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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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飘湖公园在我们医院对面,中间隔着一条马路,穿过斑马线,就是公园的南门。站在宿舍8楼的平台上,就能看到湖边的那张木质长椅,此时我就仰躺在那张长椅上。已经是中秋了,荔枝已经采完摘尽,但枝叶依然青绿,覆盖在我面部上空。一只灰色蜘蛛吐着丝,从枝叶间悬挂下来,悠悠荡荡地向我的鼻尖靠近。
  我一直害怕那些小虫子,这只带着褐色斑点的灰色蜘蛛更让我心生厌恶,我本可以离开的,或者把蜘蛛弄出我的视线,可我没有那样做,我眼睛盯着它、看着它慢慢下坠,我几乎感觉到它下坠时的声音,咝咝地穿过空气,渐渐地向我逼近。
  蜘蛛那丑陋的灰色越来越大,连成一片压迫着我;一种厌恶和恐惧从我的心里弥漫开来,可我还是一动不动,一步一步地退让。把自己丢弃在那张长椅上,对自己毫不珍惜。
  电话又响了起来。
  我就让电话响着,我知道那是谁打来的,我把她的来电设置了特殊的铃声,就是为了不接她的电话,可我又不能把她的电话删除了,我和她之间的联系无法删除。
  我不接她电话已经9年了,我读卫校3年,工作6年, 9年中我没去看过她一次,我以为和她已经拉开了距离。
  电话声停了,出现了短信的提示音,我知道她是不会发短信的,我拿出手机一看,是妹妹发来的:
  姐,接妈妈的电话吧,这是怎么了?求你和她说句话吧。
   妈妈?我在心里叫了一声,这依然是一个遥远而敏感的词,我闭上眼睛,把头摇一摇,思绪好像就沉入了水底,给妹妹回了个短信:我正在上班。
  
  其实我没有上班,只是今天56床要出院了,我走出宿舍,其实也不是为了56床,而是想再见见56床的母亲。
  6点,56床正在办理出院手续,可她的母亲却没有出现。
  56床终于出院了,平时我按护士的本分为她服务,可受不了她的样子,像揉不起的面,稀稀的,靠哪粘哪,一看到她妈妈来了,就嗲得人内心冒冷气,要不是她挺着一个大肚子,还没办法想象她是结过婚的人了;她妈妈倒是位慈祥的妈妈,无论女儿怎么闹,她总是微笑着,把女儿拥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或者后背。
  她就是在这个医院里做了外婆的,她有时一手抱着外孙女,一手抚摸着女儿的脸,微笑着,话语并不多,所有的疼爱都在眼睛里。有时我就从侧面看着她,能呆呆地看了很久。
  一次给56床打针,我让她把裙子撩起来,她躺着不动:“妈,我要吃苹果”,她妈妈就把切成小块的苹果,放到她嘴里去。
  我把她裙子撩上去,拍拍她的屁股,希望她能侧过身子。她的屁股真是白,似乎见过的圆润的形状,在我的面前发光,像黑夜里瞬间经过的车灯,无声地刺痛了我一下。
  她嘴里吃着苹果,只是稍微侧了侧身,很艰难的样子。我心里突然地一阵恼火,一针扎进去。
   “妈呀,我疼啊,妈妈呀,疼死我啦!”56床夸张地哭喊起来,她妈妈没有应她,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向她转过身来,她向我笑了笑,就把手伸给了女儿。我在边上看着,心里也叫了一声妈妈,泪水就流下来,流进口罩里,没人知道。
  今天她们就出院了,56床的妈妈也许会从此忙起来,会忙着买菜、做饭、洗尿布,只是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医院食堂已经过了开饭时间,今天是中秋节,应该有着不同往常的饭菜,我也懒得去了。
  深圳的夜晚已一片辉煌,我来到宿舍楼8楼平台,更灿烂的是漫天的群星,在灯光和群星之间,会产生些疑似恍惚的感觉,漂浮或上升,进入某些深邃的空间,无边无际,自由又无人打搅。我喜欢这个平台。
  在那片繁星下,有我久未探望的家乡,我躲避它已经九个中秋节了,在与家乡之间,永远相连的还有我的一个妹妹,她是我9年来唯一的牵挂,家乡的一切都藏在她的身后,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打着漩涡,一次次地要把我吸纳进去。
  
  那一年我12岁,妹妹6岁。爸爸离开我们两个月了,可怜的爸爸那么年轻就去世了,一想到他,就让我肝肠寸断,那么一个完美的男人,一个和蔼儒雅的老师,那可是我的无法替代的爸爸。也是这个季节,那天也是中秋节,学校放假半天,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秋天的阳光明亮地照着大地,四处是一片丰收的景象。我心里想着晚上的月饼和梨子,想着要给妹妹讲讲月亮上的故事,以往都是爸爸讲的,今年不行了,今年爸爸去了月亮上面回不来,故事开始要由我来讲,我要让妹妹照着天上的月光。
  经过妈妈的窗口,我听到里面有一种奇怪的声音,是一种我讨厌的声音,我猛地拉开窗户。
  秋天明亮的阳光照进去,照亮了母亲的床。
  床上,母亲光光地躺在那里,身上趴着一个光光的人,遮盖不住她那圆润的屁股。在窗户被拉开的时候,那个趴着的男人转过脸来,暴露在阳光里。
  那是一张宽阔的脸,上面布满暗红色的疙瘩,那个男人阴毒而愤怒地瞪了我一眼。我记住了那张丑陋的脸,那是我一生一世的仇人。
  我用尽全力地喊了一声:滚。
  那个男人转过脸,继续动了起来,母亲还发出了叫声。
   我扭头就跑。我跑啊跑啊,我拼命地跑,想跑得越远越好,可我跑到湖边就无处可逃了。我浑身汗湿,心里像烧焦一样难受,我一头扎进了湖水。
   秋天的鄱阳湖水已经很凉了,我在湖水里清醒过来,四周一片安静,我眼前是无边的湖水,身后是无边的等待收割的玉米,我想到了爸爸,我在冰凉的湖水里嚎啕起来。
   冷得受不了,我爬上岸来,进了玉米地。我把湿衬衣脱下来,拧干后晾在玉米秆上,又去脱裤子,我看到了自己的裸体,眼前出现了妈妈的白色的身体,更白而圆润的屁股,我不愿意这样,可我还是看到了和妈妈身体的相同之处。
   我在我的胸前狠命地抓了下去,留下了四道紫红色的指痕。
   我把衣服穿了起来。
   在我抬头的时候,排水沟的沟沿上,出现两道阴冷的目光。
  我惊叫一声,浑身的汗毛立刻根根倒竖,可那目光却无动于衷,慢慢地向我爬过来,慢慢地爬过来。我想倒退,腿却不听使唤,我感到极度的害怕和紧张,被拧干的衬衣下摆又被我拧出水来,滴在我冰凉的脚面上。
  这是一只巨大的蛤蟆,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蛤蟆,满身暗红色的疙瘩,像一张宽阔的人脸,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要如此丑陋,我不敢与它的目光对视,可我又忍不住要看着它,它好像把我看透了,它不怕我,它阴冷地注视着我,偶尔向前动一下,我不愿意它那丑陋的爪子向前动一下,可它就是要往前动一下,眼睛盯着我,让我绝望而恐惧。
  我发疯似地用泥团砸它,玉米地里没有坚硬的泥块,更没有石头,我一下一下地把泥团砸过去,泥团碎了,蛤蟆被潮湿的泥土覆盖。
  我盯着那个土堆,浑身颤抖,看不到那瘆人的疙瘩,我才能喘过气来;我想把目光移开,可是头不听使唤,身子也不听使唤,我必须看着那个土堆,土堆里有个丑陋的蛤蟆。
   土堆动了一下,两道阴森的目光从暗色的泥土里向我射来,我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肉身都不复存在,只有自己的魂魄在和它对抗,魂魄也不存在了,只是恐惧本身在和它对抗。
   恐惧,让我产生更加残忍的力量。
   我冲到沟底,抠来干硬的泥块,一块接着一块地向它砸去。
   它的背上冒出了白色的浆。
   它一动不动,它的目光里没有疼痛,只有无边无际的阴冷,潮水一样地覆盖我、穿透我。
  你为什么不死呢?我哭了起来。
  死掉的是我,我掉头拼命地往回跑,蛤蟆展开翅膀在后面追我,我也飞了起来,模糊中看到奶奶的家门,我一下子摔进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天已经快亮了,我还被奶奶抱在怀里,昏黄的灯光,照着奶奶挂着泪水的脸。
  我对奶奶说,我要回家一趟。
  我把妹妹从睡梦中背了出来,来到奶奶家,我对奶奶说,为了爸爸,我要亲自把妹妹带大,其实我是怕妹妹给妈妈带坏了。
   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没再和妈妈说过一句话。
  
   平台上有了凉意,我望着天空,奶奶,你在天国还好吗?我望了望月亮,爸爸,高处真的不胜寒吗?
  这个平台是我偶然发现的,别人一般不上来,好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水箱的台阶上可以坐人,椅子一样;只是周围的栏杆很低,不可以趴在上面,鸟瞰这个繁华的南国都市。
  我拿出电话,给妹妹打了过去。
  妹妹,你在哪里了?
  我在回老家的路上,回去看看妈,不是过节了嘛。
  哦。
  姐,和妈妈和解吧?她现在一个人,怪可怜的,毕竟是妈妈啊。她知道那些钱都是你给她的,我对她说了。
  妹妹,你要经常给我打电话,我每天都会为你操心的。
  我都结了婚的人了,你为自己操心吧
  我为你操心操习惯了,你烦我了是吗?
  不是啦,姐,你才像我的妈呢,呵。
  他对你好吗?在外面老实吗?
  哎呀,你管这些干嘛啊,他对我很好的。
  我收了线,是的,妹妹不再是当年的妹妹了,她长大了,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不再需要我呵护在手心里。
  当年我依靠奶奶和奶奶的土地,像个成年人一样的做事,抚养妹妹,供她上学。我发了疯似的不让妈妈靠近妹妹,可是我阻挡不了的,后来妈妈跟着那个阔脸男人离开家乡,奶奶离世,妹妹才完全属于我一个人。
  我边上学边打工,三年卫校,付出了无法想象的辛劳,直到我有了工作,6年来,我省吃俭用,所有的收入基本上都花在妹妹身上。
  妹妹文雅,长得像爸爸,我没法不爱她;而我却像妈妈一个模子铸出来似的,连皮肤也是一样的白细,我怎么不像爸爸呢?我老会这样想。
  飘湖公园的游人也越来越少了,56床家里今晚应该是欢声笑语,餐桌上摆满可口的食物和水果。家里添了千金,又逢团圆佳节。56床的妈妈会在做些什么,那一定是一张幸福而微笑着的脸。想到她我就有点内疚,想起她女儿刚来住院的那一天。
   56床是她丈夫陪着一起来的,当时我已经下了班,他们已经等了好长一会了,我觉得等着住院的人不容易,为节省时间,我就开了收住通知,等他们进了病房,要出院的人还在床上,说来接的车在路上堵着,我叫56床等一等,没想到她丈夫却突然咆哮起来:
  没有床位你叫我们上来干什么,你们是怎么服务的?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回答说:等一等又怎么了?你喊啥。
  他的丈夫好像突然被激怒了,至于这样发火吗?脸都变了型,冲上前来,手指指着我的鼻尖,一步一步地上前:
  啊,你竟敢这样说话,这是什么态度,你还想不想干了。
  病区里通风本来就不太好,此时我感到胸闷,喘不过气来,有股气流在心底里涌动,积压了多少天似的,终于喷发出来:
  我就这态度,你爱住不住,不住立马退钱走人,你要退吗?
  我告诉你,我们护士也是人,这是起码的常识,你能知道吗?
  ……
  我平时话就少,也很少和人交流,所以也没有什么朋友,我吵架的时候各人都低着头,在忙各人的事情,只有一个年龄大点的同事,把我拉出了门外。
  她一边推我,我一边觉得自己好像还有话要说,甚至想喊一喊。
  我又去了那张躺椅上躺着。待从公园回来,副院长在等着我。
  他对我说了很多,我什么也没听进去,只记得一句话,大致意思是有份工作不容易,要知道珍惜。
  从副院长办公室出来,已经快9点了。一路上昏昏沉沉。回到宿舍,我吃了几块饼干,喝了杯牛奶,顺便吃了颗思诺思。
  我对思诺思已经产生了依赖,我害怕失眠,睡着了,我又害怕做梦,一次次的,那些噩梦老是缠着我,挥之不去:
  总是那片靠近玉米地的湖边,总是在很热的天气里,热得我焦躁难安,我看到母亲在湖水里游泳,母亲赤条条的,母亲的裸体真是美啊,蓝色湖水里的一道白光,亮一下她的圆润的白屁股,鱼一样地越游越远,不见了。
  我也走进湖水,慢慢地游着,不知怎么的衣服都不见了,我也赤条条地在蓝色湖水里,像母亲一样仰泳。天上的白云倒映在湖水里,白云从水底飘起来,软软地托着我,我在白云上舒展开四肢躺着,享受着阳光却看不到阳光。
  这时母亲游过来抱我,母亲抱住我的时候,她的身体却变成了一个男人的身体,光滑而结实地靠紧我。我抱紧他,使劲地拉他,要把他拉进来。
  真是快乐啊,我全身心地舒展开来,我喜欢这种快乐,我抱紧他。
  后来我睁开眼睛,我怎么会睁开眼睛?
  我看到的是一张宽阔的脸,布满暗红色的疙瘩,我惨叫一声推开夜色。
   我惊醒过来,摸摸身上,又是那样,身上的睡衣没了,我老会在睡梦中把自己脱光,自己却不知道。屁股下面一片潮湿。
  我可耻地坐在黑暗中,哭自己的心。
  第二天早上,我照常上了班,我从宿舍楼出来,绕过停车场,从后门进入病房大楼,乘电梯到5楼,再步行下到4楼,就拐进我们的产科病房了。
  我不敢抬起头来,平视迎面而来的任何人,我因羞愧而没有了自信。
  我们的办公室在各个病房的中间,玻璃隔断的,我们工作的每个步骤,都在别人的视线之中,好在我们每人都有着两个人的工作量,我们没有任何偷懒的机会,我们是护士,我们永远有着病人要护理。
  我和夜班护士交接完后,跟着当班医生去查房。快中午的时候,副院长叫我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今天你去给56床道个歉。副院长说:
  他们家很有情绪,我们作为医护人员,要有明确的服务意识,无论什么情况下,我们都不容许和病人争吵。
  他看我没说话,继续说:
  和病人争吵,影响医院的形象,就会影响就诊客源,那就直接影响医院的收入。去道个歉吧,不难的。
  不去。我说。
  很难吗?找工作更难。副院长说。
   领导也是为员工服务的,要去你去,那更有服务意识。我看着副院长说。
  我把脸转向床里,我感到我内心某种东西折断了,我没有力气再把它扶起来,塌了。
  我像玉米一样被层层剥开,剥到最后,出来的不是一个新鲜的玉米棒子,坏掉了,排列在一起的不是金黄的玉米粒,而是一个个丑陋的紫红色疙瘩。
  真让人绝望啊,有些东西我以为已经离我而去,没想到它一直都在,藏在我的骨子里,有些东西是无法逃离的。
  我的深邃的洞穴暴露在阳光里。
  我一直脸向里躺着,一动不动,她可能以为我睡着了,把针头从我手上拔掉,轻轻地带上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我的心沉到了湖底,家乡的湖水里倒映着成片的白云,我躺在那白云上,随波飘荡,像一个命悬一线的灰色蜘蛛,悠悠荡荡。
  从出事之后,我就一直在宿舍里躺着,同事送来吃的,我也找不到食欲。
  我想抓住什么,我能抓住什么呢?我想到了妹妹。
  妹妹短信来了。
  我拿出手机,按了一个确定,妹妹的话便展现在屏幕上,像水在干涸的泥土上洇开:
  姐,这个中秋节,你必须和妈妈通话,否则,你就永远别回来,我也从此不再认你这个姐姐,你想清楚了。
  我接她电话就是喽,我心里想,那个特殊的铃声响起我就接,我还有什么要坚持的呢?我累了。
  把手机扔向一边,把所有的手指松开,像躺在白云上一样舒展开来,随风啥时都可以而去。
  泪水一浪一浪地涌了上来,像雨季决堤的湖水,总是堵不住,堵住了沟渠,又从田野上漫上了道路。
  我要告诉妹妹,我永远是她的姐姐,我不能没有她,我要告诉她我内心的一切,我要像小时候一样背着她,我需要她让我背着。
  我坐起来,头一阵发晕,晕得很厉害,我是不是要去透视,彻底检查一下?我下了床,坐到桌子前面,我要给妹妹写信。
  我一直坚持给妹妹写信,就是通过电话了,我还是喜欢给妹妹再写上一封信,用稿纸,手写,从不要电脑的。写好后装进信封,封了口,写上妹妹的地址和名字,总要叫一声妹妹的名字,再贴上邮票。这个过程我做得很细致,每次都是,我爱这个细致的过程。
  妹妹。我这样称呼道,泪水就流了下来。
  我想告诉她,那个中秋节下午发生的事情,那时她才6岁;告诉她,她六岁之后的所有的事;还要告诉她,我长得太像母亲了,我不愿意像母亲的样子。
  我不愿意的。
  于是我逃避母亲、远离母亲,是想远离我自己身上的东西,我总是怀疑自己,离群索居,孤独自己逼迫自己,我只剩下你,妹妹。
  就像躺在长椅上,那些我不愿意看到的灰色蜘蛛向我压来;那些暗红色的疙瘩,从母亲那透明的血管里,流进我的血液,我却无能为力。
  妹妹,你就是我的女儿。
  我头晕,心里乱乱的,我觉得这样没说清楚,我需要给妹妹说清楚的。
  我拿着给妹妹的信,来到8楼平台,这里比房间开阔,有着习习的凉风,我迎风站着,让我的头发飘起来,我看不到我的头发,但我知道它正以我喜欢的样子在飘起来,我对飘扬的东西总是怀着温情。
  一阵强风吹过来,留下更多的凉爽,一阵强风又吹过来,吹走了我手中的信,那是我给妹妹还没有写完的信。
  我一步跨过去,想追上那封信,我一步跨过了低矮的栏杆。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8楼到达地面的距离有多远?像一个黑洞。我是不是本来就来自一个黑洞?我举着手,我还想抓住那封信,那封信向远处飘去,我保持着举手的姿势。我看到了飘湖公园,湖水里倒映着白云,像一张白色的稿纸;湖边那张木质长椅的上空,灰色蜘蛛在悠悠荡荡地飘落下来。电话铃声在这飘落的过程中响了起来,是我设置好的那种特殊的铃声。
  我该接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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