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度芸黄:你走了,那片海的浪漫仍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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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爷爷,是一位抖音号上拥有2000万粉丝、点击量破30亿的优雅真情老人。26年前,他深爱的妻子不幸被确诊为渐冻症,最多只能再活两年。然而,在“北海爷爷”体贴入微的照顾与陪伴下,她躲过了命运的轮盘,多活了20年。
  6年前,妻子终归还是走了。“北海爷爷”在她的遗书里,发现了她未了的心愿……

爱妻走了:遗书里有个未了的心愿


  2014年除夕夜,69岁的赵静娴在亲友们跨年倒计时的呼喊声中去世了。丈夫杨北海说:“她生病瘫痪的20年里,我没让她受一次委屈,这辈子,我对得起她,她也对得起我……”杨北海与赵静娴的缘分,始于一场非浪漫的相遇。
  当时,杨北海是青岛市车辆厂的技术骨干、活雷锋。那天,一名自称叫“赵前进”的文宣队女同事,因为急着要到厂子里的广场上演出,又不熟悉路,便拉着胸前佩戴着厂徽的杨北海帮着带路。
  上台后,女孩抱着随身携带的手风琴,一边拉一边唱了起来,很快便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不知谁在台下喊了一声“她是新厂长”,其他人便闹哄哄地喊“厂长再来一段”。后来,真正的新厂长出现了,“赵前进”还在台上继续嗨。
  次日,“赵前进”(实际上叫赵静娴)便被厂里通报批评,而作为“帮凶”的杨北海,不仅吃了一记警告,还被责令当众检讨。
  这就是杨北海和赵静娴的初遇。当时,杨北海满心只盼着两人的生活再也别有什么交集。
  但缘分就是这么神奇。此后的日子里,杨北海和赵静娴总是不期而遇。要么是厂里搞文艺汇演,他们被安排在了同一个节目组里;要么是杨北海的弟弟杨北川和女同学打架,结果赶到学校之后才发现,女同学竟是赵静娴的妹妹赵静雯……
  随着接触的深入,赵静娴的勇敢、大胆、坦白与有趣,深深地吸引了杨北海。而赵静娴也喜欢杨北海骨子里的善良、憨厚与踏实。尽管杨北海的母亲起初坚决反对,但两人还是不顾一切地走到了一起。他们结了婚,领了证,还有了健康可爱的儿子杨楷。
  然而,就在一家三口的日子越过越有盼头的时候,命运却给了他们残酷的一击。1994年,赵静娴被确诊为渐冻症,并被告知只有两年的生命。
  为了照顾赵静娴,杨北海从车辆厂辞了职,在医院没日没夜地照顾妻子。
  赵静娴喜欢看书,病后依然如此。有时书跌落了,杨北海就帮她捡起来,稳稳地靠在被子上,方便她继续看;人跌在了地上,摔得红肿,又湿了衣衫,他就去柜子里帮她找身干净的衣服换上,趁她看书的时间,把红花油倒在手心里,搓热了,给她揉一揉摔伤的地方来活血化瘀。
  担心晚上因为太累睡得太死,杨北海就用一根绳子,一头系在妻子的手上,一头系在自己的手上。但凡赵静娴要翻身或者大小便,他都会第一时间醒来,帮她处理。赵静娴年轻的时候爱吹拉弹唱,杨北海一有空,就坐在床头,为她弹奏她最爱听的曲子……
  在他人眼里的琐碎繁杂,杨北海一做就是20年,也让爱妻的生命延续了20年。
  妻子去世的当晚,杨北海蹲在墙角,无声地抽泣着。儿子杨楷走到他的身边,颤抖着对他说:“爸,妈走了……”听到这句话的杨北海仰起了头,努力地把泪水往回咽,突然伸出了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自从赵静娴去世后,杨北海就变得寡言起来。不爱出门,总是在家,像株失去了生气的植物,静静地打扫房屋、做饭,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眼睛却总是盯着别处,静静地发呆。
  儿子察觉到了父亲的异常,怕他闷出毛病,便频繁地往家里跑。有一天晚上,儿子起夜上厕所,路过母亲的房间时,看见父亲保持着平躺的姿势,沉沉地睡着,手里抱着母亲的相框。
  杨北海的寡言和不愿意与人接触,都是表象。据杨楷的一位心理学家朋友分析,杨楷的父亲八成是抑郁了。
  “老年人得这个病的很多,原因也有很多。”朋友见怪不怪地说,“突然搬家,孩子远嫁,伴侣或老友过世,都给他们一种不被需要的感觉,简单来说就是没奔头了。”杨楷深表赞同,也表示自己花了很多时间陪伴父亲,但是收效甚微。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妈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朋友问杨楷。
  赵静娴走的时候,除了放在家里的那些书本、信,再就是留在她的妹妹赵静雯那里不多的衣物。办完赵静娴的后事之后,杨北海几乎没有和赵静雯见过面,杨楷只能碰碰运气。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杨楷刚从朋友的心理咨询室回到家,小姨赵静雯后脚就跟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父亲杨北海也在家。
  “这是你妈的遗书。”赵静雯对杨楷说。
  赵静娴临走之前,别说拿笔了,手都抬不起来,如何能写遗书呢?难道是由赵静雯代笔的?可信封上的“杨北海收”,却分明是赵静娴的字迹……

到欧洲去:那是你心心念念的地方


  “我姐刚诊断出来患有渐冻症的时候,听医生说她最多只有两年的活头,她那时候就写了这封信。”赵静雯轻轻地讲述着,“但她没想到,这两年却被姐夫延长成了20年。这封信,她说等她走后,再让我交给姐夫,没想到竟然在我这里放了20年。要不是今天收拾屋子,把以前的旧衣服都找了出来,我怕是永远也想不起来这封信了。”
  说着,赵静雯把信交到杨北海手上。信被保存得很好,牛皮纸信封一点破损都没有,上面的字清晰可见,连封口都被膠结结实实地封着。杨楷和小姨对视一眼,退出了家门,将空间和时光留给了杨北海和赵静娴。轻轻地拆开信,赵静娴娟秀的字迹跃入了杨北海的眼帘:
  “我这辈子,对于想做的事儿从来没有犹豫过,生活、工作、学习都是,爱你也是。唯独在我心底,一直有个想去的地方,没来得及……”
  当晚,杨北海叩响了儿子的房门:“杨楷,我想出去走走。”杨楷问他想去哪儿,他迟疑了好久,吐露了两个字:“丹麦。”
  当年,杨北海常常被赵静娴拉着排演各种戏剧,其中《哈姆雷特》是他们演得最多的剧目。而《哈姆雷特》故事的背景地,就是丹麦的克伦堡宫。   此后,去丹麦便成了杨北海余生最大的目标。2019年5月,在儿子的陪同下,杨北海来到了丹麦。
  5月的丹麦春寒料峭,天气变幻无常。杨楷一觉醒来时,窗外空中正飘着小雪。山区已然复苏,冰山融化成雪水浇灌着树木花草,滋润着大地。
  起床洗漱时,杨楷发现,父亲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瞧见杨楷后,杨北海就低头看了看手表:“你醒了,吃早饭吧。”
  杨北海指了指桌子,杨楷顺着父亲示意的方向看去——牛奶、煎三文鱼、面包还有煎蛋,一应俱全。
  饭后,杨北海便和杨楷一起,去了《哈姆雷特》的故事背景地——克伦堡宫。放眼望去,尽是全北欧最精美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华美的门庭内挂有一幅幅古老而华丽的油画。
  宫殿中,剧团正上演着莎翁的不朽名著《哈姆雷特》。演员们声情并茂,杨北海和儿子即便听不大懂他们说的台词,可从他们抑扬顿挫的语气中,也能听出情节的缓急。
  突然,杨北海的眼神有了光亮。他想起了当年自己和赵静娴排练《白毛女》的情景。赵静娴是那种敢于突破一切常规的个性,所以,排着排着,她就对严格按照原著编写的剧本不满意了:“我觉得女主角喜儿太被动了,签卖身契,嫁黄世仁……她怎么就不知道反抗呢?”杨北海一时语塞,便反问她:“依你看呢?”她把辫子往后一甩:“肯定不能轻饶了黄世仁呀,我一上台,就啪啪给他两巴掌……”杨北海赶紧插话:“照你那么改,还叫《白毛女》吗?成《女山贼》了……”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舞台上的音乐将杨北海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他的神情也随之黯淡下来:“要是赵静娴在就好了。如果她还在,现在已经是70多岁的小老太太了。”
  戏演至最后一幕,杨北海使劲地给这些优秀的演员鼓掌。
  穿过长廊,杨北海仔细地看遍了这座城堡的每个角落。他时而惊叹,时而黯然。临走前,杨北海在售卖纪念品的铺子里,购买了一把大宝剑。
  看着父亲稚气地玩弄着宝剑,并小声地说着某些书里的台词,杨楷顿时感觉他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内心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妈妈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想看看除了弄堂之外的世界。可她直到去世,也没有机会弥补这个缺憾。
  但是,杨北海带着赵静娴来了。带着她的心愿,来看她心心念念的世界了。那一夜,父子俩面对面裹着毛毯,围在火炉旁,聊到次日凌晨。

优雅活着:那片海的浪漫是为你上演


  从欧洲回来后,杨北海的精神状态渐渐地恢复了正常,不再经常坐在一个地方发呆,也愿意搬到儿子的住处,和他一起聊聊天。
  此时的杨楷,经历过创业的激荡,沉淀了丰富的经验,已经是公众号作者、畅销书作家,他将父母的爱情分享给广大粉丝时,感动了不少人。
  其实,早在父子俩去北欧之前,就有粉丝提出:“能见见你父亲吗?”粉丝的话给了杨楷启发。父亲年轻的时候就是颜值担当,如今脸上虽然饱染风霜,但如果打扮打扮,说不定会别有一番优雅呢。再为他注册抖音号,和粉丝聊聊人生,让年轻人感受“从前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爱情,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吗?
  杨楷将这样的想法告诉了父亲。杨北海起初并不同意,但拗不过儿子的他,最终还是穿上了儿子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西装,打上领带,戴上了眼镜和礼帽,再拄着一根拐杖。一个儒雅的、风度翩翩的“北海爷爷”就这样呈现在了人们的眼前。
  大家纷纷被这位儒雅的老人所打动,在他日常的vlog(视频博客)中,去学习生活应该拥有的仪式感,和自己要保持的年轻态。
  杨北海很注意打理自己的形象,他坚持敷面膜,并将用过的面膜用来保养颈部、手臂,或者擦皮鞋,做到物尽其用;在穿着上,在经济能力允许的范围内,杨北海尽可能保持着衣着的品位与时尚,做一个靠谱的人。用他的话说就是:“活着要有仪式感,无关年龄”。
  在抖音上展示生活和粉丝们互动的过程中,杨北海重新有了被人需要的感觉,他的活力被一点点激发出来。“北海爷爷”的每一条视频,都引来粉丝的狂热追捧:“爷爷年轻时肯定帅爆了。”“你品,你细品,他不香吗?”“这就是传说中的美男子吧……”
  这些当年杨北海和赵静娴想做但没做的浪漫之事,在她离开之后,他都一一给她上演了。而北欧之行结束后,杨北海也彻底从失去赵静娴的难过情绪中走了出来。
  杨楷终于大胆地提出了那个他构思了5年的想法,他想完整地记录父母这段爱情,但是杨北海立刻就拒绝了。他从来没有想要歌颂自己的意愿,他甚至不想提及这段往事。但杨楷说,这不单单是一次记录。他是想在这个速食爱情的年代,展现出从前车马慢、一生只爱一个人的画面。想用一种特别的方式,纪念这段美好的爱情,让大家相信真爱永远存在。杨北海思索良久,终于同意了。
  那段时间,父子俩经常聊到深夜。杨楷不知道,原来腼腆羞涩、不善言辞的父亲,也有那么大胆、冒进的一面。父亲和母亲的故事,竟是从当年广场演出的那场闹剧开始的。原来,自从母亲离世后,父亲没有一刻不在回忆从前。原来,一段再好的感情,也免不了磕磕绊绊。原来,爱了就没舍得想过放弃,才是这人世间最终极的浪漫……
  2020年5月,“北海爷爷”与“赵静娴奶奶”的爱情故事,经过儿子杨楷的撰写,成为印在纸上的铅字,洋洋洒洒一部书,名字就叫《我们最好的时光》。在路遥马急的人世间,楊北海和赵静娴相伴相守的时光,就是他们最好的时光。
  书封上是一封多年前北海爷爷寄给赵静娴奶奶的信:“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在那逝去的旧时光里,写一封信给一个人,再等一封信,日子就在这一来一往中,在等待与思念中,绵长而生生不息。赵静娴这辈子,心有火焰,生生不息。但唯有杨北海,看得见她心中藏着的那片海。那片海,镌刻着爱和永恒。杨北海说:“文字是有温度的,这股力量足以治愈一切,让很多素未谋面的人更加幸福,这是赵静娴生前最浪漫的愿望之一,也是我和儿子最想做、已经在做而且以后还会继续做下去的事……”
  编辑/戴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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