啊,说句实话,若当初肖洛肯给她这么一份好差事,那她肯定不会厚着脸皮再来抱他大腿的。
  “想什么呢?”肖洛敲了她的脑袋。
  罗小玉这才看到二人相距颇近,还别说,这肖洛长得不仅好看,还特耐看。她得感谢他当初没赐给她一份好差事。不然,她怎能挤上来大饱眼福呢?   
  可究竟是谁要害她呢?罗小玉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
  于是第二日一早她便去了芳草宫,当初那位唤嫣谨的小姑娘,此刻正在四处查看宫女们伺候花草的手艺。
  望着嫣谨身上的那身姑姑衣服,罗小玉突然腿一软,不由得咳了几声给自己壮胆。
  “嫣谨,我有话同你说。”
  嫣谨稍显诧异,随即仿佛是认出了她,笑着疾步走来:“小玉,我一直想去谢你,只是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但罗小玉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嫣谨的手背上,她瞪圆了眼睛,翻来覆去地瞧著,不由得失声道:“怎么没有了?”
  当初她明明看得一清二楚,肖洛在嫣谨的手背上雕了一朵梅花一朵牡丹,可现今居然全部没了?
  “皇上找我试针,本就是想寻求去掉雕刻印记的方法。”嫣谨弯眼一笑,“后来自然是成了,皇上因了我的忠心,便赐了一份好差事——不过原本是做不成姑姑的,还是亏了小玉你啊。”
  罗小玉莫名有些汗颜,当时她赖在肖洛书房里求个说法,后来肖洛点了她做贴身缝补宫女,随即又将嫣谨打发了,本是想要嫣谨做芳草宫的一个掌事宫女——
  但是她也不知怎的,出言便说他小气,说怎么也得让人做个姑姑嘛。
  没想到他竟然允了——还告诉了嫣谨,这一切都是她罗小玉的功劳?
  这是什么招数,她居然有点看不透肖洛的想法了。
  不过看嫣谨的模样,也不像想毒死她的样子。那究竟是谁呢?
  可是话说回来,肖洛研究如何去除雕刻的印记是因何缘故呢?
  蓦地,她眼睛一瞪:他该不会是想着也用在她身上吧,等她的印记一去,还是要将她一脚踢开?!
  “你又来这里作甚?”熟悉的声音,令罗小玉不由得回头看去:肖洛气息微乱地走过来,颇显几分急促,拽了她便走。
  一路上,罗小玉只顾着看二人相牵的手,路也没仔细看,路过石子路的时候被绊了个结实,当即扑到了地上,幸亏肖洛一直牵着,脸才没着地。
  肖洛扶额,良久,才闷声道:“罗小玉,你就不能让朕省点心吗……”
  其间的无奈与惆怅,罗小玉居然都听懂了。
  她借着肖洛的力,麻溜地爬起来,顾不得膝盖摔得有多疼,便忙着表忠心:“皇上,您放心,以后您说什么我就干什么,绝对让您省心!”
  这次罗小玉倒是会看路了,一直盯着脚底下,脑海中却是翻转不停,满脑子都是:肖洛打算什么时候给她消印记,消了印记是不是就要赶她走了,那——让她做姑姑还是掌事宫女?
  待回了圣德殿,肖洛又宣了位太医,帮她把了脉。罗小玉有些受宠若惊,这可是她第一次让太医看病!
  太医:“回皇上,玉姑娘并非天生缺糖,身体极好,只除了有些擦伤——微臣给玉姑娘拿瓶药即可。”
  肖洛斜了她一眼——说什么天生缺糖,骗鬼呢。
  “糖吃多了会烂牙。”他冷静道,“还会肠穿肚烂。”
  肠穿肚烂是什么意思,罗小玉自然是明白的,她憨憨一笑,保证再也不吃了!万一再有人趁机给她下毒那可就真的要肠肚都烂了……
  
  但是糖吃得久了,一时不吃便容易憋得慌。罗小玉不敢再去小厨房,只能偶尔去肖洛殿内打打秋风吃些甜品。
  但今日殿门紧闭,她冲守门的小太监使了眼色询问,小太监皱眉苦着脸摇头。她便贴了耳朵去听殿内的动静,小太监深知肖洛对她不一般,也不怎么敢拦。
  今早八王爷肖铭一来便合上了门,对肖洛道:“邻近的祈雨国新帝前几日殁了,祈雨国的老皇帝只此一子,故如今是太后当政。”
  当初祈雨国为了与本国交好,特地将其唯一的公主常繁送来,但是不久后祈雨国又诞生了一位小太子,所以对常繁的死活也不再上心,更是借着两国交好的名义占了不少便宜。
  后来常繁不幸早夭,祈雨国更是借机讨要了几处小城,可见其皇帝是个重财胜过情义之人。
  “皇上,这些年来祈雨国早已兵强马壮,那太后又是常繁的生母,趁着新帝夭折迅速将兵权揽于手中,又将新帝的生母寻了缘由赐死——唯一的目的只有一个。”八王爷皱紧了眉,“便是向我们发兵,为当初早夭的常繁公主报仇。”
  肖洛缓缓敲着桌,半晌才道:“听闻当初的常繁公主嗜甜,后经太医检查,死因也是因此?”
  肖铭目光微冷:“非也。常繁乃是被刺杀,刺客是光明正大地冲到宫殿内行刺——父皇在时便怀疑是祈雨国的使臣所为,目的只是为了借机牟利!”
  肖洛点头,毕竟若是两国交战,必有伤亡,百害而无一利。
  望着殿门,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勾唇一笑。
  罗小玉被请进殿中的时候还一脸茫然,如今她左边是皇帝肖洛,右边是八王爷肖铭,她则被按在了座位上,端正得紧。
  “皇、皇上,八八八八八……”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不害怕肖洛,可看到八王爷肖铭就觉得瘆得慌,不由自主地往左边缩了缩身子。
  “小玉,你是万商国的子民,国家有难,你是不是应该出些力?”肖铭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祈雨国欺人太甚,可百姓经不起折腾,你愿不愿为了百姓而献身?”
  这话问得……罗小玉讪讪一笑,又往左边缩了缩:“总、总不能拿我祭天吧?”
  肖洛突然一笑,罗小玉不由得转头看去:“皇上您笑什么?”
  “嗯,跟祭天差不多。”
  罗小玉一脸迷惑。
  直到肖洛将她带到小榻,牵了她的手,将帕子蘸了药水敷了片刻,待拿开时,曾经还有几分灵气的红绒花就不见了。
  罗小玉瞪大眼睛,眼看着肖洛要敷她另一只手,她急忙抽开,莫名急了:“你干啥!”
  在被几个小宫女按住后,罗小玉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她千不该万不该来打秋风,就算是打也不该今天来。她的红绒花,还有手臂上的奇奇怪怪的雕针图案,乃至后背上的那只猪,都让这几个小宫女擦没了!   肖洛就坐在屏风后笑。
  小宫女也笑,觉得那只猪太丑了,然后肖洛就不笑了,绷了一张脸不怎么高兴。
  可是说真的,罗小玉舍不得背上的那只猪,泪洒了一榻。也不知是喜还是乐。
  
  罗小玉跪在肖洛面前,满眼期待地等着接受赏赐——既然她也跟嫣谨一般被擦去了印记,那下一步肯定是要派给她一份好差事作为补偿了。
  肖洛却將她搀了起来,待所有的宫人都撤去,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常繁,你如今也长大了,过几日我陪你去你的母国看看如何?”
  罗小玉皱眉,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肖洛轻声一笑,凑到她耳边,小声解释。
  罗小玉的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
  “皇上,就算您不给奴婢派份好差事,也不能把人家往火坑里推啊!”罗小玉愤愤,她就想跟嫣谨一样做个姑姑,怎么就这么难?!
  肖洛点头,似在意料之中:“朕也不勉强你,那你想要什么好差事?”
  罗小玉还未出口,肖洛又道:“你觉得皇后如何?”
  “日后也不会有嫔妃要你管束,皇后只需每日享乐即可。”肖洛几乎将脸贴了上去,“罗小玉,你觉得这份差事好不好?”
  皇、皇后?是比姑姑厉害,可前提是要她假冒常繁公主去祈雨国啊,那不就是进火坑吗?
  “奴婢再想想?”罗小玉试探地问道。
  “准。”肖洛一笑,“做了皇后,圣德殿是你的,就连朕——也是你一人的夫君。”
  三年前,他同诸位皇子争帝位,其间自是十分凶险。如今宫里有了奸细,许是知晓了罗小玉对他的不同,所以才会对她下手。
  为今之计,他也只能尽全力诱她、惑她,若她身后有祈雨国,那些人必不敢胡作非为。
  听到“夫君”二字,一向心大的罗小玉莫名觉得耳朵有些烧得慌,急急忙忙地溜了。
  常繁公主,她最熟悉不过了。虽然只跟她相处了一年,可是……
  罗小玉摇了摇脑袋,突然发现从前的记忆有些混淆。
  她记得,常繁遇刺的时候,满院子的仆人都被杀了,是罗小玉冲了上去,换下了她的衣服,引走了刺客,保住了常繁……
  那她是谁?
  罗小玉,还是常繁?
  最后活下来的,又是谁?!
  罗小玉突然觉得胸闷,头痛欲裂,漆黑的夜,就像十几年前的那般,令人窒息,透不过气来——
  常繁死的那一日,她是见过肖洛的。
  那个胖乎乎的小少年问她是谁。
  那时她的脑袋一片混乱,罗小玉跟常繁这几个字在她的脑海中翻涌。
  后来她说她叫罗小玉。
  小少年满目皆是了然,对她说:“做罗小玉远比做常繁安稳。”
  可惜那时她已经昏迷,后来又发了好久的高烧,没有人理会她,等她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居然真的以为自己就是罗小玉了。
  她褪去衣衫,望着身后的铜镜——背上雕的小猪已经不见了,可一朵微微褪色的牡丹赫然在目。
  那是……常繁年幼时,母妃不舍她远赴为质,为防日后生变,便亲自在她背后画了一朵欣荣绽放的牡丹……
  而肖洛雕刻的小猪,恰恰是遮住它最好的保护。
  罗小玉嫣然一笑,从前的记忆终不再变得模糊,倒是清晰异常,尤其是年少的肖洛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做罗小玉远比做常繁安稳。
  纵使隐了牡丹,她也曾有红绒。
  祈雨国派兵驻扎在边境,据悉是太后亲自坐镇,势要为常繁之死出口恶气。
  肖铭向皇帝提议,愿领兵做先锋。
  帝允。
  然,待肖铭前去后,祈雨国却退兵而回。
  待肖洛去寻罗小玉时,却发现她早已没了踪迹,诸人皆不知祈雨国退兵之因,他却是明白了。
  那个姑娘,不愿意令百姓受苦,亦不愿做他的皇后。
  尽管如此,他还是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去了祈雨国。
  尾记
  祈雨国皇骑浩浩汤汤地来到万商国时,是肖洛笑得最开心的一日。
  许是失而复得,又许是故人重逢。
  祈雨国允诺了他求娶常繁公主。而他终于再次见到了他的罗小玉。
  待他掀起轿帘时,罗小玉对他嫣然一笑。
  她仿佛还能看得到,当初她高烧不退时,总有个小胖子在她床边晃来晃去,在她脑袋上敷帕子。
  “小胖子,好久不见。”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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