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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不听贤妻言,把不好“风纪”,“吃亏”在眼前;何局长为官不清廉 ,管不好孩子,上梁不正下梁歪;罗部长“瞎琢磨”,办不好活动,还要替领导背黑锅。
出门
魏永贵(山东)
老张出门的时候又站在了穿衣镜前。妻子的手又在他身上忙活起来。多少年了。
以前老张还是小张的时候,出门前妻子的手就要在他身上忙活。那时候老张不太愿意。妻子说男人外面走,带着老婆一双手。妻子一边说,一边用水把老张后脑勺翘起的头发抹顺,把衣服扯平,更重要的是要把“风纪扣”系好。这样的时候,老张总要难受地扭着脖子。妻子说哪能不扣咧,你大小也是一个领导,敞着领口成什么样子。等到把老张板板正正打理好了,老张妻子才会把老张的公文包递到老张手里,临出门的时候总要叮嘱几句。一般的话是:少喝酒,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管的事别管。
多少年了,老张由一个小张变成了老张,头发开始白了,肚子越腆越高了。老张妻子的那双手也粗糙了。妻子给老张系风纪扣早改成系领带了。老张不知道换了多少条领带,可他一直不会系领带。刚开始妻子绕来绕去系领带的时候总要说,好好的衣领子里偏要栓根绳,也不嫌勒得慌。老张说你懂什么,学人家外国开放搞活解放嘛。妻子就会咕噜道:拴牛拴马的还开放咧。妻子给老张系完了领带,还要一边认真检查裤裆的拉链,一边一语双关地嘱咐老张,一定要把好门,不能什么都学人家外国。有时候老张妻子给老张整衣服的时候,发现衣兜里有硬硬的东西,掏出一看是鼓囊囊的红包。妻子说这这……老张一白眼:毛毛雨啦……老张妻子总要愣怔半天,后来也就习惯了。老张临出门的时候,妻子除了那句永不改变的“少喝酒”之外,还要再三唠叨:别乱表态,别瞎签字。说完这些话,妻子才会把老张的公文包递到他的手中。有时候还会塞一把折叠伞。老张出了门,妻子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妻子也就放心了。老张妻子知道,老张走不了几步,楼下就有车在等他。那车也是一辆比一辆平稳。
现在,老张又要出门。妻子把一套浅蓝色西服拿出来,正要给老张换上,老张用手挡了挡。老张说去取那套黑西服。妻子说这立秋才几天,穿那么深干什么。老张犹豫了一下说,今天有一个重要的场合。妻子很不情愿地一边去换黑西服,一边说又是哪个久经考验的死了要开追悼会。老张并不说话,立在穿衣镜前,由着妻子摆弄。妻子就围着老张前后左右地忙。
老张在妻子给他系领带的时候,第三次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妻子说着什么急,又不是去挤公交车。老张低声说,我不是说过有个重要的场合嘛。妻子说行,你可以走了,不过别忘了心脏和血压,还不能高糖,喝酒一定喝好的干红。老张说知道了,不喝酒。妻子就撇嘴:哪天还断过酒,你也算是酒精(久经)考验的干部了。
穿戴齐整的老张就去开防盗门。忽然他回过身来,象征性地抱了抱妻子,一双手交叉在妻子后背拍了拍。妻子挣开身子说你这是咋啦,你以为是喝多了酒在歌厅哪。妻子转身替老张开了门,目送老张有些臃肿的身体走下了楼。
老张妻子长出了一口气,关门回到客厅。忽然她发现老张的公文包还搁在茶几上。看我这臭记性!她拍了一下脑门,赶紧拿了包开门撵下楼,已经晚了一步。老张跨进车门,只留下一个肥屁股。
老张你的包!老张妻子正要喊,那嘴却僵住了。
老张妻子看见老张进去的是一辆闪着蓝光的警车。
家访
青衫浪子(河北)
“我们宝宝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小王老师,您抽烟,这可是软包装中华烟,我们家老何就认这一种牌子!”
何太太把我让到客厅的沙发上,十分热情地把一盒包装精美的香烟推给我。
“哦,是这样,根据学校的安排,新学期开学后,各班主任要对自己班里的部分同学进行一次家访。听同学们说,你们家何慕豪同学在课下经常与同学比富,说自己家有37箱饮料……”
“哈哈,哪有那么多。我们家宝宝爱喝饮料不假,可是根本没那么多,里面混杂着十几箱‘脑白金’呢。‘脑白金’知道吧,一种挺有名的营养品,我们家老何每天都要喝的,不然会失眠。一会儿走的时候,给您带两箱回去。”
“……前段时间,校长找到我,说上边有人打招呼,点名要求安排何慕豪同学担任班长。最近,有同学反映何慕豪同学当了班长后,上自习课经常利用职权让同学罚站,还从不做值日。”
“有这事?不可能!如果真有的话,那也是我们家宝宝从小锻炼组织领导能力。我听说,他在一旁指挥同学们做值日可认真呢……小王老师,您喝茶,这可是极品龙井,上千元一斤呢!”
“……前些天,有家长来学校反映,说何慕豪同学以帮同学办事为由,要同学们给他表示‘小意思’,收取一些同学的玩具、文具和课外书。最近,竟然发展到收起同学们的零花钱来了。”
“没有的事!如果有,也是那位家长对我们家老何有意见,借孩子整我们家老何。我们宝宝家教可严呢,我们家老何更是教子有方,经常教育我们宝宝为官要清廉……小王老师,您吃水果,这可是美国蛇果,咱们这儿买都没地儿买去!”
……至此,我不得不承认,这次家访彻底失败了。正当我失望地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门铃响了,进来一男一女,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那女的显然认错了人,进门后毕恭毕敬地对我说:“您就是何局长吧,我们那事劳您费心了,这是一点小意思,您怎么也得收下!”
谁的意思
闲云(江苏)
前几天蒋振华来请罗部长参加他的记者站挂牌仪式。他说这次活动,不但有市委宣传部领导参加,还请到了本市德高望重的文坛领袖张教授。罗部长说:既然市里领导都来了,我们做下级的当然要积极配合。
蒋振华走了之后,罗部长不停地挠头。因为这个蒋振华曾经写过讽刺本县“面子工程”的小说,县委麻书记对此耿耿于怀。为了稳妥起见,他决定探探麻书记对蒋振华这次活动的意思,于是他拨通了在外地参观的麻书记电话。麻书记只冷冷地说了句“这还用问”,尔后就挂了电话。是啊,这还用问?罗部长为自己的愚蠢而自责。
当晚罗部长便安排宣传科办事员袁旺,给市委宣传部领导打电话,劝他们最好别来参加蒋振华的记者站挂牌仪式。张教授来就来吧,他毕竟不是官方人士。市委宣传部领导考虑,如果参加蒋振华的活动,势必会令已是市委常委的麻书记不满。何必呢,最后只好取消了这个计划。但是张教授却如期前往了。
挂牌仪式在该县最豪华的大酒店隆重举行,盛况空前。万难县委宣传部只象征性地派了一名办事员前往活动现场,几位部长均因“公务紧急”而未去。县电视台虽然派了记者前去摄像,但是因早有宣传部领导“低调处理”的指示,所以并未报道这条非常有价值的新闻。
活动结束了。张教授也回市里了。罗部长很为自己巧妙地领会领导意图以及高超的处事手段而得意洋洋。可是,他似乎得意得太早了。
回到市里的张教授,不知从什么途径知道了自己的万难县之行被“冷处理”的消息,他发火了。要知道老先生到哪里都是镜头聚焦的对象呀,而万难县竟然对他如此漠视,简直太目中无人了。其实那天该县主要领导没有作陪,他已经很不舒服了,现在他又从市委宣传部了解到,是该县麻书记故意这么“冷处理”的。既然“冷处理”还派电视台摄像干吗,这不明摆着拿自己开涮吗?老先生越想越生气,他当即找到自己的门生——市委书记王一龙,厉声质问他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老师了?王书记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一边安慰老师消消气,一边把电话打进了万难县委办公室。结果,接电话的麻书记被他狠狠地批评了一通,并要他严肃对待此事。
当麻书记从县电视台得知,张教授前来参加的这个活动之所以未予报道,是因为县委宣传部领导指示这样做的,并且特别强调说是他麻书记的意思。麻书记火了:我的意思?我怎么不知道?真是混账!麻书记气势汹汹地来到宣传部办公室,对躬身相迎的罗部长狠训了一番:你是不是在故意挑拨我和市委领导的关系?这件事到底是谁的意思?见罗部长面红耳赤一言不发,麻书记又吼道:你必须马上把事情真相给我调查清楚,不然你自己看着办吧……
罗部长愣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气急败坏地把办事员袁旺喊进了办公室,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罗部长冲袁旺吼道:你说,这么做到底是谁的意思?被骂得晕头转向的袁旺口齿含混地小声答道:这不是您的意思吗?罗部长啪地一拍桌子:混账!你说什么?你再敢说一遍?头都昏掉了!态度再不端正非严肃处理你不可!体若筛糠的袁旺用手抹了把头上的汗水,极不情愿地说道:那,那只好是我的意思了。
罗部长没好气地说:什么只好,本来就是你的意思!说完这句话意味深長地看了袁旺一眼,尔后拨通了麻书记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