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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人像摄影师,乔治·纳尔逊(GeorgeNelson)对爵士音乐的痴迷让他能够捕捉伦敦爵士音乐现场中最精彩的光影瞬间,他的发烧友身份既让他结识了众多不同的音乐团体,也让他能更客观地记录音乐现场,捕捉整体表演的节奏。
纳尔逊十岁从尼日利亚搬到伦敦,丰富多元的都市文化和他的原生背景给予了他独特的记录视角,他最近的摄影项目及其作品集《情景》(SCENES )将他对爵士音乐和摄影的热爱展现得淋漓尽致。
与乔治·纳尔逊对谈
你是如何走上摄影之路的?
纳尔逊:我小的时候不喜欢入镜,所以我希望每次家庭合影时成为那个掌镜的人。我从14岁开始学习摄影,后来就很少出现在家庭照片中了。我的家庭背景和我现在的职业并无太多联系。我的父母来自尼日利亚,在我10岁的时候举家搬到了伦敦,父親是一个工程师。但我从小就对视觉文化着迷,所以现在并不意外自己走上了摄影之路。
你是如何开始你的职业生涯的?
纳尔逊:我以摄影师身份赚到的第一桶金,来自十年前自己出版的摄影作品集《来吧周日》(COMESUNDAY )。这本作品集的口碑和销量都还不错。此后我慢慢地对摄影认真起来。当然,选择这个职业就意味着有很多现实问题需要考虑。在伦敦这样生活成本如此高昂的城市,你总是得有副业从经济上来支持创作。
在此之前,我也一直在拍摄,但都是零散的照片,近些年我才开始慢慢探索自己的纪实摄影项目和出书设展,现在,开展不同的摄影项目已经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伦敦爵士音乐现场的摄影项目?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纳尔逊:我一直都是一个爵士乐迷。我在伦敦认识很多有名的爵士音乐家。我了解各个专辑背后的故事,平时也会撰写乐评,罗列歌单,可以说这是我成年后生活的很大一部分。当然摄影也是一样。我之前从未想过将这两件事情融合到一起,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这些精彩的音乐演出值得被记录。作为一个从1990年代中期便游走在伦敦大小音乐现场的人,我总能察觉爵士音乐圈中各种有趣的事。在这个城市里无时无刻都有戏剧般的故事在上演,不同种族、不同年龄的人因为爵士音乐相聚在一起。
于是我试图用摄影记录音乐场景。我希望我曾亲身体验的那股现场的热潮能够在观众看到我的作品时扑面而来:爵士乐手在演出开始前几乎没有时间吃饭,有时候点的外卖到晚了,他们狼吞虎咽;有些演出在很华丽的场所,有些却在伦敦西南不为人知的地下室进行;试音环节,有的人总是手忙脚乱,而有的人却井井有条……
有些照片值得被一再回顾,它们本身就充满韵律感。你能在照片中想象音乐的流动,看到声音在其中穿行。我希望我能够如同爵士作曲一般通过我的审美和节奏来带动读者:何时翻页,何时停下,何时加速,何时减速。
你是如何挑选图片的?
纳尔逊:挑选照片好像就是一个“放弃自己孩子的过程”,在将摄影项目制成作品集的过程中,我总是选择那些能够为主题服务的,而不是我最喜欢的照片。有些人的照片之所以不断出现,是因为我希望能够展现音乐现场的连续流动性。通过这些人的视角,你能够看到真实的现场,而有些很好的照片或是很著名的音乐家的照片我没有选择,并不是因为他们不重要,而是这些对于整体故事的叙述是无关紧要的。我不希望因为想要取悦大家而将所有人都收录在里面,总是要有所取舍。
如何拍到一个好的瞬间?
纳尔逊:好的瞬间在我看来就是真实的瞬间,让读者身临其境。我不喜欢那些音乐家们很喜欢的、让他们看起来像名人英雄的照片。我觉得好的瞬间不是这样的,而是那些能够传递现场热情的、有现场感的,甚至能让你听见音乐的照片。好的瞬间就是传达我当下真实感受的瞬间。
你是如何融入音乐人的群体的?
纳尔逊:我不仅是一个摄影师,我也是一个爵士发烧友,我认识不同的音乐群体,所以我能够在不同的音乐现场拍摄。而这样的身份也让我能够更客观地记录现场,拍摄到整体表演的节奏。我的诀窍就是拍摄的时候靠得很近,而且要长时间保持近距离。如果你在很近的位置拍一张照片然后跑掉,音乐人们会觉得不舒服,而且会干扰他们的演出。但如果你一直保持近距离,他们会忘记你的存在,忘记相机的存在,你就静静地等待合适的瞬间拍摄。
你一般会在什么位置拍摄?
纳尔逊:我希望我所在的位置能真实体现我的现场感受,就像是真正的观众一样,我当然希望自己能够在前排,能够看到更多的细节,但有的时候我也会拉远距离,记录一下全局。
那你是如何选择镜头的呢?
纳尔逊:我几乎不用变焦镜头。我基本都用近距离的焦段,因为我总是离拍摄对象很近。首先,音乐现场的光线条件一般都不会很好,光线变化很大,变焦镜头很多时候是没有办法掌控这样的光线的。其次,我希望我的照片能够真实表现我和拍摄对象的关系和距离。对我来说我不喜欢那些夸张的角度,你看到的第一时间总会去想这是什么镜头,什么相机,摄影师在哪里,这就毁掉了你想记录的那个瞬间,喧宾夺主了。摄影师应该在他的照片里是隐形的。
你觉得伦敦这个城市是如何影响你的创作的?
纳尔逊:像伦敦这样的大都市,社会文化是非常多元的,在音乐上也可见一斑,如果你在倫敦听爵士,你总是可以捕捉到非洲加勒比海、欧洲、世界各地音乐的影子,因为音乐人们来自五湖四海。这些爵士乐手并非全是科班出身,他们的本土音乐影响着他们的创作。没有人可以否认爵士文化受到美国影响颇深,但与此同时人们将自己的身份认同、文化烙印像邮票一样贴在自己的音乐上。
你自己做音乐吗?你觉得音乐和摄影的关系是怎样的?
纳尔逊:我不是音乐人,但我能够迅速地分辨不同的乐器,甚至不同的演奏者。我有非常多的唱片收藏,超过八千张。我的音乐知识还算丰富,但我本人并不演奏乐器,因为很早的时候我便决定了做摄影师。
1940~1950年代的很多音乐记录是依赖摄影的,当时的黑人音乐家的处境非常艰难,你或许通过音乐能听到他们的痛苦和呼喊,但同时也只有那些照片才能直接地向后来的我们复述曾经发生的一切。摄影的价值就在于能够真实准确地记录。
当我在做这本摄影集的时候,我想或许要几十年后人们才会觉得它看起来很有时代感,我并没有意识到才没过几个月,因为疫情,这样密集的人群聚集很可能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发生了。正是有了摄影,我们才能够去更直接地回忆那些被封存在档案里的音乐现场。
跟我们分享一下最难忘的一次拍摄吧,聊聊那些在拍摄中遇到的有趣的人。
纳尔逊:很难说哪张照片是我喜欢的,但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是有故事的。在项目拍摄过程中,我计划去拍摄一次音乐家在演出前的旅途,隐喻音乐旅途中的分道扬镳。但我的拍摄项目已经进入尾声,只有拍摄两场演出的时间了,当时觉得这个想法多半实现不了,但总之我还是带着相机去拍摄了。而那两场拍摄,就像奇迹一般给了我想要的一切。其中一场我跟乐手们坐公交和火车去牛津,虽然听起来过程就不怎么有趣,但是很意外地,半路上车抛锚了,红色的油漏出来就像血一样,这一幕充满了戏剧感,一切都不是提前安排好的,而我就在那里记录这突如其来的瞬间,一切就如同我期待的隐喻一样。
疫情是否影响了你的创作?
纳尔逊:当然。现在疫情慢慢好转,音乐演出也开始复苏了,但我们短时间内再也见不到拥挤热闹的现场演出了,但人们开始在公园、户外演出,我的拍摄也会随着他们的表演计划调整。
你最近有什么新的拍摄计划吗?
纳尔逊:我学到的一条经验就是:不要着急。所以今年我主要还是专注于我的这本摄影集《情景》,我希望能够给它足够的关注,让世界各地更多的读者能够看到它。除此之外,在拍摄音乐演出的时候,有一个很有趣的人给了我做一个新项目的灵感。他叫彼特·弗里曼,几乎整个伦敦爵士圈的人都知道他,因为他每天都会去一个音乐现场,风雨无阻,已经有十几年了,他是最忠实的爵士演出支持者。疫情开始以后,音乐演出停摆了,大家都想知道他一个人在家还好吗?于是一些音乐人联合起来,专门在网上给他表演了一场。现在疫情慢慢好转,表演也会逐步开始,我希望能围绕这个人做一个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