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彼此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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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
  卡门常在改革大街上对我说
  “这里永远是十月。空气很轻”
  ——帕斯《太阳石》
  其实十月就是一个月份而已
  十月在长安大地也就是一个月份而已
  渭水在十月涨起来,是为了等十一月结冰
  很抱歉,长安没有永远的十月
  第三十一天的月亮落下去之后
  再升起来的那一枚,已换了身份
  而我每年会留恋十月的空气
  那轻的,那古老性的空气
  那适合嫁娶的空气
  那柔韧的、闪着光的物质
  是存在的,是存在的!
  遗憾的是我找不到一个容器
  来表现它。本来语言可作为容器
  而我又拙于言
  在十月,拙于抒情简直就是犯罪
  我只能等待下一年十月返回来赎罪
  改革大街上有永远的十月
  而长安没有。
  但我在长安十月之后的其余月份
  心里会轻轻地滑过一句诗
  “这里永远是十月。空气很轻”
  看病记
  我所描绘和勾勒的生活就是生活本身,
  正因如此你说它是病态的。
  ——朱娜·巴恩斯
  每次去西京医院
  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沸腾的疾病
  医生们开出的千药万方
  就想到,活着才是最大的声名
  医院是不同于人间任何地方的一处剧场
  医药也并非人间慈祥的祖母
  就诊的时钟里,没有良辰与吉时
  患者带着各自的险境
  战战栗栗地去x线里寻找慈悲
  打印机忙碌地推送出数据与判断
  叫号员的嗓子嘶哑了
  一口白开水解救不了一个干渴的祖国
  甲乙丙丁来自本省的各个郊县
  戊己庚辛来自外省
  为了抢夺那个老专家而相聚
  老专家正襟危坐,坐在病人制造的流水线上
  甲乙第一次来省城看病
  带着郊县寒酸的病理
  丙丁服用老专家开的药已三月
  灌满药物的身体发出中药与西药混合的气息
  老专家看完了片子上的结论
  又在电脑上敲出五种药名
  戊己手里拿着三家权威医院的三重秋雨
  又来找春风
  庚获得老专家的手谕,准备去做微创手术
  辛带着还未恢复的伤口和炎症
  陈述病情,整个陈述干巴巴的,没有用
  一个比喻句
  更没用到一句诗
  是的,这里是医院,只有沉重的日常和数 不清的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
  献给远方的银杏树
  在春天去看牙医也快乐。
  在春天变成牙医也快乐。
  ——平田俊子
  冬天局部的山峦如我一般偷生
  银杏树没有改变自身的本质
  向深处走去,时间渗透了远方
  为了转瞬即逝的真实
  河流和故土永远哀伤
  我的旧爱,翻过这个冬天
  春天来临,你能带我去看牙医吗?
  每一场暴雨都只落于深山
  每一座城镇都是孤单
  你走在哪里的街道上不都一样?
  银杏叶金黄的悼词出现在最新的诗行
  她们曾在春日明眸皓齿,值得深情
  曾在秋天的地里等待众人晚归
  曾轻盈透明也曾充满了生命的迷惑
  一个脚踩落叶的人也会看到来年之春吗?
  我的旧爱,你能带我去看牙医吗?
  无数次,我都这样发疯地陈述事实:
  “你的世界是向外的,
  有无数丰富的可能性;
  我的世界是向内的,
  只有一个孤独的宇宙。”
  今天我再一次孤单地陈述一次
  这种陈述使长安天色快速暗了下来
  天气预报很快会通知一个结果
  我的旧爱,翻过这个冬天
  春天来临,你能带我去看牙医吗?
  我们彼此慈悲
  一个人年岁既长,他的生活就越是不去依赖时间及其季节的旋律
  ——阿米亥
  海平面落下来
  持久的冬天安静地到来
  我想起慈悲和善意
  我走在长安区十七点二十分的街上
  一年来周身的疼痛虽没得到有效的缓解
  但其苦,如暮色山川,呈现绵延苍茫深意 的美
  我一直觉得,山河是小词语
  你才是大词语
  我们在一起便是春天的启蒙
  长安区华灯初上
  长安区不与西安的其他城区对峙
  作为一个古老的词语温和下来
  长安磨损掉了一个锐角
  雪没有来。鼓楼钟声如春天花香
  你不会觉得我的比喻不搭调
  你明白我喜欢单脚跳跃着走楼梯
  我们彼此慈悲,走过了那么多时日
  那么多咏叹调,那么多喜极而泣!
  “从我们所不能拥有的诞生了星辰”
  你也喜欢默温的这一句
  我与你有同样的欢喜与振翅!
  僵持
  创作者应该留在阴影中。
  ——库尔贝
  由此,我变成了孤单的叙述。
  你掌控了乐谱后。
  你变成了听众。
  伟大的听众,用手翻開一张乐谱,
  又一张乐谱。
  又一张乐谱。
  我看见大雪降落。
  我又变成了荒原。
  我似乎还不懂得屈服的意义。不。是投降的
  意义。
  “我终究会纠正乐谱的。”我想。我这样想。
  透过城市所有的百叶窗,窗帘后的人,窃窃
  私语。
  “必须有一个命题。我和你。否则太涣散。”
  星辰席卷而来。
  城市烈日下的树和暴雪下的树重合。
  夏和冬重合。我们重合。
  这僵持的深情。
  星期六
  我们巫术般的彼此祝愿,以便向命运讨好。
  ——荣格
  肥沃新月。其实不见月下人
  不见女客相思的孤影。亦不见初唐四杰
  及大唐海面的高潮
  时间不留余地,冬日枯木遍及千里
  我自己建造了一座大海
  而还是不能用来淋漓尽致地哭泣……
  你懂的。在西安艰难的长安
  时刻承受被遗忘的苦涩,这是命运
  而穿过一条街道去寻找另一条罕见的街道,
  我终日还在这样干。
  今日这条寂巷叫作未央路,虽有灯火千盏,
  我仍把它叫作寂巷。
  “是不是黄金时代,这取决于你。”心脏突
  突地跳跃。又在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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