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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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原的天空纯蓝壮阔,洁白的云在风中飘舞,映衬蓝天的圣洁,远山上的积雪与阳光辉映,发出刺眼的光,照耀山下的红石。哨所在广阔的蓝天下显得那样小,那样孤单……
  哨所里三个人,老班长、我、还有军犬朵儿。朵儿初来的时候,老班长看见它脑门上有一小撮白毛,就像一朵云彩,因此,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朵儿。
  朵儿与我们相依为命,是我们生活和生命中重要的伙伴,我们随时随地把它带在身边,无论巡线还是下山领给养。朵儿素养极高,我在离哨所三里的配电房值守时,班长把做好的饭装在盒子里,挂在朵儿的脖子上,然后拍拍它,朵儿便会飞快地跑到这里,叫着让我开门,然后趴在那里静静地看我吃饭,再把饭盒带回来。有一次它跑得太快,饭洒了,它一进门,便呜呜地叫了几声,然后趴在那里,可怜地等我训斥。当我爱怜地抚摸它的时候,它就用舌头轻轻地舔我的手,然后眼里泛着泪光。
  记得有一次,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和班长巡线回来,一群狼围住了我们,是朵儿奋不顾身地与群狼搏斗,我们才安然脱险。那一次,朵儿后腿被撕咬掉一大块皮,一个多月伤口才好,我们心疼坏了,每天都要做好吃的给它。朵儿急着和我们一起巡线,可班长不让,把它锁在屋子里,每次走,我们都能听见它带着哭腔的呜呜声。每天巡线回来,我们第一件事便是坐在朵儿那里,逗它开心,给它拿些吃的……
  半个月后,朵儿好了。又一次跟着我们巡线,它十分兴奋,在我们前后不停地飞奔,然后不停地往我们身上趴。许多时候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们仨分开了,那是怎样的离别,我不敢想象。
  可老天似乎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就在我们欢天喜地开始往日生活的时候,一个意外发生了,朵儿一连几天神情呆滞,流口水,而且对我们有敌意。我们以为朵儿病了,便请来军医给它看,可军医告诉我们,朵儿快疯了。我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朵儿不知为何染上了狂犬病毒。军医说应该是那天晚上,朵儿和狼搏斗时,被狼咬伤染上的。
  我们把它关在锅炉房里,想着有奇迹发生,朵儿会好起来。可朵儿的病越来越严重,就连我们给它送吃的时候,它都向我们呲牙。不过有些时候,它也显得很安静,但这样的时间少之又少。三天后,团里下了命令,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让我们立即处决朵儿。班长亲自跑下山找到团里,希望能救治朵儿,可军医告诉我们,这种病哪儿都治不了,狗自身也很痛苦,不如让它早点走……
  那天,班长流着泪,端着枪打开了锅炉房的门。朵儿今天十岁,两岁时便跟着老班长,班长把它当成了最亲密的战友。八年的感情,班长怎么能下手把它打死。
  那一天,朵儿出奇的安静。班长在那里嚎啕大哭,他想上前再抱一下朵儿,可又不能靠近。此时,我看出了朵儿眼里也有泪花。班长不顾一切要冲上去抱它,可被我拉了回来,此刻,我们需要冷静。班长哭着把枪交给了我,让我执行,他转身回到宿舍关上了门。可我又如何下得了手,我与朵儿相处四年,我早已把它当成了兄弟,我几次咬紧牙端起枪瞄准它,又放了下来。朵儿目光呆滞地对着我。
  我突然想起朵儿给我送饭,清晨在我的床边舔我脸……那在我身边像天使一样的战友,今天我要亲手与它诀别,我该怎样控制我的情感。我放下手中的枪,跑到宿舍和班长抱头痛哭。好一会儿,班长安静了下来,对我说:“打个电话吧,让军务来处理。”
  我拨打了团里的电话,可就在这时,班长突然跑了出去。我这才发现,刚才没锁门,朵儿跑了出去,向着山路拐弯的地方跑去。我们不知道朵儿想干什么,急忙追了出去,边跑边喊它,可朵儿一直向前跑着。拐弯处是个悬崖,朵儿跑到那里,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我们,呜呜地叫了两声,突然间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我和班长都惊呆了,转身沿着山路往下跑……
  静静的山谷底,朵儿混身颤抖蜷缩在那里,班长坐在它的旁边哭着。突然,朵儿睁开眼看着我们,班长抚摸着它的头,伸手想把它的眼睛合上。朵儿努力地伸出舌头,想舔班长,可又无力地闭上眼。
  在那生命的禁区里,朵儿是与我们相依为命的战友。因为在雪山下,在方圆百里没有人烟的地方,我们共同呼吸,抵抗寂寞,顽强生存,彼此在心里都把对方看成生命中最珍贵的依靠。我们就把朵儿葬在了哨所旁边。再后来,班长退伍了,我也考上了军校离开了那里,可在许多时候,在许多次梦里,我的心都会飞到那里,总会梦见朵儿舔我的手,然后哭醒。朵儿,你在高原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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