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改革开放50多年来，国家经济持续快速发展，综合国力显著增强，人民生活水平大幅提高，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期间涌现了一大批潜心实业，务实诚信的民营企业家。经过多年的打拼，现在他们已大部分年过花甲，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就是传承与发展。为此，《创新时代》杂志社悉心打造全新栏目“商道传承”，集中反映老一代创业家和新一代接班人在传承与发展中的甜酸苦辣，力求给大家更多的启迪和思索。
　　《创新时代》：龚海涛先生，听说您的儿子龚育才还是学生的时候，您已经开始着手培养继承者的工作，这在当时中国的企业中还是极少见的。您为何会萌生这样的想法？
　　龚海涛：在我看来，如果说一家企业不是卖掉，不是关掉，不是让大家来参股，那么这家企业必然要传给你的下一代，因为你总是要老的，你80岁能管事，90岁还能管事吗？肯定管不了。那么在这个大前提下，把企业交给孩子来传承，我的看法是越早越好。从他初中开始，我就有这个想法了。当时我经常让他参与问题的讨论，让他了解一些过程，有充分的时间来积累经验，而我就有充分的时间来纠错。
　　《创新时代》：龚育才先生，对于父亲的这个想法，您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龚育才：我从小就很崇拜我的父亲。在那时看来，我觉得好像不止我自己，身边的很多人都很崇拜他，所以那时父亲的意见就是权威的，父亲的选择肯定正确。事实也正是如此，在面临许多选择的时候，比如上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都是父亲帮我决定。那个时候我的父亲在办企业，我又是他唯一的儿子，我感觉以后理所当然要接他的班，所以那时候我也没有多考虑，完全由父母做主。
　　《创新时代》：龚育才在大学里因其才华出众而被省组织部选中，要开始从政的那一刻，父亲依然没有动摇自己的信念，坚决让儿子“弃政从商”。毕业后，让儿子到阿联酋去锻炼，再从阿联酋去了加拿大留学。龚育才先生，您在国外学习和生活的这几年，感触最深的是什么？
　　龚育才：其实在去阿联酋之前，我父亲就反复跟我强调一点，要尽量独立地做一些事情。或许因为我从小就在他们的光环下成长，所以现在要让我学着自己独立了。因此，去了阿联酋之后，我做过服装进出口贸易、皮鞋生意、小商品交易以及导游。干过很多事情，经历过很多事情，也遇到过很多困难和挫折。总的来说，那一段经历在我的人生中很有必要，也很有帮助。
　　在国外这几年，我最大的收获有两点：一个是学会了独立思考。国外轻松自由的学习氛围，教会我做任何事情都要自己的独立思考，不能人云亦云。很多时候，大部分人认为是对的，你就觉得那个东西是对的，但事实并不是这样。这个世界上任何问题都没有唯一正确的答案，也没有绝对错误的答案。一个答案可能放在某一特定的时期是正确的，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它又是错误的。所以你不能简单地说，那个东西就是错的或者对的。现在我回过头来看，在工作当中，在与人交往的过程当中，这点对我的影响和帮助是最大的。
　　另一个收获就是学会了学习。国外的学习经历告诉我，学习是人这一生应该坚持去做的一件事，所谓“活到老学到老”。当时看到很多四五十岁的同学和我们年轻人一样在课堂刻苦攻读MBA学位，觉得很诧异。现在明白了，一个停止学习的人是很容易被社会淘汰的。
　　《创新时代》：回国后，父亲立即安排龚育才作为子公司的负责人，在父亲安排的传承道路上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您当时遇到了什么挫折？
　　龚育才：当时我运作了一个比较大的项目。因为我们子公司生产的耐火材料是专门供应给炼钢厂使用的。所以我在想，为何我们自己不建立一个钢厂？这样的话不仅节省了生产成本，又开拓了新的领域，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机会。于是我花了很大的精力和财力，去筹备建立钢厂的事宜。但是后来由于种种原因，那个项目启动了之后又下马，而公司的损失也有六七千万元。这个事情对我的打击很大。但是通过这个经历的磨炼，让我相信，挫折也是财富，跌倒是为了更好地站起来。2003年底，我接任了父亲旗下钢管公司的董事长，开始着力打造企业的职业经理人团队。因为随着集团规模的不断扩容，“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的家族管理模式实在难以为继。如果企业仍然是靠我们父子俩亲力亲为，即使我们有三头六臂，也是无暇顾及的。于是我采取了一些激励措施去组建自己的经理人队伍，如提供住房、提高报酬、提供实践舞台等。我要做的就是为他们营造良好的工作环境，让他们能比较自由的发挥自己的能力，同时建立和完善内部的管理和监督机制。现在回过头看，这一步是走对了。
　　《创新时代》：从“草根”迈向现代企业，企业上市成为苏嘉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又一个突破口。2006年，集团钢管业务在新加坡上市，但是两年后，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爆发，龚育才先生，之后的企业运作您有没有感到压力？
　　龚育才：企业刚上市的时候，我们有一个很大的发展计划，包括上市以后，集团也着手了一些项目，但是后来因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突然之间市场环境有了非常大的转变。2009年开始，企业就受到了很大的影响。2009年初，美国对中国进口的钢管进行了反倾销的一个调查，随后欧盟跟进，加拿大也跟进，突然之间我们集团的钢管出口业务就没有了，而以往国外的出口量将占到我们整个业务量的50%左右，所以这种变化对我们的钢管业务影响很大。从那时起，我们逐步把市场重心调整到国内市场。
　　实际上从2006年开始，我们就在考虑整个集团业务的转型，想做一些多元化的发展。在考虑转型的时候，集团内部也会有很多不同的意见。有的人觉得现在的业务很好，转型没有必要；有的人觉得未雨绸缪，转型很有必要。我的看法是，以“苏嘉”为代表的传统制造业企业，为了发展，如果再用大规模的资金投入到土地和厂房设备等，风险会比较大，另外环境、人力等都会成为制约企业发展的因素。所以，我个人认为企业转型是势在必行。
　　《创新时代》：企业发展遭遇瓶颈，龚育才考虑转型，可是，对于自己长年艰苦奋斗的成果，对企业投入太多深厚感情的龚海涛能认可吗？父子之间是否有分歧？ 　　龚育才：如果说没有分歧，那肯定是说谎了，因为毕竟是两代人，在观念和想法上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比如说我们从2003年开始接触房地产行业，做了一些房地产的项目。但是由于后来我父亲思想上的一个转变或者是他对房地产行业的一些看法，我们中断了房地产行业一段时间。也就是在这段时间，是房地产高速发展的时期，我们其实错过了。从这个事例看出，我父亲在企业的发展与转型上，他是有犹豫的，或者说他是有点摇摆不定的。当然，没有绝对的对和错，很多事情都是福祸相依的。
　　龚海涛：对于集团对房地产业看法上的争端，我的看法是2008年在经历美国次贷危机后，我们的政府部门采取了特殊的做法，刺激了经济的发展。在这个机遇中，房地产行业迎来了火爆发展。但是假如说没有美国的次贷危机，我觉得我当初的这种决策是正确的。
　　龚育才：虽然说我们在具体的事情上也好，在发展方向上面也好，存在一些分歧。但是在实际交班的程序中，还是按照我父亲自己所制定的时间表，一直在稳步推进。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完成了顺利的过渡。
　　龚海涛：他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想法，那他本身就成功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放权了，我认为自己也成功了。
　　《创新时代》：那现在父子俩是什么样的工作状态？
　　龚育才：和其他企业有些不同。有的企业虽然父亲也是处于退休或者半退休状态，但实际上企业发展中的大决策还是要他拿主意。而我们有点反过来，大主意是我来拿，发展方向我来定。那我父亲干什么呢？你说不让他参与企业中的任何事情，我觉得也是不对的。因为这个企业本身也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有许多情结在里面。他现在主要参与一些具体的事情，比如某一件具体事务，我们都觉得由他出面去解决比较合适，就让他专门去做这件事。在我管理公司业务的同时，他在旁边观察，拾遗补缺。我忽略的或者没有考虑到的一些具体的事情，他来帮我完善。
　　《创新时代》：在众多行业中，苏嘉集团为何选择了文化产业作为产业转型发展的目标？
　　龚育才：为什么会选择文化产业，其实也不是突然之间心血来潮。在经过几年的观察以及一些项目的尝试以后，我们才定下来往文化产业这个方向发展。一般来说，制造业转型就是从低端制造业转到高端制造业。但对于苏嘉这个案例来讲，我觉得这个转型并不是特别彻底的一个转型，也不是最佳的转型方式。当然，每个企业有不同的情况，转型的方式也会各有不同，不能一说转型就往一个模子里去套。
　　从国外的发展来看，在美国，文化产业已占GDP的40%，而我们国内连5%的比重都不到。差距越大，意味着发展的空间越大，特别是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陶冶情操、愉悦心灵的文化消费将成为一种趋势。所以，我们也就从企业自身的特点出发，稳定发展制造业的同时，尝试进入具有很好发展前景和潜力的文化产业。
　　《创新时代》：但是相比起北京、上海、南京等文化产业相对发展较好的地区来看，无锡的文化产业发展尚未成熟，您为何选择在无锡发展文化产业？
　　龚育才：首先，我们的企业在无锡，当然是要扎根无锡，然后再放眼全国乃至全世界。其次，在我看来，无锡更拥有它自身的优势：
　　首先，无锡一直是一个文化底蕴深厚的城市，从城市发展的历史来看，无锡的文化名人辈出，比如说我们创办的文化公司叫“耘林”，而注册商标又是一个“瓒”字，实际上是借用了咱们无锡的大画家倪瓒的名声。我本身对字画很感兴趣也有些研究。
　　其次，无锡的经济实力不容小觑。无锡是民族工业的发源地之一，在这种浓郁的工商文化中，涌现出一大批有影响有实力的锡商。强大的经济实力为无锡的发展提供了有力支撑，但是在无锡本土范围内，却没有一家有实力有影响的文化公司。所以，我们响应了政府的号召，做了大量的工作去宣传、去引导无锡文化产业的发展，比如引导有购买能力的这一部分人去进行文化艺术品方面的消费、投资和收藏。
　　《创新时代》：龚育才先生对于文化产业这么有信心，作为父亲，龚海涛先生的意见是什么？
　　龚育才：说实话，让我父亲去理解这样一个产业，应该说是比较困难的。因为他一直在搞制造业，制造业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而“文化”这个产业大多数的时候还是一种无形的东西。我跟他说这一幅画要几万块钱，甚至几十万块钱。他就不理解，一张纸值这么多钱吗？
　　龚海涛：其实还是要着眼于一个长远的考虑。对于我来说，既要让他有一个准确的方向，还要保护好他干事业的热情，这是最重要的。
　　《创新时代》：对于文化产业中的文化艺术用品交易市场，龚育才先生也进行了大胆创新，推出了“携程模式”，这个怎么理解？
　　龚育才：针对国内书画交易中赝品泛滥、价格虚高、诚信缺失等不规范现象，我们在文化部、中国文联、中国国家画院等单位支持下，以“荟萃艺术名家、搭建投资平台、创造文化品牌、壮大文化产业”为经营理念，构建了国内第一家艺术品交易行业的“携程模式”。我们不是以买进和卖出的方式赚取差价，而是把我们公司打造成一个艺术品交易流通的平台。所有从我们平台上卖出的艺术品都可以开具正规发票和出具保真证书。公司以大型网上艺术品交易流通平台“ZAN8艺术网”为主要载体，结合实体交易中心，为艺术品流通打造一条独立于画廊一级市场和拍卖二级市场的1.5级市场。同时公司在无锡运河公园还设立了6000平方米的艺术品实体展览交易中心，下设有2000平方米展览大厅的苏珈美术馆。
　　编后：
　　几乎所有的创业企业家都希望基业长青，如同所有的人都想迈入成功之门一样。培养接班人是家族企业寻找家业长青的钥匙，也是进入成功之门的唯一正确之路。龚育才，接过父亲手中的枪，着力开拓转型之路。虽然转型的道路并不好走，但是他有抱负、有信心、有胆识、有魄力，希冀开创自己的一片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