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先生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美术教育,但他却是一个大画家和制造了很多流行的人。1980年,他为纪念死去的猴子设计了一套邮票,后来成了价格翻了两万倍的庚申猴生肖邮票;他早年的木刻作品阿诗玛和用泥巴捏出来的酒瓶,后来也成了著名商标品牌;甚至,写他传奇经历的文学著作也成了畅销书。作为一名画家,晚年的他却更加痴心于写作,相继出版了散文集《太阳下的风景》《这些忧郁的碎片》《火里凤凰》及诗集《一路唱回故乡》等诸多著作。
　　86岁高龄的黄永玉,依然在忙碌着,作画、写作、会友,等等,每天有做不完的事。老人说:“我不干活,就好像对不起这一天三餐饭一样。”
　　2009年年初,坊间都在传说著名画家黄永玉写自传十多年才写到四岁,作品完成遥遥无期。很多人纷纷发出疑问,依照这样的速度,黄老先生的自传何时才能从孩童时期写到花甲之年?殊不知,那时他已写到自己小学毕业了,且文稿的字数已达到三十万字之多。黄老说,这本书在抗战时期就想写,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开笔。直到今年,他的部分自传文字《无愁河的浪荡汉子》才在国内著名的文学刊物《收获》杂志上连载。在这些文字里,他以自己为圆心和视角,讲述着他眼中凤凰的风俗民情,讲述他漂泊一生中遇到的人和事。时代变迁的历史记忆,终在他笔下逐一呈现。
　　黄永玉出生在湖南湘西的凤凰古城,在那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12岁时,他离开家乡只身来到福建集美学校就读,三年的初中,他读了五年,成绩还是过不了关,以致学校逼迫他终止学业。辍学后,他开始学艺,为生活四处奔波。22岁那年,他来到了上海,靠刻木刻维持生活。也因为木刻,他在上海艺术界小有名气。其间他曾离开上海去了香港,不久,他便成了香港声名鹊起的青年艺术木刻家。在那里,他有了安稳的生活和良好的环境,而此时的他却一心想着去北京。不久,还不到30岁的他如愿以偿成为中央美术学院的教授。谁知正值艺术壮年,他却被打成“右派”,送到很偏僻的地方劳动改造了三年。妻子因此感到痛心,责备他。但他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仍然每天晚上打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看《辞海》,在改造期间给妻子写下了一首首长诗来安慰、鼓励她。
　　让人跌破眼镜的是,2007年,吃过大苦的黄永玉老人竟然登上了权威男性时尚杂志《时尚先生》的封面,这位喜欢盖房子、养名犬、开红色跑车、收藏近千个烟斗的老人,成了有史以来最老的时尚先生!
　　几年前,黄永玉整理出版了散文集《比我老的老头》。书中记述了钱钟书、张乐平、李可染、沈从文和好朋友黄苗子、郁风夫妇等许多人的故事,或怀念,或遗憾,或伤感,或啼笑皆非,仿佛这些人都没有离去,都还活在黄永玉的精神世界里。但面对众多好友都已经离去的事实,黄老常会想起他年轻时写的一首诗:“我好像躲在炮火连天之后一个沉寂的战壕里面,所有人都不在了,我的战友全都死光了,我一个人蹲在战壕里面,我是晚上八九点钟的月亮,静静地看待人间的这一些事情。”年轻时代,他爱恨分明,好记恩仇,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身上带着股湘西的匪气。不过,随着岁月的磨砺,他变得越来越慈祥了,他说,经历了这么多的人和事,他连自己的墓志铭都想好了,其中的五个字是:爱、怜悯、感恩。他觉得,这才是人的根本。问及什么是艺术的生命力,他的回答也有一种返璞归真的透彻,他说:“艺术是让人高兴,让人没有距离。”
　　总结自己的一生,黄老由衷地感慨:“八九点的太阳多么让人羡慕啊!但就算我错过和失去了太阳的炽热,年老了也依然可以像夜晚八九点的月亮,高挂天空,静观浮尘,给自己、也给自己生活的世界洒下点点清辉……”就像他现在,用文字记录不能忘怀的人和事,用画笔去完成尚未完成的创作。
　　晚上八九点钟的月亮,真好。一轮圆月,在不黑的夜晚,亮在我们各自的头上和心里,那是一种多么别致、多么晴朗、多么透彻的人生!
　　编辑 / 尤 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