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上，流传过一句让无数人醍醐灌顶的“无用的废话”：现在是未来的历史。
　　但在今年夏天欧洲杯开赛的5天后，所有球龄18年起步的球迷都会发现：现在，其实只是复刻历史，然后再来一个略显平庸的未来。
　　英国学者、足球专栏作家西蒙·库柏说过一句人尽皆知的话：足球，就是和平时期的战争。以此类推，法国“老虎总理”克里蒙梭说的那句“战争太重要了，千万不要把它交给将军”，是不是可以让我们下一个这样的推断：足球太重要了，所以不要把它交给各国的球员和主教练？
　　既然球员和教练无法主宰，那就把足球交给尘封已久的历史。
　　这也难怪，舍甫琴科在球队2-3输给荷兰后会说，我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但最终还是败给了运气。曾经那个在内裤广告里搔首弄姿的乌克兰美男，如今身份已切换为乌克兰国家队主帅，但在三军用命连扳两球后，依旧被荷兰人绝杀。舍甫琴科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时也，命也”式的发言，让人一瞬间梦回2005年的伊斯坦布尔—米兰人领先三球后，依然被利物浦人逆天改命。“直到今天，回看曾经的那场比赛（2005年欧冠决赛）时，我依然会扔掉手机走开。”

　　法国队公布欧洲杯大名单的电视直播，创造了體育板块近10年的收视纪录。

　　现在只是对历史的复刻，简单而又机械的复刻。欧洲杯如是，足球也是如此。

英法传统艺能：内讧与自吹

　　如果给不同参赛国选一个本届欧洲杯的主题，德、法两国的主题毫无疑问是：“老东西”回归。
　　好像不整点活儿就不能安稳度过这个夏天一样，德国队和法国队近年来的大赛成绩可谓“你方唱罢我登场”。但此次双方都循着当年自己的轨迹，把那些此前拒于国门之外的“老家伙”全请回了国家队。德国这边是此前因为“竞技原因”无法入选的穆勒和胡梅尔斯，法国这边噱头更足—当年因为性爱录像带而敲诈队友瓦尔布埃纳的本泽马，时隔5 年多再次入选国家队。法国媒体RTL 的数据显示，法国队公布欧洲杯大名单的电视直播，创造了体育板块近10年的收视纪录。其中的最直接原因，就是被球迷称为“背锅奇侠”的本泽马的回归。
　　如果说当年德国队以“年纪过大”为由拒招巴拉克是一次意外事件，那么本泽马的强势回归，则有点像一出酝酿了5年时间的泡沫情景剧—李敖说，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法国队说，不召你那么久，只为再爱你一次。
　　当然，“梗王”本泽马所在的法国队，还制造了最大的“乳（辱）法”现场：内讧。有点球龄的朋友都应该记得2010年世界杯时，法国队因内讧导致的罢训风波，“都什么年头了，法国人还在罢工”的调侃，也在当年登上过热搜头条。有网友甚至给法国人“逢大赛必内讧”的毛病写了副春联，上联是“内讧，作死，闹矛盾”，下联是“罢工，罢训，罢大赛”，横批为“我法传统艺能”。
　　于是，法国前锋吉鲁指责队友姆巴佩“有些球员跑出空当后，根本不给我传球”，纯属基（本）操（作）;而姆巴佩在新闻发布会上“他（吉鲁）的这种指控，我每场比赛能遇到365次”的回击，“没任何毛病”。
　　所以，当法国总统马克龙出现在克莱枫丹基地时，当他和主帅德尚勾肩搭背时，总统心里想的是“你们给我老实点”，想的是“世界杯冠军有了，欧洲杯冠军还会远吗”。当然，他想的也是“欧洲杯夺冠了，或许我的位子能稍微安稳些”。
　　该内讧的还得内讧，该吹嘘的照样吹嘘。
　　一直以来，“欧洲中国队”的名号就被强扣在英格兰队头上。平心而论，英格兰至少每次大赛都能打进决赛圈，怎么会和亚洲都飞不出的国足联系在一起呢？后来，人们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在国内媒体把国足当痰盂—想喷就喷时，英国媒体却成了“护犊子”的典型代表。
　　从《泰晤士报》到《卫报》，从《每日电讯报》到《每日邮报》，从BBC 到ITV，从天空体育到BT Sports，所有英媒都在鼓吹一个事实：我们的“黄金一代（Gold Generation）”不可阻挡。
　　这个“黄金一代”在小贝时期正式确立，历经80、90世代在大赛中匍匐前进后相继“阵亡”。如今，2003年出生的小将贝林厄姆，在6月13日的欧洲杯上替补登场，并一举打破欧洲杯出场最年轻球员的纪录时，所有球迷都惊讶地发现，历史又一次在今天重演了：如果你咬字不清的话，Bellingham（贝林厄姆）很容易被听成是Beckham（贝克汉姆），就像1990年代末小贝刚出道时，英国人傻傻分不清Beckham（戴维·贝克汉姆）和Sheringham（泰迪·谢林汉姆）一样。

“如果恨戴维·贝克汉姆，你就站起来”

　　现在只是对历史的复刻。但这种对过去的复刻，有时直戳普通人心底最柔软一隅。

　　真正把整个欧洲联结在一起的，还得是足球，也只有足球。

　　时间推回9年前，在北伦敦的托特纳姆区，热刺和博尔顿的比赛过程中，博尔顿中场姆万巴突然倒地不起，在毫无对抗的情况下晕厥，球场濒临失控。作为对手的热刺球员，紧急召唤队医入场，在担架、氧气面罩和多达15次的电击治疗后，心脏一度骤停78分钟的姆万巴终于苏醒。
　　没有人不会把姆万巴的经历，和刚刚与死亡赛跑过的丹麦中场球员埃里克森联系在一起。后者在与芬兰队的比赛中突然失去意识的那次倒地，让世人随后认识了一个名叫克亚尔的“救险队长”，了解了一个名叫AED的词—一种便携式的、可供非专业人员使用的、抢救心源性猝死患者的医疗设备，也见证了这个以任意球教法著称、时不时踢出“穿云箭”世界波的丹麦球星，在绿茵场上和死神搏斗的历史瞬间。被球迷称为“爱神”的他，这次战胜了“死神”，也让欧洲足坛的“救险史”在哥本哈根重演。
　　所以，连那个自诩加缪、奥威尔和凯恩斯“死忠粉”，对个人英雄崇拜到无以复加地步的托尼·朱特，也不得不在《战后欧洲史》中说，真正把整个欧洲联结在一起的，还得是足球，也只有足球。
　　矫情点说，一个在欧洲大陆举办的洲际型赛事，直接促成了欧洲人民的胜利大团结。这一点，其实早在2016年欧洲杯时，国内就已经过度渲染过冰岛队带来的“维京战吼”，以及一群“有本职工作，把踢球当副业”的冰岛队员了。

　　但足球，或者更具体点说，欧洲足球的魅力，恰恰在于欧罗巴的土地上不仅有凝聚人心的“维京战吼”，还有“互相拆台”的倒彩和嘘声。在6月14日奥地利与北马其顿的欧洲杯小组赛上，人们就听到令人咋舌的嘘声。当然，这些嘘声是献给每一位奥地利队的拿球队员的。
　　这场在罗马尼亚的布加勒斯特国家经济体育场举行的比赛，吸引了两国球迷入场助威。由于北马其顿离罗马尼亚更近，所以北马的球迷人数多，声势大。一旦奥地利球员拿球，球场内便响起排山倒海的嘘声。当然，一旦本国球员拿球尤其是进攻，北马的球迷又开始造出“地狱主场”的声势—哪怕北马其顿的球员因为脚法原因而“怒射角旗杆”，北马的球迷都能扭动腰，喝起酒，人生快事有没有？
　　这种喝倒彩、嘘遍天的传统艺能，在欧洲大陆上早已是司空见惯的平常事。2003年的一场欧洲杯预选赛，英格兰坐镇本土，在桑德兰的光明球场迎战土耳其。比赛进行到下半场，球场内“爱搞事”的英格兰球迷中，突然有一人高喊：“如果恨戴维·贝克汉姆，你就站起来。”全场八成的观众纷纷起立，排成人浪，在光明球场的看台上和自己人玩了起
　　所以，听见奥地利球员被漫天的嘘声攻击时，千万不要震惊—他们毕竟是被对手球迷喝倒彩。看看人家英格兰人，早在10年前，个个就敢拿当家球星开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