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的《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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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麻将多俗啊,我们来拍《红楼梦》!
  
  原著:曹雪芹、高鹗。编剧:蜀山少侠。导演/摄像/剪辑:蜀山少侠。摄像助理:李晓聆。作曲:王立平。
  ——这这这,蜀山少侠是谁?李晓聆又是谁?竟然和王立平一起拍“红楼”?
  不错。就是“蜀山少侠”这个ID,和创作了87版《红楼梦》经典音乐的王立平并列银屏。剧情还是那个剧情,音乐还是那个音乐,人却不是那些人了。“这是山寨版《红楼梦》!一个大四学生纠集一家老少DV拍的,比李少红的有意思!”——网友捧得老高。
  2009年春节刚过,“山寨红楼”第四集千呼万唤始出来。“贾宝玉”烈焰红唇,“王夫人”声音沙哑,“林黛玉”音容娇俏……雷死人不偿命的山寨感觉,丝毫没变。
  
  不打麻将拍“红楼”
  
  2007年的大年三十,家人齐聚外婆家吃团年饭的日子,可陈维实心里有件事始终没放下。年一过,学校就得开学了,多媒体制作课的作业还没找着下落,这可怎么办。
  小姨李静言打了个呵欠:“年年如此,真没意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是啊,春节联欢晚会每况愈下,打麻将费神又无聊。陈维实玩了玩手上的DV,再望了望搓麻将的一大家子——“打麻将多俗啊,我们来拍《红楼梦》!”从愣头青到陈大导演的距离,不过一句话而已。那时“红楼选秀”正火,泸州小伙对名导的“红楼”颇为不屑。当然,更可能的是:“大概,是因为我们这家人有‘红楼之相’吧,哈哈!”
  啥叫“红楼之相”?先按下不表,就说这山寨红楼的第一场戏“林黛玉初进大观园”,那叫一个忙乱。
  既然小辈要圆导演梦,没家人的支持怎么行。所有人从麻将桌上下来,连平素不爱搭理人的外公,也从厨房探出头来一看究竟。陈导演又兴奋又紧张,道具、服装、剧本,拍戏的几大要素一概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这还不好办,我贡献眉笔!”爱美的小姨随身带了化妆包,率先支援。
  “我贡献被单,再把个人贡献出来,演贾母!”外婆第二个站出来。“我贡献剧本!”大表妹丁一珂扬了扬手中的初中语文教材,“哦不,是课本……”
  “好,能干!王熙凤是你的!”家人后援团迅速建立,陈导演也就排上角儿了。
  上小学四年级的小表妹披个被单就成了林妹妹,低眉顺目地进得客厅,母亲搀扶着外婆,当然就是邢夫人扶着老祖宗啦……虽然男宾们的热闹劲儿一过便又打麻将去了,活生生做了布景,可这又有啥?陈维实有的是自信:粗制无罪,滥造有理,山寨没什么不可以!
  仅限于自娱自乐绝不是山寨本色。在小范围流传之后,陈维实把《红楼梦》第一集传到了网上,掀起了山寨红楼热。饰演林黛玉的小表妹被网友称赞“演技与美貌并重,神情和语气俱佳”。而身兼导演、编剧、后期、化妆、配乐于一身的蜀山少侠也一跃成为网络红人。陈导演大受鼓舞,趁暑假招集两个小表妹又拍了第二集,林妹妹还是那个林妹妹,王熙凤在这一集却变成了紫鹃,真正一人分饰多角大挑战。到第四集时,小表弟饰演的贾宝玉一出场便“雷”得网友人仰马翻,红红的嘴唇,头上扎一个冲天炮,讲起话来奶声奶气。还别说,越来越靠谱了。
  
  山寨版荣宁二府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部“红楼”。“剧组”蹿红后,许多网友在贴吧跟陈导演套近乎:兄弟,啥时候拍第三集啊?别忘了给我留个角色!有的直接找上了陈的母亲:我女儿长得特可爱,有合适的角色没?陈导演一锤定音:“除了挚友亲人,外人概不接待。”为啥?“《红楼梦》写的是一大家子的事,所以呀,我们自己人演才有意思!”他笑。
  陈导演说的是。他们家,那是活脱脱的荣宁二府。
  陈的外婆生在泸州纳溪区一个士绅家庭。解放前,家里不仅拥有一家糖果厂、一家药店,还有大大小小商号若干。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外婆,先后经历了土改、文革、国有化,“她不演贾母,谁演得出?”
  外婆膝下一子四女,其中三个女儿皆为教师。在三个文学女青年的熏陶之下,姊妹兄弟到了青葱岁月,又是情意发止之年,哪个有不看“红楼”的?
  拍第一集那夜,三姨妈李晓荃有事不在,母亲问:维维,拍《红楼梦》你不喊你三姨妈啊,她怕要不高兴哦。果然,这成了87版《红楼梦》的超级拥趸三姨妈的心病:“哼,这么好的事都想不到你三姨。”
  “哎呀,莫慌,赵姨娘是你的,别人抢都抢不走。”侄儿给三姨赔罪。
  “什么,你说我像赵姨娘?”
  “你看你嘛,那么凶,你不演赵姨娘哪个演嘛。”
  “……”
  还真应了那句老话,没有想不到,只有做不到。只是,一个人山寨需要勇气;一家人山寨嘛,多少需要点“厚脸皮”——各位看官扪心自问,让你演宝黛钗,你敢不敢?
  “蜀山少侠”陈维实的家人齐刷刷地站出来:我敢!人有性格,家庭其实也有各自的性格,这个家庭像个孩子般天真胆大。如果不是一家人“大胆包天”,谁敢凭几床被单、一支眉笔、一个DV成就宝黛钗这些个文学经典上鼎鼎大名的人物?
  陈维实的家庭作坊“剧组”取名“花非花剧组”,花非花,可不就是“山寨花”?山寨精神,其实就是一种娱乐精神。正如网友戏谑的那样:“两支蜡烛照亮山寨文化之路。”山寨是粗陋的,而人们热捧的,却是粗陋背后的快乐精神。快乐,都是自找的。“红楼”未完,快乐待续
  陈维实每次回老家都要坐上近3个小时的大巴,从繁华的重庆切换到空气中能嗅出酒味的泸州。2009年1月18日,他本该下午5点到,“‘薛蟠’留我吃了顿饭,赶落了车,晚上才能到。你们吃,莫等我。”给母亲的电话里,他满是歉意。“薛蟠”是他室友,因为关系铁,陈破例让他进了剧组。
  当风尘仆仆的陈维实赶到家,已近9点了。一口饭没扒完,话说了不下十句,全是关于《红楼梦》的。为了饰演第三集“贾雨村初见护官符”中的“门子”一角,从不留胡子的陈维实蓄起了两撮八字胡,“看上去很猥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帅小伙不帅了。一个晚上,他都在镜子前打量那两撮难看的小胡子。第二天要去外婆家,怎么见人?父亲看透了儿子的心,“不然,就今天晚上拍嘛。”
  恰逢《家人》记者当天在陈家采访,见证了山寨红楼第三集的出笼。
  护官符不就是毛笔字嘛,妈,你练过书法,你写。天这么晚了,上哪儿找贾雨村去,爸,说什么你也得上。镜头嘛,妈,你先看着点儿,待会我先取景,把角度和人物的位置安排好,你最后按个快门就可以了……一转眼,方才顾镜自怜的大男孩摆出了总导演的架势,现场指挥,掷地有声。
  “护官符的护字念h,不是fù!”陈父hù、fù不分,陈妈妈很着急,一边看镜头,嘴里也没闲着。最后,还是陈爸爸自己给自己解围:明明是山寨版嘛,有必要这么较真儿不?
  就这么一边拍,一边笑,一边闹;一时嘻嘻哈哈,一时又正襟危坐,待最后一个镜头拍完,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两点钟。
  第二天,外婆家,小小的笔记本电脑前围了一堆人。林黛玉来了,王熙凤来了,贾母来了,邢王二位夫人也都到了……七大姑八大姨再加一个沉默寡言的外公,全部人铆足了好奇心,要看那平素憨实的二女婿“贾雨村”,是如何一字一顿地念护官符。
  NG的花絮,让人群爆发出一阵阵嘹亮的笑声。
  “爸爸,你看嘛,你念台词一点表情都没得。”
  “哈哈,没得表情好,山寨就是无表情。你妹妹演林黛玉也是无表情,网友都说好。”
  “林黛玉那是病了,你又没病……”
  这一年春节,还是外婆家,人物、地点都没变。这一回,母亲李晓聆率先喊出:我们又来拍《红楼梦》吧——麻将桌子失宠了,家是“红楼”的起点,一家人,正齐整整地朝着快乐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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