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城灯市口大街路北,有一条不算长的老胡同。京城久居的老人们称这里为佟府夹道。这里路北原有一座三间一启开的高大的府门和院落,原是清康熙皇帝内亲佟国纲、佟国维兄弟俩的住所。历经二百余年,为何佟府如此有名气,又受百姓们的重视呢?这与此宅院的沧桑变化大有关系。
　　这座府第到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由教会在此办了京城著名的贝满女子中学。我的母亲曾在该校读到初中毕业。那时因家里没有财力再供她念书了,经媒人说合就与我父亲结亲。
　　母亲生了我们弟兄三个,我是老大。我上小学时,常听母亲讲,她在贝满女中上学读书时的情景。她曾兴奋地说:“孩子,你知道我上学的时候,全北京就仅此一家中学是为女孩儿办的。你姥爷省吃俭用供我上初中多不容易啊!”接着,她会讲起贝满中学原来是座清代府第,由佟家的高大府门,一直讲到镇宅的佟府观音石。
　　这块观音石,原来就镶嵌在府门前的照壁上,那是块巨大的汉白玉石。这块石上有青、褐色天然花纹,每逢雨季石面被雨水冲洗后,隐约可见山峦云雾之上,有一观音菩萨座像,其发髻、披巾、眉眼均由天然花纹显现出来,坐像前有香炉,烟雾缭绕,图像甚是逼真。可谓世间奇石。母亲描述着,还会加上一句:“我上学时,每逢夏天大雨过后,同学们都会围在校门的照壁前细心地看着那观音石,等玉石上显现的观音图。这可是学校远近闻名的一景啊!”这段童年母子的对话,时常使我回味。直到如今,我参加工作几十年,一直对京城的文物和古建特别感兴趣,还成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协会的会员,这与早年母亲对我的教育分不开。
　　80年代初的一天,我读《北京晚报》的“五色土”,发现一篇讲述“佟府观音石”的专文并谈到目前奇石现况。文中谈到这块镶嵌在照壁上的奇石,60年代随着照壁的破败倒塌,“文革”中这块玉石被埋于校门前的地面上。多年来石面被人们脚踩和车轮碾压,得到永不得翻身的下场。呼吁这块奇石应得到有关部门的重视。
　　我读后再也坐不住了,约了同是文物保护协会的张广太先生,利用假日来到佟府夹道。解放后这里是166中学所在地。那时老府门还保存着,学校在旁边又开了新的校门。这座壮观的三开一启府门已按文物保留着,门洞里的一对小石狮子雕刻得甚是精美。大门开着,院里有几个工人在干活儿。我们注意大门前的地面,寻找那块奇石。这时走过来一位老师,我们向他聊起晚报上所说的那块埋在地面的奇石。老师姓郭,他指着眼前和地面一边平的,约二米长,一米多宽的石面说,“就是这块巨石啊。”我们一起弯下腰认真去看。郭老师接着说:“快放暑假了,我们学校有些工程需施工。我正负责这事,准备将这块历史遗存的奇石挖出来,找个合适的地方立着。”我们说:“学校这样做就对了。”他还领着我们看了门洞里的一对石狮子,告诉我们:“这对雕刻精美的石狮也是两百年前的老物件,民国时期曾有外国商人找到那时的老校长,开出高价想买这对石狮,校长愤怒回答:‘这是我校的宝贝,谁也别想动!’这样直到今天,石狮完好地守候在这里。”我们又随他去至校园,在一棵高大的枣树前站住。郭老师指着这棵老树说:“这棵枣树已有三百多年的树龄,是明代的。上次建这楼时,张百发副市长特批示,楼的设计要给枣树让路,使这一宝也留存下来。”我们接着说:“那加上观音石,你们学校现保存三件宝贝了。”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时隔半个多月,这天我正在上班,郭老师来电话:“现在正清理奇石,您与老张能否来一下。咱们用水冲洗,看看这玉石上的观音图案,我等着你们。”
　　我忙通知老张,利用中午休息时间赶到166中。郭老师在校门前和工人师傅们将巨石放好,提来清水,洗冲了光滑的石面。石面上渐渐现出青、褐色石纹,恰似一观音端坐着,下面还有烟云波纹呈现。画面约占整个石面的三分之二。老张还忙拍下几个镜头。随后郭老师同我们一起走进校园,选定在这三百年的枣树下,将奇石立起加固,以作永久存留。奇石与古树相伴,成为校园中的一景。在即将开学时,我们又来该校看到砌好的高二米观音奇石旁,还立着一个木牌,上面写有奇石的文字说明。时至今日,我再次造访,佟府观音石完好地保存在166中学校园里。
　　编辑/冯 岚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