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你如花美眷,我有我似水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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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是神的伤口,而你是我的伤口。
  我想不起来有哪句诗会比这句诗更让人难过失神的了。反正就是觉得真是令人神伤,我觉得它并不是只关乎爱情,只要受过伤害,那个伤害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的伤口。
  譬如,叶映澄。
  
  (一)我在美的身边
  
  叶映澄我都认识她七年了。
  我认识叶映澄那年读小学五年级,一个黄昏,西天流散着彩云。葡萄紫,玉米黄,胭脂红。叶映澄的眼睛里无比沉默,透着凉气,可那是春天啊,很多年后会想起来我都认为她的眼神里应该映着明媚的暖意,当时妈妈说,我们的新邻居。
  叶映澄美得虚无飘渺,我是这样觉得的,那是因为我在认识她的好几个圣诞节里许的愿都是:上帝,让我长个子的同时,眼睛长得像叶映澄的一样大吧。可是上帝没有理睬我,所以我看见叶映澄花蝴蝶一样的眼睛后觉得她真是虚无缥缈啊。
  叶映澄是优等生,她一直都是披着长发伏在桌上学啊学的,气质很是冷清。她的背影我没在意过,为什么呢,我一直跟她同桌啊。可是,有一年,我们读初二,有男孩子递给我一张质地优良的纸,是一个人的背影。
  纸张上是叶映澄的背影,我的审美能力就是在那一刻被提升到一个很高的水准上的,从那以后,我的审美能力就没低过了,我是这样想的。
  叶映澄的长发被夕阳点燃边缘,她的裙摆里裹着一片清风,清新,怅然,矛盾纠结。总之,我被美蛊惑了,我投降,我妥协,我想,我对美的毫无原则,毫无立场一股脑接受也是在那时打下的根基。
  很多年后我都忘不了那画出的背影,画画的是高中部的学长,他一定是在某一年某一天的夕阳里看见了叶映澄,叶映澄从夕阳里走过,身后落了一地的美,学长和我一样,投降啊妥协啊就画出这么一幅画了,其实画的边缘部分还有学校里的合欢树,伸出郁郁葱葱的枝叶。
  画先是参加学校的比赛,后来在市里获了奖。叶映澄的背影从此就呆在了大玻璃窗里,清新,怅然,无数人驻足,留连,离去,叶映澄却披着长发伏在桌
  上学啊学的,蒙太奇般的镜头切换。我出名了。
  前提是叶映澄出名了。
  因为我总是跟叶映澄一起回家,路上看叶映澄的每次都会看到我,他们喊我眼镜妹。很多时候我都拿着情书们,跟我自己的似的,叶映澄从来都不看,撕掉,扔掉,动作决绝地让我总能想到刘胡兰黄继光,我那时觉得叶映澄是小龙女,男孩子问叶映澄家在哪儿啊我们周末去找她玩,我说住活死人墓啊,男生们面面相觑,却不死心,接着问我为什么。我说叶映澄是小龙女啊,我说杨过才配小龙女呢,还有这时我想到一个很无聊的问题:杨过应该叫杨改的,不是说有过必改吗?然后,男生们说我无聊。
  大家觉得跟叶映澄当好朋友太惨了,绿叶的命运。我就是大家口中的绿叶。
  其实绿叶当久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反正我也没想过要当开得鲜艳艳的山丹丹花。
  
  (二)人生初见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又美好又滥俗的往事情节。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读大学了,我们奇迹般地在一起读同一所大学。
  我读中文专业,她读外语专业。
  我觉得大学里谁都美不过叶映澄,虽然花枝招展一片,叶映澄可是专职美人。时光把她精心雕琢,我觉得她该去拍电影呢,让胶片记录美。
  她的美越来越具有一种令人乍舌的侵略性,不经意的眼波流转,空气里充斥着明亮动人的颜色,我终于找到了与叶映澄相似的花了,樱花,美,隐隐的颓伤,衰弱,像个睡着的梦。
  秋天的某一个中午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
  可是我不知道大学食堂也可以打架的,其实人生哪个阶段都可能会打架的,一盘米菜飞过来时,我毫不犹豫地扑到了叶映澄的身上,然后,我一身的番茄炒蛋,肩头挂着白米饭。
  叶映澄惊恐的眼神我看了无比心疼,一种连挣扎都要思考的眼神。
  找死啊!我使劲对着众人吼了一声,目标不明确直接导致我的底气相当足,静默的空气之外还是静默;我闻到了具体的饭菜味儿,是我自己背上的,其实我很爱吃番茄炒蛋的。
  叶映澄的尖尖小小的下巴上挂上了泪珠,她说,井心,你没事吧。叶映澄流泪时,苍白,眼神像湖水一样冷,一样静,一样清澈。我说,我没事的,真的,叶映澄你别哭了,你一哭,我恐怕才有事呢。叶映澄像极了《橘子红了》里的周迅。
  叶映澄稍稍低下头,她的长发把她冷冷清清包裹起来,我随意一瞥,接到叶映澄应该接着的眼神。
  简直是世纪末的灾难。
  我是说眼前的这个男孩子,我看见他露在秋装外的锁骨清晰如山线起伏。
  我早就说过,我的审美能力,早被那幅画给升华了呢,顺便说一下,我业余喜欢读西方美学。
  我顶着一身的番茄炒蛋和米饭,食堂里突然放起了《寂静之声》,我是突然觉得忧伤便扶着叶映澄走掉了,我想,有双眼睛,有种眼神,在身后,会如亡魂,没有结局,没有终点地漂泊。这是我的想象,所以用了很有力度的文学语言来形容,我当时想到这些都忍不住夸自己。
  我的想象力巨大,不知道是谁说的,拥有强大想象力的人才是真正有力量的人,我喜欢这句话,我都替叶映澄想好了一段相思无力的暗恋,我很无聊。
  后来,就是大家所想的后来,理所当然,那个长着世纪末灾难般面庞的少年出现在叶映澄的生命之流,注定无可替代。
  陈希。很言情的一个名字,恰巧符合美少男的身份。
  她们说他,一切赞美男孩子的话,他全占了。我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蜂蜜与四叶草》,里面的人物还真是难看。我说,哦,他喜欢叶映澄,外语学院的叶映澄。
  然后,她们一阵强烈的绝望和失落,肯定是这样,我的书遮住我胸有成竹的微笑。
  有谁可以在陈希面前打败叶映澄,又有谁可以在叶映澄面前打败陈希?
  那个女孩子一直和我一起成长,那个男孩子在我的审美直觉里犹如水仙,不要说我肤浅,美,没有理由不接受。
  可是,我忘记美也可能会败给岁月,败给时间。
  
  (三)情生情变
  
  没有人比我更失落才对。
  我的美丽女朋友和她的帅气男朋友经常在我的视线范围里,我一个人打水,吃饭,上图书馆,早上去背单词,有人把自习室的玻璃门挤烂掉,哗哗的声音。体育系有人为在自习室占位打架,我觉得我们学校的学风好得够可以了。
  我似乎应该惆怅纠结些才对,但是我习惯了,习惯叶映澄风生水起的生活,不是吗?从少年时代开始,她是如花美眷,我则过我自己的似水流年。
  昏天暗地的努力。
  我清楚地记得我拿到六级分数单时的心情,喜极而泣?心花怒放?不不,我觉得这是应该的,我这么努力考不过去那就人神共愤了。
  自习室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一脸的幸福,有人伸头看看,啧啧称奇,说是自己考八百年都考不出个500多分,我心里骤然开了一朵大花,看来我还是爱慕虚荣的呀!
  一个男孩子高高瘦瘦地走到我面前,俯下身来,他说,你的六级终于过了啊,我们谈一场恋爱怎么样?
  我拿着分数单的手僵硬了好半天,我回不过神 来,为什么呢,我看见眼前无懈可击的脸这样想。僵掉的还有周围的学友们,我哆哆嗦嗦地走开了。
  我告诉叶映澄有人追我了,我说我没有心理准备我其实还小呢,我说我对他一见钟情他太美了我太丑了,我说对比反差不可以这样大的太具张力了,我说我这事需要跟你商量一下。
  我远远没有让别人对我一见钟情的本事,我就开始拼命地想为什么人家看上我了,在食堂里专注地啃包子?在花园里专注地记单词?在路上专注地走路?好像言之不成理。
  叶映澄和我一起见到他的那一刻,叶映澄的手在我的手心里微微一动,我后来才对那微微一动的含义有所领悟,和我一样的心动。
  我看看叶映澄,她真是太好看了,清新的妩媚,我没发觉她恋爱后又有了新气质,我忘记了,叶映澄她20岁了。
  叶映澄笑起来更好看,她说,井心没恋爱过,她要考南大的研究生,不谈恋爱的她一定可以考上。
  我是很吃惊,叶映澄一脸美好的微笑。
  他说,你真的这么爱学习啊,其实大学不是只有学习的。
  我都忘了后来怎么结束谈话的,叶映澄回来说这种男孩太肤浅了,井心,你不是要考南大吗?你受不了诱惑了?
  我觉得我也很喜欢人家,真的,我喜欢人家,他帅,他人好,他也天天去图书馆,我觉得我们根本就是志同道合,像革命恋人一样。我晚上开始叨念他的名字,苏城,多干净,多温暖,像是小城里下了簌簌暖雪。
  叶映澄很严肃地鄙视我了,她说你成绩这么好,是想上南大还是想恋爱?她说完我就很想哭了,我都想,我都想啊,鱼与熊掌有兼得的法子吗?自习室里不是也有情侣一起上自习?
  挣扎啊,斗争啊,再挣扎啊,再斗争啊。
  最后的结论是,如果我答应,那么我就会被所谓的爱情冲击得不知东南西北,只能看见苏城,看不见南大的身影。
  自习室的玻璃门换了,特别明净,我每次从那儿过都可以看见背着大书包的我自己,我要考南大了,我有种突兀的年岁之感。
  后来叶映澄很少来找我,我也很少去找她,我想,她也是知道我要努力吧。
  国庆的时候,寝室人问我,你的美女同学换男朋友了?还是那么帅啊!
  我听得稀里糊涂的,难道是和陈希分手了吗?他和她是金童玉女啊,虽然这个词很俗,但是真贴切。直到我自己看见,叶映澄和一个看起来让人觉得非常舒服的男孩子在一起,那种眼神,那种动作,即使是没有恋爱过的我也能看出来。
  可是,苏城,那个俯下身就让我失去心跳的男孩子,他和叶映澄站在一起,果然要比和我站在一起般配多了。
  故事原来是朝着俗气却又务必伤人的方向发展,叶映澄和他恋爱了,陈希被叶映澄像丢垃圾一样毫不犹豫地甩了,陈希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显得特灰色特颓废,我在看见他和她的那一刻也特灰色特颓废。
  叶映澄不跟我说话了,在我看见他们的那一刻后就突然不跟我说话了。
  大家说叶映澄果然追到手了啊,外语学院的院花就是院花啊。
  他的家世很好,这是我后来知道的。
  我在学校里会偶尔见到他们,我背着大书包,斜兜里放着保温杯,我考的专业是外国文学,我读了很多现代派,我想,这也许就是人性,戏剧化的生活像极了后现代派。
  好像友情背叛这档子事情也很老土了,可是叶映澄,你为什么不早点再早点就和我分道扬镳呢?
  我还是感觉到了疼
  
  (四)渐行渐远
  
  大四的冬天来到了12月。
  我背书背到恶心的地步了,我在梦里看见南大的大门。
  叶映澄开始找工作了,画着精致的妆,我一见到她就心口发紧。其实我一直不知道她和他的那些经过,怎么爱到了一起,怎么在一起爱,我想到这些,就会立刻逼自己赶快思念南大。
  我在一天听说他们分手了,就是很冷的一天,你知道,2009年的冬天不是一般的冷。大四了,校园里的情侣们该分就分了,我微笑不语,南大,你等着我,我不是幸灾乐祸,我是会很难过,但我觉得我看见了未来里的亮光。
  我依然背着大书包,在食堂里见到苏城。苏城独自一人,看见我的眼神成分复杂,我一脸平静地走开,身后落了一地的感伤。
  学校里的雪还没完全化掉时,苏城在我刚出自习室时堵住了我,我的心又是一阵狂跳。他说,我一直以为和叶映澄在一起,你会表示些什么的。我扬起头看着他在冬天里依旧生动的脸,很生硬地笑了,苏城,都过去了,我很快就要考试了,祝福我吧。
  我似乎从来就没有叶映澄那样的命,从小我就不是花蝴蝶,所以我必须做一只小蜜蜂,做一只出色的小蜜蜂。
  我难过的是,我和叶映澄真的结束了,她真的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联系过,好像我们过去的岁月没有存在过一样。
  叶映澄她不知道我的大书包里一直放着我们初一时的台照,我留着短发像个小子,她梳着两条麻花辫,那时的我们才1米5。
  我知道她还是那样美,我感觉到了真实的流逝,再见,叶映澄,在一月即将到来,在我的研究生考试即将到来的一月。
  叶映澄,我心里并没有恨,虽然我的心里的确真实地疼过。可是,我早就说过,你有你的如花美眷,我过我的似水流年,这一切,本来就是早已经注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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