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台故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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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展雄,笔名含展,甘肃灵台人,作家、评论家,以散文和评论见长,著有散文随笔集《坐听蝉声》。
  
  东有春熙,西有琴台。这两条文化走廊,宛如两颗璀璨的明珠镶嵌于天府之国,一古一今,各显风流。走在青石铺就的琴台路上,仿佛溯时间河流而回,进入历史的时光隧道,做一回文化意义上的探寻。
  琴台故径,位于蓉城西南通惠门,毗邻十二桥。于公元2002年仰国运恒昌,政通人和,仿古修葺,昔日风采,得以重现。触目远眺,但见:牌坊宛然,气势恢弘;楼台亭阁,雕梁菱窗;朱墙青砖,飞檐画廊。入夜,华灯初上,光华璀璨,霓虹闪烁,一条故径,化为五彩斑斓之河流;两旁屋舍,尽成七色织锦之帛缎,端的是精妙绝伦,天上人间,使人流连忘返,乐不思归,实乃天府蓉城一大历史人文奇观。
  然此路何以琴台命名?此间自有一段风流韵事、千古美谈。
  西汉才子司马相如,表字长卿,风流倜傥,文采斐然,于辞赋一道甚为精通,其名作《子虚赋》流传千古而不衰。《史记·马相如列传》载,他入京师、梁国宦游归蜀,应好友临邛(今四川邛崃)令王吉之邀,前往做客。当时临邛首富卓王孙有一女卓文君,眉如远山,面如芙蓉,通晓琴棋书画,为人放诞风流,可怜天妒红颜,青年寡居。自然是面对春花秋月,感物伤人,倍感凄凉,每日以弹琴赋诗忧忧度日。时,卓王孙举盛宴,吉与相如皆为上宾列席。席间,相如鼓琴而歌,曲为《凤求凰》,措辞大胆热烈,“琴挑”卓文君之心。文君窃从户窥之,怦然心动。既罢,相如乃使人重赐文君侍者(婢女)通殷勤。文君夜奔相如,相如乃与之驰归成都。
  相如家贫如洗,二人相濡以沫,举案齐眉。文君抛下千金之身,当垆卖酒;相如才情为帝所赏,拜为上卿,此为后话。然则二人全然不畏封建势力之阻挠,私奔而结伉俪,为后世诸多男女引标高风,尤为人所称道,如今思之,莫不为相如之才情、文君之慧眼胆识所动,平添一缕怀古伤今之幽情。
  然而,平地又起风波。相如赴长安赶考,对送行的妻子卓文君发誓:“不高车驷马,不必此过。”聪慧多情的文君却深为忧虑,于是委婉相劝:“男儿功名固然很重要,但也切勿为功名所累,作茧自缚。”此后一别就是五年,期间音信全无,文君日日思君,夜夜垂泪。司马相如因为《子虚赋》轰动京城,做了皇帝的侍郎官。一日,卓文君收到司马相如的一封家书,又惊又喜,拆信阅之,寥寥十三字,跃然纸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惟独无“亿”。君心淡漠到已经没有忆了。她一下子明白了,当了新贵的丈夫,已有弃妻之意。原来司马相如日见卓文君年长色衰,有意纳茂陵女为妾,文君闻之肝肠寸断,伤心欲绝,遂按照司马相如信中的数字,写了一封回信:
  一别之后,二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不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量,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倚栏,重九登高望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流水,飘零零,二月风筝断了线。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噫(亿)。她写的家书首尾连环,成为一首连环情诗。
  继而又愤然作《白头吟》一首,并随诗附文,曰: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
  她气犹未平,随后再补写两行: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司马相如读后羞愧不已,忆起当年夫妻恩爱,遂绝纳妾之念,亲自登门,以高车驷马接走“糟糠”之妻卓文君。
  是故,今有琴台故径,以铭相如文君逸事。而今琴台重建,故径再通,实为天府西蜀人民一大幸事。
  徜徉琴台故径,望楼台而吊古,抚壁柱而思今。时隔千载,物是人非,佳人已去,唯余美酒飘香;才子已逝,独留古琴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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