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四十(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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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青海的海西镇一家私人诊所里,我遇见了青,真的是个天大的意外。
  天啦,青青,你怎么在青海呢?他乡遇故知,我用手拍打着紧紧拥抱着我的青。
  这个让我担心了好几年的青,杳无音信的青,几乎让我认不出来了。西瓜红的长袖连衣裙,长长的波浪卷发,淡淡的唇彩,漂亮的藏式挂件,一个美得要命的仙女。若不是她喊我:采……谁敢相信她是前几年精神颓废、绝望,整天工作服的青,我真的不敢相信,女人经过生命的裂变,一转身又是一只美丽的蝴蝶。
  都说女人四十豆腐渣,也就是说女人到了四十岁就没看头了,就是所谓的黄脸婆,黄脸婆是女人最忌讳的名词,但是,青在四十岁那年真的被她老公贴上了黄脸婆的标签。
  认识青跟我工作有关,青是个很节俭的女人,平日里也都是工作服上下班,老公去南方闯天下去了,在家里她既当妈又当爹,看着青里里外外地忙碌,像个陀螺一样转着,真有些心疼,有时候也劝她要好好照顾自己。青总是一脸浅笑并说,我要做好他的后盾,等他稳定下来了,就接我们娘儿俩过去。
  青每次说话的时候,眼睛闪着光,像是星星的光也像是月亮的光,恬静而美好,我能看出来,她累着苦着,但是很幸福。
  时间飞逝,转眼几年过去了,青的老公在南方的大城市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且走上了管理岗位,开始拿年薪了,当她告诉我时,我祝贺她终于熬出头了。逢节假日,她老公就飞回来了。看着青左手拎鱼右手拎鸡,从东市跑到西市,忙得不亦乐乎,小区里的姐妹都打趣说,青青,又度蜜月了。青不好意思笑笑,红着脸说,都老夫老妻了,啥蜜月不蜜月的。众人捧笑。
  有天黄昏,我在小区门口遇见青一家三口,青的老公牵着孩子,经大城市的潮流洗涤,再加上事业已有所建树,青的老公看起来风度翩翩,找不到以前的土气了,而老气横秋的青跟他走在一起却显得那么不和谐。
  我輕轻喊住青,小声说,喂,姐姐,你能不能不穿工作服了,小心被淘汰了哦。
  青不以为然地说,他不是那种人。
  哦,那种人。我不知道说啥了,隐隐地担心,不知道为什么。
  青像个纯情少女含着泪又一次拥抱了我,就像几年前的冬天那样。我拍着她说,见到你很高兴,青青。
  青镇定了一下,说,我先给你们看病,差点把大事给忘了。
  我招呼身边的朋友,对青说,这是我的朋友,头晕、嗜睡,严重感冒,是不是高反了?青拿出听诊器检查,又量了血压,然后柔声柔气地说,不要紧,是有些高原反应,这里海拔比湖北要高很多,输点液,好好休息就没事了。她一边吩咐手下给我们泡红景天茶,一边给我的朋友挂上吊瓶。
  我边喝茶边打量青,面色红润,一笑脸上就露出两酒窝,一点也看不出她四十几岁的年龄了。
  青,你越来越年轻了,越来越美了。
  哪儿呀,你才是啊。青谦虚着,脸上飞来两朵红云。
  说说,怎么变成了医生,又怎么从湖北到了青海。我觉得自己有点像电视台采访的。
  青呵呵笑着,我本来就是医生啊,家里世代行医,只不过到了湖北,进了企业,我就成了工人,你是知道的,当年我进工厂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至于怎么到了青海,你忘啦,我为什么叫青青,我是在青海出生长大的,后来嫁人才去了湖北。
  真的很感激你,如果不是你的鼓励和安慰,恐怕我早不在人世了。青说得很诚恳。
  青安排手下带我们先去镇上吃饭,自己留下处理一个急诊病人。不难看出青现在的生活是充实的,这里的人们需要她。
  海西是个美丽浪漫的小镇,当年王洛宾先生就是在海西写下脍炙人口的情歌《在那遥远的地方》,徜徉在街头,清澈的蓝天,低垂的云朵,飞舞的经幡,让人觉得活着真好,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坐在镇上喝一杯青稞酒,吹吹风,听青手下讲当地民俗和王洛宾先生的故事。与海西相遇如同与一场爱情相遇,青选择了海西,选择了美好的开始。
  想起那个寒冷的腊月,四十岁的青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扑到我怀里痛哭,最难忘的是她那绝望的眼神,还有那句:我怎么办啊,我一无所有了。我紧紧抱住了她,在寒风中,让她哭了个够,听她诉说生活和婚姻的失败。其实抱着青的时候,我的心很痛,时光催老了女人的容颜,真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去劝慰一个身心俱碎的女人,只像拍孩子一样拍着她抽泣的背,好好活着,一定要漂亮地活着。那个年,青过得伤心极了。
  后来听说青去了南方照顾孩子,像个佣人低声下气地过日子。
  再后来没有音信。
  这些年一直在想,青这个女人在哪里呢,是不是和老公重归于好?
  在青海见到青,这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但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女人到了四十并不是豆腐渣,好好活着,漂亮地活着,不断地更新自己,不丢失自己的女人永远美丽。
  爱在天边
  秋天的鄂西小城,阴雨绵绵,五更时蓝就醒了,蓝听见有人喊她,蓝是被人在梦里喊醒的。
  蓝儿,你到哪里了?
  小哥,在漫川。
  蓝儿,你到哪里了?
  小哥,蓝田呢?
  蓝儿,你到哪里了?
  小哥,我在长安,你呢?
  蓝儿,哥在青海。
  蓝还想问,可是突然醒了。
  蓝醒来再也睡不着,她打开相册,青海湖蓝蓝的,黄灿灿的油菜花点缀着高原,蓝穿着红风衣与小哥一起骑着马,那是小哥第一次带她去青海。小哥在青海?蓝虽然醒了但还晕乎着,她觉得这不是梦,想着想着,她就陷入了青海湖的蓝,蓝拥抱着蓝,无法形容的温暖,就像小哥的怀抱,蓝情不自禁地流泪了。
  六年了,蓝一直守着老房子,柜子里依然挂着小哥的衣服,桌子上依然摆着小哥的茶杯,墙上的婚纱照,一对璧人,曾让多少朋友羡慕。屋里一切摆设都是小哥出差之前的样子,逢年过节,蓝总是打开柜子抚摸着小哥的西服,小哥穿西服最帅气了,有时候蓝摸着衣服会很神经地笑起来。   蓝的母亲十分担心这个宝贝女儿,暗中托人给她介绍对象,都被蓝拒绝,她说,小哥没有死,他在远方。
  很多朋友和邻居都认为蓝多多少少有些神经了,背后说七说八的,有的说,她快疯了,有的说,好可怜,还有的说,都啥社会了,还吊死在一棵树上,也有说,没想到世上还有痴情女啊!
  蓝一点也不在乎被人说什么,每年的清明,她都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小哥出事的江边抛一束白玫瑰,对着江水说一天的话,她觉得小哥能听见她的话,他懂她。
  难道小哥真的在青海,蓝喃喃着跳下床收拾衣物。
  蓝打电话给母亲,妈,我要去青海。
  蓝儿,跟谁一起。母亲轻轻地问。
  妈,我一个人,就几天,几天就回来,别担心,妈妈。蓝撒着娇。
  其实母亲同不同意,蓝都会走的,她真的想小哥,太想他了。
  拉着箱子,蓝风尘仆仆到了西宁。她径直去了与小哥曾住过的宾馆,还是那个房间。
  高原的夜,总有一场雨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初秋的青海,夜冷冰冰的。蓝想着那一次和小哥一起的情景,一個街边的小店,一人一瓶青稞啤酒,蓝那晚不胜酒力,小哥搂着她,后来干脆背着她,大街上的人嬉笑着指指点点,一些年轻的驴友吹着口哨,蓝才不管那些,迷迷糊糊地趴在小哥背上。
  小哥长蓝十岁,蓝热烈、温柔、野野地,小哥说她是他唯一的天使和快乐。蓝被小哥抱进卫生间一起沐浴,她一直晕着,晕着的感觉很幸福,蓝像个小妖女在小哥嘴上吻来吻去的,她模模糊糊地听见小哥喊她:宝贝,幸不幸福。嗯,幸福,蓝闭着眼睛回答,傻傻地笑。
  蓝回忆着与小哥一起的幸福时光,尽管一个人身在异乡,可是一点也不孤单,她觉得小哥就在身边。蓝不是个随便的人,长相虽不是国色天香,但气质极好,孤身一人的日子,自然少不了男人的骚扰,蓝心里明白他们只是想尝尝新鲜,刺激一下而已,蓝鄙视他们,瞧不起那些猥琐的男人。蓝不就范,周围对她垂涎三尺的男人恨得牙根痒痒的,却无话可说。
  这一生蓝只爱小哥。
  蓝在房间喝了一瓶青稞啤酒,晕乎乎地打电话联系第二天去青海湖的司机马小武。
  马师傅,我明天去青海湖,八点准时来接我吧。蓝来西宁之前就和当地的司机马小武联系好了。
  这一夜,蓝没有梦见小哥,睡得很沉,很香,很踏实。
  天一亮蓝就起了,化了个淡妆,穿上小哥买的红风衣,兴高采烈地坐上了马师傅的车。地势越来越高,青海的风光多迷人啊!日月山山口,风马像雪花,也像蝴蝶起起伏伏,倒淌河的经幡被风吹得呼啦啦地响,天上的白云一朵一朵的,白得像棉,仿佛风一吹就会落下来。
  蓝选择了黑马河处的旅社,安排好住宿就去了湖边。黄昏的青海湖浪很高,涛声响得厉害,沙滩上到处都是玛尼堆,一些经幡在水上飞舞着,蓝双手合十祈祷,一步步试着靠近湖水,说真的,她有些害怕,湖边空无一人,此时的青海湖像一只凶猛的巨兽,只需一个爪子就能把她掠走,蓝一身冷汗,一口气跑回了旅馆。
  如果小哥在身边,蓝就什么都不怕,枕着湖水的涛声,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蓝又去了湖边,白日的青海湖温顺多了,她一点也不害怕,湖水浩渺,与天相接,浪花一次次涉水而来,就像小哥枕边的情话,高原的阳光热乎乎的,如小哥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和双肩。
  对着湖水,蓝大声喊,小哥,小——哥……
  她一直喊一直喊……仿佛爱人的船就在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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