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医院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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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的寒假在洛杉矶逗留,侨居洛城多年的秦璐姐一直盼着能聚几天。
  结果,她大学毕业刚拿到驾照的女儿思思,在开车领放假从国内来洛城旅行的初中同学去圣莫妮卡海边玩时出了车祸。
  秦璐姐在电话里叹息:“万幸,思思皮外伤,她同学手肘和小腿两处骨折,叫了救护车,是贵啊,不过,人命关天不是。”
  女孩的妈妈明天能飞过来,秦璐姐就可以分身出来跟我约见了。
  “总在屏幕上看美国医生的故事不过瘾,让我亲眼去看看美国医院吧。”我说。
  就这样,我以会友之名实地瞥了一眼美国医院。

欲进医院,先过安检


  从位于比弗利山附近的酒店出发,经过近一小时的车程,来到秦璐姐女儿的同学正在住院的洛杉矶南加州大学医学中心。
  医学中心的整面墙上只有几个简写字母“LAC+USC”,医院造型简洁,色调素朴,跟比佛利奢华的带着钻石黄金气息的罗迪欧大道就像是两个世界。
  进门,沿着灰色的地毯,来到了安检机前。
  忘了拎着的纸袋里有一杯从酒店房间带出来的咖啡,一同放上了传送带,自然,咖啡倾倒少了一半,这倒是小事,背包里的一把折叠水果刀被搜检出来:“削水果用的,放在包里不使用可以吗?”
  解释没用,安保人员淡定没收。

  然后,手腕被戴上一只纸手环,上面有编号、时间等信息,这才放行通过。
  如今回想这一幕带有戏剧性的安检,觉得真的很有必要。国内连串的伤医杀医事件里,那些失控的人能把菜刀匕首带进去,不仅医生危险,看病的患者同样不安全。
  顺利进入6楼的骨科病房。体感温度如初夏,赶紧脱了外套。
  受伤女孩的肘关节和小腿部位被包得像一大一小两个炸弹,脸上是未曾安眠的憔悴,看着令人心疼。
  “前天上午做的手术,不是太复杂,”秦璐姐大略讲了一下女孩的病情,“她妈妈下午就能到。”
  趁着秦璐姐给病人喂饭的功夫,我仔细打量这间不大的病房。
  房间里靠窗放着一个可供陪护的窄窄的小榻,想必昨晚秦璐姐就是在那上面靠着休息吧;进门的墙上悬挂着两个抽取式盒架,装着一次性塑胶手套,护士进来操作或家属护理时随手取用,一盒用完,马上有人来换新;靠墙地上摆放着一个废弃物专用的小箱子,是只能丢入不能取出的全封闭安全设计。
  秦璐姐说主治医生上午来查过房,简单问了几句就离开了,骨折术后修复需要的就是时间,三天五天的,难有新状况。
  所以,我看到进进出出的都是护士小姐或先生,一身藏蓝色的短袖职业装像警察制服的颜色,左口袋处别着姓名牌,左臂袖口处印着医院的徽章,显得精神又好看。
  护士进来在病人脚上的环状圈上扫描一下,像进商场购物扫二维码一样,然后,病人的所有资讯,即刻出现在靠门边桌子旁的那台电脑上。

医生建议用止疼针


  终于,女孩的妈妈急匆匆赶到了。秦璐姐眼神充满抚慰地跟心急火燎的妈妈详细陈述了一遍救治过程,那位妈妈的脸色才勉强缓和。
  这时,思思也过来了,准备跟秦璐姐换班,她愧疚地跟女孩的妈妈说着道歉的话。
  “疼。”女孩见到妈妈,流着泪说疼得无法休息。
  年轻医生建议用止疼针。
  “为什么不呢,如果可以不痛?”我完全理解这个建议。
  看着女儿痛苦的模样,妈妈说:“忍一忍,止疼针都有副作用的。”
  我当然无权替她们做决定,只是,一针下去可以换来不疼或一夜安眠,好睡眠又带来更好的精力去恢复,我以为,很值得。起码,身体的舒服能让人感觉活得有意义。
  一番挣扎后女孩还是打了一针,她的描述像极了我对幸福的理解:“一针下去,刚才还折磨着肉体的创痛,如潮水一般哗地退去无影无踪,觉得自己很健康。”
  “这是个假象,”女孩的妈妈无奈地强调,“好像你是个健康人的假象。”
  活在人间,有时候会需要一点假象,它能带来力量和希望。
  很快,女孩在无痛中睡去,我们也闲下来。

来或不来,由医生决定


  病房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清洁的环境带来一种莫名的心安。
  女孩的妈妈说要见主治医生,了解病情。可是,主治医生早上出现后,就没再露脸。秦璐姐一脸《碟中谍》里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表情,我想她长期生活于此,对这套我们不熟悉的体系有更多了解。
  “这有什么问题吗?见主治医生。”女孩妈妈疑惑的语气中有隐隐的猜疑。
  “我带你去。”秦璐姐保持着善解人意的微笑。
  我们掩上病房门出来,留下思思一人陪护睡着的同学。走廊上灯光柔和,灰白相间的塑胶地面反射着幽幽微光,生出一种高档酒店的错觉,没有一丝消毒水的气味——真纳闷,美国医院不用气味刺鼻的消毒液吗?
  先到前台找护士,说126房病人的妈妈来了,想跟主治医生见一面。
  护士彬彬有礼地回应我们说,病人的情况可以在前台查询也可以问当班的护士,医生有自己的工作路径,作为护士,她们不必知道,也无法左右。不过,她说,会把我们的要求通过短信方式发送给医生。
  “来,或不来,由医生决定。”
  秦璐姐谢了人家,悄声跟我們说:“这是他们的行事方式。他们的观念与我们的不一样。”
  我没吭声,只是觉得这好像没毛病。

  我们随便一个三甲医院,一天动辄上万人的接诊量,每个病人的要求都让医生去满足,医生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不累死也要烦死。最可怕的事,这种习惯养成之后,病人觉得医生就该随叫随到,医患永远不得安宁。
  女孩的妈妈悻悻然:“我回病房去等等,也许医生会过来。”

好奇巡楼


  女孩妈妈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秦璐姐对我说:“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我带你各楼层走走吧。”
  我们从6楼一层层往下坐电梯。
  走廊里很难遇到几个人,安静,多么的应该。
  墙上合适的位置,讲究地悬挂着极具艺术感的绘画作品,一路欣赏得惊喜连连,几乎让人忘记是在医院了,仿佛游走在某个艺术作品布置得比较稀松的大画廊。
  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外面黄昏里的树影,也如画。宽宽的窗台上,坐着西装革履的灰白头发教授神情的年长男人,盯着搁在窗台上的电脑皱起眉头,似乎在面对某种疑难杂症。已经是临近下班时间了吧,一个年轻医生走进某个房间,很快换了便装出来,瞬间帅出新高度。
  “真舒服啊这医院,不像我们的医院,时刻都是人挤人菜市场的既视感。”我一路感叹。

  秦璐姐笑:“舒服是舒服,但贵得人不敢来啊。”
  也是也是,我拍拍胸口:“爱我祖国。”
  抵达一楼门诊大厅,几个小时前我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偌大的中厅显得很空荡,只有一个取药的窗口前排着六七个人的小队伍,其他窗口都已经关闭。公用电话的隔板上坐着一个穿蓝色套头衫的大个子黑人,左腿绑了固定套,头撑在银色拐杖上,不知是在为高昂的医疗费发愁,还是刚刚打完一通令他伤心的电话尚未缓过劲来。
  默默看了他好久。疾病,终归将带来更多的東西,有时是绝望,但有时也可能是温暖的拥抱。
  再回到6楼,发现126对面的病房里住进了一个胖胖的黑人男子,家属们围着,神色黯然。秦璐姐说,美国有些人真的是快要不行了才敢进医院,一来,就可能救不了了。

实习医生瞬间茫然


  第二天,秦璐姐来酒店接我们去环球影城,她说明天会把女孩接到家里去休养一周,然后,回国继续治疗。
  “就出院?”我讶异。
  “一天都是两千美金以上啊。去年我公公做个心脏手术住院,第四天医生就让出院回家休养了,”秦璐姐一改病房里的小心谨慎,恢复了往日的豪爽,“住两三天就抵得头等舱机票价了,回到熟悉的环境也安心一些,再说,后面还有一段长时间的康复,要是在美国康复中心做康复,费用就真不敢想象了。”
  我脑海里闪过美剧《住院医师》里的一幕:新来的实习医生第一天上班,在按压急救时完全被情绪左右,拼命坚持到吸毒昏死的女孩恢复心跳,让女孩的妈妈当他是恩人泣泪感谢。
  但是,夜里,曾劝阻他停手的导师看着插着呼吸机脑死亡的女孩,幽幽地对他说:“你以为自己成了英雄?这对她的父母来说,将是一个砸钱的无底洞,而不久他们还将要面临更艰难的抉择——什么时候拔掉呼吸机。”
  实习医生瞬间茫然。
  如何有尊严地活,如何有尊严地死,人性复杂,世间大不同。
  (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日子有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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