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者(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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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揉碎的草屑中提取出一点点镭,
  足以轰开我们秒闪的眼睛。
   ——象年《团结你脸上的温润如玉》
  鱼的失速
  进入此地,请记住:披霞铜纽扣,
  最好镌刻朵朵碳黑菊花……
  你身旁那气柱般的暗影是谁?
  数十年兄弟,从未得到问候、观察。
  但记住一旦严肃就荒诞古怪吧,
  卤肉饭收汁时,鹿鸣嘀嗒出一幅新画。
  我们的肋骨,共用了偏旁胸腔,
  她在城西洗泥壳,我在城南,薰木塔。
  有限者
  “有限者”的棕榈,舌颤瞬间,
  从浪花淡金的眼影绽出——
  远方碧水上汽轮拖曳着礁石的长元音,
  但没人知道这海,究竟在哪里?
  ——你身背羽毛球拍,汗湿的
  白短衫,皮肤如薄薄砂器,
  记录着最后一击中羽毛内旋的下沉。
  时光,总有尽时,我摸黑回到
  小区,伊卡洛斯冒险出发的地方,
  手臂上淡藍静脉熠熠生辉……
  打开家门,物品安好,似乎没人:
  “你藏在哪儿呢?你……”
  好像,好像喊了许多声,当
  我就快烧焦之时,滚花窗帘后面,
  折光闪了一下,裹着人形,
  排排密实的金棕榈如浪吹开,你
  欢叫着蹦跳出来:一头橘鸟,玲珑心。
  一 瞬
  在这里,每种可期的生活
  都不可能真有严肃性。
  但生命神秘的弹性,比想象的
  更广阔、更深邃。我们
  依然在危墙下握手——
  仿佛不是你我或世间的手,
  一朵花,“嘭”地挤出枝端,
  两枚月亮,对称于胸口,
  鱼儿破水跃出,召唤你我
  从失败之韧性牵引出亮绿色涌流。
  简 记
  昨天上午,西江河畔,我看见
  牵牛花(白,粉,红,淡紫,深紫),
  以及红色木蓝、黄色赤小豆,
  看见黑心金光菊、黄金菊、水红镶金的
  天人菊、波斯菊(黄,粉,红,白),
  还有鬼针草微白,芙蓉花苞淡绿——
  今晚,在自己家里吃虾。晚餐的
  一部分。我发现虾壳与肉紧紧
  连一起,比以前难剥多了:“可能
  稍稍煮得久了些。还有,今天的虾是
  白虾,以前吃的,多是红虾……”
  努力剥着,妻子有点惋惜地自言自语。
  煮死后,虾还在努力拒绝再死。
  “红虾白虾,壳里抱紧的肉,都是白的。
  雪白。美味。”想起一座缥缈墨山,
  梦中出现过一次,便不再出现;
  而膝盖上,绿藤开出了星流的喇叭花,
  每次加速,你都猛将头右转过去——
  身体撑一张弓,储满圆月沸腾的钙质!
  断 点
  格物是件颇为奇异的事情。
  不久前,我们,还一起探寻过
  人形拓扑的私密险境,而一对猛兽——
  借了丝绒天幕熔开的洞口之光。
  细读每根弧线热力的本草经,
  咽吞细胞炸裂的星云……
  但此刻,我写诗,几乎忘记你的名字:
  只为每次相见的清冽、不完整。
  复句铭文
  这样的日子,鹅毛笔必然写下
  一些小诗,却注定无法
  读给你听,读给别人听,读给流水听。
  即使街头冒菜麻辣出后颈的微汗,
  即使广场上,海浪的喉结嘶嘶翻滚。
  清晨绿雾中,我们是狂野的。
  虹彩树獭,隐形挂在我们微汗的
  曲枝上;而袋鼠于野外皮球般惊慌弹跳,
  它要用星辰浓黑的纯汁,安慰
  胸前野草一样钻出头来的儿子——
  多年后,时光的帷幕才会拉开,
  我们是同一块墓碑上两条发亮的皱纹,
  允许我带着这些诗在海浪中看你:
  这复活,这隐秘的我们儿子的断肢,
  墓园胸襟上,满坡艳丽、卷刃的波斯菊!
  向自我致歉
  刚才,阳台盆栽紫藤的花钵里面,
  看见几只黑蚂蚁,束腰松土。
  现在,我已坐在书房木桌前藤椅上,
  挤走约一米见方的空白、微凉。
  事物,或许是悄悄聚散的薄雾,
  当我们梦醒,从镜子,望向对方——
  坐在这里,我是涡旋着的混沌,
  方才此处的人形空白,已消失形状。
  代替它的,是满秋波斯菊的肺,
  是在神秘友谊中翕张出青花的肝脏……
  严格讲,人只是一个偶然入侵者,
  继承了精确线条。当我散文般起身
  离去,去旷野,去厨房,去几百米远
  的地铁入口,那被我挤走的空白,
  会瞬间恢复寂静得发苦的透明
  形状,仿佛水面,一种神迹的弥合——
  改变悄悄发生,我们真就如此
  相互塑形,成为被充溢又被驱逐的
  物什,裂开了几乎“没有”的花样。
  昨晚,轻握你在出租车里沉默:
  一座矿山,花瓣内旋吮吸的光,
  挤走时间,嗡鸣着看不见形状的油箱。
  检 修
  这两台机车,都出了点问题,
  可能出问题的地方不一样。
  如此看来,我们需要在海风中
  停一停,停在海滨大道旁,
  检修一遍似乎还在每个部位里
  喘粗气的小预感、小零件。
  不锈钢螺帽,黑色硬橡胶
  裹住的黄铜丝线,一块镌刻
  细密电路的单硅晶片……重要的,
  我们都需要千斤顶,把躯体
  抬得更高一点;需要深入
  明白:世界,是一种在黑暗中
  强烈的液体。一旦油箱开裂,
  它的前景就会挥发完。相信我吧,
  当我们抬眼镶金边的海浪,
  鳗鱼会在紧裹的爆炸中滑入,
  轴承的神秘曲率,弓着腰在你
  倒向海岸沙滩的瞬间醒来:
  远方晚霞,此刻正“嘭”的
  一声,拔出了漂流瓶的瓶塞——
  海鸥飞。一瓶加速的酒,烈而甜。
  冷 战
  “确实,她体毛稀疏像一只海豚,
  你浓密成簇,如同金盏菊……”
  我们,不能没完没了地讨论一个
  素食主义者该如何诵读萨福的诗句,
  微风中,星形耳坠适合出汗,
  恍若枝条中刚刚剥出、焐暖的水玉。
  “如果爱了,垂死者的瞳孔也会
  伸出绿枝,情形近乎于你窥见
  至福,如同麋鹿饮雪写下了一首诗。”
  文学中的姊妹,有种诡异之甜,
  我梦见一个少年,鬓角长出
  火刺,完美模仿了你可能的样子:
  “从人世之冷,到虚空卷浪的星隙。”
  一张空白宣纸上,“它”跳海。
  我们依然手扣手,在滚烫沉默的赤壁。
   责任编辑:朱亚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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