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营长没有转业之前。是如假包换的好老公人设。他女儿万紫芽小学三年级写作文《甜蜜的家庭》，第一句：“我的爸爸妈妈是一对恩爱夫妻”。
　　万营长驻守边疆，转业的时候年近40，军衔不高，两家动用了全部的社会关系才让他谋到一个玩具厂党委书记的职位。
　　其时已经是90年代中期，待在企业的人大多只有老弱病残，万营长给人们留下的最深印象并不是大刀阔斧进行过改革，而是每天晚饭后携夫人一起在县政府家属区林荫道上散步的身影。
　　就像大片里唯美浪漫的婚礼都是为逃婚准备的那样，万营长出轨了。但这个伏笔埋的时间有点长——他跟玩具厂的财务部长蒋丽搞到一起足足六年，直到他发病事情才败露。
　　万营长患了胃癌。
　　省人民医院的检验报告到手。万营长第一个电话不是打给老婆高遥。而是情人蒋丽：丽丽，我得癌了。我们怎么办？言毕泪如雨下。蒋丽在电话那头安慰了他几句，再也没有现面。这期间高遥跑上跑下，联系医院床位和手术，万营长只管耷着脑袋，一脸被情人抛弃的落寞。
　　风言风语很快传回了县城。万紫芽在县一中念书。背后总有同学指戳：就是她爸，勾搭狐狸精，然后得癌了。万紫芽开始还横眉竖目。后来麻木了，她妈要去省城照顾万营长。她脖子上挂着钥匙心里坠着石头。跌跌撞撞竟也考上了高中。
　　万营长的状况时好时坏，手术没失败但不算太成功。蒋丽和他散了以后他把心思挪到女儿身上：紫芽还小，怎么也得等她上大学。他心里是这么想，一分钱多的都拿不出，自费的药一大堆，只能省着吃。好在高遥贤惠，并不刁难他。只是也没给过额外的温情，他理解高遥，自己实在太混蛋了。
　　说回蒋丽，她丈夫是县农业局局长，从前就一心向仕，知道这事也没多大反应。干自己的活念自己那本经，终于在50岁前混到了市里，还是分管农业的副市长。蒋丽本来贪图万营长英武帅气，这边厢老公一发达，她又忙不迭要回头。
　　蒋丽去万家大闹那一日是个黄梅天。她手上挥舞着一条酒红色蕾丝内裤。一反精明干練的模样，身后跟一群看热闹的半大孩子，围观她咒骂奸夫淫妇。
　　万营长和高遥都在，一个冷静一个愤懑，万营长槌床呼喝：你搞破鞋哪里不好搞？要去动李局长！高遥恬淡地回答：我就是喜欢他，就是要找他。你不高兴今天我们去把婚离了。蒋丽准备上前扇她的耳光，高遥指着万营长床头大小不一的药瓶：你偷我家的人偷了六年，一听说得病就跑。要脸吗？蒋丽大哭：我要去组织部告你们！高遥笑了：快去，他降了职第一件事就会和你离婚。
　　他们最后都没离婚，之前的李局长一直在李市长岗位干到退休，蒋丽和万营长所在的玩具厂经历了改制与破产清算，高遥下岗后去保险公司跑业务。十数年如一日地妆容得体，波澜不惊。万紫芽在“爸爸勾搭狐狸精、妈妈也是狐狸精”的讥笑声中长大了。念大学。然后去广州工作。没多久就当了老板的小三。万营长的病危通知下了几十次。她们母女挣的钱大半都送进了医院。
　　万紫芽三十岁那年和老板生了个儿子，外孙刚满月，他们带回来给万营长看，万营长形销骨立，但是笑逐颜开。
　　半年后。万营长走了。人们说这人的意志力真坚强。不看到女儿有个好归宿不闭眼。可惜哟，女儿也是那什么。
　　万紫芽正打算跟老板带儿子去美国度假。得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她眉毛挑了一下：老头子这辈子也是值了，九十年代就玩换妻。高遥正和保姆商量晚上的菜，半天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