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横绝,各成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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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鹿
  2015年的暑假,我报名参加了学院组织的暑期实践,沿着记者范长江曾经的路线一路采访调研,展现当代的中国西北。
  动员会上,有老师介绍说这一年共有九条路线供组员选择,而组长一般是研究生的 “大神”。当一起报名的小伙伴们叽叽喳喳地围着队长资料准备把组长 “颜值”当作路线选择唯一标准时,我看着幻灯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 “河西线”。在我眼里,河西走廊上的丝路明珠莫高窟的魅力,远远超过所谓队长所谓颜值。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地进入了最 “抢手”的一组,并在各组调整人数过后依然留了下来。舍友拉着我的胳膊苦苦哀求:“几何几何,我们换一下可以么?李肖真的是二十年来第一个符合我的想象的人啊!”她一边装可怜,一边偷瞄着坐在第一排靠窗的男生,大概,那就是河西组组长李肖了。
  “不。”我看了一眼李肖阳光下的侧脸,确实有足以让很多女生心动的帅气。但那一刻支持我坚决拒绝的,依旧是那个从初中地理课上就开始心驰神往的敦煌。
  如今想来,自己曾经的漠不关心,倒真像是一场欲扬先抑的玩弄艺术手法呢。
  动员会的第二天,河西组正式出发了。集合乘公交,下车取票进站上火车,背着笨重的书包和单反一路折腾,到火车上时我早就腰酸背痛了。书包刚刚从背上拿下,耳边传来陌生清浅的声音:“邱鹿。”空灵又轻松的陈述语气,不像询问,也不像熟人间的打招呼,似乎……有些像久别重逢的惊喜。我转头,是组长李肖,在我对面的座位。
  我们并不曾相识,一个准大二,一个准研三,甚至不在一个校区,连见面都只是动员会我单向的一眼。我不知道他如何准确叫出了我的名字,更不知道那其中莫名其妙的熟稔语气来自何处,礼貌地答道:“嗯,学长。我是新闻学二班的邱鹿。”
  他没再说话,帮我把书包放上了行李架。
  同车厢的六个人除了李肖五个都是本科生,有人提议拿出手机玩谁是卧底。象征性地询问了李肖,他说了句 “我不会”便把耳机塞进了耳朵,我们在惊诧之余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李肖沉默在游戏的人群一旁,微微合眸,阳光从车窗斜斜地打进来,和动员会的那天很像,却似乎,蓦地多了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中,我都心不在焉地玩着游戏,连视线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放到李肖身上,心里却如履薄冰般紧张了一路。他大概被打扰到了吧,睁眼看我们玩,不经意触及到他的目光,我像偷看未遂的小贼一样,脸忽然就热了。我自欺欺人地和自己说,一定是那一天的阳光太好,亦或许是车厢的空气太稀薄,咬着嘴唇不肯承认自己会因为一瞬间的感觉而心动,更不肯承认起初最视而不见的,之后最深地沦陷了。
  李肖
  邱鹿,是个不太爱说话的短发姑娘。我在暑期实践动员会后询问了本科生的辅导员,才知道了哪一个是她。其实也不过是好奇,好奇那个在QQ群报选题总有各种奇思妙想的姑娘,那个观点犀利又与众不同的姑娘,那个谈及西部文化和我不谋而合的姑娘,到底会有怎样的样貌,怎样的性格与喜好。
  邱鹿,秋露。
  初印象,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吧。玩闹时有鹿一样的古灵精怪,安静时又有露一样的安然恬淡。



  火车上,本来我还在闭眼听歌,听到他们玩谁是卧底,某一轮只要到她发言,总是惹来阵阵笑意,我便睁眼饶有兴致地“ 观战”了一会儿。她还真是个蛮单纯的姑娘,那一轮的词汇是个略显粗俗的网络用语,她手足无措地皱着眉,然后颠三倒四甚至有些张冠李戴地解释,在同伴的笑声中,脸上刹那间红晕四起。
  姑娘很有意思呢。
  邱鹿
  到达了暑期实践的第一站,简单地开会强调注意事项后,就要分开进行各自的专题采访了。原本研究生在理论和业务上的经验都更丰富些,被要求给本科生做出相应的指导,只是大家还是顺理成章地和熟悉的人结成了同组,最后四个小分队,格外整齐,研究生两队,本科生两队。最后无奈之下,李肖和副组长自愿加入到了两队本科生中。
  我本不相信天意与缘分,所以李肖走到了我和另外两个队友面前时,我只当是巧合,虽然,是有些让人欣喜的巧合。
  我没有想到,只是三四岁的年龄差距,李肖竟然有着高于我们很多的成熟与冷静。
  我在路上道听途说了一个镇子上的故事,不敢相信在这样的时代还会有被不公平对待的人群,更不敢相信当自己游荡在商场,而有的人却在生活的深渊里苦苦挣扎。
  我决定亲自到镇子上采访,什么也不为,记录大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挣扎与梦想,原本就是新闻人的职责所在。
  李肖没有同意这个选题,他说,有新闻价值却尚未见当地媒体报道,其中一定有它的难度,要准备充分再考虑能不能前行。我不知道充分的准备需要多久,只知道我们在这一站只停留两天,于是凭着一腔孤勇,拉上一个本科的同学,就乘上了长途汽车。
  所有的问题都在迎刃而解,我甚至被这个选题采写的顺利震惊到了。一边窃喜一边等待归途的车,却被稿子中提及的某个 “力量”拦在了车站。
  “要么把采访稿删掉,要么别走,我一直等到你删掉。”他只说了这么几句。
  这是我辛苦一天的成果,更是千方百计在向真相靠近,难道是说删就删的?我明知势单力薄,还是义愤填膺地和他争论,直到最后一班汽车驶离车站,直到李肖从出租车下来。
  那一刻,我竟然委屈得有些想哭。   李肖问明了事情的始终,言辞温和地和对方交涉:“我是他们活动的负责人,这次L大组织的活动有很大的社会影响力,您这么做对自己的名声而言其实很危险。我可以当面审核一下他们的稿件,给您满意的答复。”
  在对方的 “监视”下,李肖看完了我的稿件,然后点了删除键,甚至清空了回收站。
  “还是你们头儿懂事。”那人白了我一眼,终于放我们走了。
  所有的委屈直接喷薄出来,掺杂着自己劳动成果命丧黄泉的惋惜。李肖长辈似地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嘿,这不没事了嘛。等我给你复原采访啊。”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李肖凭借我手机里的采访录音,和刚刚只过目一遍的采访稿,竟然几乎没有差池地让我的劳动成果 “恢复原貌”。“你要先保全自己,才有机会公布真相啊,硬碰硬有时候不奏效的。”李肖说。
  他的手机忽然响起,透过朦胧泪眼,我还是依稀看到了那个跳跃着的头像,长发飘飘的女生格外乖巧清秀,备注是:她。
  我竟然流了一路的眼泪。
  他一定不知道原因吧。
  李肖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主动打着指导本科生的幌子加入到了邱鹿的小组,当自己意识到那个借口的冠冕堂皇,心里忽然就慌了。
  邱鹿真的是个很有个性的姑娘,也确实极适合学习新闻。她的固执和她对真相的执迷,让她在为了完成任务而完成任务的人群中,格格不入。
  那个我没有同意的选题她终归还是去做了,直到黄昏她们还没有回来,电话又迟迟不接。我有些放心不下,就打车去了那里,镇子很小,在车站找到了他们。
  那时候,他们正在和对方僵持不下,我废了不小的力气短时间记下了她的稿件的大部分内容,然后当着别人的面删掉,最终在出租车上让稿子 “重见天日”了。
  或许是很少和陌生人打交道吧,也一定没怎么经历过被别人拒绝的不知所措。邱鹿在出租车上,竟然哭了一路。我一向不是个懂得如何安慰、如何讨女生欢心的人,看到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的某个地方,一下子就溃不成军了。
  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乱七八糟的思绪拥挤在一起,头痛欲裂。
  我是有女朋友的,但为何会莫名心动。从大一开始和女朋友异地,研究生她考到我的学校。五六年来,从没怀疑过这段感情,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专情,甚至在遇见邱鹿之前,我不曾在任何女朋友之外的女生身上留心丝毫。但当那个有鹿一样的眼睛和露一样性格的姑娘走近时,当她针对 “摆拍是否符合新闻道德”和别人面红耳赤据理力争时,当她在电影城情不自禁又格外惊喜地嘟囔出 “对比蒙太奇”时,我……真的分心了。
  我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考虑过,我所真正希望的女朋友,到底是一份因为习惯,还是因为彼此相似而一触即发;到底是对我百依百顺充满崇拜的姑娘,还是有着独立的思考和个性的精灵;到底是陪我看电影消磨掉无聊时光的她,还是能和我同时为导演精妙的拍摄手法或深刻的情怀而动容的她……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无法说服自己放弃一段共度五六个春秋的感情,或者更确切地说,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抛弃这个漫长时空积淀而成的习惯;但我又无法割舍二十几年来初次萌生的情愫,无法丢开一个频率和自己丝丝入扣的灵魂。
  感情是感性的,它不分时机也不分先来后到;但感情也是理性的,我无法放任自己,把大堆大堆的失望和伤痛砸向陪伴自己几年的人。
  夜色渐渐低垂,我看着车窗上邱鹿的影子,心一寸一寸地疼了起来。
  邱鹿
  你知道吗?当你第一次在火车上准确地叫出我的名字,我就心动了;当之后每一次坐火车我的座位总是离你很近,我以为负责订票的你是故意的;当你找不到本科生的两个小组,第一个打出的是我的电话,我以为我至少和别人是不同的;当你把路上看到的壮丽的夕阳风车拍下来给我,我以为我是你条件反射般分享美好的人……
  那时候,我一边害怕会不会是自己想太多,一边忍不住欣喜。是谁说过,爱上一个人的表现就是,一边害怕自己自作多情,一边自作多情。一语中的。
  你明明是有女朋友的,为何要以这样完美的姿态走进我的世界。
  大概,说到底还是我的自作多情。你一定,对每个人都这般吧,温暖,热情,无可挑剔。
  那么对你的她,一定是不同的了。
  小说里总是说,喜欢就去追求,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乌托邦。现实的距离就像横绝的沧海,两个人,只能各自成为彼岸。
  李肖
  我不知道为何,之后的几天邱鹿像是很刻意地在躲着我,就算是总结会,从前对感兴趣的选题侃侃而谈的她,也突然一言不发了起来。
  或许是我太过敏感了,只是,每次触及她秋露般苍白的目光,还是会忍不住心疼。
  暑期实践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基本完成了任务,便在回到学校的当天又一起去看了电影,《刺客聂隐娘》。
  慢节奏又没有太多情节的片子,直接让很多人昏昏欲睡,我却为这部电影在心里拍案叫绝,不知道邱鹿会是怎么看呢。
  当舒淇眼神落寞地说出 “一个人,没有同类”时,我听到坐在前面的她自言自语说:一个人,何须同类。
  我在昏暗的光线下苦笑了。或许,你就是那个孤军奋战也一往无前的勇士吧,而我,也不过是一个短暂倾心于你的过客。
  你还在仗剑天涯,那么我,大概,天冷后,就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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