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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双城是个杀手,长安县百姓人人得而诛之。春天的长安县,草长莺飞,十里桃林,灿烂得一塌糊涂。
长安县没人知道叶双城,但无人不晓桃花杀手。几任县令死在桃花杀手剑下,更是震惊朝野。
叶双城遇见他,是五年前。那年,叶双城安葬完师傅,来到长安县。阳春三月,十里桃林染红整个世界。他拿着纸扇,一身绫罗绸缎,身边还带着个小书童。只是他面如冠玉,笑如春风,明亮的眼睛仿若夜空孤星。
叶双城的心隐隐动了一下,那日,她在木屋前的桃林舞剑,一袭红衣,宛如天仙下凡。他见到她,微微一愣,却彬彬有礼道,小生周无忌有礼,打扰仙子舞剑。他朝她笑,那笑像一朵盛开的荷叶。
叶双城心猛地颤抖了一下,手中的剑直指他的喉咙。他依旧是笑,没有半点慌张。她淡淡道,你为何这般镇定,就不怕我杀了你?他昂起头,看着她道,你比这满山的桃花还美,心也应该是一片盛开的桃林。
叶双城的剑尖划破过无数男人的喉咙,只是那些男人临死前的目光都充满恐惧,不像他满目温柔。她说,赶快下山去,在我未改变杀你的主意前。
他眉头微微一皱,你虽然貌若天仙,但杀气太重,人应为自己而活,不该被世事牵绊。他下得山去,桃林却传来他念诗的声音: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她记住了他的名字,周无忌。微风拂来,桃花纷纷扬扬,碎落一地。叶双城的剑割破手臂,鲜血染红桃花。师父说,作为一个杀手,不可以动情,疼痛可以让人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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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叶双城来到长安县。当她看到县城外大片盛开的桃花,叶双城彻底爱上这个地方。她给那座山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桃花山。
桃花盛开,可以驱散心中阴霾。叶双城在桃花山五年,周无忌再没踏进桃花山。听人说,五年前周家公子上京赶考,金榜题名,留在京城做了官。
叶双城知道周无忌娶有一妻,叫苏晓红。叶双城救过苏晓红一命,自此,苏晓红成为叶双城唯一的朋友。苏晓红善解人意,知书达理,视叶双城如亲姐妹。只是苏晓红不知,叶双城便是桃花杀手。
苏晓红说,双城,我给你介绍一如意郎君吧,文韬武略,风流倜傥。叶双城总微笑摇头,长安县天空的白云,像棉絮一样柔软。叶双城知道,她需要银子,而不是郎君。
那日,叶双城接到一笔大买卖,五万两白银杀镇远镖局的雷震天。这样的价格,叶双城自是心动,但据传雷震天武功深不可测,武功不在叶双城师父之下。
想到五万两白银,叶双城决定铤而走险。那夜,叶双城轻易进入雷震天房间,这样的顺利让叶双城不安。事实正如叶双城所料,她拔出剑的一刹那,雷震天突然从床上跳起,房间外,却是火光冲天。
叶双城转身离开房间,院子里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叶双城顿时醒悟,这是一个圈套。
院落里,赤红的火把,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叶双城戴着面纱,冰冷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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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叶双城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心又颤抖了一下。他的目光那样温柔,仿佛一汪平静的湖水,只是身穿官袍的他更加威严。很显然,这些官兵是周无忌带来捉拿桃花杀手的。只是周无忌看着她,久久不说一句话。
叶双城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一声令下,任凭自己武功再高强,也挡不住这万箭齐发。周无忌面色凝重,目光触到她充满杀气的眼神,哀怜道,桃花杀手,你杀人无数,已经惊动当今皇上,我是奉圣上旨意,前来抓你归案。
周无忌表情无奈,看来他并不想抓桃花杀手。叶双城突然大笑,就凭你能抓到我?话音刚落,她跃上半空,舞动衣袂,桃花纷纷扬扬洒下,剑过之处,血花绽放。
周无忌脸上更加沉重,但迟迟不肯下令弓箭手放箭,急得一旁的副手欲哭无泪。无数官兵冲上来,却又倒在地上。但官兵实在太多,倒下一拨又冲上来一拨。
杀红了眼的叶双城扑向周无忌,手中剑逼向周无忌的脖子。这一次,弓箭手在没有周无忌下令的情况下,放出手中的箭。他大叫道,不许放箭,千万别放箭。但已来不及,一枚箭已刺入她的后背。
叶双城从他眼中看到无尽痛苦和哀怜。叶双城背后传来一阵剧痛,手臂因疼痛微微颤抖,剑尖划破了周无忌的脖子。好在伤口不深,只渗出一条血痕。
周无忌成为人质,官兵不敢上前一步。他用冰冷的口气道,都给我退下。官兵让出一条道。叶双城推着周无忌出了院落,一路飞奔,她拉着周无忌朝桃花山跑去,不知道跑了多远,便倒在一片桃林中。此刻,桃花已落尽。
那一夜,他坐在桃林里吹了一夜笛,笛声哀怨而悠长。当晨光映红桃林,请来的大夫说,姑娘已无大碍。他从怀中掏出匕首,刺向大夫胸膛。
很显然,他第一次杀人,吓得满地打滚,面如土色。大夫死后,他挖了个洞,把尸体埋在桃树下。他望了木屋一眼,用坚定的口气说,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是桃花杀手。
他下山时,双腿因为打颤,几次摔倒在地上。叶双城靠着木屋的门,听见他狼狈慌张的声音,始终笑不出来。心隐隐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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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伤口已愈合。这七天时间,苏晓红每日徒步几个时辰,给叶双城送来饭菜。她从不问叶双城如何受伤,只是叮嘱叶双城安心养伤。她说,圣旨大如天,无忌有他的苦衷。叶双城自是知道这话的含义。
半个月后,叶双城完全复原,又可以活蹦乱跳,越货杀人了。只是这长安县的风声一天比一天紧,每日都有官兵巡视。看来,朝廷铁了心要铲除桃花杀手。很长一段时间内,长安县没出命案。京城来的官兵却不见撤走。叶双城埋怨周无忌,好歹这么长时间不杀人,也算是给足你面子,你居然还赖在长安县不走,这是断我叶双城的财路啊。
周无忌不离开,叶双城就杀不了人,但钱一定要赚。既然官兵是周无忌带来的,就让周府破点财。这一次,叶双城决定到周府盗窃银子。
周府真是有钱的主,账房里白花花的银子亮瞎了叶双城的眼睛。叶双城用包裹装了满满一包银子,由于包裹过重,叶双城用轻功飞跃围墙时,跌落下来。 叶双城爬起来,却见到周无忌站在自己身后。叶双城自然尴尬。好歹叶双城也是威震江湖的桃花杀手,居然沦落到做贼这份上。好在,叶双城蒙着脸,周无忌看不到她的脸。
叶双城以为周无忌关门放狗捉贼时,周无忌居然走过来。盯着叶双城的眼睛道,姑娘,要不要我搬个梯子,让你爬出去。
气氛,尴尬!如果在往日,叶双城肯定一剑刺向这小子。但今天偷了他家这么多银子,再杀了他好像太不给面子。叶双城看看高墙,望墙兴叹。
如果不卸一点银两,肯定飞不出这高墙。无奈之下,叶双城打开包裹,扔出一半银两,脚上又一用劲儿,终于跃到高墙上。周无忌跑到围墙下,捡起地上的银子道,姑娘,欢迎下次光临,地上没搬完的银两,下次再来搬,我一定给你留着。
叶双城咬牙切齿,不是你周无忌断我财路,我叶双城至于改行做盗贼吗?几天下来,周府被盗银两高达一万两。周府的管家急得团团转,把这事禀告周无忌,周无忌只是淡淡笑道,这盗贼说不定真缺银两,咱们周府也不在乎那点钱,就让盗贼偷一点吧。
周无忌的表态让管家懵了,觉得自己从小的志向错了,不应该立志当个管家,而应该立志当盗贼的。按理说,盗贼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怎么自家的少爷反而护着盗贼。少爷是不是在朝廷做官做傻了?管家胡思乱想,觉得这事有必要告诉少奶奶。
管家把这事告诉苏晓红时,苏晓红说少爷让怎么做就怎么做。管家顿时无语,看来周家贪污来的钱财,要败在窃贼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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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官兵终于撤走。皇上对周无忌已是失望,京师五千精兵,竟然抓不到一个江湖杀手。皇上一怒之下,让周无忌告老还乡。想想自己风华正茂,皇上居然用告老还乡的理由罢黜自己的官职,实在是昏庸至极。
十年寒窗苦,化为一夜梦。京城的太监,捧着圣旨,阴阳怪气宣读圣旨。周无忌只是笑笑。被解除官职,周无忌一点不后悔,反而觉得是一种解脱。周无忌本来适应不了朝廷尔虞我诈的生活。即使不做官,周家的财产,也够吃几辈子。
周无忌虽告老还乡,但朝廷抓桃花杀手并没有罢休。皇上又安排数名大内侍卫,暗中到长安县抓桃花杀手。这件事,叶双城不知道,周无忌也不知晓。
明月高高挂在天上,周无忌坐在书桌前,对着天空明月发呆。他展开一张纸,勾勒出一个女人的轮廓,眼睛、鼻子、嘴唇,栩栩如生。
无数个夜晚,叶双城偷了周府的银子后,都会坐在周府屋顶看月亮。更多的时候,叶双城会偷偷看认真读书的周无忌。周无忌的那张脸,让她怨恨又怜爱。他的那张脸上没有残酷与阴谋,有的只是春风一样的温暖。
叶双城也喜欢听周无忌念诗,那诗里面有月落,有流水也有哀怨。叶双城为这样的世界着迷,叶双城杀人无数,但叶双城知道,自己并不开心。每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叶双城眼里变成冰冷的尸体时,叶双城的心都会疼一下。
这天的月亮比平日大很多,叶双城透过窗户,看到周无忌画中人物。女子栩栩如生,不正是自己吗?周无忌望着画看了许久,叹了口气。又在画旁提了首诗,不如栏下水,终日见桃花。然后微笑点点头。
叶双城坐在屋顶自言自语念道,不如栏下水,终日见桃花。这些文绉绉的话,叶双城并不理解。叶双城念书不多,因为作为杀手,更注重的是功夫。吟诗作赋这些事情,不是作为一个杀手需要具备的素质。这天晚上,周府的银两没有丢失,只丢了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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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桃花落尽,叶双城推开熟悉的木门,见到那张熟悉的英俊的脸。五年来,叶双城住在这个地方,从未离开。很小的木屋,屋前桃林,屋后流水。叶双城把那幅画挂在墙上,不如栏下水,终日见桃花,也许正合这样的意境。
屋内有三口箱子,装满白花花的银子,已有二十万两。叶双城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玉,眼中突然有大颗泪珠滚出。
孤城,很快我可以带你去找药王了,很快你就可以活过来了。药王说,只要凑够五十万银子,你一定能醒过来,一定能醒过来。孤城,我爱你,你醒来后,我们找个地方隐居,不问世事,幸福地过一辈子好吗?
叶双城的眼睛红红的,月光洒进木屋,落在男人的脸上。男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永远睡着了,但听到叶双城的话,眼眶分明湿润了。
五年前的那一幕,叶双城原本以为可以忘却,但刻骨的伤痛,时间并不能让它愈合。五年前的三月,叶双城十三岁。那是远离长安县一个深山,桃花同样开得浓烈。稚气未脱的叶双城,一袭红衣,桃林舞剑,师兄独孤峰坐在屋檐下观看。师兄说,双城,我不想你做杀手,我要带你离开这个地方,不问世事,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叶双城瞧不起师兄,因为师父说,独孤峰习武姿势虽然很好,但终成不了出色的杀手。师父说,一个心太软的杀手,注定死在对手刀下。
剑停花落,当独孤峰冲进桃林,抱着叶双城在桃林,踏花飞舞时,师父出现在桃林。他用冰冷的目光射向独孤峰,然后看看叶双城那张脸,无奈道,你这张脸太过妖娆,不适合做杀手。
师父最终作出的决定,让独孤峰大吃一惊。师父要用利剑在叶双城脸上留下一道伤,只有这样,才能让叶双城和独孤峰安心做杀手。师父说,杀手的感情里只能有仇恨。
叶双城懂事起,从不反抗师父的话。那日师父说,她背负着太多血债,叶家三十口一夜被灭门,灭叶家的人,是皇上的宠臣,周绝仁。叶家和周家同在朝为官,周绝仁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为铲除异己,制造冤案。无奈皇上昏庸,听信谗言,将叶家满门抄斩。师父越说越激动,叶双城从师父脸上读懂什么叫仇恨。
那日,叶双城坐在铜镜前,师父手上的剑指向她倾国倾城的脸。叶双城闭上眼睛,没有任何惶恐。良久,叶双城睁开眼,镜中脸依旧花容月貌。只是师兄独孤峰跪在师父面前,十指,牢牢握住师父的剑刃,血从指缝滴落,碎了一地。
独孤峰苦笑着,孤峰愿意用生命换师妹这张脸,孤峰求师父不要伤害双城。那是叶双城一生听到的最感动的一句话。
孤峰,你终成不了一流杀手,留你在世间何用。师父的手掌拍在独孤峰头上,独孤峰倒在地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屋外桃花落了一地。那一刻,叶双城眼眶湿了,她第一次这么难过。 ??
那一日,叶双城的脸保住了。师父说,最出色的杀手,可以杀死最亲近的人。当叶双城的剑刺进师父的心脏,师父说,双城,你终于成为最出色的杀手。师父欣慰地笑了。而叶双城眼泪滚滚而下。
时光飞逝,叶双城开始杀人,死在叶双城剑下的人有多少,叶双城已记不清。杀周绝仁,成为叶双城生命全部。只可惜,在叶双城十五岁那年,朝廷便发布告示,周绝仁病死京城。叶双城杀周绝仁的愿望,就此落空。
但师父的那一掌,没有让独孤峰死去,只是永久地睡着了,成为活死人。独孤峰为了保住叶双城的脸才导致这样的结局,叶双双带着独孤峰四处求医,希望能治好独孤峰。但没谁能让独孤峰活过来。
叶双城踏遍千水万山,寻边五湖四海名医,只有京城一个自称药王的大夫说,我现在正在研究一种新药方,五年便可以收集齐药材,配好这种药方。五年后你带二十万两白银,我能让独孤峰活过来。
药王的话给了叶双城希望,也给了叶双城活下去的勇气。五年时光虽然漫长,但也只是弹指一挥间。只要能救活独孤峰,不说五年,五十年叶双城也愿意等。
春去秋来,叶双城每日陪独孤峰说话,给他洗身子,喂他吃饭。她常常幻想,哪一日,他能醒过来,再微笑着跟她说,双城,我们一起逃离江湖,不问世事。
看着手里的玉,想起五年前,药王和她约定,二十万两白银,拿着这块玉找他,他一定能让独孤峰活过来。对药王的话,叶双城从没怀疑过。不是叶双城不怀疑,而是她不愿意去怀疑。
叶双城看了墙上的画,用剑劈成两断,跟独孤峰说,师兄,我今晚做最后一件事,明天一起离开长安县,找药王给你治病。
叶双城再一次来到周府,她不是来盗周府的银子,而是来杀人。四年前,叶双城就已经知道,周无忌就是周绝仁的儿子。虽然周绝仁已死,但他一个人的死不足以偿还叶家所有血债。
四年间,她有太多的机会杀周无忌,但叶双城终是不忍下手。这一次,叶双城没有蒙着脸,她要让周无忌死得瞑目。皎洁的月光洒落一地,叶双城的剑再一次逼向周无忌的喉咙,就如那日他带兵捉拿她的那一晚,她用剑逼向他的喉咙,但他眼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淡淡的笑。
他缓缓说,五年来,我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苏晓红跪在叶双城面前,她怀孕了,泪流满面,她说生下孩子后,一定自杀谢罪。
叶双城哈哈大笑,晓红,你好傻,你的男人根本不爱你,他爱我,但我今天要杀死这个爱我的男人。叶双城闭上眼,剑往前挪动。师父的话在叶双城耳畔回响,最出色的杀手,可以杀死最亲近的人。
这时,她的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剑也掉在地上。她抬头望去,十多个大内侍卫已把她围住。她大笑,看来,我又一次中了你的圈套。他一脸茫然看着突然出现在周府的大内侍卫,却不知道该作何解释。那又是一次激烈的厮杀。大内侍卫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几个回下来,叶双城已招架不住。拳头落在叶双城的胸前,背上,每一拳都那么大劲道。叶双城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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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双城被关在囚车上,新上任县令,威风凛然坐在轿子上。那是长安县最热闹一幕。叶双城站在囚车上,头发凌乱,嘴唇上血迹未干。
她倾国倾城的容貌,让长安县所有人惊讶,囚车路过长安县街市时,人们都注目观望。传说中的桃花杀手,原来比天仙还漂亮。沿途,没有人往叶双城身上扔东西。整个长安县,是那样的宁静,人们就那样目送着她离开。
队伍离开长安县,路过桃林。叶双城忍不住向桃林深处张望。她不想他这样默默死去,她要救活他,听他亲口说一句,双城,我爱你,我要带你远走高飞。只是,这个愿望变得遥远。天空上的云朵依旧是那么洁白,地上却是尘土飞扬。
突然,一阵幽香飘来。队伍突然乱作一团,叶双城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她隐约见到一个蒙面人从山坡后面跳出来,官兵显然中了迷药。所以,他没有费多大力气,便从囚车上把她劫走。
朝廷律法,劫持囚犯者斩。他抱着她一路飞奔,他额头上的汗珠落在她脸上,她睁开眼皮。依旧是在桃林。他蒙着脸,叶双城道,为什么救我?他没有说话,想要转身离开。
叶双城突然摘掉他的面巾,一如她所料,正是周无忌。他喘着气,眼里依然温柔。他说,带着他离开长安县,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去京城。
她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他去京城?她的心里突然惶恐。他从袖里掏出一块碎玉,对她说,这玉,熟悉吧?她拼命摇头,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夺过她手中的碎玉,两块碎玉合在一起,完美无缺。
他淡淡地说,我便是药王,你是叶家之后,你的一切,我都知晓。我无法还清所有血债,没有资格去爱你。但我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有活下去的信念。我伪装成药王,只是骗你活下去,我没有办法让独孤峰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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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双城流泪满面,说不出一句话,周无忌随她来到木屋,屋里银子还在,独孤峰却已不在。孤峰活过来了?难道孤峰活过来了?看着空荡荡的床,叶双城自言自语道。
桌上有一封信,正是独孤峰留下的。周无忌说,独孤峰醒了,信是他留下的。叶双城拿着信,心中仿佛有大片桃花盛开,五年了,你终于醒了。读完信,叶双城的脸色突然变了。
独孤峰在信中说:双城,我醒了,我终于活过来了,是你感动了我,让我从沉睡中醒来。今天早上,我突然就醒过来了,但你一夜没有回来,我猜你也许被周家人抓了,我要杀光周家所有人,让周家血债血偿,为叶家报仇。双城,我爱你,我杀光周家所有人,一定带你远走高飞。
周无忌面如土灰,疯了一般往长安县奔去,叶双城从未见到过他那么慌张过。她随周无忌一路奔到周府,还未进周府大门,就闻到空气中血腥味。
独孤峰冰冷的尸体躺在地上,永远不可能醒来了。周府上下,包括所有家丁,都倒在血泊中。周无忌走到苏晓红面前,抱着她的尸体,却是仰头大哭。那哭声,让叶双城心碎。
突然,大量官兵和士卫把周府围住。叶双城终于知道,独孤峰杀了周府上下为叶双城报仇,大内侍卫杀了独孤峰。
叶双城慢慢走向独孤峰的尸体,周无忌突然大喊,快跑!但已来不及,弓箭手已放出手中的箭。叶双城依旧在哭泣,只是周无忌已扑在她身前。无数利箭刺进他后背,她怎么看他都像一只刺猬。他的脸那样苍白,死的时候连笑容都是那样温暖。他只说了一句,不如栏下水,终日见桃花。
叶双城终是逃过一劫,在大量官兵和大内侍卫围攻下,负伤离开。
来年,远离长安县的深山,桃花盛开。
有人说十里桃林,开起来不过是一瞬间的风景。
春天的时候,她便在桃林舞剑,师父和独孤峰的坟墓就在桃林中。
她的梦里,永远是大片桃花盛开。
叶双城是个杀手,长安县百姓人人得而诛之。春天的长安县,草长莺飞,十里桃林,灿烂得一塌糊涂。
长安县没人知道叶双城,但无人不晓桃花杀手。几任县令死在桃花杀手剑下,更是震惊朝野。
叶双城遇见他,是五年前。那年,叶双城安葬完师傅,来到长安县。阳春三月,十里桃林染红整个世界。他拿着纸扇,一身绫罗绸缎,身边还带着个小书童。只是他面如冠玉,笑如春风,明亮的眼睛仿若夜空孤星。
叶双城的心隐隐动了一下,那日,她在木屋前的桃林舞剑,一袭红衣,宛如天仙下凡。他见到她,微微一愣,却彬彬有礼道,小生周无忌有礼,打扰仙子舞剑。他朝她笑,那笑像一朵盛开的荷叶。
叶双城心猛地颤抖了一下,手中的剑直指他的喉咙。他依旧是笑,没有半点慌张。她淡淡道,你为何这般镇定,就不怕我杀了你?他昂起头,看着她道,你比这满山的桃花还美,心也应该是一片盛开的桃林。
叶双城的剑尖划破过无数男人的喉咙,只是那些男人临死前的目光都充满恐惧,不像他满目温柔。她说,赶快下山去,在我未改变杀你的主意前。
他眉头微微一皱,你虽然貌若天仙,但杀气太重,人应为自己而活,不该被世事牵绊。他下得山去,桃林却传来他念诗的声音: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她记住了他的名字,周无忌。微风拂来,桃花纷纷扬扬,碎落一地。叶双城的剑割破手臂,鲜血染红桃花。师父说,作为一个杀手,不可以动情,疼痛可以让人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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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叶双城来到长安县。当她看到县城外大片盛开的桃花,叶双城彻底爱上这个地方。她给那座山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桃花山。
桃花盛开,可以驱散心中阴霾。叶双城在桃花山五年,周无忌再没踏进桃花山。听人说,五年前周家公子上京赶考,金榜题名,留在京城做了官。
叶双城知道周无忌娶有一妻,叫苏晓红。叶双城救过苏晓红一命,自此,苏晓红成为叶双城唯一的朋友。苏晓红善解人意,知书达理,视叶双城如亲姐妹。只是苏晓红不知,叶双城便是桃花杀手。
苏晓红说,双城,我给你介绍一如意郎君吧,文韬武略,风流倜傥。叶双城总微笑摇头,长安县天空的白云,像棉絮一样柔软。叶双城知道,她需要银子,而不是郎君。
那日,叶双城接到一笔大买卖,五万两白银杀镇远镖局的雷震天。这样的价格,叶双城自是心动,但据传雷震天武功深不可测,武功不在叶双城师父之下。
想到五万两白银,叶双城决定铤而走险。那夜,叶双城轻易进入雷震天房间,这样的顺利让叶双城不安。事实正如叶双城所料,她拔出剑的一刹那,雷震天突然从床上跳起,房间外,却是火光冲天。
叶双城转身离开房间,院子里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叶双城顿时醒悟,这是一个圈套。
院落里,赤红的火把,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叶双城戴着面纱,冰冷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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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叶双城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心又颤抖了一下。他的目光那样温柔,仿佛一汪平静的湖水,只是身穿官袍的他更加威严。很显然,这些官兵是周无忌带来捉拿桃花杀手的。只是周无忌看着她,久久不说一句话。
叶双城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一声令下,任凭自己武功再高强,也挡不住这万箭齐发。周无忌面色凝重,目光触到她充满杀气的眼神,哀怜道,桃花杀手,你杀人无数,已经惊动当今皇上,我是奉圣上旨意,前来抓你归案。
周无忌表情无奈,看来他并不想抓桃花杀手。叶双城突然大笑,就凭你能抓到我?话音刚落,她跃上半空,舞动衣袂,桃花纷纷扬扬洒下,剑过之处,血花绽放。
周无忌脸上更加沉重,但迟迟不肯下令弓箭手放箭,急得一旁的副手欲哭无泪。无数官兵冲上来,却又倒在地上。但官兵实在太多,倒下一拨又冲上来一拨。
杀红了眼的叶双城扑向周无忌,手中剑逼向周无忌的脖子。这一次,弓箭手在没有周无忌下令的情况下,放出手中的箭。他大叫道,不许放箭,千万别放箭。但已来不及,一枚箭已刺入她的后背。
叶双城从他眼中看到无尽痛苦和哀怜。叶双城背后传来一阵剧痛,手臂因疼痛微微颤抖,剑尖划破了周无忌的脖子。好在伤口不深,只渗出一条血痕。
周无忌成为人质,官兵不敢上前一步。他用冰冷的口气道,都给我退下。官兵让出一条道。叶双城推着周无忌出了院落,一路飞奔,她拉着周无忌朝桃花山跑去,不知道跑了多远,便倒在一片桃林中。此刻,桃花已落尽。
那一夜,他坐在桃林里吹了一夜笛,笛声哀怨而悠长。当晨光映红桃林,请来的大夫说,姑娘已无大碍。他从怀中掏出匕首,刺向大夫胸膛。
很显然,他第一次杀人,吓得满地打滚,面如土色。大夫死后,他挖了个洞,把尸体埋在桃树下。他望了木屋一眼,用坚定的口气说,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是桃花杀手。
他下山时,双腿因为打颤,几次摔倒在地上。叶双城靠着木屋的门,听见他狼狈慌张的声音,始终笑不出来。心隐隐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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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伤口已愈合。这七天时间,苏晓红每日徒步几个时辰,给叶双城送来饭菜。她从不问叶双城如何受伤,只是叮嘱叶双城安心养伤。她说,圣旨大如天,无忌有他的苦衷。叶双城自是知道这话的含义。
半个月后,叶双城完全复原,又可以活蹦乱跳,越货杀人了。只是这长安县的风声一天比一天紧,每日都有官兵巡视。看来,朝廷铁了心要铲除桃花杀手。很长一段时间内,长安县没出命案。京城来的官兵却不见撤走。叶双城埋怨周无忌,好歹这么长时间不杀人,也算是给足你面子,你居然还赖在长安县不走,这是断我叶双城的财路啊。
周无忌不离开,叶双城就杀不了人,但钱一定要赚。既然官兵是周无忌带来的,就让周府破点财。这一次,叶双城决定到周府盗窃银子。
周府真是有钱的主,账房里白花花的银子亮瞎了叶双城的眼睛。叶双城用包裹装了满满一包银子,由于包裹过重,叶双城用轻功飞跃围墙时,跌落下来。 叶双城爬起来,却见到周无忌站在自己身后。叶双城自然尴尬。好歹叶双城也是威震江湖的桃花杀手,居然沦落到做贼这份上。好在,叶双城蒙着脸,周无忌看不到她的脸。
叶双城以为周无忌关门放狗捉贼时,周无忌居然走过来。盯着叶双城的眼睛道,姑娘,要不要我搬个梯子,让你爬出去。
气氛,尴尬!如果在往日,叶双城肯定一剑刺向这小子。但今天偷了他家这么多银子,再杀了他好像太不给面子。叶双城看看高墙,望墙兴叹。
如果不卸一点银两,肯定飞不出这高墙。无奈之下,叶双城打开包裹,扔出一半银两,脚上又一用劲儿,终于跃到高墙上。周无忌跑到围墙下,捡起地上的银子道,姑娘,欢迎下次光临,地上没搬完的银两,下次再来搬,我一定给你留着。
叶双城咬牙切齿,不是你周无忌断我财路,我叶双城至于改行做盗贼吗?几天下来,周府被盗银两高达一万两。周府的管家急得团团转,把这事禀告周无忌,周无忌只是淡淡笑道,这盗贼说不定真缺银两,咱们周府也不在乎那点钱,就让盗贼偷一点吧。
周无忌的表态让管家懵了,觉得自己从小的志向错了,不应该立志当个管家,而应该立志当盗贼的。按理说,盗贼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怎么自家的少爷反而护着盗贼。少爷是不是在朝廷做官做傻了?管家胡思乱想,觉得这事有必要告诉少奶奶。
管家把这事告诉苏晓红时,苏晓红说少爷让怎么做就怎么做。管家顿时无语,看来周家贪污来的钱财,要败在窃贼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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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官兵终于撤走。皇上对周无忌已是失望,京师五千精兵,竟然抓不到一个江湖杀手。皇上一怒之下,让周无忌告老还乡。想想自己风华正茂,皇上居然用告老还乡的理由罢黜自己的官职,实在是昏庸至极。
十年寒窗苦,化为一夜梦。京城的太监,捧着圣旨,阴阳怪气宣读圣旨。周无忌只是笑笑。被解除官职,周无忌一点不后悔,反而觉得是一种解脱。周无忌本来适应不了朝廷尔虞我诈的生活。即使不做官,周家的财产,也够吃几辈子。
周无忌虽告老还乡,但朝廷抓桃花杀手并没有罢休。皇上又安排数名大内侍卫,暗中到长安县抓桃花杀手。这件事,叶双城不知道,周无忌也不知晓。
明月高高挂在天上,周无忌坐在书桌前,对着天空明月发呆。他展开一张纸,勾勒出一个女人的轮廓,眼睛、鼻子、嘴唇,栩栩如生。
无数个夜晚,叶双城偷了周府的银子后,都会坐在周府屋顶看月亮。更多的时候,叶双城会偷偷看认真读书的周无忌。周无忌的那张脸,让她怨恨又怜爱。他的那张脸上没有残酷与阴谋,有的只是春风一样的温暖。
叶双城也喜欢听周无忌念诗,那诗里面有月落,有流水也有哀怨。叶双城为这样的世界着迷,叶双城杀人无数,但叶双城知道,自己并不开心。每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叶双城眼里变成冰冷的尸体时,叶双城的心都会疼一下。
这天的月亮比平日大很多,叶双城透过窗户,看到周无忌画中人物。女子栩栩如生,不正是自己吗?周无忌望着画看了许久,叹了口气。又在画旁提了首诗,不如栏下水,终日见桃花。然后微笑点点头。
叶双城坐在屋顶自言自语念道,不如栏下水,终日见桃花。这些文绉绉的话,叶双城并不理解。叶双城念书不多,因为作为杀手,更注重的是功夫。吟诗作赋这些事情,不是作为一个杀手需要具备的素质。这天晚上,周府的银两没有丢失,只丢了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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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桃花落尽,叶双城推开熟悉的木门,见到那张熟悉的英俊的脸。五年来,叶双城住在这个地方,从未离开。很小的木屋,屋前桃林,屋后流水。叶双城把那幅画挂在墙上,不如栏下水,终日见桃花,也许正合这样的意境。
屋内有三口箱子,装满白花花的银子,已有二十万两。叶双城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玉,眼中突然有大颗泪珠滚出。
孤城,很快我可以带你去找药王了,很快你就可以活过来了。药王说,只要凑够五十万银子,你一定能醒过来,一定能醒过来。孤城,我爱你,你醒来后,我们找个地方隐居,不问世事,幸福地过一辈子好吗?
叶双城的眼睛红红的,月光洒进木屋,落在男人的脸上。男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永远睡着了,但听到叶双城的话,眼眶分明湿润了。
五年前的那一幕,叶双城原本以为可以忘却,但刻骨的伤痛,时间并不能让它愈合。五年前的三月,叶双城十三岁。那是远离长安县一个深山,桃花同样开得浓烈。稚气未脱的叶双城,一袭红衣,桃林舞剑,师兄独孤峰坐在屋檐下观看。师兄说,双城,我不想你做杀手,我要带你离开这个地方,不问世事,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叶双城瞧不起师兄,因为师父说,独孤峰习武姿势虽然很好,但终成不了出色的杀手。师父说,一个心太软的杀手,注定死在对手刀下。
剑停花落,当独孤峰冲进桃林,抱着叶双城在桃林,踏花飞舞时,师父出现在桃林。他用冰冷的目光射向独孤峰,然后看看叶双城那张脸,无奈道,你这张脸太过妖娆,不适合做杀手。
师父最终作出的决定,让独孤峰大吃一惊。师父要用利剑在叶双城脸上留下一道伤,只有这样,才能让叶双城和独孤峰安心做杀手。师父说,杀手的感情里只能有仇恨。
叶双城懂事起,从不反抗师父的话。那日师父说,她背负着太多血债,叶家三十口一夜被灭门,灭叶家的人,是皇上的宠臣,周绝仁。叶家和周家同在朝为官,周绝仁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为铲除异己,制造冤案。无奈皇上昏庸,听信谗言,将叶家满门抄斩。师父越说越激动,叶双城从师父脸上读懂什么叫仇恨。
那日,叶双城坐在铜镜前,师父手上的剑指向她倾国倾城的脸。叶双城闭上眼睛,没有任何惶恐。良久,叶双城睁开眼,镜中脸依旧花容月貌。只是师兄独孤峰跪在师父面前,十指,牢牢握住师父的剑刃,血从指缝滴落,碎了一地。
独孤峰苦笑着,孤峰愿意用生命换师妹这张脸,孤峰求师父不要伤害双城。那是叶双城一生听到的最感动的一句话。
孤峰,你终成不了一流杀手,留你在世间何用。师父的手掌拍在独孤峰头上,独孤峰倒在地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屋外桃花落了一地。那一刻,叶双城眼眶湿了,她第一次这么难过。 ??
那一日,叶双城的脸保住了。师父说,最出色的杀手,可以杀死最亲近的人。当叶双城的剑刺进师父的心脏,师父说,双城,你终于成为最出色的杀手。师父欣慰地笑了。而叶双城眼泪滚滚而下。
时光飞逝,叶双城开始杀人,死在叶双城剑下的人有多少,叶双城已记不清。杀周绝仁,成为叶双城生命全部。只可惜,在叶双城十五岁那年,朝廷便发布告示,周绝仁病死京城。叶双城杀周绝仁的愿望,就此落空。
但师父的那一掌,没有让独孤峰死去,只是永久地睡着了,成为活死人。独孤峰为了保住叶双城的脸才导致这样的结局,叶双双带着独孤峰四处求医,希望能治好独孤峰。但没谁能让独孤峰活过来。
叶双城踏遍千水万山,寻边五湖四海名医,只有京城一个自称药王的大夫说,我现在正在研究一种新药方,五年便可以收集齐药材,配好这种药方。五年后你带二十万两白银,我能让独孤峰活过来。
药王的话给了叶双城希望,也给了叶双城活下去的勇气。五年时光虽然漫长,但也只是弹指一挥间。只要能救活独孤峰,不说五年,五十年叶双城也愿意等。
春去秋来,叶双城每日陪独孤峰说话,给他洗身子,喂他吃饭。她常常幻想,哪一日,他能醒过来,再微笑着跟她说,双城,我们一起逃离江湖,不问世事。
看着手里的玉,想起五年前,药王和她约定,二十万两白银,拿着这块玉找他,他一定能让独孤峰活过来。对药王的话,叶双城从没怀疑过。不是叶双城不怀疑,而是她不愿意去怀疑。
叶双城看了墙上的画,用剑劈成两断,跟独孤峰说,师兄,我今晚做最后一件事,明天一起离开长安县,找药王给你治病。
叶双城再一次来到周府,她不是来盗周府的银子,而是来杀人。四年前,叶双城就已经知道,周无忌就是周绝仁的儿子。虽然周绝仁已死,但他一个人的死不足以偿还叶家所有血债。
四年间,她有太多的机会杀周无忌,但叶双城终是不忍下手。这一次,叶双城没有蒙着脸,她要让周无忌死得瞑目。皎洁的月光洒落一地,叶双城的剑再一次逼向周无忌的喉咙,就如那日他带兵捉拿她的那一晚,她用剑逼向他的喉咙,但他眼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淡淡的笑。
他缓缓说,五年来,我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苏晓红跪在叶双城面前,她怀孕了,泪流满面,她说生下孩子后,一定自杀谢罪。
叶双城哈哈大笑,晓红,你好傻,你的男人根本不爱你,他爱我,但我今天要杀死这个爱我的男人。叶双城闭上眼,剑往前挪动。师父的话在叶双城耳畔回响,最出色的杀手,可以杀死最亲近的人。
这时,她的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剑也掉在地上。她抬头望去,十多个大内侍卫已把她围住。她大笑,看来,我又一次中了你的圈套。他一脸茫然看着突然出现在周府的大内侍卫,却不知道该作何解释。那又是一次激烈的厮杀。大内侍卫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几个回下来,叶双城已招架不住。拳头落在叶双城的胸前,背上,每一拳都那么大劲道。叶双城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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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双城被关在囚车上,新上任县令,威风凛然坐在轿子上。那是长安县最热闹一幕。叶双城站在囚车上,头发凌乱,嘴唇上血迹未干。
她倾国倾城的容貌,让长安县所有人惊讶,囚车路过长安县街市时,人们都注目观望。传说中的桃花杀手,原来比天仙还漂亮。沿途,没有人往叶双城身上扔东西。整个长安县,是那样的宁静,人们就那样目送着她离开。
队伍离开长安县,路过桃林。叶双城忍不住向桃林深处张望。她不想他这样默默死去,她要救活他,听他亲口说一句,双城,我爱你,我要带你远走高飞。只是,这个愿望变得遥远。天空上的云朵依旧是那么洁白,地上却是尘土飞扬。
突然,一阵幽香飘来。队伍突然乱作一团,叶双城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她隐约见到一个蒙面人从山坡后面跳出来,官兵显然中了迷药。所以,他没有费多大力气,便从囚车上把她劫走。
朝廷律法,劫持囚犯者斩。他抱着她一路飞奔,他额头上的汗珠落在她脸上,她睁开眼皮。依旧是在桃林。他蒙着脸,叶双城道,为什么救我?他没有说话,想要转身离开。
叶双城突然摘掉他的面巾,一如她所料,正是周无忌。他喘着气,眼里依然温柔。他说,带着他离开长安县,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去京城。
她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他去京城?她的心里突然惶恐。他从袖里掏出一块碎玉,对她说,这玉,熟悉吧?她拼命摇头,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夺过她手中的碎玉,两块碎玉合在一起,完美无缺。
他淡淡地说,我便是药王,你是叶家之后,你的一切,我都知晓。我无法还清所有血债,没有资格去爱你。但我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有活下去的信念。我伪装成药王,只是骗你活下去,我没有办法让独孤峰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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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双城流泪满面,说不出一句话,周无忌随她来到木屋,屋里银子还在,独孤峰却已不在。孤峰活过来了?难道孤峰活过来了?看着空荡荡的床,叶双城自言自语道。
桌上有一封信,正是独孤峰留下的。周无忌说,独孤峰醒了,信是他留下的。叶双城拿着信,心中仿佛有大片桃花盛开,五年了,你终于醒了。读完信,叶双城的脸色突然变了。
独孤峰在信中说:双城,我醒了,我终于活过来了,是你感动了我,让我从沉睡中醒来。今天早上,我突然就醒过来了,但你一夜没有回来,我猜你也许被周家人抓了,我要杀光周家所有人,让周家血债血偿,为叶家报仇。双城,我爱你,我杀光周家所有人,一定带你远走高飞。
周无忌面如土灰,疯了一般往长安县奔去,叶双城从未见到过他那么慌张过。她随周无忌一路奔到周府,还未进周府大门,就闻到空气中血腥味。
独孤峰冰冷的尸体躺在地上,永远不可能醒来了。周府上下,包括所有家丁,都倒在血泊中。周无忌走到苏晓红面前,抱着她的尸体,却是仰头大哭。那哭声,让叶双城心碎。
突然,大量官兵和士卫把周府围住。叶双城终于知道,独孤峰杀了周府上下为叶双城报仇,大内侍卫杀了独孤峰。
叶双城慢慢走向独孤峰的尸体,周无忌突然大喊,快跑!但已来不及,弓箭手已放出手中的箭。叶双城依旧在哭泣,只是周无忌已扑在她身前。无数利箭刺进他后背,她怎么看他都像一只刺猬。他的脸那样苍白,死的时候连笑容都是那样温暖。他只说了一句,不如栏下水,终日见桃花。
叶双城终是逃过一劫,在大量官兵和大内侍卫围攻下,负伤离开。
来年,远离长安县的深山,桃花盛开。
有人说十里桃林,开起来不过是一瞬间的风景。
春天的时候,她便在桃林舞剑,师父和独孤峰的坟墓就在桃林中。
她的梦里,永远是大片桃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