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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中国的“行为艺术”走火入魔似地进入一个高潮，有些行为艺术家开始割肉、食人肉、玩尸体、放血、喂人油、虐杀动物，甚至自缢身亡，这些以艺术的名义的所谓“行为艺术”，据说让西方的行为艺术家也瞠目结舌。中国文化部近日发出通知：坚决制止以“艺术”名义表演或展示血腥残暴淫秽场面。围绕行为艺术的种种表现，行为艺术对社会的影响、行为艺术与人性、道德的关系等问题，湖北美术学院美术学系主任陈池瑜教授于２００１年４月２４日下午在研究生２号教室与该系美术理论部分研究生与本科生举行了一次小型研讨会，现将研讨的结果以笔谈的形式整理成文。
误入歧途的行为艺术
陈池瑜
目前，行为艺术成为中国前卫艺术的代表，据说２０００年是中国行为艺术大显身手的一年，出现了以艺术的名义烙印、放血、割人肉、食人肉、喂人油、玩尸体等触目惊心的“行为”，这可谓创造了世界艺术的“新纪录”。这在艺术界、理论界以及社会上引起较强的反响。我们先简要回顾一下２０世纪以来中国前卫艺术的发展过程。２０世纪初，康有为、陈独秀、徐悲鸿要用西方写实主义方法改造中国传统文人画，当时称为美术革命、国画改良，一度被认为是前卫的，但人们很快发现，借用的西方写实主义，已成为西方美术革命的对象，是被西方现代主义所抛弃的东西，当然不前卫了。２０世纪３０年代初，庞薰琴、倪贻德在上海发起决澜社，倡导了中国第一次现代主义美术运动，借用立体主义、表现主义、野兽主义、达达主义等艺术精神、艺术观念和创作手法来推动中国油画的发展，这是３０年代中国的前卫艺术。但是它不大适宜当时中国的战争与革命年代，没有继续发展的土壤。５０年代，有少数画家，暗自借用印象主义色彩表现方法作画，应该说当时在中国是前卫的，但印象主义和现代主义都被批评为形式主义，当然没有市场。８０年代中期，将间断５０年的（指决澜社）西方现代艺术，诸如马蒂斯毕加索、康定斯基、达利等艺术家的立体的、表现的、抽象的、超现实的手法借鉴过来创造所谓新潮美术。１９８９年１月在中国美术馆举行的中国现代艺术大展是８０年代中国前卫艺术的一次总结和终结。这次大展中行为艺术已登上中国美术展览的皇宫中国美术馆了。例如有艺术家孵小鸡、卖虾、对着自己的作品开枪。９０年代中后期，波普艺术、装置艺术、人体艺术、行为艺术进一步发展。８０年代中国的前卫艺术主要以画面形象变异为主，运用变形、夸张、抽象、超现实主义等手法在画面上制造非写实形象，这在中国８０年代被看成是新的、前卫的，但这实际上是西方二次大战以前现代主义的基本手法，这在西方已经不前卫了。９０年代，中国艺术受到后现代影响，艺术家们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在画布上变换技巧了，开始运用综合材料、装置艺术、行为艺术，到２０００年行为艺术终于上演了一幕幕新剧和闹剧，这从中国前卫艺术发展的逻辑看有它的内在必然性。
美国有一位先锋艺术家叫杜尚，他在２０世纪曾将一个瓷器小便池拿到美术馆当作自己的艺术作品展览，这个作品的艺术史意义在于改变以往创作艺术的原则，如绘画要在画布上或墙壁上用色彩描绘，雕刻要在石头或木头上雕刻，现在杜尚不要这一切了，只要用观念想使一件现成品成为艺术，它就用艺术的名义成为艺术了。杜尚搞的现成品艺术对其后的达达主义、集合艺术、构成艺术、波普艺术以及行为艺术、观念艺术都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影响。美国前卫艺术家、音乐家凯奇，曾创造了《４分３３秒静默》的音乐作品，他还组织过“偶发艺术”，这种艺术有点即兴表演、观众参与其间等行为特点，带有行为艺术的因素。法国的行为艺术家克莱因，曾导演用女模特儿裸体涂上颜色在铺在地板上的画布上投掷，其印在画布上的色彩就是他的作品。这样克莱因开始用人体行为创作绘画的物质媒体。克莱因另一件作品是自己想体验人在空中飞翔的感觉，于是他从三楼上往下跳，且作飞行状态，当然地下是铺了汽垫了的，终究还怕摔死。美国的一位行为艺术家布尔顿，硕士毕业时的创作是将自己关在一个箱子里度过３６小时，体验与世隔绝的感觉。他的另一个作品《枪击》，是让人在一定距离用手枪打中他的一支胳膊，他也害怕，叮嘱开枪人不能击中胸膛。法国有一位女画家用刀将自己裸露的上身用刀划出血来。西方的行为艺术变可谓动了真刀真枪。
中国的前卫艺术，事实上一直以西方前卫艺术为参照，一直在追赶西方的前卫艺术。今年４月初，我在北京参加北京师大文艺学研究中心主办的“文学理论新趋势与教学改革”研讨会上听到北京大学王岳川教授发言，他说２０世纪中国的文学理论一直在追赶西方的文学理论，当你还没有赶上时，别人新的理论又出来了，总是追赶不上。因此他认为，２１世纪中国的文学理论不能重犯２０世纪的错误，必须超越，不能再搞拿来主义，而应搞输出主义。我想中国的前卫艺术家很有可能有类似的心态。他们确有苦闷，即始终带有模仿西方现代艺术和后现代艺术的痕迹，因而“突破”“超越”西方的前卫艺术便是一个现实的课题。于是开始和西方前卫艺术家们比狠、比恶。于是割肉植皮、放血食人，直到一位山西大同的艺术家在２０００年１月１日即新千年第一天创造一件西方艺术家无法模仿和超越的行为艺术“经典”———自缢身亡。昨天晚上我听到一位即将就读我的研究生小伍说，他在８０年代末在大同读初中一位中学美术教师搞行为艺术，即让人把他推进火葬场的炉子，当然不能点火，他要体验人在进火葬场死亡的感觉。西方行为艺术家可能还真不敢放血食人，这一下中国前卫艺术家胜利了，但这除了满足虚荣心外，究竟于艺术、于社会、于国家民族有何价值和意义呢？听说这些行为艺术之行为得到西方某些人和机构喝采、资助，中国行为艺术家是否正中奸计。中国行为艺术家们出此下策，以自侮方式争得前卫艺术的头衔，与此同时却丧失了民族的自尊。
在人类历史上，用人体作媒介进行艺术创作十分普遍，人体和生命是神圣而崇高。在原始社会和现代原始部落中，穿鼻、纹身等具有装饰人体或具有某些图腾意义，原始人用身体忍受痛苦的方式来装饰人体、赞美人体，是对人体美和生命价值的积极肯定。舞蹈是舞蹈者用身体的动作节律来抒发情感、创造舞姿，给人以美的享受或力的感受。但行为艺术者在使用人体（包括尸体）时并非在装饰人体和作审美表演，不能丝毫引起人们对人体的赞美和审美享受，带来的只是恶心和恐怖。虽然行为艺术家的某些行为被冠以艺术的名义，但没有什么艺术意义，有的只是这些行为艺术的作者们怪异自残、自虐和与社会隔离、与人性对抗的扭曲心态的表白。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放血食人之行动，体现了行动者和策划者试图通过这些过急行动来引起社会注意，亦反映了在世纪之交由于信仰、理想的危机，部分人员的无赖情绪。
另一个问题是，虽然行为艺术者，放自己的血，让血白白地流出，自己若无其事的谈天、逛街，或者吃死婴的肉，做尸体标本，喂人油，割自己身上的肉，诚然法律上没有说不能吃人肉，那么诸如吃人肉之类的行为就能以艺术的名义来干吗？艺术家自己是否有权利来自残？吃死婴、玩尸体这些明显和社会公德相违背，和人类文明与进步相反动的“行为”难道我们这个社会的道德、法律、文明能够容许无限制发展吗？曾有一位当代西方哲学家提倡“动物伦理学”，我们的行为艺术家虐杀动物，将一只猫狠毒地摔死，让它的身体和精神同时消灭，这是一种歇斯底里的残忍行为，如果让这种虐杀动物的情绪和行为滋生，虐杀人类的行为不会太远。
行为艺术在挑战用艺术的名义来玩艺术的极限，的确，这些艺术家们以承受身体痛苦的方式，如割肉、呕吐着食人肉等，来制造“行为艺术”，直至自缢，这可以既看成是行为艺术的悲壮举动与殉艺精神，也可以看成是行为艺术的穷途末路与悲剧终结。用张晓凌博士的话说，只有前卫艺术才能葬送前卫艺术。行为艺术者们自己成了前卫艺术的掘墓人。令人深思的是，中国前卫艺术经过近２０年来的艰辛创业，今天将走向何方？
食人割肉等“行为艺术”作品，给艺术理论也挑出了新的问题，是不是只要是艺术家（或自封前卫艺术家），宣布以艺术的名义干任何事加以报导就成为艺术呢？若可以，那么以艺术的名义杀伤他人、强暴、抢劫可否也成为艺术呢？艺术在此肯定被扭曲误用了，艺术成了一个包庇那些不人道、反社会的行动的罪犯，艺术理论要维护艺术的尊严，对于割肉食人之行为艺术，在此，我们要以艺术的名义：制止！同时从割肉食人“行为艺术”中，收取“艺术”的外衣，留下“行为”的事实，还割肉食人者本来的面目，割肉就是割肉、食人就是食人，事情就像安徒生童话皇帝的新衣一样简单。
行为艺术当是有审美价值的行为
陈谷香
“前卫艺术”不断产生新的话题、热点和“生长点”，造成了理论界不间歇的繁荣与繁忙。但在今天，艺术理论界却表现出了一种普遍的失望和沮丧情绪，以往那种更“新”更“后”的神话正在迅速破灭，道路似乎已到了尽头：拿够“前卫”的“行为艺术”来说，先是自虐，后是虐杀动物，玩尸体，然后是食人———接下来是否是杀人放火甚至玩核武器？有“理论”于是必说，希特勒才是世界上最为成功的行为艺术家。
行为艺术，肯定地说，没人搞得清楚这概念的内涵和外延。然而我以为，行为艺术既称之为“艺术”，总当是有审美价值的行为，决非如某位理论家所言：“一个行为只要与社会发生关系，都可以称之为艺术。”须知照此君所言，则小至卖淫嫖娼，大至核战争，无一不是“艺术”，如是岂不谬己！
而令人遗憾的是，《对伤害的迷恋》所展出的这些所谓的“行为艺术”，恰恰是惊世骇俗、哗众取宠之企图过强，却令人无法找到艺术家的审美立场。
艺术家应该是社会良知的代表，何以今天这些所谓的行为艺术家却成了消解价值体系的急先锋？尤为可耻的是某些理论家丧失了最根本的判断和指正的能力，成了当今时代泯灭良心和放弃价值的代言人。这些个前卫艺术家所谓的“行为艺术”，令人怀疑这只是他们无能的遮羞布，一方面，他们可能确实什么也做不好了，另一方面，他们又渴望着一举成名天下知，同时，他们通过自虐、虐杀动物、玩尸体、食人……以达到一种怪戾的快感；而某些理论家，如在《美术》２００１年第４期上发表《这是现代艺术》一文，大放厥词的那位先生，且不言他之论述偷换概念、牵强附会且自相矛盾、逻辑颠覆之错漏百出，单言其立场，就大可令人怀疑其要么是利令智昏，要么是缺乏公义的勇气，要么是缺乏信仰的智慧，或者兼而有之。伪前卫艺术家与某些理论家各怀鬼胎，勾结若是，这不仅是艺术的悲剧，也是时代的悲剧：艺术被以艺术的名义强奸了；而时代底层涌动的信仰危机似乎找到了可能的突破口。
艺术归属社会性而非技术性的范畴，不存在“与世界接轨”或是“走在世界前列”的问题，因此，我们大可不必与西方前卫艺术比狠、比残忍、比血腥、比明目张胆的虚伪的冷漠。我怀念我们怀有信仰的年代里创作出来的艺术，它们充满了心灵的抒情与诗意，充满了歌颂与赞美，充满了灵感与良心，充满了想象与活力。而当今这些个丧失了审美价值判断的艺术家，泯灭了真的内核相信、善的内核盼望和美的内核爱，而这样一些人会被责任感所充满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哪还谈得上“向社会上的黑暗势力和恐怖活动提出最强烈的控诉”（朱青生，《这是现代艺术》，载《美术》，２００１年第４期）呢？毫无责任感，因此他们才可以不负责任肆无忌惮地亵渎艺术，坏我艺术之名。我想，艺术的终极目标当是使人类完善自己并获得健康的人格理想，而非挑战人性、道德与法律。
行为艺术的“超常”“奇特”并非艺术创造
陈晶
应该说，就行为艺术本身而言，它与油画雕塑一样，是一种艺术形式，所不同的是艺术传达媒介的不同，传统意义上的绘画，雕塑使用颜料、画布、大理石……而行为艺术则是以人的身体、行为作为主要艺术语言，其本身并不必视为异类。正如油画颜料可以画杰作，也可以画艳俗画一样，行为艺术也存在一个如何创作的问题，也存在一个好与不好的区分。
一位博士教授说，“现代艺术的基本性质是创造。”“越是超常，越是奇特，其创造价值就越大。”我不禁斗胆质疑：若以此为标准，那么艺术行为与精神错乱的病态行为的分界在哪里？这样又怎能达到他们自己所追求的境界：“现代艺术中，没有人是艺术家，也没有人不是艺术家。”而事实上，对超常、对奇特的片面崇拜已使行为艺术远远地隔离了正常的普通大众，甚至隔开了行为艺术家以外的所有人。行为艺术正在日渐狭小的一个空间里划地为牢，将不愿走入牢里的人都视为缺乏艺术常识的“外行”。近年，纯艺术这种直观语言本就在渐渐退隐为“圈内事”，而打着艺术的旗号“食人”“放血”之行为更是令同行也瞠目，算是在圈内再画了一个圈，坚守在无人喝彩的镜前顾影自怜，这次的行为艺术地道地成了一种自己唱歌、自己鼓掌的卡拉OK式的自我消耗、自我欣赏。那刺耳的声音始终让人难以理解，或许他们也并不屑于他人的理解。当不能以动听而受人欣赏，便制出噪音希求他的注意。
诚然，艺术要以创新为要旨，可是，是否前所未有即为艺术创新呢？如果这样，现在的许多犯罪行为也是前所未有，能是艺术创新吗？更何况，许多行为亦可在早些年的国外找到原型，只是国人之创新更血腥一些，更残暴一些，更违背天理人伦一些。艺术上固然没有一些硬性的规定和标准。但艺术家首先是一个社会的人，当先为人，再为艺术家，所以艺术家自由的创作空间是在“人”这个前提下的，正因为此，真正的艺术都是展示人性、自省人性，（哪怕是扭曲的人性），而不是违背人性，泯灭人性。如此行为艺术恐怖血腥，即便是艺术家本人也几次呕吐而中断“食人”行为，它让艺术家本人及观者都付出了巨大的心理伤害，可最终除了恶性刺激外，此所谓艺术又将我们推向何处？又诉说了什么？把握了什么？
难道，一些并不深刻的内容一定要用骇世惊俗的形式来图解？难道除了恶心、血腥、残暴、色情的方式，行为艺术就失语了吗？
如此“食人”、“割肉”、“喂人油”竟也被冠以艺术的名义，“艺术”这个概念如“文化”一词般被肆意滥用着，这真是行为艺术的悲哀，也是艺术的悲哀。毕竟，极端，需要的是勇气，而不是智慧与心灵。
警惕行为艺术以艺术的幌子毁灭艺术
邱浒
中国的前卫艺术由于创作者的偏执而走向了极端。与其说是创造，不如说是标新立异，哗众取宠，制造轰动效应。因为创造的一条基本原则就是要产生符合规律的成果，它不应是生活中原有的事物。前卫艺术家把生活中的一些黑暗、恐怖、淫秽的东西几乎是不加任何修饰地展示出来，这能够说是创造吗？他们所谓的创造，只是在这些东西上贴一个艺术的标签而已。吃饭、睡觉、放血、吃人肉都成了艺术，打着艺术的幌子干一切事情，最终的目的是要毁掉艺术，这到底是创造还是毁灭？
前卫艺术家们认为他们的行为是在揭露罪恶，揭露社会的黑暗面，从而引起人们的警醒与反思。但是，从今天一些人搞的前卫艺术看，缺乏明确的指向性，也没有任何标准，他们提供给观者的只是“半个意象和观念”，剩余的要靠观看者自身去填补，这样观者的不同就决定了填补内容的不同，观者自身的素质就决定了所填补内容的差异：可能是愉悦、可能是惊恐、可能是猥亵、可能是变态……但决不可能都是警醒与反思。而一些前卫艺术家们动辄就拿身体（尸体）来取乐，不知是控诉恐怖还是制造恐怖，也不知道是要呼唤道德良知还是要向道德良知宣战。艺术唤醒人的良知，不能寄希望于恐怖、血腥的视觉刺激，而应该采取一种委婉的方式，如此强烈的视觉刺激所导致的结果只有恶心与反胃，而不是真正的恐惧。恐惧直达人心，而恐怖和淫秽却只停留在视觉和官能的刺激上，并不能带给观看者哲理和思考。好的艺术作品，对社会现象应是一种深层的剖析和揭露，不应仅仅停留在模仿和表象上，像卡夫卡的《变形记》，就是这样的好作品。许多前卫艺术家的行为艺术并不能让观看者获得某种启示，倒更像是将某种观念和偏执情绪强加在他们的“艺术”活动中。因此这就决定了今天的许多前卫艺术只是少数所谓“精英”们一厢情愿的事情。
还有一些前卫艺术家认为传统优雅的艺术已不能完全满足人类自身了，因此必然要依靠前卫艺术来加以补充。这一方面反映了这些艺术家并没有正视中国社会的现实，另一方面也反映出西方文化对我们的殖民和侵略。许多前卫艺术家认为他们的艺术行为是对权力话语和大众传统的修正和批判，但他们是否曾意识到：其所作所为、其对于权利话语的抵制和批判是否正是受制于西方社会那个更为强大的权力话语的影响呢？
既然生活中有科学和伪科学，那么也肯定有艺术和伪艺术。真正的前卫艺术应该是探索性、前瞻性的艺术，我们不能把所有冠以“艺术”之名的尝试和探险都称为艺术。到底什么是真正的前卫艺术，什么是我们的坦途？每一位热爱艺术的人都应该作出冷静的思考。
行为艺术不能违背人性
张卫峰
康德曾说过：我们这个时代可以称为批判的时代，没有什么东西能逃避这批判。二百多年过去了，这位伟大的哲学家在十八世纪所做的定论，好象恰恰是指向我们的今天和今天的我们。从２０世纪８０年代直至今天，种种艺术现象已经汇成一种整体性的变革力量。带着熟悉和陌生的面孔朝我们撞来。H·里德说：整个艺术史是一部关于视觉方式的历史。中国前卫艺术的发展和“艺术家”们不同程度的选择，已远远超出视觉方式的范围。面对这些陌生而又迷离的“艺术”，我们不禁要问：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究竟要到哪里去？
所谓前卫，艺术创新得不到理解了叫前卫，人们习惯了也就不前卫了。所以前卫是一个时间性很强的概念。早期的中国前卫艺术（８０年代中期）作为对西方现代艺术的一种模仿。这种司空见惯的行为已不再具有前卫性。当时，人们也并没有太在意它在文化上的意义和学术上的价值。在２０００年，中国前卫艺术可谓是异常的火爆，它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展览馆，在法律、道德、人类文明等许多领域作出了令世人瞠目的挑战。这些人打着艺术的幌子，进行着割肉、食人、喂人油、烙印、放血、虐杀动物等一些所谓“艺术”的行为，使人毛骨悚然。显然已走上了畸形发展的道路。已远离了社会，违背了人性。他们为什么不选用人道主义的行为呢？我们再也不能容忍用艺术的名声进行乌七八糟的行为了。他们惨无人道极端的表现所反映出的对西方文化的追随和极不成熟的孩童幼稚的模仿心理，显然是缺乏创新精神的。许多问题已超出了艺术的范围。给他们戴上艺术的帽子，显然已玷污了艺术，破坏了艺术的名声，也模糊了艺术与非艺术的界限，无疑是对“人文”的一次拼杀。
反社会心理是个医学名词，是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家最为重视的，属精神性错乱一类。患者情绪不稳定，时常因一时冲动而违法乱纪，从某些方面说，这些前卫“艺术家”也是病人，他们具有明显的反社会心理。７０年代英国最有争议的艺术家丹铭·赫斯塔的一个作品的想法，他准备劈人，被劈的人正是他奶奶。而且据说他奶奶已同意了。这是大家者知道的一件事，但他一直没有做，在西方，这种法律可能更严格，他们那里更严峻的是宗教力量，大约有百分之八、九十的人信教，是一个禁区。在中国没有一个法律规定能否使用这种东西，这就给中国前卫艺术留下一些空子。而且中国是一个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社会，所以这位英国艺术家没做这个“作品”，而留给中国人把它完成了，这应引起法律部门的警惕了，法律的漏洞也会使前卫艺术显得无限的合法。难道艺术就可以无法无天吗？艺术是项严肃而艰苦的事业，要投入毕生的精力刻苦奋斗，每位成功的艺术家，都要从打基础做起，没有扎实的功底，绝不会有优秀的艺术作品。艺术不是一蹴而就的，少数急于为自己扬名获利、渴望和幻想不劳而获，不愿默默无闻从事艰苦艺术劳动的人，便借用这些耸人听闻的活动，捞名取利。
产生这些现象的原因应是多方面的。某些新闻媒体不负责任的报道与赞扬是这些现象的温床。“８０年代末，××前卫美展在北海公园的庭院中展出，并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一些新闻媒体以前所未有的姿态为这次美展刊登广告，许多外地艺术家和艺术爱好者专程赴京参观，在展览的最后一天，共卖出了近一万张门票。”（《中国前卫艺术》刘淳著第１２页，百花文艺出版社）我们为什么要鼓吹和支持他们呢？
误入歧途的行为艺术
陈池瑜
目前，行为艺术成为中国前卫艺术的代表，据说２０００年是中国行为艺术大显身手的一年，出现了以艺术的名义烙印、放血、割人肉、食人肉、喂人油、玩尸体等触目惊心的“行为”，这可谓创造了世界艺术的“新纪录”。这在艺术界、理论界以及社会上引起较强的反响。我们先简要回顾一下２０世纪以来中国前卫艺术的发展过程。２０世纪初，康有为、陈独秀、徐悲鸿要用西方写实主义方法改造中国传统文人画，当时称为美术革命、国画改良，一度被认为是前卫的，但人们很快发现，借用的西方写实主义，已成为西方美术革命的对象，是被西方现代主义所抛弃的东西，当然不前卫了。２０世纪３０年代初，庞薰琴、倪贻德在上海发起决澜社，倡导了中国第一次现代主义美术运动，借用立体主义、表现主义、野兽主义、达达主义等艺术精神、艺术观念和创作手法来推动中国油画的发展，这是３０年代中国的前卫艺术。但是它不大适宜当时中国的战争与革命年代，没有继续发展的土壤。５０年代，有少数画家，暗自借用印象主义色彩表现方法作画，应该说当时在中国是前卫的，但印象主义和现代主义都被批评为形式主义，当然没有市场。８０年代中期，将间断５０年的（指决澜社）西方现代艺术，诸如马蒂斯毕加索、康定斯基、达利等艺术家的立体的、表现的、抽象的、超现实的手法借鉴过来创造所谓新潮美术。１９８９年１月在中国美术馆举行的中国现代艺术大展是８０年代中国前卫艺术的一次总结和终结。这次大展中行为艺术已登上中国美术展览的皇宫中国美术馆了。例如有艺术家孵小鸡、卖虾、对着自己的作品开枪。９０年代中后期，波普艺术、装置艺术、人体艺术、行为艺术进一步发展。８０年代中国的前卫艺术主要以画面形象变异为主，运用变形、夸张、抽象、超现实主义等手法在画面上制造非写实形象，这在中国８０年代被看成是新的、前卫的，但这实际上是西方二次大战以前现代主义的基本手法，这在西方已经不前卫了。９０年代，中国艺术受到后现代影响，艺术家们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在画布上变换技巧了，开始运用综合材料、装置艺术、行为艺术，到２０００年行为艺术终于上演了一幕幕新剧和闹剧，这从中国前卫艺术发展的逻辑看有它的内在必然性。
美国有一位先锋艺术家叫杜尚，他在２０世纪曾将一个瓷器小便池拿到美术馆当作自己的艺术作品展览，这个作品的艺术史意义在于改变以往创作艺术的原则，如绘画要在画布上或墙壁上用色彩描绘，雕刻要在石头或木头上雕刻，现在杜尚不要这一切了，只要用观念想使一件现成品成为艺术，它就用艺术的名义成为艺术了。杜尚搞的现成品艺术对其后的达达主义、集合艺术、构成艺术、波普艺术以及行为艺术、观念艺术都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影响。美国前卫艺术家、音乐家凯奇，曾创造了《４分３３秒静默》的音乐作品，他还组织过“偶发艺术”，这种艺术有点即兴表演、观众参与其间等行为特点，带有行为艺术的因素。法国的行为艺术家克莱因，曾导演用女模特儿裸体涂上颜色在铺在地板上的画布上投掷，其印在画布上的色彩就是他的作品。这样克莱因开始用人体行为创作绘画的物质媒体。克莱因另一件作品是自己想体验人在空中飞翔的感觉，于是他从三楼上往下跳，且作飞行状态，当然地下是铺了汽垫了的，终究还怕摔死。美国的一位行为艺术家布尔顿，硕士毕业时的创作是将自己关在一个箱子里度过３６小时，体验与世隔绝的感觉。他的另一个作品《枪击》，是让人在一定距离用手枪打中他的一支胳膊，他也害怕，叮嘱开枪人不能击中胸膛。法国有一位女画家用刀将自己裸露的上身用刀划出血来。西方的行为艺术变可谓动了真刀真枪。
中国的前卫艺术，事实上一直以西方前卫艺术为参照，一直在追赶西方的前卫艺术。今年４月初，我在北京参加北京师大文艺学研究中心主办的“文学理论新趋势与教学改革”研讨会上听到北京大学王岳川教授发言，他说２０世纪中国的文学理论一直在追赶西方的文学理论，当你还没有赶上时，别人新的理论又出来了，总是追赶不上。因此他认为，２１世纪中国的文学理论不能重犯２０世纪的错误，必须超越，不能再搞拿来主义，而应搞输出主义。我想中国的前卫艺术家很有可能有类似的心态。他们确有苦闷，即始终带有模仿西方现代艺术和后现代艺术的痕迹，因而“突破”“超越”西方的前卫艺术便是一个现实的课题。于是开始和西方前卫艺术家们比狠、比恶。于是割肉植皮、放血食人，直到一位山西大同的艺术家在２０００年１月１日即新千年第一天创造一件西方艺术家无法模仿和超越的行为艺术“经典”———自缢身亡。昨天晚上我听到一位即将就读我的研究生小伍说，他在８０年代末在大同读初中一位中学美术教师搞行为艺术，即让人把他推进火葬场的炉子，当然不能点火，他要体验人在进火葬场死亡的感觉。西方行为艺术家可能还真不敢放血食人，这一下中国前卫艺术家胜利了，但这除了满足虚荣心外，究竟于艺术、于社会、于国家民族有何价值和意义呢？听说这些行为艺术之行为得到西方某些人和机构喝采、资助，中国行为艺术家是否正中奸计。中国行为艺术家们出此下策，以自侮方式争得前卫艺术的头衔，与此同时却丧失了民族的自尊。
在人类历史上，用人体作媒介进行艺术创作十分普遍，人体和生命是神圣而崇高。在原始社会和现代原始部落中，穿鼻、纹身等具有装饰人体或具有某些图腾意义，原始人用身体忍受痛苦的方式来装饰人体、赞美人体，是对人体美和生命价值的积极肯定。舞蹈是舞蹈者用身体的动作节律来抒发情感、创造舞姿，给人以美的享受或力的感受。但行为艺术者在使用人体（包括尸体）时并非在装饰人体和作审美表演，不能丝毫引起人们对人体的赞美和审美享受，带来的只是恶心和恐怖。虽然行为艺术家的某些行为被冠以艺术的名义，但没有什么艺术意义，有的只是这些行为艺术的作者们怪异自残、自虐和与社会隔离、与人性对抗的扭曲心态的表白。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放血食人之行动，体现了行动者和策划者试图通过这些过急行动来引起社会注意，亦反映了在世纪之交由于信仰、理想的危机，部分人员的无赖情绪。
另一个问题是，虽然行为艺术者，放自己的血，让血白白地流出，自己若无其事的谈天、逛街，或者吃死婴的肉，做尸体标本，喂人油，割自己身上的肉，诚然法律上没有说不能吃人肉，那么诸如吃人肉之类的行为就能以艺术的名义来干吗？艺术家自己是否有权利来自残？吃死婴、玩尸体这些明显和社会公德相违背，和人类文明与进步相反动的“行为”难道我们这个社会的道德、法律、文明能够容许无限制发展吗？曾有一位当代西方哲学家提倡“动物伦理学”，我们的行为艺术家虐杀动物，将一只猫狠毒地摔死，让它的身体和精神同时消灭，这是一种歇斯底里的残忍行为，如果让这种虐杀动物的情绪和行为滋生，虐杀人类的行为不会太远。
行为艺术在挑战用艺术的名义来玩艺术的极限，的确，这些艺术家们以承受身体痛苦的方式，如割肉、呕吐着食人肉等，来制造“行为艺术”，直至自缢，这可以既看成是行为艺术的悲壮举动与殉艺精神，也可以看成是行为艺术的穷途末路与悲剧终结。用张晓凌博士的话说，只有前卫艺术才能葬送前卫艺术。行为艺术者们自己成了前卫艺术的掘墓人。令人深思的是，中国前卫艺术经过近２０年来的艰辛创业，今天将走向何方？
食人割肉等“行为艺术”作品，给艺术理论也挑出了新的问题，是不是只要是艺术家（或自封前卫艺术家），宣布以艺术的名义干任何事加以报导就成为艺术呢？若可以，那么以艺术的名义杀伤他人、强暴、抢劫可否也成为艺术呢？艺术在此肯定被扭曲误用了，艺术成了一个包庇那些不人道、反社会的行动的罪犯，艺术理论要维护艺术的尊严，对于割肉食人之行为艺术，在此，我们要以艺术的名义：制止！同时从割肉食人“行为艺术”中，收取“艺术”的外衣，留下“行为”的事实，还割肉食人者本来的面目，割肉就是割肉、食人就是食人，事情就像安徒生童话皇帝的新衣一样简单。
行为艺术当是有审美价值的行为
陈谷香
“前卫艺术”不断产生新的话题、热点和“生长点”，造成了理论界不间歇的繁荣与繁忙。但在今天，艺术理论界却表现出了一种普遍的失望和沮丧情绪，以往那种更“新”更“后”的神话正在迅速破灭，道路似乎已到了尽头：拿够“前卫”的“行为艺术”来说，先是自虐，后是虐杀动物，玩尸体，然后是食人———接下来是否是杀人放火甚至玩核武器？有“理论”于是必说，希特勒才是世界上最为成功的行为艺术家。
行为艺术，肯定地说，没人搞得清楚这概念的内涵和外延。然而我以为，行为艺术既称之为“艺术”，总当是有审美价值的行为，决非如某位理论家所言：“一个行为只要与社会发生关系，都可以称之为艺术。”须知照此君所言，则小至卖淫嫖娼，大至核战争，无一不是“艺术”，如是岂不谬己！
而令人遗憾的是，《对伤害的迷恋》所展出的这些所谓的“行为艺术”，恰恰是惊世骇俗、哗众取宠之企图过强，却令人无法找到艺术家的审美立场。
艺术家应该是社会良知的代表，何以今天这些所谓的行为艺术家却成了消解价值体系的急先锋？尤为可耻的是某些理论家丧失了最根本的判断和指正的能力，成了当今时代泯灭良心和放弃价值的代言人。这些个前卫艺术家所谓的“行为艺术”，令人怀疑这只是他们无能的遮羞布，一方面，他们可能确实什么也做不好了，另一方面，他们又渴望着一举成名天下知，同时，他们通过自虐、虐杀动物、玩尸体、食人……以达到一种怪戾的快感；而某些理论家，如在《美术》２００１年第４期上发表《这是现代艺术》一文，大放厥词的那位先生，且不言他之论述偷换概念、牵强附会且自相矛盾、逻辑颠覆之错漏百出，单言其立场，就大可令人怀疑其要么是利令智昏，要么是缺乏公义的勇气，要么是缺乏信仰的智慧，或者兼而有之。伪前卫艺术家与某些理论家各怀鬼胎，勾结若是，这不仅是艺术的悲剧，也是时代的悲剧：艺术被以艺术的名义强奸了；而时代底层涌动的信仰危机似乎找到了可能的突破口。
艺术归属社会性而非技术性的范畴，不存在“与世界接轨”或是“走在世界前列”的问题，因此，我们大可不必与西方前卫艺术比狠、比残忍、比血腥、比明目张胆的虚伪的冷漠。我怀念我们怀有信仰的年代里创作出来的艺术，它们充满了心灵的抒情与诗意，充满了歌颂与赞美，充满了灵感与良心，充满了想象与活力。而当今这些个丧失了审美价值判断的艺术家，泯灭了真的内核相信、善的内核盼望和美的内核爱，而这样一些人会被责任感所充满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哪还谈得上“向社会上的黑暗势力和恐怖活动提出最强烈的控诉”（朱青生，《这是现代艺术》，载《美术》，２００１年第４期）呢？毫无责任感，因此他们才可以不负责任肆无忌惮地亵渎艺术，坏我艺术之名。我想，艺术的终极目标当是使人类完善自己并获得健康的人格理想，而非挑战人性、道德与法律。
行为艺术的“超常”“奇特”并非艺术创造
陈晶
应该说，就行为艺术本身而言，它与油画雕塑一样，是一种艺术形式，所不同的是艺术传达媒介的不同，传统意义上的绘画，雕塑使用颜料、画布、大理石……而行为艺术则是以人的身体、行为作为主要艺术语言，其本身并不必视为异类。正如油画颜料可以画杰作，也可以画艳俗画一样，行为艺术也存在一个如何创作的问题，也存在一个好与不好的区分。
一位博士教授说，“现代艺术的基本性质是创造。”“越是超常，越是奇特，其创造价值就越大。”我不禁斗胆质疑：若以此为标准，那么艺术行为与精神错乱的病态行为的分界在哪里？这样又怎能达到他们自己所追求的境界：“现代艺术中，没有人是艺术家，也没有人不是艺术家。”而事实上，对超常、对奇特的片面崇拜已使行为艺术远远地隔离了正常的普通大众，甚至隔开了行为艺术家以外的所有人。行为艺术正在日渐狭小的一个空间里划地为牢，将不愿走入牢里的人都视为缺乏艺术常识的“外行”。近年，纯艺术这种直观语言本就在渐渐退隐为“圈内事”，而打着艺术的旗号“食人”“放血”之行为更是令同行也瞠目，算是在圈内再画了一个圈，坚守在无人喝彩的镜前顾影自怜，这次的行为艺术地道地成了一种自己唱歌、自己鼓掌的卡拉OK式的自我消耗、自我欣赏。那刺耳的声音始终让人难以理解，或许他们也并不屑于他人的理解。当不能以动听而受人欣赏，便制出噪音希求他的注意。
诚然，艺术要以创新为要旨，可是，是否前所未有即为艺术创新呢？如果这样，现在的许多犯罪行为也是前所未有，能是艺术创新吗？更何况，许多行为亦可在早些年的国外找到原型，只是国人之创新更血腥一些，更残暴一些，更违背天理人伦一些。艺术上固然没有一些硬性的规定和标准。但艺术家首先是一个社会的人，当先为人，再为艺术家，所以艺术家自由的创作空间是在“人”这个前提下的，正因为此，真正的艺术都是展示人性、自省人性，（哪怕是扭曲的人性），而不是违背人性，泯灭人性。如此行为艺术恐怖血腥，即便是艺术家本人也几次呕吐而中断“食人”行为，它让艺术家本人及观者都付出了巨大的心理伤害，可最终除了恶性刺激外，此所谓艺术又将我们推向何处？又诉说了什么？把握了什么？
难道，一些并不深刻的内容一定要用骇世惊俗的形式来图解？难道除了恶心、血腥、残暴、色情的方式，行为艺术就失语了吗？
如此“食人”、“割肉”、“喂人油”竟也被冠以艺术的名义，“艺术”这个概念如“文化”一词般被肆意滥用着，这真是行为艺术的悲哀，也是艺术的悲哀。毕竟，极端，需要的是勇气，而不是智慧与心灵。
警惕行为艺术以艺术的幌子毁灭艺术
邱浒
中国的前卫艺术由于创作者的偏执而走向了极端。与其说是创造，不如说是标新立异，哗众取宠，制造轰动效应。因为创造的一条基本原则就是要产生符合规律的成果，它不应是生活中原有的事物。前卫艺术家把生活中的一些黑暗、恐怖、淫秽的东西几乎是不加任何修饰地展示出来，这能够说是创造吗？他们所谓的创造，只是在这些东西上贴一个艺术的标签而已。吃饭、睡觉、放血、吃人肉都成了艺术，打着艺术的幌子干一切事情，最终的目的是要毁掉艺术，这到底是创造还是毁灭？
前卫艺术家们认为他们的行为是在揭露罪恶，揭露社会的黑暗面，从而引起人们的警醒与反思。但是，从今天一些人搞的前卫艺术看，缺乏明确的指向性，也没有任何标准，他们提供给观者的只是“半个意象和观念”，剩余的要靠观看者自身去填补，这样观者的不同就决定了填补内容的不同，观者自身的素质就决定了所填补内容的差异：可能是愉悦、可能是惊恐、可能是猥亵、可能是变态……但决不可能都是警醒与反思。而一些前卫艺术家们动辄就拿身体（尸体）来取乐，不知是控诉恐怖还是制造恐怖，也不知道是要呼唤道德良知还是要向道德良知宣战。艺术唤醒人的良知，不能寄希望于恐怖、血腥的视觉刺激，而应该采取一种委婉的方式，如此强烈的视觉刺激所导致的结果只有恶心与反胃，而不是真正的恐惧。恐惧直达人心，而恐怖和淫秽却只停留在视觉和官能的刺激上，并不能带给观看者哲理和思考。好的艺术作品，对社会现象应是一种深层的剖析和揭露，不应仅仅停留在模仿和表象上，像卡夫卡的《变形记》，就是这样的好作品。许多前卫艺术家的行为艺术并不能让观看者获得某种启示，倒更像是将某种观念和偏执情绪强加在他们的“艺术”活动中。因此这就决定了今天的许多前卫艺术只是少数所谓“精英”们一厢情愿的事情。
还有一些前卫艺术家认为传统优雅的艺术已不能完全满足人类自身了，因此必然要依靠前卫艺术来加以补充。这一方面反映了这些艺术家并没有正视中国社会的现实，另一方面也反映出西方文化对我们的殖民和侵略。许多前卫艺术家认为他们的艺术行为是对权力话语和大众传统的修正和批判，但他们是否曾意识到：其所作所为、其对于权利话语的抵制和批判是否正是受制于西方社会那个更为强大的权力话语的影响呢？
既然生活中有科学和伪科学，那么也肯定有艺术和伪艺术。真正的前卫艺术应该是探索性、前瞻性的艺术，我们不能把所有冠以“艺术”之名的尝试和探险都称为艺术。到底什么是真正的前卫艺术，什么是我们的坦途？每一位热爱艺术的人都应该作出冷静的思考。
行为艺术不能违背人性
张卫峰
康德曾说过：我们这个时代可以称为批判的时代，没有什么东西能逃避这批判。二百多年过去了，这位伟大的哲学家在十八世纪所做的定论，好象恰恰是指向我们的今天和今天的我们。从２０世纪８０年代直至今天，种种艺术现象已经汇成一种整体性的变革力量。带着熟悉和陌生的面孔朝我们撞来。H·里德说：整个艺术史是一部关于视觉方式的历史。中国前卫艺术的发展和“艺术家”们不同程度的选择，已远远超出视觉方式的范围。面对这些陌生而又迷离的“艺术”，我们不禁要问：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究竟要到哪里去？
所谓前卫，艺术创新得不到理解了叫前卫，人们习惯了也就不前卫了。所以前卫是一个时间性很强的概念。早期的中国前卫艺术（８０年代中期）作为对西方现代艺术的一种模仿。这种司空见惯的行为已不再具有前卫性。当时，人们也并没有太在意它在文化上的意义和学术上的价值。在２０００年，中国前卫艺术可谓是异常的火爆，它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展览馆，在法律、道德、人类文明等许多领域作出了令世人瞠目的挑战。这些人打着艺术的幌子，进行着割肉、食人、喂人油、烙印、放血、虐杀动物等一些所谓“艺术”的行为，使人毛骨悚然。显然已走上了畸形发展的道路。已远离了社会，违背了人性。他们为什么不选用人道主义的行为呢？我们再也不能容忍用艺术的名声进行乌七八糟的行为了。他们惨无人道极端的表现所反映出的对西方文化的追随和极不成熟的孩童幼稚的模仿心理，显然是缺乏创新精神的。许多问题已超出了艺术的范围。给他们戴上艺术的帽子，显然已玷污了艺术，破坏了艺术的名声，也模糊了艺术与非艺术的界限，无疑是对“人文”的一次拼杀。
反社会心理是个医学名词，是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家最为重视的，属精神性错乱一类。患者情绪不稳定，时常因一时冲动而违法乱纪，从某些方面说，这些前卫“艺术家”也是病人，他们具有明显的反社会心理。７０年代英国最有争议的艺术家丹铭·赫斯塔的一个作品的想法，他准备劈人，被劈的人正是他奶奶。而且据说他奶奶已同意了。这是大家者知道的一件事，但他一直没有做，在西方，这种法律可能更严格，他们那里更严峻的是宗教力量，大约有百分之八、九十的人信教，是一个禁区。在中国没有一个法律规定能否使用这种东西，这就给中国前卫艺术留下一些空子。而且中国是一个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社会，所以这位英国艺术家没做这个“作品”，而留给中国人把它完成了，这应引起法律部门的警惕了，法律的漏洞也会使前卫艺术显得无限的合法。难道艺术就可以无法无天吗？艺术是项严肃而艰苦的事业，要投入毕生的精力刻苦奋斗，每位成功的艺术家，都要从打基础做起，没有扎实的功底，绝不会有优秀的艺术作品。艺术不是一蹴而就的，少数急于为自己扬名获利、渴望和幻想不劳而获，不愿默默无闻从事艰苦艺术劳动的人，便借用这些耸人听闻的活动，捞名取利。
产生这些现象的原因应是多方面的。某些新闻媒体不负责任的报道与赞扬是这些现象的温床。“８０年代末，××前卫美展在北海公园的庭院中展出，并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一些新闻媒体以前所未有的姿态为这次美展刊登广告，许多外地艺术家和艺术爱好者专程赴京参观，在展览的最后一天，共卖出了近一万张门票。”（《中国前卫艺术》刘淳著第１２页，百花文艺出版社）我们为什么要鼓吹和支持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