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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危机向经济危机的转化已经开始。全球金融危机所改变的不仅是金融系统自身,而且还包括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关系以及经济的全球化进程。信用危机导致信心危机,信心危机导致发展危机。
由美国次贷多米诺骨牌的倒塌所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正在向新的方向转变。如果说次贷危机第一阶段是从产品危机转化为产业危机、行业危机进而形成了世界范围的金融大海啸的话,那么次贷危机第二阶段的最主要特点则是由金融危机转化为全面的经济危机,并将给世界经济带来重大和持续的破坏性影响。由于这次金融危机具有颠覆性、全面性和长期性的特点,因而它对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经济发展都将产生无法估量的负面影响,它对世界金融体系与经济发展方式的影响甚至可能会持续100年甚至更长时间。
这次全球金融危机的直接导火索是美国的次贷危机,而美国次贷危机的本质是华尔街金融机构违反了国际金融领域所一贯奉行的谨慎原则而向没有信用证明、没有固定收入来源却有大量其他负债的购房者提供了大量大款,并通过金融衍生工具,把这些贷款层层打包出售,进而形成了一个近乎完整的金融链条:专业机构提供次级信用贷款,投资银行发行金融衍生产品,评级机构提供信用评级保障,保险公司进行风险安全担保,投资银行、专业银行、保险资金、企业年金和其它社会资金则蜂涌而入,以1:20或1:30甚至更高的杠杆比例极大地放大了次贷产品的盈利水平与投资风险。在这个过程中,整个金融业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金融幻觉之中:全球经济会持续繁荣,美国经济会持续低利率,房地产价格会只升不降,次贷产品也会只有高收益而不会有高风险,而如果有风险,也会有别人扛着而不可能轮到自己。这种相互关联、相互依存、相互依托但却谁也不愿意也不能够承担风险的金融链条本身就极为脆弱,一旦金融幻觉破灭,整个链条就会立刻崩断,产品风险、产业风险、行业风险甚至系统风险就会不期而至,整体经济也就会面临难以抵御也难以把握的巨大风险。而这,恰恰就是此次次贷危机演化进程的一个完整图景。
全球金融危机颠覆了过度泛滥的金融创新模式。金融的本质是信用,金融创新的泛滥导致信用的滥用。在金融创新的旗帜下,金融衍生品泛滥无度,与经济本体发生了难以想象的重大偏离。创新的红利被拿走了,创新的风险却留给了市场。过度金融化、过度证券化、过度全球化给社会经济种下了一个个无法割舍的毒瘤,最后出来收拾残局的却只能是政府和纳税人。次贷危机不仅导致了美国投行甚至华尔街的毁灭,也给整个世界的金融生态环境带来了难以修复的重大灾难,这种灾难的最直接承受者不仅是美国,而且是整个世界。
全球金融危机颠覆了过度放松的市场监管模式。在自由市场、自由金融的“华盛顿共识”下,美国政府在上个世纪80—90年代以后大大放松了对金融企业和金融市场的监管,而金融机构本身就天然存在着规避监管的动力与手段,这两种因素与美联储连续27次降息导致利率大幅走低从而整个社会的流动性泛滥且找不到资金出路等各种因素结合在一起,就使得次贷产品等金融创新有了内在的动力与源泉,并且形成了无法考量也无法控制的系统性风险源。正是由于政府监管体制的缺位和漏洞,就使得整个华尔街处于创新泛滥的状态,除了设计者本人,其他参与者实际上都已经无法准确把握产品的风险与市场的风险。这样,笼罩在金融幻觉下的金融创新的实质就成了让别人用别人的钱来为自己买单的过程,信用关系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步演变为信用陷阱,并且演变成一场空前的世纪性经济大劫难。
全球金融危机颠覆了过度消费的经济发展模式。进入90年代后期,美国的储蓄率开始大幅下降,至2005年,美国的储蓄率首次成为负数,2006年达到-1%,花明天的钱来过今天的日子不仅已经成为一种时尚,而且已经成为一种趋势。这种过度的消费模式本身就导致金融体系的严重脆弱,再加上金融系统内外部各种因素的叠加效应,就使得危机的负面影响迅速扩大并逐波蔓延,以至最终危及到了实体经济乃至整个世界经济。
金融危机向经济危机的转化已经开始。全球金融危机所改变的不仅是金融系统自身,而且还包括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关系以及经济的全球化进程。信用危机导致信心危机,信心危机导致发展危机。全球金融危机不但对世界经济造成了巨大冲击,而且还将深刻影响和改变整个金融体制与金融机制,深刻影响和改变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相互关系与相互联系,深刻影响和改变经济全球化的发展进程与发展机制。虽然美国与世界各国的政府都在置道德风险于不顾而不遗余力地救市,但大患已经酿成,大祸已经临近,从全球金融危机向全球经济危机的转化已经是一个很难逆转的进程。
救市政策治标不治本使得金融风险只能缓解而不能化解,这将成为全球经济衰退的主要推力。美国次贷危机的主因是利率提高、经济放缓与需求不振导致的房价下跌,虽然与2006年的高峰时相比房价已经平均下跌了22.5%,但美国房价下跌的趋势还没有任何改变的迹象。如果像惠誉国际评级机构所预测的那样,美国房价再下降10%,那么美国次贷产品还会出现新的问题,危机的深化就还有可能。在这样的预期下,全球投资者与消费者普遍持悲观态度,世界经济就很可能在危机的泥潭里越陷越深,直到出现严重的通货紧缩乃至重大衰退。因此,这轮危机的最坏时刻还远没有到来,整个世界都必须有应对更坏局面的预期和准备。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冰寒三日也非一日能够解冻。一旦目前实施的救市本身的负面作用释放出来,那么世界经济所面临的状况就会更加严峻。
——金融体系的重建将是一个长期、复杂和艰巨任务,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才能完成。这次全球金融危机所摧毁的不仅是一两个产品和几个或几十个机构,而是整个世界范围内的金融重建与重构过程,是一个的的确确的推倒重来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重建的不仅是金融机构,而且还有金融理念和金融机制,是整个金融体系的欲火重生过程;重树的也不仅是企业信用,而且还包括市场信用与国家信用,是整个社会信用的重置与重构过程。这是一个亘古未有的世纪性工程,要完成这样一个复杂而又艰难的重大工程,没有一定的时间和机制是不可能的。由于世界银行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这次危机中几乎完全没有应对准备与应对措施,并且在整个危机中无所作为,因而这些机构也将在国际金融体系的重构中面临巨大挑战,这也会加大世界新金融体制的重建难度。金融制度的重大难题与重大挑战无疑都会加剧世界经济走出困境的难度与复杂度,使得世界经济前景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中都很难乐观。
——过度消费型国家、过度生产型国家、过度资源供应型国家的危机会逐次传递并逐波激化,使得整个世界都深陷其中而无一幸免。日前,在我与上海证券交易所总经理张育军讨论全球经济危机问题时,他提出了全球经济危机形成与发展的三阶段理论:第一阶段是过度消费型国家发生危机,第二阶段是过度生产型国家发生危机,第三阶段是过度资源供应型国家发生危机。细细想来,这种分析确实很有道理。全球金融危机首先带来巨大冲击的是过度消费型国家并在这些国家中引起消费萎缩进而给生产与市场带来冲击,过度消费型国家发生的经济衰退又会反过来挤压过度生产型国家的海外市场并引起这些国家的经济衰退,而过度生产型国家如果出现衰退,那么受冲击最大的就是给过度生产型国家提供资源的过度资源供应型国家,并且将最终导致这些国家出现经济衰退。从这样的角度来观察和把握全世界的经济危机,我们可以看到,在未来1年内像美国这样的过度消费型国家最危险,在未来1—2年内像中国、印度这样的过度生产型国家最危险,在未来1—3年内像巴西、澳大利亚这样的过度资源供应型国家最危险。全世界的经济危机很可能在消费——生产——资源供应因果链条发生断裂的过程中逐次传递并且逐波放大,直至让整个世界都深陷其中。
——从金融危机向经济危机的演变中还会出现新的危机源,危机本身也会出现新的表现形式。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全球金融危机还主要出现在次贷领域,但优质贷款的危机也已经若隐若现。如果危机深化的过程不能得到有效阻止,那么随着经济危机的出现与发展,金融危机的爆发源就可能会进一步扩散,整个金融体系就可能会面临更严重也更剧烈的动荡局面。在这样的重大危机面前,积极面对与谨慎应对可能是唯一选择,任何不切实际的盲目乐观都可能会带来无法预测的负面影响,甚至可能会带来无法估量的重大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