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发了 我抵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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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2008年开始接触户外,徒步、登山、摄影,一直没有中断过,走过墨脱和尼汝亚丁。2015年6月,我拥有了自己的第一辆摩托车“大白”,我骑着它在中国西部画了一个圈圈,三个月把熟知的进藏线都走了一遍:丙察察、317、318、唐蕃古道、新藏线等等。2016年跟几个朋友又骑去了一趟西藏,2017年上半年骑着摩托去了云南,几乎把普洱茶的产地都跑了个遍,9月便是这条“尸骨之路”。对于摩托车旅行,我真的越来越上瘾,那是一种贴地飞行的快感和真实。
  
  “尸骨之路”官方名称叫科雷马公路(Колымскаятрасса),而它更为人知的称呼是“尸骨之路”、幽灵之路,这条荒路穿越地球上最寒冷的地区,位于俄罗斯远东地区,从雅库茨克出发,终点是亚欧大陆上车子能到达的最北端、极北之城马加丹,全长2000多公里。这条线路在国际上是比较知名的摩旅线路,经常可以碰见来自世界各地的骑手,但鲜有中国人。
  科雷马公路1932年开始修建,1953年落成。这是一片被称为“斯大林的死亡环”的地带,在1917年俄国革命爆发之前,有将近80年的时间一直作为发配政治犯的地方。后来,在斯大林执政时期,很多犯人在此修建从马加丹海岸到雅库茨克的科雷马公路。据说平均每一米都死过一个犯人,当地人把这条公路叫作“尸骨之路”。 我为什么会选择骑摩托车去穿越“尸骨之路”?从2016年谷岳摩托穿越这条路之后,这条线路便为国内有心人所知,但至今仍未有详细线路路况等路书信息,而我此次独自骑摩托跑这条线路,一是因为感兴趣,二是我想或许可以做些什么。
  去“尸骨之路”有提前做一些准备,毕竟我是要一个人出发。但网上的信息实在有限,查不到沿途吃住行和线路的具体信息,途中的住宿没法提前预订,很多次都是到了地方临时去找住宿,虽然当时有点儿焦头烂额,但事后回想起来,这种未知感为旅途加分不少。 整个行程一共耗时23天,从出关到回国入关,总行程大约10000公里。从满洲里出关后到达“尸骨之路”的起点城市就有2000多公里,穿越2000多公里的“尸骨之路”后再折返,里程就上万了。刚开始的路段比较平缓,最高码数能骑到120公里,保持在90~100公里的速度非常爽。不过从上到“尸骨之路”第二天之后,几乎全是碎石路、弹石路、炮弹坑,加上尘土又特别大,一辆车扬起的灰尘就能一瞬间把视线完全遮挡,车子速度也很快,直接导致我快到汉德加时出了一起事故:严重摔车。车子往右侧重重摔下去后顺着鹅卵石又弹起来反过来朝左侧摔下去,随后连人带车滑出去了十几米。期间冲力太大,头盔钮扣瞬间弹开,头盔飞了出去,人大概在地上侧滑了几米,地上的鹅卵石分别从各个侧面撞击身体,停下来后只觉右胳膊剧痛无比,感觉整张脸火辣辣的,肿了起来,后来抬头时晕乎乎,有液体从脸上流下来,当意识到是自己的血那瞬间有些慌,哭了两声后赶紧爬起来一边拿纸巾胡乱按住伤口,一边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哭没有用的,慢慢来慢慢来。现在第一步,你先站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体有没有问题,第二步,检查车况,接下来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血滴得满地都是,我慌乱地把包卸下,找纱布酒精消毒水。此时刚好有车停下,是上午路过打招呼的两个小伙子。一个帮忙处理伤口,一个帮我修理车子。我的左额头到眼下,全部擦烂见肉,所以一直在流血,脸上有四五处擦伤,手上、身上、胳膊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肿痛,右小臂巨疼无比,但可以上下活动。 车后胎被什么戳破了,突然泄气导致的摔车。右箱完全碎裂,唯一的右后视镜也摔裂不见,右护手断了,右侧保险杠也坏了,但车况良好,可以正常启动行驶。两个小伙子帮我补了胎,处理伤口后,确定我一切还好,才慢慢离去。
  毫无疑问,这条路上最大的危险来自于熊,出入频繁,经常会看到熊在路上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远东地区本就算是俄罗斯广泛意义上的无人区,人烟稀少,山林开阔,最远的村落相隔几百公里。如果中途无油、坏车、找不到住处,都是很危险的事情,而我都遇到过。 但是那里沿途的风景都超级棒,人都特别热情,只要你停下车,有车子经过就会主动停下来问你是否需要帮助,至少我遇到的是这样的。摔跤、无油、坏车、找不到住处,都是因为当地人的无私帮助,我才得以安全顺利。 记忆最深的是摔车后强忍着疼痛骑到附近的村镇,被当地的一个修路老人带着找住宿,从黄昏找到星星爬上夜空,直到找到住处为止。互相告别之后,以为不会再见,在我回程的四五天后,我们竟然在一个很大的城市中又再次遇到,而且是他找到我住的一处公寓酒店,仅仅是为了提醒我摩托车放的位置不安全,带领我去一处有院子的安全地带,把我安顿好之后就大步离开。 那次摔跤之后,马加丹的一个摩友Alesky问我到哪里了,我说摔跤了,很严重。没想到,他挂了电话就开始联系找人,不一会儿我就接到电话,是雅库茨克当地摩托协会的人,问我需要什么帮助。令人感动的是,我一下船就有一位当地摩友骑摩托车等我,带我去酒店,然后去医院拍片看伤,忙前忙后一直到深夜。随后拉着我一起去吃饭,去了他们的摩托车俱乐部,一帮纯爷们儿! 无论如何,我将永远记得路上这些陌生人曾给予我的无私帮助,没有他们,我不可能还算顺利地穿越“尸骨之路”。
  太多信息告诉我们面对生活面对艰难时要战斗,要不服输。而我认为,真正的勇士,不是战斗,而是享受。理解一切,接受一切,享受一切。对于每一个不断探索挖掘自己生命的灵魂来说,没有一天是轻松的。对于每一个知道生活本身并坦然接受所有的生命来说,没有一天是艰辛的。

对话雏菊


  outdoor:旅行之于你有什么意义?
  雏菊:去寻找,探索,享受。我喜欢未知,我觉得未知是给旅行者最好的礼物。
  outdoor:为什么喜欢骑摩托这种方式旅行?
  雏菊:我经常一个人旅行,也享受一个人旅行。骑摩托车旅行,我觉得是找了一个同伴,自由又私密,它在,它又不在。我喜欢骑摩托穿过山间时山风吹在脸上,我喜欢想停就停,在山间、在田野,周围人来人往也好,万物寂静也好,有摩托车的声音似乎在这孤独的旅程中有人陪伴。
  outdoor:你曾骑摩托走过一些路线,西部大环线、无人区等等,那些骑行经历给你什么样的感受?
  雏菊:既然决定了出发,你就必须一个人站起来担起所有的事情,可预见的和不可预见的。那些骑行经历之后让我更加疯狂热爱摩托旅行,它太不一样了,有着魔力般,我更自信地想带着它去往更远的地方。它使我感觉到可以最大化的自由,带着速度冲向自由,听见发动机的声音就热血沸腾。我甚至享受路上的每一次摔跤,每一次修车。它打开了我人生中的另一扇大门,每一年都必须来一场一个月以上的长途摩托旅行。
  outdoor:騎行“尸骨之路”,和以往的摩托旅行有哪些不一样的发现、经历、感触?
  雏菊:“尸骨之路”因为是国门之外的一条摩友之间的挑战线路,所以很不一样。比如会遇见来自世界各地的挑战这条线路的摩友,让我觉得这是另一个世界,世界上骑摩托旅行的人太多太多了,我们中国这几年才开始,我想走出去,更远,更多。无关国籍,大家因为摩托车而相连相识。
  outdoor:除开骑摩托旅行这部分,你的另一种生活状态是怎样的?
  雏菊:我目前的主业是做普洱茶,山上做茶,山下喝茶卖茶,也会接一些关于茶叶文化的项目来做。平时生活中的状态基本是喝茶、工作、看书、写作、 跑步这样子,家里没有电视只有书。在一般人看来应该挺单调的吧。
  outdoor:作为国内少有的女骑士,你需要克服比男骑士更多的困难吗?
  雏菊:克服的困难大概是来自国内男骑士对女骑士心理上的部分歧视。因为摩旅的性质原因,又是单独旅行,吃住没那么讲究,有时候是大通铺混住,总会有很多流言蜚语说三道四;还有就是觉得女性单独骑行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觉得大家这方面的心胸可以更开阔一些。
  不过,也会因为自己是女骑士在路上受到很多照顾。比如穿越阿里无人区时受到路人善意的问候和帮助,还有俄罗斯“尸骨之路”上有次摔跤严重,当地人专门开车折返回来帮我处理伤口和摩托车。
  outdoor:行至今日,你如何评价自己?
  雏菊:我不太喜欢标签化自己,我一直是在做各种各样的尝试,尝试一切未知,一切可能性。更多的是一个生活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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