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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秋天的下午,少年蹲在墙跟,看着眼前的树,树上的叶子红的黄的青的都有,这颜色吸引了他,他拿出铅笔和纸开始画这棵树,什么颜色的叶子都只能画成铅黑色。他只能画成铅黑色,可大自然的颜色是那样丰富。似乎是一种铅黑色的声音,少年又挨了父亲的一二声吼。父亲的愤怒总有暖色,这暖色投射到那张画纸上,极短的时间内,让少年看到了他的画也是彩色的。母亲却喜欢看儿子画画,儿子的专注带来的是安静,就像睡着了在摇篮里。
这少年后来给父亲画了一张肖像,就像是八旗子弟一边吃着喝着坐在戏台前听京戏,而这位父亲正是旗人。母亲的肖像画是站立着的,为他而站立,为这个家站立。画面是暖色调的,就像阳光照在草原的河流里,从河面上反射的光再映照在母亲的脸上,那是宽厚里的慈爱。少年的母亲,正是蒙古族族人。
少年叫侯恕人,我跟他的父亲很熟悉,就好像父亲热衷于皮黄而儿子只喜欢色彩一样,最后水还是往下流。再说,这儿子一会说天空还有更美的颜色,一会又说梦里的颜色更美,弄得做父亲的总觉得自己书看得太少。在我后来听到的许多故事里,父母为了儿子的绘画,用四个字就可总结:当牛做马。
侯恕人是源自天性里对绘画的爱好,搞文学艺术的就应该是野生的。但这显然是不够的,是种子,还得生根开花。他因有才情被109中学择优录取,从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后又在意大利罗马美术学院绘画系深造。在国内,侯恕人崇尚的是写实主义,虽然以非欧盟籍第一名的成绩到了欧洲,但欧洲不再崇尚写实了,这让他的情绪低落。
侯恕人孤独地来到一家美术馆,他甚至想看完这次展览后就回国,但远远地,他看到了恋人笑着站在那里。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哪个女人比她更了解他了,梵·高的画展,侯恕人是肯定会去看的。于是,这个女人就打飞的来到了意大利,并提前站在了画展的外面。“我准备回去的。”“我都来了,你还要回去吗?”就这样,两年的意大利深造变成了六年。
梵·高的画,侯恕人都熟悉,只不过,这一次是看原件,心情有些激动,更激动的是有人依偎在他身边。这次看梵·高的画,对他的冲击力完全不一样。比如那幅《向日葵》,直接把向日葵画成了太阳,那种灼热在他全身流淌,梵·高好像就站在向日葵的后面,向他致意。他的心里格登了一下,他感受到了生命的激情和永存。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色彩,他对我说:“说到这种风格的主旨追求是什么,我想,应该是追求自然的,童真的,纯粹的色彩与精神世界的表达,我一直在思考怎么样才能回归绘画本身,其实现在看来,回归绘画本身是个大命题,真正能回归的其实是每一个艺术家的自我回归。比如说我,对于我来说,对自然的热爱是我从小就养成的,因为自然是有趣的,多姿多彩的,而属于我的自我回归则是回归童真,因为童真是很单纯的,我不需要为了谁而创作,不需要去迎合社会主流,将我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世界呈现在我的绘画作品中,不需要任何风格定义。就是最本真的想法,通过绘画这样的方式展现出来而已。”
从侯恕人的话里,我看到了他的初心,就像歌里唱的一样,他一定在想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也是爱着五指山也爱着万泉河。他以自然之子的胸怀,也探讨着人性中的色彩。只不过人性中的色彩从来没放在心上,而油画里的色彩才是他日思夜想的。他画里的色彩,最少是这两种色彩之后的“二生三”。也才有易经里说的三生万物,也就是自然的回归。
历史的书往往不能正着看,要倒过来看,一说八旗子弟,那就成了腐化堕落的象征。其实,八旗子弟的无目的性,那是创作的一种境界。只不过,在那个时代,已经不允许他们这样做了。而我们今天的这个时代,有做什么都需要有目的的时候,恰恰达不到目的。侯恕人当然看到了这样的现实,或许这是人世间的本来面目,或者说是本来的色彩,而他追求的是自我的色彩。
梵·高影响着他,不仅仅是艺术上的,还有这个人的遭遇。他说:“梵·高对艺术的理解不是为了画而画,也不是为了创作而创作,没有风格,没有题材,没有系列,也没有考虑他的作品能不能卖上好价钱,有的只是通过单纯的绘画方式来展现自己的精神世界,他用画笔记录了属于他的生活,有自己生活过的房间,有身边的三五好友,有他去过的河边公园,有那一捧路边采来的野花,当然,最不能缺少的就是属于梵·高自己的自画像。这些作品,都不是带有目的性的,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定义,有的只是用画笔记录他所看到的,用色彩来表现自己内心的情绪而已。其实这就是我对绘画中人性的色彩的理解,色彩的性格就是人的性格,艺术家的性格,作品的性格。正是对于梵·高的这种特殊情感,让我慢慢找回了年幼时拿起笔涂鸦的初衷,我没有取悦,没有讴歌,就是单纯的喜欢。”
侯恕人已经是一個有着自己独立思考,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往前走的人。这在当今的社会,是特别难得的。古今中外的艺术家,人格的魅力永远增加了作品的厚重,如果不是这样,哪来的作品?侯恕人还很年轻,但他已经能做到恕人而律己,把各种光织成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