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伦敦做“时尚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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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国内,我自诩是时尚达人,喜欢翻阅时尚刊物,从中找到流行元素和搭配技巧。可到伦敦后,这里人穿衣打扮如此时尚,让我自愧不如。但更没想到的是,就是这身最俗穿着,竟让我意外地找到一份“时尚恶魔”的工作,而且一举改变了我的人生……
  
  误入时尚圈
  我走进教室,发现被许多异样的目光盯着,于是下意识地打量自己,没有发现异常。同桌茱莉递过来一份校报,忍着笑对我说:“嘿,齐,你成名人了!”校报上印着我的照片,我上身穿着千鸟格的短风衣,下面搭配着黑色的丝袜,脚上穿着UGG的雪地靴。让我目瞪口呆是这张照片出现的栏目:《最俗着装TOP 10》。
  我悻悻地把报纸还给茱莉。她对我笑起来,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我不解地看着她,她低声说:“齐,你想获得一份工作吗?我可以替你推荐。”
  几天之后,茱莉带我来到克莱德文化公司,她说自己也曾在那打过工。负责接待我们的是主管琼斯女士,她上下打量我许久。然后,拿出一份合同。简单地告诉我即将要做的工作:从当季或经典的品牌服饰、包袋中,随意找出喜欢的搭配穿戴。我想:这大概是在国内时就听说过的品牌试用者,知名品牌商往往在出新品时,找人来试穿使用,搜集整理意见。
  爽快签约后,我挺感激茱莉的热心,茱莉神秘地对我说:“齐,别忙着谢我。如果你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先别急着责怪我就好。”
  到公司报到时,琼斯带我进了换装室。首先入眼的是英国奢侈品牌巴宝莉当季推出的格纹短猎装风衣,还有LV、迪奥等大牌的各种最新款的服饰。琼斯告诉我,我可以随便挑选,并且只需要在规定时间穿着这些衣服到指定街区去逛街,就可以了。这么美的差事!简直让我欣喜若狂,真想不到,我竟然无意中闯进了伦敦时尚圈!
  周末,按照琼斯的要求,我自己搭配好穿着,去了伦敦著名的新邦德街,一路意气风发。可周一一进校门,我就发现自己又被围观了。我带着疑惑走进教室,教室前的黑板上贴着一张昨天的《伦敦邮报》。报上用英国人特有的冷嘲语调写着:本周最脑残的着装排行榜。不幸的是,我的图片再次跃然纸上。我急忙上去把报纸扯了下来,看看图片边上的点评:并不是身穿名牌,就代表时尚和品位。看看这个格纹猎装风衣和路易威登格纹裤的蹩脚搭配吧!你是不是想到,这像一个活动的国际象棋棋盘?
  再次中标。我痛恨英国“狗仔”的无处不在。放学后,我去克莱德公司交还衣物,想到等待自己的也许是一顿批评,毕竟,我貌似将任务搞砸了。琼斯女士却满面笑容地对我说:“你做得很出色!”我大跌眼镜,难道她没看到那份报纸?我怯生生地说出被评为最脑残着装的事情,琼斯女士正色告诉我:“齐,难道茱莉没有告诉你。这正是你的工作啊!”
  啊?我察觉到自己似乎被耍了!这是发生2010年2月的事。
  一夕成“恶魔”
  此时茱莉才告诉我,我做的这个职业叫“时尚恶魔”,是为英国媒体和咨询文化公司私下合作服务的。一般来说,由公司雇佣员工,对品牌和流行服装、包袋进行搭配后,到指定地点出现。媒体的记者会在暗中拍摄下来最自然又难看的照片,发布到媒体上作为“时尚烂点”的排行内容。这样一来,媒体不会侵犯到肖像权,公司也能因“时尚恶魔”获得收益。
  我咬牙切齿地追问茱莉,为什么公司不找一些漂亮的模特或专业人员来出镜,这样不是更有视觉冲击力吗?茱莉笑笑说:“没办法,专业模特本身就懂得搭配,可以进行蹩脚的搭配的话,那会不自然的。所以,公司只能自行寻找那些品位不那么好的菜鸟。”
  这简直是赤裸裸地蔑视我的品位,我真是气急了!我因此在学校里成了笑柄。茱莉安慰我说:“齐,相信我,继续做下去,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我也没别的办法,一年的合约,违约金我可承担不起。
  5月中旬,我又接到新的工作任务,不得已,我只有自己恶补时尚搭配知识了。我泡在图书馆,安慰自己:“如果我能搭配得既时尚有有品位的话,也许琼斯就没有兴趣再雇佣我了。”经过恶补,这次挑选衣服时,我按照搭衣原则,回忆时尚刊物上的推荐来搭配。挑完后,我长舒了一口气,在自己看来,这次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我把地点选在了伦敦最古老的商业街区——牛津街。在店铺门前行走,不免时刻都要注意着周围,我总觉得有双眼睛正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如芒在背……接下来的3天里,我不停翻阅各种报刊,唯恐发现自己的影子。就在我想为胜利欢呼时,忽然沮丧地发现,自己竟莫名奇妙地上了闻名世界的BBC的一档电视节目。节目给我脸部的镜头不到一分钟,但长达三分钟的特写都放在了鞋上:那是一对凉鞋,搭配了一双肉色丝袜。BBC的点评是——她是从苏格兰最落伍的地区来到伦敦的吗?她让我们感觉连伦敦的天气都糟糕透了!
  琼斯觉得我工作“出色”,任务接踵而来。而新来的任务提供挑选的衣服不是大牌,而是一些当下的流行款式。在其中搭配的工装背心和热裤,让我一举上了《太阳报》。更没想到的是,除了记者,我的“名气”也让伦敦的网友盯上了,不知道谁拍了照片发在网上。帖子的名字是——街头频繁出现的小丑!这个人在帖子里质问:是上帝让你来带给我们快乐的吗?
  这无疑是让我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继续下去,我担心自己将不再有片刻安宁。冲进琼斯的办公室,我告诉她,我不干了。违约金我可以慢慢地还她,如果不答应,她可以去法院起诉我。琼斯笑眯眯地听我发完了脾气,对我说:“齐,如果你觉得压力很大,那么休息一段时间吧,这段时间内,我不会再给你工作的。”
  磨难出真知
  生活平静了两个多月后,我再次接到琼斯的电话。她告诉我,这次不需要我搭配衣服或是到街上露丑。只需要参加一档关于讨论时尚和品位看法的电视节目(如果我不想露面,可以在录制时做技术处理,以神秘嘉宾的身份出现)。
  当我赶到现场,琼斯从包里拿出了文件夹递给我看,上面是我工作以来被拍摄、评论和嘲讽的记录。琼斯说:“齐,我想你没有发现你的改变。从刚开始到现在,你被点评的排位一直在降低,从基础的搭配问题到细节问题。之所以邀请你来参加这个节目,是因为对这些,你比别人有更深的体会。每次被挑刺、嘲讽,都让你牢牢地记住了错误和忌讳。所以,你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做这个嘉宾。”
  节目录制得很顺畅,每个问题我都发现答案就在嘴边,各种关于时尚的错误认识,在我心里早已根深蒂固。而当初为了应对错误,我自救式的勤奋阅读,也为自己积累了不少“时尚心经”。整个节目过程中,我侃侃而谈,一点也没觉得紧张。这期节目获得了好评,观众在电视节目网站留言,追问神秘嘉宾是谁,说我很有见解。我不禁小小得意了一把。
  2010年10月的一天,去牛津街买换季的秋装,耳边响起的轻微咔嚓声惊动了我。一对年轻情侣站在一起,男孩拿着手机正对着我拍照。我质问他:“你想干什么?”他身边的女孩连忙道歉说:“对不起,我看你这身搭配很漂亮,想让他拍下来,我想按照这样的搭配来买衣服。”
  我狐疑地看着他们:“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你删除照片吧,我可以帮你挑选服装。”他们爽快地答应了。在我的推荐下,女孩买了不少衣服。一想到我的品位已经提升到了可以指点伦敦人穿衣的地步了,我不禁心情大好,主动拨打了琼斯的电话。琼斯在那头开心地说:“欢迎你回来!”
  2011年5月,合约即将到期,我早早来到公司,见到了好几个和我一样签约公司的“时尚恶魔”。那天早上,我们公司的活动BBC的时尚频道举行。琼斯和主持人面对摄像机,讲述了我们的故事,主持人对我们说:“正因为你们出色的工作,让更多人有了对品位的认识和把握。你们用自己的委屈,换来大家对潮流和美丽的认知。”
  而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份工作。几天后,我提出续约,但琼斯说了抱歉,她笑着说:“你已经不再适合这份工作了,你的品位已经提升了太多。”从厌恶到喜爱,“时尚恶魔”这份工作,让我学到了很多。而现在的我有一个愿望:将来能继续从事相关的职业,让自己变得更加优雅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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