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飞意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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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缘巧合
  捡到子容之前,我的爱好便是成天去山野里叼石子,把它从一处扔到另一处,借此来消磨无聊的时光。捡到子容之后,谁也别跟我谈叼石子,戒了。
  子容从石子里化身出来时,惊得我一下飞到了槐树的最高巅。毕竟作为一只修行只有两百年的雀妖,我的战斗力还是很弱的。而且附在石子上的光头和尚,我真真是第一次见到。
  子容温和地看我一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莫怕,你我有缘,贫僧是来点化你的。”
  我低头看了看他,这和尚周身并无戾气,一脸真诚模样。以前听族里的长老们说,若妖能成仙,必得机缘点化,大抵这就是我的机缘罢!于是我欢快地飞去给他拥抱,却发现我径直飞过了他的身子!我发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我的机缘他没有肉身,只是个魂魄。
  子容笑笑:“你是贫僧最后一位要点化的有缘妖,待点化后贫僧便能重获新生,再次拥有无边法力。”我的心有一丝拔凉,一个没有法力的魂魄,拿什么来点化战斗力如此之弱的我?
  子容又笑:“贫僧只负责指引施主,至于其他的,还要依靠施主自身。”
  我觉得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气得我直接化成人形,朝他怒吼道:“说重点!”
  子容打量了我一眼:“女施主稍安勿躁,重点便是——”
  “什么?”我有些急切。
  “若有男人愿意娶你,便能得道。”
  我变回原形,准备飞到对面山头去找那只暗恋我已久的乌鸦精。子容挡在我身前,义正言辞道:“施主不可,贫僧说的是男人,并非男妖,自然更非男仙。”
  找个男人嫁了这事,让我很是头疼。后来族里的长老告诉我,男人若是与女人有了肌肤之亲,大抵就是非娶她不可。于是我坐在槐树上,打算有男人经过时就跳下去,他势必要接住我,这样就算有了肌肤之亲,他势必要娶我。
  我内心一阵翻腾,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仿佛得道成仙已近在咫尺。然梦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经过槐树下的男人,要么太丑,要么太老,要么太瘦,要么太胖。在槐树上坐了整整一天,竟没有找到一个能让我跳下去的男人。
  我甚是忧伤,子容笑眯眯地看着我:“施主不觉得自己太过挑剔吗?”挑你个大头鬼!我心里腹诽。
  暮色四合,我正打算洗洗睡,但妖算不如天算。半年前被我抢了槐树作窝的鹦鹉精却在这个时候杀回来,而且杀得我直接打回原形滚到了山腰的一处雪水里。躺在冰冷的雪水里,我想起爹娘给我起的名字——鸢儿。鸢,高飞的鹰。他们大抵是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像鹰一样威风,思及此,我心里好生难过,我可能要成为雀族史上第一只被淹死的雀妖了。
  突然,一只温热的大手把我捞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用衣服将我身上的雪水擦干:“好可怜的小鸟,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我想告诉他我已经没有家了,可浑身被冻得没力气。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秦重,你在哪儿?该下山了!”
  救命恩人立马应声,他从身上撕了一块布把我裹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生了一堆火,把我放在火堆旁便快步离去。我心里忧喜参半,喜的是我知道了救命恩人的名字,可能是我未来夫君的名字,忧的是秦重把我放在火堆旁,也不怕我被烤熟。
  天赐良缘
  而后我在山洞里养了好些日子,总算恢复了功力。这日阳光正好,我拿起秦重撕下的布不住叹气,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上山来,我好再选一棵树跳进他怀里。
  子容绕到我身前,惊奇道:“施主,你已经对着这块布叹了一百八十八次气了。”
  我眼也不抬:“这是未来夫君给我的定情信物,你不懂。”子容嘴角有些抽搐。
  山洞外传来一阵伐木的声音,我探出头看,心中真是无限欢喜。那正举着斧头砍树的,不是秦重还是谁?
  我躲在树后,他再要一刀下来时,我冲出去朝他展示了一个我认为最美的笑容。秦重的斧头“啪”地落在地上,他后退几步,惊恐道:“姑、姑娘,你从哪儿出来的?”我兴致勃勃道:“这个不重要,我叫鸢儿。”
  秦重以一种大夫看病人独有的目光看着我,我认真问道:“你可娶亲,是否有表姐表妹或青梅竹马?”秦重呆愣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排除了有情敌的可能,世间如此美好。趁热打铁,我赶紧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你我天赐良缘,我嫁给你好不好?”
  秦重涨红了脸,他连斧头都不要了,转身就走。我这才意识到,救命恩人对这种直白的示爱方式一点儿也不受用。子容说得对,男人大都喜欢婉约的姑娘。
  于是我“哇”地哭了,告诉秦重我家被昨夜的大风雪压垮了,家中只剩我一人孤苦伶仃,他若不收留我我便再无地方可去。秦重大抵是受不了我的哭声,答应让我在他家先住着。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之子于归
  秦重家在整个平安村的最南边,他带我回家时,正值夕阳西下,明黄的阳光映在院子里的几株红梅上,煞是好看。
  秦重领我去了他娘住的屋子,里面空无一人,我有些好奇:“你娘呢?”秦重黯然:“娘亲她六年前就去世了。”
  虽然不用担心婆媳问题,但我心里也不好受。想我爹娘五十年前仙去,剩我一鸟在山上修炼,我最明白孤单是什么滋味了,痛了没鸟理,摔了没鸟疼。唉,没想到未来夫君和我都是一样缺爱。
  我从背后环住他,将头搁在他肩膀上:“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秦重身躯一震,急忙挣脱我的手,慌慌张张地说:“我、我去给你收拾屋子。”
  我望着水洼里的倒影,女子面容姣好,明眸善睐,有这么让人避之不及吗?看来跟未来夫君增进感情这条路,真是漫漫其修远啊。
  白日秦重要上山砍柴,我便打算帮他做饭以增进感情,不过在我烧掉他十捆柴还做不好一顿饭后,秦重便拒绝让我进入厨房,我当然没有气馁,转身又帮他补衣服去了。然而这样一个技术活,我折腾了一晚上,除了把我自己扎几十针外,别无所获。
  我甚是苦恼,为什么秦重偏偏是人呢,为什么他不是一只雀妖?这样我就可以捉虫子给他吃,带他去玩我最喜欢的捡石子,我与他并肩作战从鹦鹉精那儿抢回槐树做窝……   “在想什么?”秦重小心翼翼地爬上屋檐,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想你。”我如实道。
  秦重的脸皮又红了,轻声道:“其实你不必非要做那些……我很喜欢现在一回家就有人跟我说话,才不那么寂寞。”月色朗朗,我枕着秦重的肩头沉沉睡去,心里满是欢喜。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除夕。除夕是个好日子,秦重说要带我去放河灯为来年祈愿。漫天的雪花飞舞,我拿起一个河灯,兴致勃勃地将心愿写在上面,秦重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脸又涨得通红。我懒得理他,闭眼郑重地祈祷上苍保佑我心愿得成——嫁给秦重,早日成仙。
  归家时雪又下得大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做人做久了妖力减退,我竟觉得有些冷,对着手不住呵气。秦重忽然握住我的手:“这样有没有好一些?”
  我抬眼望他,秦重好看的眸子笑得眉眼弯弯。
  宜其室家
  没有一点点防备,在回家途中,我竟遇到了除妖师。那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除妖师站在高台上被一堆人围着,他得意扬扬地挥了挥手中的拂尘:“诸位,你们当中有谁亲眼见过妖吗?妖有千种幻像,最是狡诈多端,有些妖最喜欢化成年轻貌美的女子惑人心智。”
  台下人议论纷纷,有人忧心忡忡地问:“那平安村会不会也有妖怪?”
  小胡子得意道:“大家尽可放心,我已在村里下了符咒,若是有妖怪,必败在我的冰天冷雪符之下。”原来如此,我心下甚是明了。敢情不是我妖力减弱,而是这小胡子布了专治妖怪的冻符。
  那夜我把屋子里找到的所有被子都往身上裹,可还是觉得冷,小胡子功力果然了得。
  我被冻得吱呜乱叫,秦重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他惊异地看了看我:“这是怎么了?我去请大夫!”我拉住他的手不让走。
  秦重在床边坐了下来,双眉扭在一起:“你的手好凉,不请大夫该如何是好?”
  我使劲往他怀里缩了缩:“抱紧我,我就不冷了。”
  也许冻符的解药是人的气息,也许是秦重的怀抱太暖和,我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晚,小胡子的冻符便这么失效了。第二天醒来时,秦重尚闭着眼,我偷偷打量他的侧脸,瘦削的脸庞棱角分明,我决定以后一定要给他多做点儿肉吃。
  “秦重,秦重!”院子里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我认得这个声音,就是那晚叫秦重赶快下山的人。
  门被大力推开,一着长衫的老头进来,秦重被惊醒,看了看怀里的我,脸又一下红了。老头随即笑嘻嘻地退了出去:“来的不是时候啊!秦重,我在外面等你。”
  秦重告诉我,老头便是住在隔壁的老王,不过老王平时深居简出,所以我才会从来没有见过他。深居简出的老王来找秦重,自然是有大事。
  平安村的土财主看上了老王的传家之宝:一块会发光的墨青古玉。老王当然是不肯给的,土财主威胁老王,若是他不给,便要他在一天之内将西边那块万里园地种满桃树苗,否则就收回租给他的田地。
  老王急得火烧眉毛也没办法,万里园地这么大,就算秦重和老王不吃不喝种上七天也不一定能种满,何况只有一天。秦重和老王累得汗如雨下也不敢停下来休息,我端了两杯施了法的茶给他们,二人立马进入梦乡。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作为一只雀妖,大显身手的时候终于到了。
  万里园地很快被我种满了桃树苗,我轻松地拍了拍手,正要施法让他二人醒来时,小胡子举着拂尘趾高气扬地来了。他不屑地扫了我一眼,两个鼻孔朝天道:“哼!我就说此处怎么妖气冲天,原来是有你这个妖孽在此胡作非为!”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和小胡子很快便交上手。大抵是他所有的功力都拿去练符了,实战功力不堪一击。总之他被我打到天边某一处时,我听见他高喊:“我一定会回来的!”
  秦重和老王醒来后对满园地的桃花苗很是惊诧,最终老王得出一个结论:定是平日里他拜神拜多了,大难当前便有神庇佑。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老王马不停蹄地买了香烛赶往村里的山神庙去还愿。
  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头昏得很,好在秦重及时接住我,他担忧道:“你昨日就在发烧,今天还出来吹风,我带你去看大夫!”
  大夫自然是看不了我的病,方才又是施法又是打斗,损耗了不少真气。我安慰秦重道:“不用看大夫,我只是……没吃早饭而已,我们快些回家,你给我做饭就好。”
  秦重把我背回家时,阳光暖洋洋的,晒得我很舒服。我听见秦重说:“鸢儿,三月时我们再来这儿吧,到时桃花都开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搂着他的脖子安然睡去,似乎只要能跟眼前这个人永远在一起,成仙也变得不那么重要。
  一朝悲欢
  这日秦重一早便出门去镇上,神秘兮兮地说要送我一份礼物。
  我闲来无事,便倚在榻上赏红梅,秦重忽然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出门才换上的衣服被弄得脏兮兮的,脸上手上还有几道伤痕,不像去赶集,倒像是跟人打了一架。
  然我预料得没错,他果然就是跟别人打了一架。秦重说在镇上看见一群人追着一个老头子打,着实看不下去才出手相助。他略带歉意地看了我一眼:“鸢儿,我把送你的礼物弄丢了,你不会生气吧?”
  “我不生气……才怪!你以为你是盖世大侠啊,说救就救,也不怕把自己的小命弄丢了!”我恶狠狠地给他上药,要秦重认真发誓以后不要随便拔刀相助。
  我一度觉得拔刀相助这种事情相当有风险,因为很可能就被人家给一刀毙命了,但秦重属于里面较为幸运的人,因为被他相助的人正是当今天子。至于天子为什么突然来了兴致到一个穷乡僻壤的镇上去吃白食,只能说一句,圣意难测。
  圣意难测的天子给秦重下了一道圣旨,让他立即启程进京去当骁骑都尉。我和秦重面面相觑,连夜收拾好包袱坐上了去京城的马车。夜凉如水,我枕在秦重的肩上,不住地打哈欠。
  “鸢儿,你想不想知道我要送你什么?你猜一猜?”秦重隐隐带着几分期待道。
  “不猜了,”我睡意正浓,“等到了京城,你再买来送我就是。”   秦重把我搂得紧一些,含笑点头。
  抵达京城后,秦重梳洗一番便被天子宣进了宫,临走前让我好生待在御赐的府邸里等他带礼物回来。我好奇得很,不知他要送什么给我。
  我从清晨等到下午,没等到秦重倒等来了个笑眯眼的公公,他打量了我一番道:“您就是鸢儿姑娘吧?皇上有请,姑娘快些坐上门外的马车吧!”
  对于皇帝莫名的邀请我甚是恐慌。领路的公公带着我在宫里七拐八绕了半天,终于在御花园停了下来。
  秦重神情严峻地跪在皇上面前,我慌了神,赶忙过去跪在他身边:“求皇上开恩!秦重不是故意惹陛下生气的,求皇上看在他救过您的份上不要砍他脑袋!”
  秦重偷偷拉了拉我的袖子,我没空理他,只一味朝皇帝磕头。希望他不要砍秦重脑袋,要砍就砍我的脑袋好了,反正我是妖,砍了也不会死。
  “哈哈哈哈——好!”龙椅上的皇帝突然笑了起来,怡然自得地摸了一把他的白胡子,道,“你敢当众拒绝朕的赐婚,这个姑娘又愿意为了你而死,你二人当真情比金坚。罢了罢了,我另为公主寻驸马去。”
  秦重谢过皇帝,拉起我便想走,只是这转身的瞬间,我便见到了整个妖生都不想见的人。
  “且慢!”小胡子的衣服比在平安村的时候华丽了许多,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随即又朝皇帝喜笑颜开道,“陛下,可千万不能放走这个妖女。”
  秦重怒道:“大人,你虽是本朝国师,但也不可随意折辱他人,鸢儿与你并无过节,何以要如此说她?”
  小胡子冷哼一声:“这妖怪倒还有名字,奇也!你这小子被妖怪迷了心智而不自知,傻也!”
  他从袖里掏出一个金碗,那碗上的金光照得我睁不开眼,我只觉浑身像被千万只蚂蚁噬咬一般疼痛,很快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心里似有一股热火要喷发出来,我知道这是小胡子在逼我现原形。秦重想接近我,却被侍卫拦住,而后我听见一众惊呼之声,有太监大喊:“这里有妖孽!快护驾!”
  鸟首人身,我自己想想也觉得可怕。
  周围人的眼里满是惊恐,厌恶,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秦重是怎么看我,他会不会也觉得此刻的我面目可憎,从此不愿再见我?甚至厌我不及?
  我努力在人群中搜寻秦重的眼睛,可还是敌不过小胡子的金碗,很快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清冷的月光透过牢房的铁窗照了进来。我无力地趴在地上,听经过的狱卒碎碎念道:“真没想到,这宫里青天白日的居然会出个妖怪,幸好国师法力高强!“
  “听说那妖怪之前跟都尉大人似乎有些什么,难为皇上还要把公主赐婚给他。”
  “这跟我们这些小的有什么关系,我们看好这只妖怪就够了,国师说三日之后便要用她练符,要是给她逃了,你我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是是是……”
  人声渐远,我看着铁窗外的月亮怔怔出神,子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的手指划过我的脸:“你哭了。”
  我不明白,为何他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
  子容笑道:“施主忘了,贫僧不过是个没有肉身的魂魄啊。”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怕吗?”
  我又不明白了,他是想问我怕什么呢?是怕三日之后被送进炉里炼符,还是怕秦重娶公主?可其实我都怕。
  “有没有能让妖快点死的办法?”我诚恳问道。
  “阿弥陀佛。”子容双手合十,“当初上山的那么多男子里,施主偏偏挑中秦重,又为何此时不肯信他?”
  我笑笑摇头:“谁会傻到为一个快要被投进炉里炼符的妖怪拒绝娶公主?我不怪他。”
  子容叹了口气,又突然消失在空中。
  可我真希望秦重能聪明一次,这样他就不必像现在这样跟我逃亡。
  他打昏侍卫将我从监狱里劫了出来,夜色苍茫,他飞快地驾着马车,不住安慰我道:“鸢儿,别怕。”
  我忍不住笑了:“你才应该害怕我,不是吗?”
  秦重握缰绳的手顿了顿,他抵着我的额头说:“早被妖迷了心智,还怕什么?”
  身后传来大批喧嚣兵马声,小胡子举着拂尘吼道:“抓住他们!”
  单靠秦重的马车显然难以脱逃,我带起秦重轻点右足,直接往空中飞了去。看小胡子气得在原地直跺脚的模样,我心里甚是舒坦。
  秦重忽往我身后挪了挪,而后我听见一声闷响,他的脸色忽变得有些苍白。
  “你怎么了?”
  秦重笑笑:“没事……鸢儿,我们回平安村,好不好?”
  我和秦重回了平安村,村里早已是春暖花开,我想同秦重一起去看万里园地的桃花,那一定开得很漂亮。
  秦重说好,可脸色越发苍白,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却直直倒在了地上。我赶忙扶住他,在他的背上摸到一片温热的血迹。
  小胡子放的那一箭,原是想射我的,对不对?
  秦重呕出一口鲜血滴在那物上,更衬得那物红得非凡。他将那物放在我手心里,复又牢牢握住我的手:“这叫同心结,是男女定亲的信物。”
  秦重替我挽好鬓边的碎发,笑道:“鸢儿,那日你说要嫁给我,我心里其实……好欢喜。”
  我的夫君死在这个桃花纷飞的春天。
  逆天改命这种事其实是我第一次做,大抵有风险,可我管不了这么多,两百年的内丹修为,足够令人起死回生。
  我不知道我还能存于世间多久,可只要跟他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也是好的。
  秦重带我去了万里园地,桃花开得极好,他折了一枝给我,说我比桃花更好看。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只想这一刻变成永恒。
  这夜,子容面色凝重地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将有大事发生。
  小胡子居然追到了平安村里,他的目标不是我,是秦重。
  秦重的先祖一门忠烈,他体内更有忠魂之气,小胡子以劫走妖怪的罪名来追捕秦重,实则想用他的忠魂之气来练符。   人若没了精气,必死无疑。眼下唯有除掉小胡子才能保秦重平安,可我如今妖力全失,该用什么保护我的夫君?
  子容说,隔壁老王的传家之宝便是对付小胡子的利器。那古玉自开天以来便吸收日月精华,其中蕴含的力量,足够对付小胡子。
  子容犹豫地看了我一眼:“只是……”
  我示意他不要有所顾忌。子容皱眉道:“这古玉确是蕴含无穷神力,只是若你不能及时抽身脱离,那力量聚集在体内……怕最后你也会灰飞烟灭,纵神仙在世也无法可救。”
  月黑风高,我细细打量着从老王处偷来的古玉,正愁该如何使用,听见子容叹了第一百八十八次气:“施主,你当真想好了?”
  不知灰飞烟灭是什么滋味,但为了秦重,我愿意一试。
  古玉的力量果然很强,守在庙外的侍卫很快便被我解决了,只剩小胡子一个人在山神庙里聚精会神地炼符。
  他看到我甚是惊慌,又立马镇定道:“小小雀妖,还不快束手就擒,待我练成这举世无双的符咒,你等小妖就知道我的厉害!”
  我冷笑道:“你这符不是还差一味忠魂之气,怎么练成?”
  见我拆穿了他的老底,小胡子十分恼怒,从袖里掏出不少宝物来对付我。见不是我的对手,索性想逃,我早已在山神庙门口设了一道结界,今日定要解决他这个祸患!
  小胡子被我彻底激怒,他将炼符的鼎炉朝我砸来,自是被我躲过,只是那鼎炉砸在神像上,忽冒出一道紫烟,一张符纸飘到了小胡子手里,他阴冷一笑:“没有忠魂之气又如何,照样治你!”
  小胡子的炼符技能不容小觑,那符厉害得很,竟是古玉的力量也难以匹敌。
  我像是被金刚绳锁住了一般不能动弹,小胡子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本道还有大事要做,今日便放你一马。”
  小胡子正要破开结界,我知道他要去找谁。
  聚集古玉的力量从我身体里爆出来的那一刻,我想我要保护秦重,他是我的夫君,谁也不能伤他。
  小胡子被这股力量震得五脏俱碎,他狠狠地瞪着我:“咳咳,蠢妖!竟想跟本道同归于尽!”他终是没了力气,不甘心地闭了眼。
  我的身子正变得越来越透明,大抵很快就要灰飞烟灭了,耳边忽回响起秦重的声音——
  “姑娘莫要胡说,莫要胡说!”
  “我很喜欢现在一回家就有人跟我说话,才不那么寂寞。”
  “早被妖迷了心智,还怕什么?”
  “这叫同心结,是男女定亲的信物。”
  “那日你说要嫁给我,我心里其实……好欢喜。”
  回头却见秦重出现在结界之外,一双眼里满是焦急,他可真傻,结界怎么可能用斧头砍得坏。
  子容一身白衣袈裟出现在我身旁,他周围有佛光环绕,甚是庄严。
  我无力扯出一个笑容:“你成仙了?”
  “施主是贫僧要点化的最后一位有缘妖,如今功德已满,贫僧自该恢复仙身。”
  秦重还在不依不挠地用斧头砍结界,我拉了拉子容的袈裟:“你现在法力无边,帮我一个忙可好?”
  子容颔首。
  “求你让秦重忘了我吧,他这么傻,如果知道我灰飞烟灭了,他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阿弥陀佛,施主不后悔吗?”
  我努力朝前爬了爬,想替秦重拭去面上的泪痕,可惜隔着一道结界,怎么也够不到。
  “有什么可后悔的?我知道他在此刻深爱着我,足够了。”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也不知妖还有没有来生。
  曲终人散
  秦重呆呆地站在山神庙外,这里刚发生了一场剧烈的打斗,经年失修的山神庙已轰然坍塌。他也不知为何要站在这儿,似乎要等什么人,可就是想不起来。
  一片红色的羽毛从废墟之中飘起,又落到他手里,穿着白袈裟的僧人正从他身边经过,秦重叫住了他。
  “施主何事?”
  秦重凝视着手中的羽毛:“大师你说,为何看着它,我会觉得心好像被割了一样的疼?”
  子容叹了一口气:“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新来看守观世台的小仙颇觉无聊,成仙之后她再也记不得以前的事情。只是听人家说,她以前在平安村的山头上修习。
  闲来无事时她便通过观世台看以前修习的地方,她觉得奇怪,有个男人老是站在山头上,也不知在等谁。
  他可真傻,她这样想。
  小仙从怀里掏出一只红结,也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东西,远处预示她一天工作完成的钟声响起,她将红结扔进观世台里,仔细地将台盖合上,不再去想那山头上的男人。
  血迹早已风干的同心结慢悠悠地随风飘荡,不知要去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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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垠的绿色麦田,风吹过来便是排山倒海一般的绿色波浪,还带着泥土的味道,让顾庭树觉得分外沉醉。  她还没有原谅他  琵琶躲在角落轻轻掀开衣袖的时候,很努力才没有叫出声,手臂一大片擦伤,新鲜的伤口辛辣灼热,让她疼得倒吸凉气。副导演助理远远扔过来一管药膏,讪笑着让她先擦一擦伤口:“琵琶,先扛扛,最后一场替身戏结束就可以走了。”  厚厚的皮靴在接近四十度的高温中好似一个蒸笼,让琵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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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鹿梨自小便被其他妖精排挤,因着她的母亲曾与魔族通婚,导致全族被灭,只余下她一人幸存。  几千年来,她也逐渐习惯了这种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生活。若说不想报仇那是假话,可她到底只是一头鹿妖,性命都难以保障,更何提复仇。  鹿梨觉得自己兴许是个倒霉鬼,被人欺负也便罢了,连采个灵芝都妖力耗尽摔落山崖,好在被一根斜长而出的树枝挂住,没当场小命归天。她不敢呼救,唯恐叫来的妖精不但不帮她,反而捉弄她,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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