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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作为一种具有民族自治性特点的文学探索,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是新中国成立之后的作家们首次以本体(存在)关怀的态度进行的创作,同既往社会主义文学创作相比,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个性化(人性化)。本文通过对先锋文学的思想前提、主要内容、精神特点、思维局限等方面的考察,揭示其本体意蕴。
关键词:新时期 先锋文学 本体 存在 人性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一 先锋文学思想前提:华夏文明传统及西方现代思维
作为新生事物,具有先锋性质的文学创作自诞生之日便引发了文论界广泛深入的关注。1981年,徐敬亚在《崛起的诗群》一文中较早地使用了“先锋”一词,从这时开始,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开始被命名。
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缘起于对中国当代“文化大革命”的批判与反思。这是一种人性的批判与反思。其最初表现为一种自发的艰难的生存与生活之思,如顾城的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正是这种蕴藏在人的灵魂深处的本能力量拉开了中国政治革新的大幕,也揭开了中国新时期文学的序幕,催生了20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末朦胧诗、后朦胧诗、实验小说、实验戏剧、女性写作、新状态文学、城市文学、后先锋小说等诸多文体样式出现,形成我们在这里所批评的波澜壮阔的先锋文学图景。
中国的先锋文学诞生在“文革”的废墟上。但是,先锋文学并不是一种没有思想前提的创作。表面上看,支撑中国先锋文学创作最主要的精神要素是20世纪初开始引入中国并迅速传播开来的源自西方世界的自由、平等、博爱、解放等具有启蒙特点的人文精神理念,也因此,学界比较一致地把新时期称作中国历史上继新文化运动之后出现的第二个现代文化发展时期。但是,这一时期与新文化运动时期存在巨大差异,如果把“新文化运动”看作是一场以西方新文化对抗中国旧文化、割断中国文化传统的活动,那么,“文革”后的新时期先锋文学创作则可以看作是中华民族在近百年现代历史发展运动基础上,重新打量现代中国文明发展之路的重要事件。
“文化大革命”既不符合西方现代启蒙思想精神,也有悖于中国传统进步文化理念。对“文革”的批判反思,是对符合人性的生存与生活的想象,也是对中华古老文明精神传统的恢复与对缘起于西方的世界现代发展传统的继承。对“文革”的反思与批判,构成了先锋文学的现实前提,继承世界现代发展传统、承袭古老民族文明也构成了先锋文学的思想前提。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内容驳杂,思想复杂,其中不仅蕴含着开拓进取、不畏艰难、勇于创新的西方现代人文精神,而且以绵远流长的中国古代文学创作中就盛行的“心性”考察为主要内容,紧紧围绕“人性”观念的树立这一主题。无论早期的朦胧诗、意识流小说、现代主义戏剧,以及后来的后朦胧诗、试验小说、实验戏剧(小剧场运动),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之后出现的新状态、新体验、新市民、后先锋小说等文体实践活动均有鲜明体现。
二 先锋文学的主要内容:解放思想及开元创新
自从“文革”结束,特别是进入到20世纪80年代以来,伴随着大量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等文化思潮源源不断的涌入,中国学人对本民族文化传统以及新中国成立之后文化实践的反思批评也不断深入。中国文学创作出现崭新变化,超验性较强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开始退场,体验特征鲜明的“先锋文学”创作逐渐形成规模,并构成中国新时期文学创作的主旋律。无论在描写百姓民间生活的叙事中,还是在歌颂中国社会主义事业的宏大主题叙事中,都能聆听到其鲜明的节奏与高亢的音声。
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是自发地出现的,并自发地表现为对新中国成立一直到“文革”形成的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宏大主题叙事的放逐。这种选择是对新中国成立一直到“文革”形成的既定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话语不信任与不赞同的表现,是“文革”后广大中国作家对自己民族国家社会秩序重建使命的自觉。这种精神与思想上的确定性直接导致了一种新的文学创作理念的崛起,用孙绍振的话说就是“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因此,新时期先锋文学在整体上表现为对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超验”创作方式的放逐。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是一种以典型为最主要特点,具有精神超越性——乌托邦意味浓郁的“超验”创作。这种创作模式缘起于古希腊文明,凸现于现代西方资本主义革命时代,在历史上曾经为传播现代资产阶级革命理念——自由、平等、民主等精神思想发挥过重要作用。并曾在中国宣传共产主义理念、促进社会主义革命过程中发挥过重要作用。新中国成立后,更是几乎成为唯一的创作方式。但是,这种创作方式却因其脱离现实生活世界本质的超验性特点,逐渐形成一股反动的精神力量,成为阻挡中国人民走向自由平等解放道路的绊脚石。在与现代西方各国进步文化的广泛交流中,在对中国传统先进文化因子的深刻发掘中,新时期先锋文学自觉地绕避了这种写作窠臼,写作回到了反映广大民众素朴生存与生活追求的精神道路。“文学的文本世界就更加接近于生活世界,文学也就更加接近于真实”。
新时期先锋文学从叙事方式到题材内容再到主题精神令人耳目一新,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破除了单一的政治思想束缚,摆脱了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创作那种超验的创作倾向,走向了真实自然与自由活泼。从总体上看,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题材广泛,主题不一,但倾斜于对百姓生存生活的关注,倾斜于对百姓心声的抒发,倾斜于对新中国成立初期以及“文革”中毁坏掉的中国现代精神的重铸,表现为解放思想、开元创新。
三 先锋文学的精神特点:“存在”的焦虑与人性的徘徊
作为一个重要的文学创作现象——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一诞生便受到中西文学理论界广泛而深入的关注。纵观其批评历史,在国内,一些人主要是把20世纪70年代末期、特别是80年代之后兴起的具有时代“先锋”性质特点的文学创作(如朦胧诗、实验戏剧、先锋小说、个性化写作、女性写作等文体写作)作为一种简单的文学思潮来对待,没有把其看作是中国拨乱反正、改革开放过程中继往开来的新文学创造之始,没有很好地把它同中华民族的文学、文化的历史发展传统结合在一起,特别是将其同中华民族未来文学走向联系起来审视。在国外,一些西方文学批评家妄言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没有新思想、没有什么可以借鉴与赞扬的特别之处,只看到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表现出来的一定的外来文化思潮特征,没有发现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的中华民族传统先进思想文化意蕴。
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走上了解放思想、开元创新的创作道路,但在总体上,从精神特征方面看,表现出一种西方“二战”之后人们所普遍表现出的那种“存在”的焦虑——生存的现代化与生活的无根性焦虑,具体表现为精神游移化与价值观相对化。从哲学上讲,人是“精神”之在,对生存的关怀最终必将上升为对“心性”的关心。纵观中国新时期文学创作,在对人的生存与生活关怀背后,时隐时现的是对人的精神关怀。说到底,人不同于其他生物的地方就在于人是文化之在、精神之在。新时期,人们对“存在”的焦虑一点也不逊色于对生存与生活条件改善的焦虑。从朦胧诗到寻根文学,从实验小说到新状态写作,从改革文学到新历史创作,从后新诗潮到女性写作……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处处表现出一种“本质关怀”的焦虑,即存在的焦虑,在外部表现上就是“人性的徘徊”(生存主体精神不确定性的苦恼)。
古老的中华民族经历过无数的精神磨难,但中华文化如其他世界先进文化一样,始终没有放弃对“存在”的关注,中国传统文化最重视的就是对人之为人的精神——人性的思考。几千年来,“人性”批判早已成为中国文化批判的主要方式,也成为中国文学的最大主题,对“存在”的焦虑已经成为中华民族文化与文学的主要特征:“文革”对中国人心中传统美好人性观念的破坏;改革开放之后西方现代、后现代思潮的迅速涌入;文人下海,大款纵欲,官员骄横……面对种种崭新存在状态,大写的“人”字逐渐成为先锋文学作家最为鲜明的主题。虽然,“人”成为先锋文学创作最重要的主题,但是,面对崭新社会潮变,关于人性却再也无法统一意见了。面对强大的市场经济现实,“人之初,性本善”的传统意识已经彻底失效,如同现代,特别是后现代西方世界一样,新的人性观念怎么也树立不起来。以个人为单位的市场经济建设冲击社会主义伦理价值规范的同时,也动摇了传统的人伦观念,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人性徘徊”特点,在新状态文学、女性写作、新历史小说等文体实验都有较为鲜明的表现。“人是什么?”、“认识你自己”、“成为你自己”……这些精神问题成为新时期先锋文学最大的思想之痛。
四 先锋文学的局限:先锋是举及作茧自缚
新时期先锋文学创作直接改变了传统文学创作状态,引领了中国当下文学创作发展,为今后中国文学的发展提供了正确的思想启迪与精神指引,流变为中国当下文学创作主要形态。作为“文革”后的中国文学创作主要潮流,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为中国人民带来了巨大的思想启迪与崭新的艺术享受。但是,作为一种摸着石头过河的文学写作,新时期先锋文学无论在形式(写作技法)追求、内容选择、精神关注等方面都表现出一定的局限:
1 在形式方面,新时期先锋文学率性而为,不断创新,甚至为形式而形式(例如实验小说),一度步入形而上学的创作境地:一方面,先锋文学为破除新中国成立以来一直到“文革”中确立起来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模式桎梏做出了巨大贡献;另一方面也在不断求新的陌生化追求中将自己孤立起来,使其差点就掉进形式主义泥淖不能自拔,例如马原等人的实验小说。
2 在内容方面,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追求叙述远离政治经济文化主流话语的社会边缘故事,主张在非典型憧憬中构筑新的百姓素朴生活形态文学图景,但是,文学是人学,必须以相对完整形态的人为主要描写对象。马克思曾经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也就是说,人是社会的存在,是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话语存在,是社会交往关系的存在。因此,任何完全偏离政治经济文化变革主流的边缘叙事,必然会因为远离社会与人本身变得如古之神仙画廊缥缈镂空,不得久远。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创作中的实验小说,以及后来出现的新状态、新历史、新写实等小说样式昙花一现的原因就在这里。
3 从精神关照方面看,新时期先锋文学主要关注的不是民族本位、不是意识形态本位的精神理念,而是从这些民族与时代的潜意识中摆脱出来,转而关注对人来说最为根本性的事物,套用哲学的话语就是关照“存在”——人与现实生活世界本身。同时,受西方存在主义与后现代主义哲学的影响,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追求解构既定的社会意识与伦理观念,在文学创作方面求新追异,演绎出诸如女性主义写作、意识流小说等诸多有追求无结果的文学创作。但是,在精神方面不但没有表现出比较进步与稳固的意识形态性,反而有落进了游移化与相对化的窠臼、重复西方后现代主义写作错误的倾向。这样一来,必然表现出一种思想上的软弱无力。文学是人学,任何具有“为艺术而艺术”倾向的文学必然会陷入一种个人无聊的精神自慰。历史进入新世纪,先锋文学开始退场与此有密切关系。
注:本文为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08Bwx42)《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本体论研究》阶段性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1] 张清华:《中国当代先锋文学思潮论》,江苏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
[2] 杨至今、刘新风:《新时期文坛风云录》,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3] 焦明甲:《“超验思维”权变到“体验思维”——中国当代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的退场与先锋文学亮相的哲学文化研究》,《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1期。
[4] 马克思:《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作者简介:焦明甲,1973—,男,吉林榆树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后现代主义文论、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论、先锋文学,工作单位:长春大学人文学院。
关键词:新时期 先锋文学 本体 存在 人性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一 先锋文学思想前提:华夏文明传统及西方现代思维
作为新生事物,具有先锋性质的文学创作自诞生之日便引发了文论界广泛深入的关注。1981年,徐敬亚在《崛起的诗群》一文中较早地使用了“先锋”一词,从这时开始,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开始被命名。
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缘起于对中国当代“文化大革命”的批判与反思。这是一种人性的批判与反思。其最初表现为一种自发的艰难的生存与生活之思,如顾城的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正是这种蕴藏在人的灵魂深处的本能力量拉开了中国政治革新的大幕,也揭开了中国新时期文学的序幕,催生了20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末朦胧诗、后朦胧诗、实验小说、实验戏剧、女性写作、新状态文学、城市文学、后先锋小说等诸多文体样式出现,形成我们在这里所批评的波澜壮阔的先锋文学图景。
中国的先锋文学诞生在“文革”的废墟上。但是,先锋文学并不是一种没有思想前提的创作。表面上看,支撑中国先锋文学创作最主要的精神要素是20世纪初开始引入中国并迅速传播开来的源自西方世界的自由、平等、博爱、解放等具有启蒙特点的人文精神理念,也因此,学界比较一致地把新时期称作中国历史上继新文化运动之后出现的第二个现代文化发展时期。但是,这一时期与新文化运动时期存在巨大差异,如果把“新文化运动”看作是一场以西方新文化对抗中国旧文化、割断中国文化传统的活动,那么,“文革”后的新时期先锋文学创作则可以看作是中华民族在近百年现代历史发展运动基础上,重新打量现代中国文明发展之路的重要事件。
“文化大革命”既不符合西方现代启蒙思想精神,也有悖于中国传统进步文化理念。对“文革”的批判反思,是对符合人性的生存与生活的想象,也是对中华古老文明精神传统的恢复与对缘起于西方的世界现代发展传统的继承。对“文革”的反思与批判,构成了先锋文学的现实前提,继承世界现代发展传统、承袭古老民族文明也构成了先锋文学的思想前提。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内容驳杂,思想复杂,其中不仅蕴含着开拓进取、不畏艰难、勇于创新的西方现代人文精神,而且以绵远流长的中国古代文学创作中就盛行的“心性”考察为主要内容,紧紧围绕“人性”观念的树立这一主题。无论早期的朦胧诗、意识流小说、现代主义戏剧,以及后来的后朦胧诗、试验小说、实验戏剧(小剧场运动),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之后出现的新状态、新体验、新市民、后先锋小说等文体实践活动均有鲜明体现。
二 先锋文学的主要内容:解放思想及开元创新
自从“文革”结束,特别是进入到20世纪80年代以来,伴随着大量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等文化思潮源源不断的涌入,中国学人对本民族文化传统以及新中国成立之后文化实践的反思批评也不断深入。中国文学创作出现崭新变化,超验性较强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开始退场,体验特征鲜明的“先锋文学”创作逐渐形成规模,并构成中国新时期文学创作的主旋律。无论在描写百姓民间生活的叙事中,还是在歌颂中国社会主义事业的宏大主题叙事中,都能聆听到其鲜明的节奏与高亢的音声。
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是自发地出现的,并自发地表现为对新中国成立一直到“文革”形成的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宏大主题叙事的放逐。这种选择是对新中国成立一直到“文革”形成的既定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话语不信任与不赞同的表现,是“文革”后广大中国作家对自己民族国家社会秩序重建使命的自觉。这种精神与思想上的确定性直接导致了一种新的文学创作理念的崛起,用孙绍振的话说就是“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因此,新时期先锋文学在整体上表现为对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超验”创作方式的放逐。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是一种以典型为最主要特点,具有精神超越性——乌托邦意味浓郁的“超验”创作。这种创作模式缘起于古希腊文明,凸现于现代西方资本主义革命时代,在历史上曾经为传播现代资产阶级革命理念——自由、平等、民主等精神思想发挥过重要作用。并曾在中国宣传共产主义理念、促进社会主义革命过程中发挥过重要作用。新中国成立后,更是几乎成为唯一的创作方式。但是,这种创作方式却因其脱离现实生活世界本质的超验性特点,逐渐形成一股反动的精神力量,成为阻挡中国人民走向自由平等解放道路的绊脚石。在与现代西方各国进步文化的广泛交流中,在对中国传统先进文化因子的深刻发掘中,新时期先锋文学自觉地绕避了这种写作窠臼,写作回到了反映广大民众素朴生存与生活追求的精神道路。“文学的文本世界就更加接近于生活世界,文学也就更加接近于真实”。
新时期先锋文学从叙事方式到题材内容再到主题精神令人耳目一新,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破除了单一的政治思想束缚,摆脱了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创作那种超验的创作倾向,走向了真实自然与自由活泼。从总体上看,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题材广泛,主题不一,但倾斜于对百姓生存生活的关注,倾斜于对百姓心声的抒发,倾斜于对新中国成立初期以及“文革”中毁坏掉的中国现代精神的重铸,表现为解放思想、开元创新。
三 先锋文学的精神特点:“存在”的焦虑与人性的徘徊
作为一个重要的文学创作现象——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一诞生便受到中西文学理论界广泛而深入的关注。纵观其批评历史,在国内,一些人主要是把20世纪70年代末期、特别是80年代之后兴起的具有时代“先锋”性质特点的文学创作(如朦胧诗、实验戏剧、先锋小说、个性化写作、女性写作等文体写作)作为一种简单的文学思潮来对待,没有把其看作是中国拨乱反正、改革开放过程中继往开来的新文学创造之始,没有很好地把它同中华民族的文学、文化的历史发展传统结合在一起,特别是将其同中华民族未来文学走向联系起来审视。在国外,一些西方文学批评家妄言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没有新思想、没有什么可以借鉴与赞扬的特别之处,只看到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表现出来的一定的外来文化思潮特征,没有发现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的中华民族传统先进思想文化意蕴。
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走上了解放思想、开元创新的创作道路,但在总体上,从精神特征方面看,表现出一种西方“二战”之后人们所普遍表现出的那种“存在”的焦虑——生存的现代化与生活的无根性焦虑,具体表现为精神游移化与价值观相对化。从哲学上讲,人是“精神”之在,对生存的关怀最终必将上升为对“心性”的关心。纵观中国新时期文学创作,在对人的生存与生活关怀背后,时隐时现的是对人的精神关怀。说到底,人不同于其他生物的地方就在于人是文化之在、精神之在。新时期,人们对“存在”的焦虑一点也不逊色于对生存与生活条件改善的焦虑。从朦胧诗到寻根文学,从实验小说到新状态写作,从改革文学到新历史创作,从后新诗潮到女性写作……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处处表现出一种“本质关怀”的焦虑,即存在的焦虑,在外部表现上就是“人性的徘徊”(生存主体精神不确定性的苦恼)。
古老的中华民族经历过无数的精神磨难,但中华文化如其他世界先进文化一样,始终没有放弃对“存在”的关注,中国传统文化最重视的就是对人之为人的精神——人性的思考。几千年来,“人性”批判早已成为中国文化批判的主要方式,也成为中国文学的最大主题,对“存在”的焦虑已经成为中华民族文化与文学的主要特征:“文革”对中国人心中传统美好人性观念的破坏;改革开放之后西方现代、后现代思潮的迅速涌入;文人下海,大款纵欲,官员骄横……面对种种崭新存在状态,大写的“人”字逐渐成为先锋文学作家最为鲜明的主题。虽然,“人”成为先锋文学创作最重要的主题,但是,面对崭新社会潮变,关于人性却再也无法统一意见了。面对强大的市场经济现实,“人之初,性本善”的传统意识已经彻底失效,如同现代,特别是后现代西方世界一样,新的人性观念怎么也树立不起来。以个人为单位的市场经济建设冲击社会主义伦理价值规范的同时,也动摇了传统的人伦观念,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人性徘徊”特点,在新状态文学、女性写作、新历史小说等文体实验都有较为鲜明的表现。“人是什么?”、“认识你自己”、“成为你自己”……这些精神问题成为新时期先锋文学最大的思想之痛。
四 先锋文学的局限:先锋是举及作茧自缚
新时期先锋文学创作直接改变了传统文学创作状态,引领了中国当下文学创作发展,为今后中国文学的发展提供了正确的思想启迪与精神指引,流变为中国当下文学创作主要形态。作为“文革”后的中国文学创作主要潮流,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为中国人民带来了巨大的思想启迪与崭新的艺术享受。但是,作为一种摸着石头过河的文学写作,新时期先锋文学无论在形式(写作技法)追求、内容选择、精神关注等方面都表现出一定的局限:
1 在形式方面,新时期先锋文学率性而为,不断创新,甚至为形式而形式(例如实验小说),一度步入形而上学的创作境地:一方面,先锋文学为破除新中国成立以来一直到“文革”中确立起来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模式桎梏做出了巨大贡献;另一方面也在不断求新的陌生化追求中将自己孤立起来,使其差点就掉进形式主义泥淖不能自拔,例如马原等人的实验小说。
2 在内容方面,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追求叙述远离政治经济文化主流话语的社会边缘故事,主张在非典型憧憬中构筑新的百姓素朴生活形态文学图景,但是,文学是人学,必须以相对完整形态的人为主要描写对象。马克思曾经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也就是说,人是社会的存在,是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话语存在,是社会交往关系的存在。因此,任何完全偏离政治经济文化变革主流的边缘叙事,必然会因为远离社会与人本身变得如古之神仙画廊缥缈镂空,不得久远。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创作中的实验小说,以及后来出现的新状态、新历史、新写实等小说样式昙花一现的原因就在这里。
3 从精神关照方面看,新时期先锋文学主要关注的不是民族本位、不是意识形态本位的精神理念,而是从这些民族与时代的潜意识中摆脱出来,转而关注对人来说最为根本性的事物,套用哲学的话语就是关照“存在”——人与现实生活世界本身。同时,受西方存在主义与后现代主义哲学的影响,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追求解构既定的社会意识与伦理观念,在文学创作方面求新追异,演绎出诸如女性主义写作、意识流小说等诸多有追求无结果的文学创作。但是,在精神方面不但没有表现出比较进步与稳固的意识形态性,反而有落进了游移化与相对化的窠臼、重复西方后现代主义写作错误的倾向。这样一来,必然表现出一种思想上的软弱无力。文学是人学,任何具有“为艺术而艺术”倾向的文学必然会陷入一种个人无聊的精神自慰。历史进入新世纪,先锋文学开始退场与此有密切关系。
注:本文为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08Bwx42)《中国新时期先锋文学本体论研究》阶段性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1] 张清华:《中国当代先锋文学思潮论》,江苏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
[2] 杨至今、刘新风:《新时期文坛风云录》,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3] 焦明甲:《“超验思维”权变到“体验思维”——中国当代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的退场与先锋文学亮相的哲学文化研究》,《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1期。
[4] 马克思:《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作者简介:焦明甲,1973—,男,吉林榆树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后现代主义文论、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论、先锋文学,工作单位:长春大学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