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滥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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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8年8月15日河南新乡市
  今天我离开小店,去化肥厂上班。我从心里感谢张师傅、李师傅、朱师傅,感谢他们收留我这个流浪儿。四十天来,脚板上的水泡好了,身体也恢复了。四十天来我得到了60元工资。张师傅还给了我20元和一套换洗衣服、一床棉被。我会永远记住“家家乐饭店”,记住炒面、汤面、羊肉面、烩饼、糊涂汤、高庄馍、酥油烧饼。记住青春的第一站,记住开小饭馆的三个退休老人。记住第一次接收和付出的地方。
  
  1989年3月20日新乡市郊区八里铺村
  今天开始有两天的休息时间,买回来的新书一本都没有看完。听人说我上次买的《废都》、《朦胧诗精选》是禁书,我不相信,跑到新华书店去看真没有了,是不是卖完了?回到租房,有一女孩来借书。她在小店学缝纫,她借《红楼梦》。我怕她问这问那的,把书给她就去找工友小赵儿,不知这样对不。
  
  1989年11月16日新乡市化肥厂
  从去年8月进化肥厂有15个月,明天,一起上班的九个人中有三个人同我一起出厂回家。他们三人是驻马店的。在化肥厂煤场的这一年多,麻包最懂得照顾人。我一个外省人没少受小李子欺侮,也没少让麻包保护。分别时我们一人出10元聚会。他们叫我书呆子,其实我只是爱买书看,不求甚解。如果回到家里,我想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将成困难。麻包、小李子、小赵儿、老张、罗正权、老驴、会计、孔兴仁将成为符号存进脑海。看到的学潮、绝食、声援、深夜荷枪实弹的交通大检查也将成为一个个符号。明天就再见了,吃面食的新乡。明天结束了,这最初的流浪。
  
  1998年5月1日东莞大岭山镇
  五一放了一天假。昨天发工资750元。上个月爸爸生日,没有钱就没有去邮局,只写了一封信。今天邮两百元回家,到银行存三百元还张师傅一百元。注意钱不多不要乱用。
  晚上张师傅请看投影,十一点出场时让查暂住证的人逮住,关在一间平房里,三十多个人赤着脚卸下裤腰带,在水泥地上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厂里叫老乡过来担保,交罚款150元。惨了,这个月的钱又不够花。要是父母知道多担心,以后一个月一次也不去看了。
  
  1998年9月15日大岭山镇梅林管理区
  晚上加班我请了假,下午下班就骑单车到光顺电子厂看一老乡,她病了,胃出血。喊我请假陪她去医院,请不到假,上午她一个人去东莞医院。我到她厂门口,她刚回来。我问了她几句病情,医生叫她吃饭慢点吃,少加点班,吃方便面先用开水泡久一点才吃。可是她们吃饭时间十五分钟,包括排队打卡,排队打饭。方便面加班一包,往往是干吃过后再喝凉水。说起来都苦啊,她说干到过年就回家了。我们就在人来人往的厂门口,站着说了十几分钟,分别时两人都说保重身体。
  
  2005年8月10日顺德区龙江镇
  吃过晚饭,妹妹的三岁女儿要我带她出去走耍。远远听到村里有围墙的球场内传出锣鼓声,小孩子贪玩偏要拉我带她走到门口,全是外来工子女堵在门外,不能进。有大人带着的,也有小学生模样的。有人在喊只有本地人才准进,今晚戏剧演出,外侄女吵得厉害,我站在一块石头上把她举过前面的人头,刚一看到,石头一动,我为了保护她,自己单腿跪了下去,擦掉一块皮。这一吓,她再没了兴趣看,就转到商场去买吃的了。回租房后说起这事妹妹骂她女儿,其实这不怪谁。这么多年来拒绝外来人员的,不只是这一个小村戏场。
  
  2006年3月17日家里
  应该是我碰上的最难受的日子,大伯父上周五帮我介绍的女孩子昨天跑了。今天我已经证实,是别人故意放鸽子。大伯父好心帮我,我成了人财两空的大笨蛋。骗人的女人真可恨,自己阴沟里翻船。都什么年代了,还用钱买真老婆?惨痛啊!丢钱又丢面子,我真蠢猪!!
  
  2006年9月3日佛山市金宝马家具有限公司
  早上一上班就很忙,我一只手放在沙发里拧锣丝,一只手拿铁锤正分不开手,阿伟来到我的工作台递过两百元钱,昨天他打牌借的。我手没空叫他放我上衣口袋,下班去买菜掏出钱时店主说是假的,我一看真是假的。一下我明白过来,阿伟小子使坏。狗娘养的这样害我,还工友还老乡还朋友!我老是受害者,这辈子怕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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