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永苹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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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 雕


  那些雕塑非常寒冷。
  活一个冬天,然后毁灭
  为一摊污水。那些切出的
  眼眶、眼球、脸庞,蝴蝶
  透明而薄:呼入冰凉的
  魂灵。它们不被摆于室内,
  像那些尊贵的大理石,
  它们的来处,就是它们的
  所得:消融。我为着这冰晶
  写下一首诗,我们都怀有
  一种卑微的企图:拥抱
  万物中的刹那永恒。
  以一块消融之冰
  对抗坚硬的大理石。

婚 姻


  不必时刻关注彼此不必。
  又不是嗷嗷待哺的婴儿,
  或者需要及时偿还的账单,
  不必时刻关注那件物什,
  让它在它该在的地方。
  然后——傾注你的精神
  流淌在人类尊严骄傲的山谷,
  卷进龙卷风。
  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
  坚持自己的品味,然后,渡舟,
  坚持自己摆渡,或者摆上
  一盘常吃的色拉。
  拉开窗帘背后一整片巨大的
  风景,一幅完完全全的人间
  市井图,清明上河图。
  克服荒原最短暂的失眠症,
  调低抒情诗的浓度,
  打开高压泵控制器。
  训练对手……倾注自己的全部
  在永恒的事物上,心和血注入。
  在糟糕的细枝末节上踮起脚尖,
  带有上帝的表情和心思,
  保持诚意微笑,将大象关进冰箱,
  吃没熟透的柑橘……婚姻
  是我们围绕着跳舞的火堆
  扔掉拨火钳无需过旺燃烧。
  如果火光没有熄灭我们就
  可以整夜跳舞,环绕着
  那闪烁不定的光源。

我要亲吻


  我要亲吻你,你也要亲吻我。
  我们久久地回吻,直到那些吻飞走了。
  亲吻我吧,我的阿喀琉斯,我的赫克托尔,
  我的小男子汉……在那些繁冗的
  工作间隙,我得占有你,一个寂寞的早上。
  我放了一把火却在多年以后燃烧。
  今日已经过去,未来裸露在刺眼的闪光中。
  现在还在被零星的痛苦建造。没什么,
  这没什么,这些诗是唯一的存折
  唯一的财产和最后的灵柩,我。
  扔掉,扔掉崭新的领结,
  在新发现的家庭中,你我
  对着永恒的丧失献上
  我们两人联合的祷告。

织 锦


  楼宇耸立于打开的十字路口,
  像群山,城市的荒野。十分巍峨。
  如果能够,也可以将人世看做其反面,
  将楼宇当做群山,建亭台流水瘦树峡谷。
  矮小的房屋上,白雪如同书页,展开。
  雾里的交通灯瞪着火眼,点着大片雪堆,
  铺排其后是大片灰烬街。必须,在涌出的
  思想上,打几个漂亮的结。我虽为粗人,
  也必须织就一张做工良好的毛毯、锦缎,
  每天织下寸缕,在临死前也要织上一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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