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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星期天，在香港长大的芭蕉都要和阿力一起去饮下午茶。结婚多年，他们每次饮下午茶都是人手一书，你看你的，我看我的。
常年在家工作已经让芭蕉养成几小时不吭一声的习惯。而阿力，程序员，把汇集语言当作最亲爱的情人，每天对着显示器说着天书般的情话，让他絮絮叨叨说上两个小时人话，简直会疯掉。
就这样各看各的书，顺势吃晚饭，回家。
不过这天有点例外，阿力被公司派到新加坡指导分公司开发新程序半年。这可是个好机会，回来说不定就能升职加薪了。阿力不想放弃，犹豫了半天还是跟芭蕉说了。
去吧，又不是小孩子，何需整天痴缠。芭蕉抬抬头笑。
可是芭蕉，你一人呆在广州半年，我如何放心。
越洋长途一分钟还不到一块钱，怎么这般婆婆妈妈？放下书，拍一下阿力的手。芭蕉说再叫几个葡挞吃吧，去了那边不一定能有这口味。
任谁也想不通敏于行讷于言的阿力如何可以摊上芭蕉这般通达剔透的女子。
不出3天办好护照，随时可飞新加坡。阿力抱着芭蕉，把汽车钥匙放进她手里，提醒驾车安全后，提着芭蕉帮忙收拾的行李出门了。
二
阿力一走，芭蕉更是日夜颠倒地生活。6年来，芭蕉如一日地坐在家中应书商之约写爱情小说。虽然现在行情越来越差，还得时不时给时尚杂志写上一两篇短的，但总算能够在供完房子和车子后，略有盈余地储蓄未来孩子的教育基金。
下午3点，打开电脑继续工作，却遇到停电。芭蕉忍不住哀叹一声。忽然挺想念那位阿力先生。可惜天遥地远，打电话也不过是凭空吃颗甜药，于事无补。后来终于想到在香港的妈妈，打过去却没人接，大约是去疗养院看望轻度痴呆的继父了。
爱情，爱到负担还得继续爱，真是不划算，为何妈妈当年还是不顾一切，气得自己以离开香港来威迫都不为所动？
三
转眼阿力去新加坡有两个月，芭焦才想起26日是他的生日，而今天已是27日，连忙挂电话过去，却被告知正在开会。
晚上，阿力回电话，随便聊聊，根本没有提起昨天如何度过。而芭焦亦是忘性大，连句生日快乐也忘补上了。后来芭焦一直责怪自己，婚姻这块布整天拉扯着，夹口处本就开始松动，何以自己连点常常检查和翻新之心都没有？
芭焦一天到晚为笔下的主人公安排惊心动魄的偶遇和别离，好几次阿力打电话回来都没听见。而双方到底通过多少电话彼此都很清楚，因为次数太少，这天晚上阿力打电话回来，说第二天一早回广州。
芭焦惊异半天，怎么才3个月就跑回来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阿力就回来了。衬衣上有压痕，袖口有酒迹，头发像被龙卷风肆虐过。芭焦大吃一惊，以为他被打劫了，谁知阿力一个简单拥抱后，就已倒在床上。
真像个孩子。男人如老狗，越养越可爱，越养越依赖。芭焦解开他的领带，取了被子盖上。岂料晚上，对方却并没带回甜蜜果实。
四
“芭焦，有件事我想跟你说。”阿力一边收拾被自己弄乱的床褥，一边欲言又止。芭焦端了水果进来，连忙喊住他。哎呀，这个让我来收拾。
阿力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来越快，啪啪地拍打起床单来，但是话音却越来越低。我在新加坡认识一个女孩子，叫VIVI，20岁。她爸爸是我们公司的董事。我发现我喜欢上她了……
什么？说什么？芭焦转过身来。喜欢上一个什么V的女孩子？呵呵，可爱吗，下次让她到我们家做客呀。
我认真的，不想骗你，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而且打算和她在一起。阿力不敢看芭焦的眼睛，自顾自地说。我想你很难接受，我也是，但是接受了，也就好了。芭焦，对不起……我，我会去朋友那里暂住。
简直不敢相信曾经日夜同眠，曾经誓言旦旦的眼前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芭焦死死盯着他看。那个意气风发的爱人，何以变成了吃人不眨眼的豺狼，衣装不整，头发蓬乱，眼神涣散。
你患了臆想症吧。芭焦打断他的话。滚，我必须用上这个字了。去愿意收容你的地方，不过请留下电话，择日我让快递公司把你的物品送上。
五
心乱如麻，处处受扎。芭焦一发狠，把露台上栽种的芭焦打了个稀烂。
什么与君共听芭焦曲，点点滴滴俱有意。这些芭焦也真是蠢，如果可以预知今日要被打个稀烂，那时又何必带笑展叶，任雨水打得叮咚响。
夜深愈显冷清。男人都是春花秋月冬棉被，上次还在书中说要分手都不要冬天，免得寒冬漫长，无可取暖。这下好了，32岁被人抛弃，写成故事都难以信服读者。
第二天，芭焦取出自己的护照，动身去新加坡了。
寻找VIVI是如此简单，而且一呼即至，芭焦大为意外。
你就是VIVI？身穿宝蓝色短袖长裙的芭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深咖啡色短发如同被龙卷风摧残过，跟上次阿力的如出一辙。上身皮衣，背心式的剪裁还要钉上铜扣，下身搭配简直要春光乍泄的热裤。而一双眼珠，大约是戴了蓝色隐形眼镜，居然是蓝色的。
我只有10分钟，希望你能速言速语，其余事最好询问尊夫。
芭焦两日来咬牙切齿，现时方觉还没有想好如何开口。
那我跟你说吧，别高估了你老公，没有谁一开始就是妖孽。阿力喜欢我不是我的罪过。不说气话，我是实情相告。我喜欢Rap音乐，喜欢打网球，喜欢游泳，阿力也喜欢陪我一起听演唱会，一起泡吧。你知道凯悦大酒店的五成熟牛扒有多滑嫩吗？你知道Fullerton Hotel的Standard Double Room带早餐多少钱一晚么?
“我先生付的钱?”芭蕉狠狠地把嘴唇咬住。
“那当然。你以为阿力只喜欢听古典音乐吃中菜？”
都明白了。自己拼生搏死，血拼一次都肉痛到死。但那些钱落在移情的男人手里，也不过是为着别的女子，早知还不如羊毛出在羊身上。
其实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澳洲念完高中后，我就一直虚度华年，闲来去植物园帮忙打理树木。我的道路和志向无非是到爸爸的公司做一个衣着光鲜的白领，学学打字，发发传真，和男同事打打情骂骂俏，然后就把自己嫁出去，让老公来养，再然后，存点私房钱，去美容院做美容，去超市研究新产品，不定期翻翻老公的口袋，偶尔骂骂邻居的猫。但是，我遇上阿力，所以，暂时没有办法结婚，也没有办法领取他的薪水。而你，倒一早就实现了我的梦想。这样不错嘛。
芭蕉几乎失去魂魄，笔下主人公的婚外情总是可以解决得完美可鉴，每每都为正室赶跑第三者，让师奶们高声叫好，轮到自己赤膊上阵时却无力招架。我们只是彼此喜欢而已，你以为上床能够牵住一个男人吗？如果他不想要，就是不要。况且他又没说离了婚来跟我在一起，我又没有非要他离婚和我在一起。
但见VIVI被深蓝色睫毛膏狠命加长的睫毛幽幽地沉下来，那蓝色的眼珠也被这等阴暗感染，如夜幕降临。芭焦看着一阵惊骇，当即紧握拳头。这分明就是为爱所折腾的姑娘，但何以都要似妖孽投胎，抢人老公？
六
妈妈，你可知道阿力在新加坡有了女人。
“芭焦，前几天阿力找过我。他絮絮叨叨地求我原谅，说在新加坡认识了一个女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妈妈，他怎么不跟我商量？我们才是夫妻呀。”芭焦一下子捏住阿妈已干枯的手臂。
“芭焦你想想，凭你的性格，听了只会徒增烦恼，而且一时也想不开，定然去找那个女孩子责问。”
我还真的去找她了。芭焦的手一下子颓然下来。
“怎么这么不定性？你贸然找人家肯定要给你难堪。”
“芭焦，你一直以为我不关心你，情愿离开香港都不肯让我在跟你继父结婚时得到你的祝福。但是，你可知道我常常祈祷你跟阿力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阿妈，爱情可以有很多，但是婚姻，最好只是一次，特别是许下诺言之后。
我可曾跟你提过，每个所谓的爱情都有洞，只不过有些千疮百孔，有些躲躲闪闪。当年你爸爸也在外面喜欢过一个女人。我实在忍不住才要离婚。这些，当年哪能跟你说？寂寞不寂寞，是不是一个人，也不过是几十年的分别。阿力想要求仁，你就让他得仁吧。
不要以为不爱了就轻易走掉，那可能让你最终一无所有。
芭焦回应:我有一份自力更生的工作，我可以让自己活得很好。
七
一个星期，芭焦拒绝接听任何电话，自己躲在家里呆坐着。阿力来敲门，这一次，芭焦终于开门了。只见他面容憔悴，眼里却有精光，她怎肯承认那是所谓的爱情光芒？
我知道你跟我都是不会回头的人，所以今天我跟律师谈过了，我把名下的房子、汽车、存款都归你。当然，房子我还会继续供下去，只剩两年了。不过我们当年签订过婚前财产协定，所以汽车目前还归于我的名下，我已签了转让书，你改天去律师楼签名领取就是了。我不强迫你签离婚协议，3年后它会自动生效，没有人知道我们分开了。
看看，表现得好，扼杀也漂亮得像一种爱。但是，芭蕉没有想到这一点，她尖叫了起来。你什么都不要，怎么生活？
我做得出那样的事，也就预见了结果。我会多找一份兼职，努力生存下去，你就不用担心。
“阿力，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是这么冲动的一个人。这些天我常想起前两年你刚换工作时，过了30岁才换工作，而且由机械业转往IT业，你满心彷徨，加倍努力。常常晚上对着电脑几个小时，一过12点，我就催你睡觉，而你闻言总是大惊，说时间过得太快。于是连忙上床，叮嘱我早睡后10分钟就开始打呼噜。我知道当时公司的年轻人个个都从国外跑回来，金字招牌，年轻肯干，崇尚多劳多得，看到你那么辛苦与之相拼，每每都叹息和后怕。”
阿力张了张口，还是把头低了下去。我无心伤害你，对你我从没说过谎话，实在不想让你日后难堪，而我这么多年，只希望任性这一次。
“可不可以告诉我，她什么地方吸引了你？”
“那天下午，我从公司出来，疲惫得说不出话。不过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我和公司的同事一起去附近的咖啡厅喝咖啡，蓦然看见一棵不知名的树，一色的青翠，却在阳光下明亮得让人喜悦。那一次，我第一次急切地想知道一棵树的名字。可是问遍周遭无人解答。这时VIVI出现了，她不是天使，但是她坐在我的对面，笑了起来。她说你连黑板树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夹竹桃科常绿乔木，原产马来西亚、菲律宾一带，其树干挺直，枝条开展呈水平状，层层有序，树冠优美，为高级庭园绿荫观赏树及行道树……我这才觉得，长久以来我被训练得记住一大堆程序的代码，却永远记不住当年那个童话的名字。”
什么爱情都有美丽的开始。芭蕉顿时把后面的话都忍了回去: 自从爸妈离婚后，我常常觉得你对我的好太过虚幻，幸福得不真实……
一个星期了，芭蕉才有力气回过神来，继续写稿，继续生活。晚上到露台上，继续给那些芭蕉浇水，却发现一片零落。那天下手也太狠了，但是，也许植物也懂得了赖活不如好死。
来日方长，说不定它们下个星期就长势喜人呢。就狠狠地来赌一局吧，赌太阳下山明早是否依旧爬上来;赌花儿谢了明年是否一样的开;赌你是否如此难以忘怀。
但是那年，你为何要教我唱黄耀明的《小王子》，还告诉我要像黄耀明一样微微笑地甜美地唱到:你年龄不变，我灵魂幼嫩……
星期天，在香港长大的芭蕉都要和阿力一起去饮下午茶。结婚多年，他们每次饮下午茶都是人手一书，你看你的，我看我的。
常年在家工作已经让芭蕉养成几小时不吭一声的习惯。而阿力，程序员，把汇集语言当作最亲爱的情人，每天对着显示器说着天书般的情话，让他絮絮叨叨说上两个小时人话，简直会疯掉。
就这样各看各的书，顺势吃晚饭，回家。
不过这天有点例外，阿力被公司派到新加坡指导分公司开发新程序半年。这可是个好机会，回来说不定就能升职加薪了。阿力不想放弃，犹豫了半天还是跟芭蕉说了。
去吧，又不是小孩子，何需整天痴缠。芭蕉抬抬头笑。
可是芭蕉，你一人呆在广州半年，我如何放心。
越洋长途一分钟还不到一块钱，怎么这般婆婆妈妈？放下书，拍一下阿力的手。芭蕉说再叫几个葡挞吃吧，去了那边不一定能有这口味。
任谁也想不通敏于行讷于言的阿力如何可以摊上芭蕉这般通达剔透的女子。
不出3天办好护照，随时可飞新加坡。阿力抱着芭蕉，把汽车钥匙放进她手里，提醒驾车安全后，提着芭蕉帮忙收拾的行李出门了。
二
阿力一走，芭蕉更是日夜颠倒地生活。6年来，芭蕉如一日地坐在家中应书商之约写爱情小说。虽然现在行情越来越差，还得时不时给时尚杂志写上一两篇短的，但总算能够在供完房子和车子后，略有盈余地储蓄未来孩子的教育基金。
下午3点，打开电脑继续工作，却遇到停电。芭蕉忍不住哀叹一声。忽然挺想念那位阿力先生。可惜天遥地远，打电话也不过是凭空吃颗甜药，于事无补。后来终于想到在香港的妈妈，打过去却没人接，大约是去疗养院看望轻度痴呆的继父了。
爱情，爱到负担还得继续爱，真是不划算，为何妈妈当年还是不顾一切，气得自己以离开香港来威迫都不为所动？
三
转眼阿力去新加坡有两个月，芭焦才想起26日是他的生日，而今天已是27日，连忙挂电话过去，却被告知正在开会。
晚上，阿力回电话，随便聊聊，根本没有提起昨天如何度过。而芭焦亦是忘性大，连句生日快乐也忘补上了。后来芭焦一直责怪自己，婚姻这块布整天拉扯着，夹口处本就开始松动，何以自己连点常常检查和翻新之心都没有？
芭焦一天到晚为笔下的主人公安排惊心动魄的偶遇和别离，好几次阿力打电话回来都没听见。而双方到底通过多少电话彼此都很清楚，因为次数太少，这天晚上阿力打电话回来，说第二天一早回广州。
芭焦惊异半天，怎么才3个月就跑回来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阿力就回来了。衬衣上有压痕，袖口有酒迹，头发像被龙卷风肆虐过。芭焦大吃一惊，以为他被打劫了，谁知阿力一个简单拥抱后，就已倒在床上。
真像个孩子。男人如老狗，越养越可爱，越养越依赖。芭焦解开他的领带，取了被子盖上。岂料晚上，对方却并没带回甜蜜果实。
四
“芭焦，有件事我想跟你说。”阿力一边收拾被自己弄乱的床褥，一边欲言又止。芭焦端了水果进来，连忙喊住他。哎呀，这个让我来收拾。
阿力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来越快，啪啪地拍打起床单来，但是话音却越来越低。我在新加坡认识一个女孩子，叫VIVI，20岁。她爸爸是我们公司的董事。我发现我喜欢上她了……
什么？说什么？芭焦转过身来。喜欢上一个什么V的女孩子？呵呵，可爱吗，下次让她到我们家做客呀。
我认真的，不想骗你，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而且打算和她在一起。阿力不敢看芭焦的眼睛，自顾自地说。我想你很难接受，我也是，但是接受了，也就好了。芭焦，对不起……我，我会去朋友那里暂住。
简直不敢相信曾经日夜同眠，曾经誓言旦旦的眼前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芭焦死死盯着他看。那个意气风发的爱人，何以变成了吃人不眨眼的豺狼，衣装不整，头发蓬乱，眼神涣散。
你患了臆想症吧。芭焦打断他的话。滚，我必须用上这个字了。去愿意收容你的地方，不过请留下电话，择日我让快递公司把你的物品送上。
五
心乱如麻，处处受扎。芭焦一发狠，把露台上栽种的芭焦打了个稀烂。
什么与君共听芭焦曲，点点滴滴俱有意。这些芭焦也真是蠢，如果可以预知今日要被打个稀烂，那时又何必带笑展叶，任雨水打得叮咚响。
夜深愈显冷清。男人都是春花秋月冬棉被，上次还在书中说要分手都不要冬天，免得寒冬漫长，无可取暖。这下好了，32岁被人抛弃，写成故事都难以信服读者。
第二天，芭焦取出自己的护照，动身去新加坡了。
寻找VIVI是如此简单，而且一呼即至，芭焦大为意外。
你就是VIVI？身穿宝蓝色短袖长裙的芭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深咖啡色短发如同被龙卷风摧残过，跟上次阿力的如出一辙。上身皮衣，背心式的剪裁还要钉上铜扣，下身搭配简直要春光乍泄的热裤。而一双眼珠，大约是戴了蓝色隐形眼镜，居然是蓝色的。
我只有10分钟，希望你能速言速语，其余事最好询问尊夫。
芭焦两日来咬牙切齿，现时方觉还没有想好如何开口。
那我跟你说吧，别高估了你老公，没有谁一开始就是妖孽。阿力喜欢我不是我的罪过。不说气话，我是实情相告。我喜欢Rap音乐，喜欢打网球，喜欢游泳，阿力也喜欢陪我一起听演唱会，一起泡吧。你知道凯悦大酒店的五成熟牛扒有多滑嫩吗？你知道Fullerton Hotel的Standard Double Room带早餐多少钱一晚么?
“我先生付的钱?”芭蕉狠狠地把嘴唇咬住。
“那当然。你以为阿力只喜欢听古典音乐吃中菜？”
都明白了。自己拼生搏死，血拼一次都肉痛到死。但那些钱落在移情的男人手里，也不过是为着别的女子，早知还不如羊毛出在羊身上。
其实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澳洲念完高中后，我就一直虚度华年，闲来去植物园帮忙打理树木。我的道路和志向无非是到爸爸的公司做一个衣着光鲜的白领，学学打字，发发传真，和男同事打打情骂骂俏，然后就把自己嫁出去，让老公来养，再然后，存点私房钱，去美容院做美容，去超市研究新产品，不定期翻翻老公的口袋，偶尔骂骂邻居的猫。但是，我遇上阿力，所以，暂时没有办法结婚，也没有办法领取他的薪水。而你，倒一早就实现了我的梦想。这样不错嘛。
芭蕉几乎失去魂魄，笔下主人公的婚外情总是可以解决得完美可鉴，每每都为正室赶跑第三者，让师奶们高声叫好，轮到自己赤膊上阵时却无力招架。我们只是彼此喜欢而已，你以为上床能够牵住一个男人吗？如果他不想要，就是不要。况且他又没说离了婚来跟我在一起，我又没有非要他离婚和我在一起。
但见VIVI被深蓝色睫毛膏狠命加长的睫毛幽幽地沉下来，那蓝色的眼珠也被这等阴暗感染，如夜幕降临。芭焦看着一阵惊骇，当即紧握拳头。这分明就是为爱所折腾的姑娘，但何以都要似妖孽投胎，抢人老公？
六
妈妈，你可知道阿力在新加坡有了女人。
“芭焦，前几天阿力找过我。他絮絮叨叨地求我原谅，说在新加坡认识了一个女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妈妈，他怎么不跟我商量？我们才是夫妻呀。”芭焦一下子捏住阿妈已干枯的手臂。
“芭焦你想想，凭你的性格，听了只会徒增烦恼，而且一时也想不开，定然去找那个女孩子责问。”
我还真的去找她了。芭焦的手一下子颓然下来。
“怎么这么不定性？你贸然找人家肯定要给你难堪。”
“芭焦，你一直以为我不关心你，情愿离开香港都不肯让我在跟你继父结婚时得到你的祝福。但是，你可知道我常常祈祷你跟阿力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阿妈，爱情可以有很多，但是婚姻，最好只是一次，特别是许下诺言之后。
我可曾跟你提过，每个所谓的爱情都有洞，只不过有些千疮百孔，有些躲躲闪闪。当年你爸爸也在外面喜欢过一个女人。我实在忍不住才要离婚。这些，当年哪能跟你说？寂寞不寂寞，是不是一个人，也不过是几十年的分别。阿力想要求仁，你就让他得仁吧。
不要以为不爱了就轻易走掉，那可能让你最终一无所有。
芭焦回应:我有一份自力更生的工作，我可以让自己活得很好。
七
一个星期，芭焦拒绝接听任何电话，自己躲在家里呆坐着。阿力来敲门，这一次，芭焦终于开门了。只见他面容憔悴，眼里却有精光，她怎肯承认那是所谓的爱情光芒？
我知道你跟我都是不会回头的人，所以今天我跟律师谈过了，我把名下的房子、汽车、存款都归你。当然，房子我还会继续供下去，只剩两年了。不过我们当年签订过婚前财产协定，所以汽车目前还归于我的名下，我已签了转让书，你改天去律师楼签名领取就是了。我不强迫你签离婚协议，3年后它会自动生效，没有人知道我们分开了。
看看，表现得好，扼杀也漂亮得像一种爱。但是，芭蕉没有想到这一点，她尖叫了起来。你什么都不要，怎么生活？
我做得出那样的事，也就预见了结果。我会多找一份兼职，努力生存下去，你就不用担心。
“阿力，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是这么冲动的一个人。这些天我常想起前两年你刚换工作时，过了30岁才换工作，而且由机械业转往IT业，你满心彷徨，加倍努力。常常晚上对着电脑几个小时，一过12点，我就催你睡觉，而你闻言总是大惊，说时间过得太快。于是连忙上床，叮嘱我早睡后10分钟就开始打呼噜。我知道当时公司的年轻人个个都从国外跑回来，金字招牌，年轻肯干，崇尚多劳多得，看到你那么辛苦与之相拼，每每都叹息和后怕。”
阿力张了张口，还是把头低了下去。我无心伤害你，对你我从没说过谎话，实在不想让你日后难堪，而我这么多年，只希望任性这一次。
“可不可以告诉我，她什么地方吸引了你？”
“那天下午，我从公司出来，疲惫得说不出话。不过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我和公司的同事一起去附近的咖啡厅喝咖啡，蓦然看见一棵不知名的树，一色的青翠，却在阳光下明亮得让人喜悦。那一次，我第一次急切地想知道一棵树的名字。可是问遍周遭无人解答。这时VIVI出现了，她不是天使，但是她坐在我的对面，笑了起来。她说你连黑板树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夹竹桃科常绿乔木，原产马来西亚、菲律宾一带，其树干挺直，枝条开展呈水平状，层层有序，树冠优美，为高级庭园绿荫观赏树及行道树……我这才觉得，长久以来我被训练得记住一大堆程序的代码，却永远记不住当年那个童话的名字。”
什么爱情都有美丽的开始。芭蕉顿时把后面的话都忍了回去: 自从爸妈离婚后，我常常觉得你对我的好太过虚幻，幸福得不真实……
一个星期了，芭蕉才有力气回过神来，继续写稿，继续生活。晚上到露台上，继续给那些芭蕉浇水，却发现一片零落。那天下手也太狠了，但是，也许植物也懂得了赖活不如好死。
来日方长，说不定它们下个星期就长势喜人呢。就狠狠地来赌一局吧，赌太阳下山明早是否依旧爬上来;赌花儿谢了明年是否一样的开;赌你是否如此难以忘怀。
但是那年，你为何要教我唱黄耀明的《小王子》，还告诉我要像黄耀明一样微微笑地甜美地唱到:你年龄不变，我灵魂幼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