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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缺位的戏剧冲突和如同默片的极少对白,让本片有了一种隔岸观火的冷静,即便是少爷离家出走并死去,以及阿权未婚妻的歇斯底里,也被导演用极克制的镜头语言,诠释出一种冷静的距离感。在平淡如水的故事里,又处处充满着禅意。老太太终年不停的木鱼声和家中的佛像,小梅对于青木瓜中圆润白籽的憧憬和喜爱,无不透露出极具东方佛学符号的意味,虽然指意并不明确,却在宁谧中感受到一种发人深省的力量。
导演刻意隐去却又着意指明的,是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那正是西贡所在的南越战火纷飞的年代,剧中不时提起的宵禁暗示着这一点。但所有人物的生活,在表面上又是那么和谐安详。少爷的不负责任与及时行乐,老夫人的逃避现实、不问世事,甚至阿梅转换所服务的家庭,这些叙事细节和线索在时代背景下,或许被导演赋予了某些政治上的暗喻。但本片从主题上来讲,依然是一部以女性为叙事对象的电影。
在出场人物寥寥的本片中,女性角色和男性角色几乎平分秋色,各有6位(算上早早夭折,只在片中以遗像形式露面的小女儿),但以戏份而言,女性角色的比重几乎占满了所有的叙事空间。其中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老夫人、少奶奶和小梅所组成的一组群像。老夫人是最传统的亚洲女性,在家中既有着《红楼梦》中贾母般超然的地位,却又无法摆脱男权社会中身为“第二性”的自我心理认知。所以哪怕家中已然一片兵荒马乱,她仍然稳稳地端坐在阁楼上,轻敲木鱼,为自己、也为往生者祈求冥福。这是一种极其消极和出世的生活态度,但在传统儒家道德中,这种行为却是合理及值得赞颂的。在丈夫去世后,老夫人原本有追寻自己幸福的机会,但她牢牢关上了情感的大门,对阿双送上的关怀与仰慕有意忽视。阿双最后在小梅的帮助下,于木梯上对老夫人悄然一瞥后流露出满意的微笑,尽显在一个极端保守的社会中勇敢追求爱情者的无奈。而太太则是在礼教伦理中被牺牲的一代。与不谙世事的老夫人不同,她拥有独立打理生计与家庭的能力,貌似在女性独立上走出了重要的一步,可内心依然是个固守于传统贤良淑德要求的可怜女人。即使在丈夫卷走所有财产后,又奄奄一息地归来,妻子的反应在慌乱中仍然秩序井然,显示出旧时大户人家主妇的修养,但她根本没有想到过反抗,甚至不得不接受老夫人毫无道理的诘难。在丈夫和婆婆先后离世,孩子们长大成人后,她在心理上成为婆婆的继承者,在青灯古佛旁一点点燃尽自己的余生。她的命运,与老夫人成为一个循环的死结,无法逃脱。
浓浓的越南风情中,我们看到传统的谢幕与新生的成长。尽管依然带着那么多的逆来顺受,但小梅终于收获了自己的幸福。电影在小梅温润的朗诵中落下帷幕,在她感受着孕育新生命的幸福之时,身后那尊笑容诡异的神像,似乎代表着南越之地千年的厚重历史,默默注视着青木瓜之籽,从丰腴的果肉中破茧而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