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吹过艾蒿原野
　　当莲花张开梦的眼睛
　　当菖蒲写成一枚翠绿的名词
　　我就遇见了端午
　　风尘仆仆地，从遥远的地方赶来
　　峨冠博带的诗人
　　自历史书的插图里，缓缓地
　　转过他孤独的背影
　　两千年前的汨罗江，以故事的节奏
　　流经，我和初夏的身旁
　　这一天，和许多年前一样
　　苇叶卷起清香的时光
　　连同微风，连同我小小的期待
　　聚拢成一颗粽子的形状
　　曾经的炊烟，不约而同地升起
　　那些被记忆一再焐热的地名
　　总有人深情地唤出
　　它们也许叫黄泗浦，也许叫慈乌村
　　时间垒砌的高台上
　　反复晾晒的，依旧是香草美人的意象
　　关于家国的忧伤，却淡了又淡
　　楚国的疆域早已模糊
　　一些泛青的思念
　　在新的版圖上落地生根
　　龙舟的视线里，只奔腾着
　　一条名叫中国的河流
　　不再复制古老的剧情
　　不再描摹藤蔓般的惆怅
　　所有的庭院里，阳光正好
　　那串悠长悠长的叹息
　　在我听来，仿佛也变成了歌唱
　　标本
　　去往乡村的路，其实很近
　　踮起脚尖，就触到了远古的云烟
　　刀耕火种，井田制，初税亩
　　从记忆微光中缓缓走出的词汇
　　依旧是青翠的颜色
　　就着遗落在石头上的痕迹
　　齐民要术的扉页，在暖风里打开
　　黄瓜和青菜，萝卜和豆角
　　我喜欢的事物，全都住进
　　一行行整饬的绝句
　　醋坛和米瓮，酒罐和水缸
　　那些排排坐着的老时光
　　跟我聊着卷了边的陈年旧事
　　我知道，它们终将枕着来来往往的脚步
　　在黄昏里睡去
　　云影追着云影飞奔
　　有一种歌声，蝉翼般的薄凉
　　那些看不见的深处
　　如梦的繁华，正轻轻沉降
　　一只蜻蜓的翅膀
　　折叠了正午十一点的光芒
　　阳光以外的忧伤，可以暂时被遗忘
　　等到蓝印花布的心事被晾干
　　我便和这园子一起
　　走进一枚沉香的标本
　　此刻，我站在风中打量远方
　　遥想哗哗翻动的岁月里
　　一些洁白的回声，扑簌簌地
　　抖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