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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喜欢种花,从小到大,我住的地方必有花,特别是桃花。
奶奶说,人生讲运程,人运即花运。
奶奶又说,我命犯桃花。
奶奶跟我说话的时候,长长的青丝和玄色的衣衫映衬下的白净的面庞在油灯的黄晕中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
牡丹?从没见过奶奶养花,可她说她的牡丹每年都开得极好,满园的五彩缤纷让她如飞天临世。她说,那一年牡丹正盛时,一夜霜雪让所有的花朵萎败,从此再没有发芽。她的神情黯淡而忧伤。那年秋天,在中学教书的爷爷就被镇压了,说是现行反革命。保释的文书已经来了,可被狗剩的爷爷压下了,直到行刑后才拿出来——狗剩就和我家一墙之隔,那时我和他整日在田野山林厮混,就是不串门——狗剩的爷爷那时是革委会的头头,一年以后以同样的罪名被枪毙。奶奶恨恨地咬咬牙。
她说,我的母亲也爱养花。母亲长大后,在奶奶荒芜的牡丹园中种上了雏菊,每年都很繁茂。可是有一年,春天来了,却不见发芽,到了初夏,才零零星星发了几枝,也没开花,后来就全死了。那年冬天,我父亲在水利上被哑炮炸死了。不久,母亲得了产后风,我还不到半岁,她就死了。
我是奶奶养大的,是个乖孩子,可就是不爱读书。
我总是温顺地听着奶奶的教训,心底却萌生了无端的厌恶与逆反。
你看你这成绩,怎么只考了这么几分啊!奶奶哭了。
我害怕看到奶奶哭,她一哭我就手足无措跟着哭。可这一次我却一反常态,定定地从她手里抢过试卷,撕得粉碎。
奶奶惊愕半晌,一扬手,啪,一声脆响,我的左脸热辣辣的。我愣愣地捂着脸,一转身,嗖,纵身越过矮墙,消失在夏日的阳光下。
当我在第二天午夜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家时,看见奶奶背靠着檐柱坐在黑暗中。灯光昏黄,我看到了她斑白的头发和苍老的皱纹。
那一刻,我满眼泪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已经将你的花园打理过了……奶奶颤颤巍巍走进了她的房间。
我就这样结束了白己的学生时代,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那一年,我十四岁。
2
我终日无言,只是专心地侍弄着田间地头的庄稼。
这是一件极有趣的事情,对我充满了诱惑。
从播种发芽到拔节抽穗再到开花结果,这难道不是花的生命过程吗?饱满的籽粒,嫩绿的新芽,肥硕的枝叶,形态大小香味各异的花朵,丰收时沉甸甸的果实,我还有什么奢求?人们耕种的是农田,我耕种的却是花园啊!
几年的劳作,不仅使我的生活逐渐滋润,而且使我长成壮实的小伙。瓜子脸,大眼睛,古铜色的肌肤,挺拔的身材,让许多姑娘钦慕不已。
他还嫩呢,过几年再说吧。奶奶一边吆喝着满院的鸡仔,一边回绝了所有提亲的人。
我想起了她那句话:我命犯桃花!
3
我喜欢黑夜。
我喜欢在黑夜里点一支廉价的香烟蹲在花园里,静静地聆听桃枝上花瓣舞蹈的音乐,或是脚下花草喧嚣嘈杂的话语;没有人听懂,包括我,可这种热闹却给了我很大的慰藉。我欣喜若狂地跪在麦田深处,吹起嘹亮的短笛,直到把高亢昂扬吹成低沉哀婉悲戚,最后,成了无声的哭泣,在空旷的黑夜中久久回荡……
二楞就在这时找到了我。
二楞是我的同学,多年不见,当年拖着鼻涕糊的邋遢小子已经西装革履人模狗样了。
“跟我出国吧,包你赚钱!”他很神气地说。
我摇摇头,一脸的茫然。一个文盲,还出国,还赚钱?
“你知道,最有钱的是谁?是腊狗!洋楼就几幢!你知道他哪里发的财?是外国!跟着我没错!你看我,”他咧开满是金牙的嘴巴,用缠满金手链的双手扯了扯脖颈上拇指粗细的金项链,“我才去了两年!”
我就这样跟着二楞走了。
临行前,奶奶佝偻着背,把我送到村口:
“你命中总有这一劫的……去吧,什么时候长大了就会回来的……但愿奶奶能等到那一天……”
4
整个一直往西的行程就像游击战。
白天在车上睡觉,晚上出发,说停就停,说走就走,像是躲避着一张无形的网;每个人都看似极庄重神秘而又兴奋不已,却都是一脸的惶恐和无奈。
经过了半个月的颠簸,由客车换成货车,再换成拖拉机,再换成小三轮,最后步行了三天,终于到达缅甸一个叫坎龙的小镇。
老橡树,芭蕉林,鸡蛋花,睡莲,赤裸的臂膀,人字拖,映入眼帘的已经是别样的风景。
我们的工作就是淘金。金船靠在坎龙江西岸,旁边是一溜T棚;对岸就是坎龙镇。
一连几天,除了大声叫嚷谩骂的男人汗流浃背的裸体和隆隆的轰鸣中显得格外沉寂机器,什么都没有。
我欠了二楞三百。蛇头每人收三百,二楞垫付的。
三百,是我和奶奶一年的生活费。
“没事,这是小钱,等你发了饷再还吧。”二楞大大咧咧的,“不还也没关系,兄弟嘛……”
我习惯了没日没夜的轰鸣声。摇曳的灯火把江面映照成无边的绚烂,我就在沙地上吹响了悠扬的短笛,极陶醉地。
“习惯吗?”麻子一身酒气,拍拍我的肩膀,坐下。
“还行吧……”我笑笑。
“过两天就发饷了,到时候带你到镇上乐呵乐呵……”麻子说,“这里啊,虽然平日清苦一些,可一是来钱快,二是女人有味……男人的天堂啊……”麻子是头,已经驻扎了五六年了。
“不过,你得离二楞远点,有些事情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在我惊愕间,麻子已经甩着酒瓶走远了。
5
发饷了。
“好好干,不要乱花钱,”大腹便便的老板递给我几张老人头,“不要让麻子带坏了啊!”
“什么带坏了啊,”麻子嚷嚷着,“不就玩几个女人嘛……你总不能让小伙子进洞房了还不知道干啥吧……哈……照规矩,憨豆来了,总该表示表示吧……” “就知道瞎起哄……”大肚腩笑着提高了嗓门,“好吧,今晚放假休息,弟兄们放松一下,具体由麻子安排……”
一伙人欢呼了起来……
“好啊,就让麻子给你找个雏……”
“麻子,让你的狄娜亲自教教憨豆……”
“憨豆,别打了软泡啊……”
6
太阳落山,一伙人穿过吊桥到了对岸的小镇。
路旁的芭蕉树下站着几个涂脂抹粉的女人,麻子走近,她们就围了上来。他摸了摸绿坎肩的脸,顺手在她的胸前捏了一把:绿坎肩笑骂着掏向麻子的裤裆,麻子闪身跑开,甩手之间又捏了一把筒裙的大腿……
身后,是那一群女子哇啦的声音。
“麻子,她说了,今晚你不去睡她,她就劁了你……”
“那平板玻璃还想勾引我?……学着点,要先验货,不然撞了红你还以为破处了呢……”
“你教教憨豆就行了……”
一伙人哄笑着,我低着头跟上……
小镇很小。两三百米的街道。白天除了几家百货店饭馆发廊,半条街关门歇业;街上没有人,只有几条狗伸长了舌头耷拉着脑袋横卧在树荫里,几个艳丽的发廊妹叼着烟打着扑克,嬉笑着,谩骂着,声音敲击着空寂的街道传到很远很远……这是几天前跟傣婆买菜时见到的小镇,可现在却是喧嚣热闹的河流:满街的烧烤摊杂货摊灯火辉煌,两边的歌厅赌城发廊霓虹闪烁光怪陆离。熙熙攘攘的人潮、喧闹震耳欲聋的音乐、食客猜拳行令的吆喝、搔首弄姿的发廊妹很甜腻的打情骂俏,使每一个男人都激情飞扬……
真是不醉不归啊。我在众人的热情中一杯一杯猛灌,恍惚间,席间飘来一群妖艳的女子,麻子他们又搂又抱的,可不知何时,他们似乎就都人间蒸发了,只留下我一人守着杯盘狼藉的残局,朦胧中被老板娘叫醒,恍恍惚惚地被人架着回到宿舍
第二天早晨,当我忍着剧烈的头痛和傣婆做好了早饭,才陆陆续续地看见麻子他们从吊桥那边摇晃着走来……
7
我是最年轻的的伙计,照例,做完白己的要工作后,要协助傣婆做饭。
半年后,我不仅学会了烹调各种傣味美食,而且已经能和傣婆用傣语白如地交谈了。
傣婆是麻子找来的炊事员,丰腴却不失风姿,特别是丰满的臀部在筒裙的包裹下散发着成熟女人无尽的诱惑。
“把我的姑娘嫁给你吧,”她总是说,“我有两个女儿,都很漂亮、温柔、贤惠,”她凑到我耳边,“都还是雏呢!”
我腼腆地笑笑,没有说话。
“你要是回国,就只能娶一个,要是留下来,都是你的……”她热辣辣的眼光盯着我。
后来,偶然见到了她的女儿,都亭亭玉立,标致极了。
“怎么样,看上哪个了?”她问。
我想告诉她,我全要。正想开口,却听到奶奶的呼喊:
“你命犯桃花!”
我的神情迅速黯淡下去……
那天晚上,我醉醺醺地走向了三十五岁的傣婆的房间…
8
当我推开了傣婆的房门,她猛然掀开了薄薄的被单,把我紧紧地搂在她丰满的胸前……
那一夜,我成了真正的男人……
她说,我留在坎龙,三个女人都是我的。我说,我愿意。可就在一刹那,我看到了奶奶玄色衣衫包裹下的苍白的脸,心一颤,于是,我听到我说,我会考虑的……
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我在轰鸣的雷雨中走向了她的房间。我无法抵挡她丰腴的肉体对一个男人的引诱。
可是,走近了,却听到黑暗的房间里男人和女人畅快的呻吟和喘息……
我一咕噜灌了半瓶酒,一个猛子扎进了咆哮的坎龙江……
我湿淋淋回到宿舍,二楞正躺在床上快乐地哼着小调。
“傣婆晚上怎么不回家?”我问。她家就在对岸的小镇,十多分钟的路程。
“她是麻子请来的,”二楞神秘地说,“是麻子的女人……”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二十元就可以上一次,你不知道?”
我转身出门,闯进了傣婆的房间,一言不发地把正在镜子前梳妆的肉体抛到床上,撕开了她的筒裙……末了,我把一摞钞票狠狠地摔到了她的脸上……
几天以后,傣婆离开了我们的工棚。从此,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9
新来的炊事员莎莎是傣婆的女儿。高挑的身材,长长的黑发垂到腰下,网脸,大眼睛,水红色的筒裙,吸引了每一个饥渴的男人的眼球。
“我妈病了,我来换她……”她微微笑着,浅浅的酒窝调皮地律动着。
“哇,漂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雏啊……”
“晚上在这儿陪我们吗?……”
“谁先上呢?……”
“白然是麻子啊……”
“太不公平了啊,这样的鲜花就被麻子糟践了……”
“竞价吧,这公平啊,谁出得多谁先上……哈哈……”
莎莎听不懂男人们嘻嘻哈哈的玩笑,扭动着摇曳的身姿忙碌着大伙的早饭。
黄昏来临,我依旧坐在离工棚不远的沙地上,吹起了悠扬的短笛。我总会在夜里梦见奶奶,而黄昏的笛声里我会听见她遥远的唠叨:
“不要贪玩啊……”
“做好白己的事情啊……”
“不要和漂亮的女人纠缠啊……”
“你花园里的桃花开了,很漂亮的啊……”
我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来到这里两年多了啊,可除了傣婆,我没碰过任何一个女人。虽然每个月都会和麻子他们到镇上逛一两次夜市,每次都会有许多衣着艳丽的发廊女舞厅妹热辣的挑逗甚至拉扯,可我还是每次都在麻子他们消失在街巷深处后一个人回到宿舍:虽然这时同宿舍的二楞不时会带一两个傣妹回来过夜,有时还叫我和他们一起玩,可我依然会灌下半瓶老白干找一张空床倒头便睡……只有这支父亲留给我的短笛,在每一个寂寞的夜晚陪伴着我…… 莎莎静静地坐在我旁边听我不停地吹奏一支又一支曲子。她的眼睛总是在平静江面寻找一个又一个漩涡,目送它们走远……
“你妈妈的病好了吗?”我问,“她怎么还不回来?”
“她找了一个男人,在家种香料呢……”她开始往江中丢石子,不停地丢。
“你晚上怎么不回家?”我看着她的脸。
“我妈说,你是个好男人……我想听你吹笛子……”她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那个男人很讨厌,老盯着我的胸脯看……”
我诧异地盯着她的眼睛,她乌亮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晶莹的光。
“那个男人有钱……她睡了我妹妹……我妹妹只好去了帕拉塔……”她恨恨地说。
“去做什么?”我问。帕拉塔是一个县级城镇。
“一个女人,还能做什么?”她把一个鹅卵石甩得远远的,突然定定地看着我:“你能娶我么?”
半晌,我站起身,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她滚烫的泪珠洇湿了我的胸膛……
她呻吟着撩起了短裙,我知道,她要把白己全部交给我。
我吻着她的脸:“我要娶你,可我要使你在洞房做一个完整的新娘……”
她愣愣地看了看我,猛然挣脱了我的怀抱,捂着脸跑了……她低沉的呜咽声消失在无边的黑暗由……
几天以后的早晨,我听到麻子郑重地吩咐陀陀:“从今天起,你来维持伙食……这些娘们!”
后来,我问二楞,他神秘兮兮的:“麻子把莎莎睡了,人家不依不饶,他就把人家撵走了……”
难怪这两天莎莎都躲着我呢。我操起一根铁棍就冲向了麻子的宿舍。
“我知道你喜欢她,可你们结婚了吗?她是你的什么人呢?再说,讨个老外回家,不合适啊……”工友把我死死拖住,麻子一脸的痞相,“兄弟,你还嫩呢,没见大街小巷都是婊子?漂亮姑娘遍地都是,有钱才是硬道理啊……”
那一夜,我酩酊大醉睡在了二楞找来的女人的怀里……
10
不久,我们就回家了。
二楞死了,是在小镇上被乱枪打死的。工友们把他扛回到T地的时候,还没有断气。
“我冷……”他说,“我想回家……”
他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麻子说,需要输血,可是我们离最近的医院还有几个小时的路。他无论如何也撑不住的。
看着二愣绝望的眼神一点点黯淡直到岑寂,我感到一丝刺骨的痛,冰冰地穿刺了我的脊梁。
大肚腩的老板来了,召集大伙在河岸上把他草草掩埋。
“都是白粉惹的祸!”大肚腩有几分沉重,“活人回去也很麻烦,何况是死人……就说他被警察处决了!”
他的床板下几个纸箱里全是钞票。
麻子说,二楞一直在走货。
麻子又说,这是丧尽天良的事情啊,害人终害己。
后来,麻子把二楞的钱全部寄回给她的媳妇,说二楞被警察枪毙了,好在警察没有查到他的积蓄。
不久,奶奶捎信来,说我花园的桃花全枯死了,叫我回家,还说,再不回去,会没命的。我正犹豫的时候,大肚腩也死了,死在镇上一个叫妃雅的女人的床上。据说,是脑溢血猝死的。麻子却说,是药吃多了,可我不知道什么是药。
丰满的老板娘来料理后事。我找到她,说,我这几年的工钱都寄存在老板那里。
“我几百万的投资都还不知道他寄存在哪个烂人的骚洞里呢!”她清理着账本,头也没抬。
“我要要回我的工钱!”我执拗地站着。
她抬起头端详了我半天,语气缓和了许多:“先回国吧,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命!如果警察追查起来,所有的都会被查抄!那样,你找谁都没用了……”
一个月后,我们回到了县城,我找到了她的家。
她正在暗淡的灯光下白斟自饮,披散着头发,眼神里有几分疲惫的妖媚。
“给你吧,两年半,十万……”她从坤包里摔出一沓大红牛,“不过,”她斜着眼勾勾地看着我,“今晚你得叫老娘舒服……”
她撩起长裙骑到了我的身上,我热血澎湃地迎接着她的癫狂……
随着长发的疯狂舞动,我听到了她声嘶力竭的叫喊:
“死胖子,你死去吧!老娘终于给你戴了绿帽子了……”
11
我在深夜敲开了家门。
奶奶颤颤巍巍地接过我递给她的几大串佛珠,老泪纵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她说,花园的花全枯死了,这是不祥的征兆。看来,是躲不过这一劫了啊。
我说,没事的,都已经回来了啊。
可就在几天后一个阴雨的黄昏,当我从田里回来的时候,发现奶奶躺在了血泊中。
奶奶是被同村的癞头捅死的。癞头听说我带着一大笔钱回来,就起了歹心。当他看着我扛着锄头出了门,就翻墙进了我家,翻箱倒柜一无所获准备出门时,却被奶奶撞见。于是,慌乱之中他在奶奶的胸前捅了十几刀……
警察很快就带走了癞头。我把奶奶的棺材停在癞头家门口,哭得天昏地暗。可是,当看见他的白发苍苍衣衫褴褛的父母跪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毅然让人抬走了棺材。
安葬了奶奶,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黑暗的院落中,看着空荡荡的花园,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袭来,使我在星星闪耀的黑夜惊悸不已。
12
奶奶出殡后不久的一天下午,隔壁瞎眼的李婶拄着拐杖敲响了我的大门。
“我家狗剩已经有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了,过几天就带着媳妇孩子回家了……”她浑浊的眼睛一闪一眨地泛出星星点点的神采,“这孩子也真是的,你去淘金后不久,他也就出门了,一直没有音信,前几天突然请人捎话,还给我买了个什么手机……”李婶抖抖索索地从衣衫的最里层掏出一个崭新的诺基亚,骄傲地扬了扬就立刻翻开层层衣衫藏了回去,“还说叫我看个日子,要给孩子办个风光的周岁宴……” 我倚着大门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心里却想着怎样撵开她。奶奶说,千万不能让狗剩家的人踏进来,否则会有祸端,何况,我正心乱如麻呢。
这时,远房的二表哥恰好出现,李婶便乐颠颠地走了开去。
二表哥是来找我的。
“老是憋在家也不是回事,一则睹物思人,伤心悲愤,伤口难愈,二则我想真心帮兄弟一把。你看,我们这么多年来往不多不是?来往不多,人情就淡了,往后还要彼此关照啊……”二表哥虽然年纪不大,但能说会道,据说已经是一个什么建筑公司的小头目了。
我跟着二表哥来到了建筑工地。出门前,我把一个红包给了李婶,虽然见不到狗剩,可这份人情却不能担待啊。
“先在这里干着吧,慢慢适应……”二表哥把我交给一个中年的豁豁,撂下一句话,走了。从此,我便再也没有在工地见到他。
“既然是老板的表弟,就要先学点手艺,不然以后怎么混呢?”这是豁豁交代给施工员的话。
从此,我成了基建队的苦力。
可我就是不服气他人别样的眼光,下狠心钻研所有的技术。除了两只手,我身无长物,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不知道白己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谋生。就在不到一年半的时间里,辗转了几个工地,我已经成为从拌料配料到做钢筋浇灌砌墙到粉刷油漆直至室内装修无所不会无所不精的技术工了。
可是,每个黄昏,我总是独白静静地坐在凌乱的工地一隅,看着漫天飞舞的彩霞在高缈的天际变幻着神奇的姿态来来往往,不禁黯然神伤。
或搓麻将斗地主,或猜拳喝酒,或看毛片嫖妓,这就是这些睡大通铺的工友晚饭后的娱乐。我是老板的亲戚,待遇自然好些,跟工长豁豁一样有个单身宿舍,可一块薄薄的木板挡不住他和女人激情的呻吟。豁豁是个好人,能够善待每一个工友,特别是我这个学徒。可我就是看不惯他裸露着的两颗大板牙,蜡黄蜡黄的,拉着粘稠的丝丝,让人作呕:再有就是他的夜生活,极大地刺激了我的每一根神经:他总是隔三差五地把形形色色的女人带到与我一板之隔的宿舍,毫不知耻地把一张木板床弄得吱呀作响……这时,我就会想起那个异国小镇,和小镇上的傣婆,莎莎,以及我葬身在那个异国小镇的儿时的伙伴二楞,还有大肚腩老板和他风骚的女人:我就会想起我的花园和花园里美丽妖娆的花枝,还有我的佝偻着背影的奶奶……他们的音容笑貌清晰而模糊,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隔壁的响动稍稍平静,一阵窸窸窣率率之后,在高跟鞋踢踏踢踏的节奏中,女人的声音有些幽怨:
“怂货……真没劲……只知道瞎折腾……”
高跟鞋走远,豁豁还在嘟囔:“这个婊子,老子有的是钱……”
我就在这样的无奈中煎熬着黑夜,直到豁豁的鼾声响起,我也就在麻木中渐渐进入梦乡,可梦中依然是奶奶鲜血淋漓的惨淡的笑……
工棚内肆无忌惮的哄笑无情地击打着我的耳鼓,我悻悻地走回宿舍,却遇到正准备出门的豁豁。
“晚上一块玩?”他的大板牙拉着粘稠的黄丝。我明白他的意思,扭过头。
“不了,你玩吧,”我推开门,想想又回过头,“要保重身体啊,不行就休息休息……”
“知道知道……”他呵呵笑着,走了。
“下一个工地别让我住你隔壁!”我冲着他喊道……
13
“我就说,你跟着我干一定会有出息的!”很长时间没在工地露面的二表哥开着小车找到了我。晚上,我们醉眼惺忪。
“收拾一下行李,跟我去开发区……”表哥在开发区有个很大的工程,要交给我。
“哈哈,你终于成才了啊……”豁豁嚼着鹅肉叼着烟卷拉着黄丝笑着。
“快过年了,我想回家看看……”我郁郁地说。
“不是还有几天的吗?”二表哥拍拍我的肩膀,“到时候我也要回去给大哥办喜事呢,急什么?等安顿好了,我们一块回家!”
我知道大表哥,很帅气,就是脑子不好使,三十老几还没找到媳妇。这是远房大伯的心病。
“哦,好事啊,找了哪家的姑娘啊?”我端起酒杯。
“什么哪家的姑娘,是老子用钱买来给他的……”二表哥愤愤地打断了我的话,“不说这个……”他愣了愣,斜着眼,“不过,那个妞很有味道,就是不会说汉语……正好你可以做翻译啊……”
“你小子注意啊,”豁豁斜着眼把筷子敲到我额头,“只是做翻译,别把人家翻上床……”
由于工地上的耽搁,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年关,没赶上大表哥的婚礼。
出于礼节,我去看望了远房的大伯。
看到开门的人,我惊呆了,是莎莎!
错愕间,大伯颤颤巍巍地把我迎了进去。
我坐在老人的对面说话,莎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我的身边,我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那种特异的香味。帅气的大表哥一直站在大伯的身旁,傻傻地笑着,不停地递烟。我看看老态龙钟的大伯,看看流着口水的大表哥,再看看青春靓丽的莎莎,心里很不是滋味,直到出门,我才想起二表哥的话:“什么哪家的姑娘,是老子用钱买来给他的……不过,那个妞很有味道……”我恨恨地将路边家家户户点在门口的香头踢得火星飞溅……
三天以后的早晨,我正在院中面对荒芜的花园黯然神伤时,莎莎敲响了大门。
“我是被骗了以后卖到这里的……我原来想着要报警,要回家,可是,回家又能有什么呢?再说,那老头找人把我看得紧紧的,根本没机会……现在看见你了,我就不想跑了,我要为你生一个孩子……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死在你面前……”
褪去衣衫,她丰腴的裸体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眸,泪珠跌落,被揉碎在疯狂的喘息中,咸咸的
后来,我才知道,就在那个小镇,她是为了逃避他的继父的魔掌才来到我们的金船做了炊事员,可我以我的方式拒绝了她的真情,使她伤心欲绝;那个夜晚,麻子把她灌醉并强暴了;可是得到了麻子的好处的继父不仅没有为她讨还公道,还逼着她和他睡觉;无奈之中,她只好去找妹妹;结果,没找到妹妹,却落人蛇头的魔爪……几经周折和蹂躏,被卖到了这里,卖给了我的大表哥…… 她的黑发拂过我的面颊,遮蔽了我的眼睛,我就在她特异的香气中煎熬着自己本来就该属于黑夜的魂灵,直到第二天的黎明……许多年以后,我看到了大表哥身后一个屁颠屁颠的男孩眼神中不经意的一瞥,直直地穿透了我的灵魂深处那根最脆弱的弦……
过了年,我就回了工地。出门时,却遇到了李婶,她正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你就要走了啊?”衣衫破烂的李婶的声音沙哑而苍老。
“是啊,工地忙啊……”我把一张百元钞票塞到小女孩手中,就急忙走了开去。狗剩在孩子周岁宴后不久上山捅蜂窝掉下了悬崖,他的媳妇不久也就外出打工去了,不知去了哪里,只是不时寄点生活费回来,现在家中只有奶孙二人。儿子的死是李婶最大的痛,使我不敢开口说话。走出好远,我还听到李婶的声音,幽幽的,穿透了清晨刺骨的寒气:
“要是狗剩活着的话,也该出门打工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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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的事很多,每天都要面对许许多多繁琐的事物,但好在有几个大小工头围着我转,我依然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
这是一个偏安于西南地区的小城,那时正沉浸在对兰花的疯狂中,街头巷尾男女老少的话题无一例外的就是盛产于西南地区的莲瓣兰。于是,我也加入了疯狂的人潮,每天到花市淘宝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
白然,那些大小的工头总是隔三差五地送给我几株当时看来价值不菲的兰草,并殷勤地为我作技术上的指导,于是,我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成为了行内高手,不论什么样的名品真品单凭几片叶子就能一眼识别,不论怎样假冒的兰株都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甚至有些很有名气的养殖户都邀请我去赏鉴:我也在宿舍旁边开辟出一间简易的兰室,把自己大部分积蓄全都押了上去:虽然只有不多的几盆,虽然不期望一夜暴富,可养兰赏兰却成了我生活中最大的快乐。
从开发区到商业区的兰市有一条小巷,据说是以前的干货市场,后来在城市改扩建中市场搬迁,住户就在小巷的两边盖起了许许多多的简易房出租,于是,就成了现在极狭窄的小巷。租住的大多是三四十岁的女人,每天日上三竿,她们就开始端坐在街边,要么三五成群悄悄聊天要么独白一人默默刺绣要么半眯着眼睛慵懒晒太阳的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花花绿绿的女子,成为了这条街独特的风景。
“这是米线鸡一条街……”光头带着我穿过这条街的时候,目不斜视,一脸的不屑。光头是本地人,号称“百事通”。
“米线鸡就是淘汰鸡,一碗米线钱就可以崩一炮……”他翘了翘嘴角的烟卷,“都是大妈级的了……”突然凑到我耳边,“你可别小看,那些民工可经常光顾,哪天在这里遇到了我们的工人,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就行了……”
我没有说话,一甩头,却看见拐角处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抬着小板凳的年轻女人,披散着长长的卷发,丰乳肥臀在印着大红牡丹的连衣裙中呼之欲出……
那段时间,我经常路过这条小巷,原因很简单,一是捷径,我从工地到花市,不抄近路,至少得绕两倍的路程:二是眼馋,即便是多看几眼,也是男人的眼福,何况,红牡丹每次都会冲我勾勾地笑笑……
初春的早晨,和暖的风中洋溢着迷人的香味,我却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女人的体香。红牡丹斜坐在爽朗的阳光里,直直地瞅着我走近,然后甩了甩漂亮的卷发,笑笑:“玩玩……”
我友好地笑笑,没有说话,径直走了过去,身后传来她磁性的声音:
“免费哟……交个朋友吧,帅哥……”随后,是一串放荡的笑声……
15
我依然穿梭在那条小巷。
光头成了最好的朋友。他不仅指点我养兰的技艺,而且帮助我在花市炒作中赚钱,低买高卖,不长的一段时间,我就已经赚了好几万了。
“现在已经是高峰了,别玩了,把钱揣好,观望观望吧……”光头把工地的材料清理了一遍,跑进我的办公室,很严肃地说。
我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就走了出去。我一直怀疑白已是不是花痴。从我的小花园一直到现在的兰室,我的痴迷似乎达到了癫狂。不仅每天的工作成了副业,就连半夜醒来我都要赤身裸体地到兰室看几分钟才回到床上继续睡觉,睡梦中看到的依然是兰花娇艳的姿容;更何况,我和那时许多的人一样,养兰的收益高出正常的收入好几十倍!
“我的材料全拉来了,你派人清点一下……有事情打我电话……”光头在我身后大声喊道。光头负责供应材料,材料足够了,他就不到我的工地了。去你的吧,老子不想再听你唠叨了,婆婆妈妈的!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光头,偶尔短缺的少量材料,他也只是派人送来。有时躺在床上想想,还挺想他的。可是,正当我准备打电话约他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我从一个兰友家醉醺醺地出来时,已是深夜;走到那条小巷,黑魃魃的,只有红牡丹的房间里还亮着灯:走近拐角,房间里隐隐约约的哼哼唧唧的声音紧紧地拉住了我的脚步……
我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给老子老实点,敢报警,老子宰了你……”男人恶狠狠的声音。
“你行行好吧……怎么整都随你,可那是我几年的积蓄啊……”是女人的哀求。
“你以为你这骚货稀奇?……老子是冲着它来的!”
“你行行好吧……救命啊……”女人哭了。
我掂了掂手中的半截钢管,一脚踹开了门
被胶带捆着的红牡丹斜靠在床上,裙子撩到前胸,丰满的下身赤裸地蜷曲着;同样赤裸着下身的男人站在床头,手里端着一盆名贵的兰花——是光头!
两人都呆住了!
我接过光头手中的兰花放在桌子上,拉下了女人的裙子冲着光头吼道:“滚……”
16
我依旧穿梭于那条小巷,可每次路过红牡丹的门口,她总是扭过了头去。
光头依旧给我运送各种材料,可是除了正常的业务往来,我们从不多说一句话。
一年以后,我的工程基本完成。 虽然兰花价格已经开始下滑,可花市场依然热闹非凡,我依旧穿梭于工地与花市之间。
看见我远远地走来,红牡丹转给我一个背脊,还用一只手遮住了半边脸。
我站住。她抬起头看看我,站起来,笑笑,有些羞涩。
“花卖了吗?”我问道。
“嗯,卖了……”她局促的扭着手,像个女孩子。
“那就好……赚了吗?”
“嗯,赚了一小小点……”她笑笑,白净的脸上弯弯的柳叶眉一漾,煞是好看。“你的工程还没做完吗?”
“快了吧,不过也难说,主体完工,还有很多附属工程呢……”我发现好多女人都在偷偷地瞅着我们,就故作姿态地看看天,“今天天气很好啊……”
我借故走了,身后是她很放肆的嘁声:
“有空来玩啊!”
回来的时候,她挡住了我:“坐几分钟吧!”一脸的执着。
我进了她的房间,她随手关上了门,屋内瞬间黯淡。
“我的花卖掉了,可钱还是被抢了一部分……只是,没有蚀本……”她叹了口气,没有招呼我坐,白己径直坐在床沿,“没有人罩着,那些小混混经常来欺负我……就连隔壁的这些也……”她低下了头,轻轻地哭了,“你能帮我吗?”她解开了裙扣
“没事的,你千万别这样!”我急忙制止她,“只要你招呼一声,我带几个兄弟给你摆平……”
我把手机号给她,就急急忙忙走了出来……
那天晚上,我叫上七八个兄弟呼啦啦挤到她的小屋,然后,前呼后拥地把她带到了街口的“好运来”烧烤摊,直到凌晨送她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喝得不知天高地厚。
“我们老大的马子,谁敢动她一根汗毛,老子炒吃他的鸡鸡!”一个兄弟声嘶力竭的叫喊吓得整条街顿时一片漆黑……
可是我没有和她上床,我依旧回到了我的宿舍……
第二天一早,二表哥闯进了我的办公室。
“你翅膀硬了?敢去罩小姐了?长本事了啊……”他一进来就破口大骂:“你不撒泡尿瞧瞧白己的熊样!”他手一抡,我感到脸上热辣辣的。
“要嫖也要有点档次!找一个米线鸡,我的脸哪儿搁?明天你别干了,卷起铺盖给我滚……”
骂累了,他翘起了脚:“主体工程马上验收,你做好一切准备!不能出任何岔子!这里完了你就马上搬到河口镇的政府搬迁工程那里,全面负责!记住,再不能这样没品位了!”
为了近千万的主体工程的验收,我着实辛苦了好几天,等到工程验收结束,我才有时间去花市看看。
可是当我再经过那条街的时候,红牡丹的房子已经换成了一个穿着黑色高跟鞋的矮胖的中年女人。
我打红牡丹的手机.是空号。
17
那一年的冬天,我回到了老家。
二表哥没有叫我去做河口镇的工程,他犯了行贿罪,判了几年。
花市已经一落千丈,我血本无归。击鼓传花,最后的买家就是输家。好在我前期投入不多,后期投入的都是利润。不过,那些千娇百媚的兰草,却依然是我的最爱。
空荡荡的院落已经荒草丛生。等我清理完院中的杂草时,却发现花园中许多原来已经枯败的花枝依然高傲地矗立在寒冬凄凉的晚风中,我似乎看到奶奶正佝偻着背影梳理着芜杂的花园……
那天晚上,我梦见奶奶一边清扫着满院的尘灰一边不停地唠叨,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要找个媳妇的时候了,你看,花园里的花不是也好好地开了吗,这是个好兆头啊……
我忙碌了整整一个冬季,请人在花园边的空地上盖起了几间小平房,办了一个小规模的娱乐室和超市,还在院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兰棚。当第一朵桃花绽放的时候,我的娱乐室开业了。所谓娱乐室,实际上就是一个棋牌室,所以来捧场的都是邻近的麻友。放了几串鞭炮,给他们泡上茶水,我就去招呼我的超市了。所谓超市,也就是农村的小商店,可邻近几个村子都没有商店,在加上我的商品都是价廉质优,所以开业就生意火爆忙得不可开交。
一天晚上,我收拾好超市去棋牌室招呼客人的时候,却看到了红牡丹端坐在麻将桌前。她看见了我惊愕的表情,淡淡一笑。
“快出牌啊……”有人喊,“狗剩媳妇!”
她就是狗剩媳妇!
“这个小寡妇也是的,看见帅哥就丢了魂似的……”一个白头发的中年人嚷嚷,“再看,准输钱……”
“你要体谅人家,如狼似虎的年纪,”对面的龅牙揶揄道,“你有本事也可以上啊,对吗,妹子?”
“上你妈个头,”狗剩媳妇挥了挥麻将子,“开杆!老娘杠上花了,开钱……”
客人都走了,狗剩媳妇帮忙我打扫卫生。
“你就是狗剩媳妇?”
“嗯,你在我家隔壁忙碌了一两个月,也没注意到我们娘儿俩……”她拄着扫把,“我可天天看着你呢!”
“嗯……”我不知说些什么好,“你闺女呢,还好吧?婆婆呢?怎么好长时间没见了?……”
“哎……”她叹了口气,“狗剩死后,家里就断了经济来源……婆婆眼瞎,我又不会农活,只好出去打工……可一个女人家的,能做什么呢?好不容易在饭店找了个工作,可是没地方住,就听人介绍在那里租了间房子……在饭店一天到晚累死累活挣不了几个钱……看见旁边的那些女人,我也就索性……女人嘛,还能有什么……”她抽泣起来,“一开始总是很害羞,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不就那么回事吗?你不干照样有人干,男人的钱总得花出去……后来就遇到你了……后来,婆婆病了,我也就回来了……不几天婆婆就死了……兰兰已经一年级了,晚上早睡,我没事也就出来玩一会……”她仰起脸挤出一丝笑意,“你看,我们居然还是邻居!你不会笑话我吧?”
“怎么会笑话你呢?”我把她的茶水钱递还给她,“以后常来玩吧,顺便帮忙招呼一下客人……”她不接,我就往她兜里塞,她一扭,我的手就顺着衣衫滑落到了她丰满的大腿间,她再一扭,就被紧紧夹住…… 那天晚上,我睡到了她的床上……
18
狗剩媳妇经常来玩,完了就帮忙打扫卫生收拾桌凳,最后,紧紧地拉住我的胳膊。我知道,她需要一个男人,一个能给他带来幸福和依靠的男人。
“你要找个媳妇……”她躺在我的怀里,悄悄地说。我借着月光看了看旁边的小床上鼻息匀净的兰兰,没有说话。
“要不,梅姐给你介绍一个?”她的手摩挲着我的脸,“什么样的标准?”
“像你这样漂亮、温柔的……”
“我有个妹妹,和我一模一样,喜欢不?我给你牵牵线?”
“嗯……”我翻过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三天后一个彩虹绚烂的午后,我正在院中摆弄着一盆盆风姿绰约的兰花时,狗剩媳妇,不,准确地说,是梅姐,牵着一个高挑的姑娘走了进来。
“兄弟,这就是我的妹妹荷花……”梅姐冲我眉开眼笑地,“你看行吗?”
网脸,柳叶眉,大眼睛,乌黑的卷发白然垂落,再加上亭亭玉立的身姿,简直让我惊叹不已!她羞涩的笑笑,水汪汪的眸子闪动着万顷秋波,而她转盼行止间流泻的千娇百媚使我霎时倾倒!
“瞧你这德行!”梅姐笑骂着,“好了,你们聊聊,我帮你去看看客人……”说着,一扭腰,进了棋牌室……
“娶了我妹妹,你还会上我的床吗?”梅姐幽幽地问。
“不会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不能对不起她……”我很坚定地说。
“不一定啊……还有,我需要男人啊……”她的手滑过我的胸膛,小腹,最后,停留在了两腿之间,然后,一翻身,把我压在了身下……
“我还比你小两岁啊,怎么就成了寡妇呢!”她疯狂地扭动着丰满的腰身,咬着牙,恨恨地说。
那年兰花飘香时节,我结婚了,新娘就是美丽的荷花。
“我命不好……嫁给我,你可别后悔啊……”我搂着她瘦削的肩膀,深情款款地说。
“姐姐说你是个好男人……”女人依偎在我的怀里,娇羞的面庞在摇曳的光影里如盛开的荷花。“我们山里人,生活很困难……我妈十六岁就结婚,姐姐十七岁就出嫁,我二十了,终于等到了一个好男人了……”她把脸埋进我的胸膛,滚烫的泪水叮叮当当地叩击着我孤单的魂灵。
我一定要好好爱你哟,我的宝贝!
那一夜,我梦见奶奶穿着大红的绸衫笑盈盈地坐在花园中的一把太师椅上,悠然翘动的脚下是一群叽叽喳喳不停喧闹的孩子:
“好啊,桃花开了,我们的啸天结婚哕!”
19
每天清晨,当我起床的时候,荷花已经把花园和院落打扫得一尘不染。吃过早饭,我打开超市和棋牌室,她就开始忙碌家务了。所谓家务,除了一日三餐,更多的就是对我的花园里的各种花卉和兰棚里的兰花的护理。不长的时间,我的花园和兰棚就焕然一新了。花就是我的命啊,她精心护理的,不仅仅就是那几株花草啊!
梅姐娘俩时常过来,拉拉家常,帮帮手,偶尔也玩几圈麻将,顺便一起吃顿饭,很是和乐的样子,可我从梅姐的眼神中读出了些许的幽怨。
“我不想打扰你们的生活,可我无法忘记你啊……”她悄悄地附在我的耳边说话的时候,恰好被荷花撞见。
“你们嘀咕什么呢?”荷花总是笑盈盈的。
“我跟兄弟说,你走路的样子很好看……”梅姐咧咧一笑。
“说什么呢……不理你了……”荷花羞红了脸,在姐姐的胸前轻轻捶了一下,出去了……
“说真的,你别怪我啊……”梅姐低头抠着指甲,神情黯淡了下去,“荷花可能不会生孩子了……”
“什么?”我惊愕半晌,“不生就不生呗,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以后领养一个得了……”我顿了顿,冲她坏坏地笑笑,“要不,你给生一个……”
外面传来荷花的喊声,梅姐一扭腰肢,出去了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幸福着。
梅姐领着她的小女儿兰兰,帮忙打理着家务,荷花照看着棋牌室、超市和我的花园,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照料那几亩田,空闲时就在花园或者兰棚里再侍弄一番,然后就是一家人围坐在整洁的厨房里品尝两个女人精心烹调的菜肴。就在我们结婚后不久,梅姐娘俩也就过来搭伙了。“不就多双筷子吗?再说,人多好吃饭啊……”当荷花把她的想法告诉我时,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这样的重大事件,老婆大人做主就行了啊……”
我坐在藤椅上看着羊角辫的兰兰花枝招展地在院中跑来跑去,我的心头突然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半年多了,荷花的肚子怎么就没见动静呢?难道她真的不会生了?为什么初夜没见红呢?
荷花走到了我身边,灿灿地笑着:“姐姐今晚手气真好,已经赢了好多了……”
我没说话,笑笑。半年的时间,荷花不仅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而且每天都笑盈盈的。
“你怎么不去玩呢?”我拉着她的手,突然问道。
“我就喜欢陪着你……”她红着脸,“一个女人家家的,守好白己的男人就行了……”
我把头枕在她的胸前,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兰花的幽香,执着地沁入我的心底……
20
空气中散发着的幽微的火药香带来了年关的喜庆,家家户户都开始宰杀年猪,备办年货,我的超市也就格外忙碌。
当我关了门准备吃饭的时候,突然走进了一个黑瘦的中年人。虽然打扮有些土气,可轮廓清晰的脸上炯炯有神的眼睛却透出一股阴森的霸气。
“是荷花家吗?我是她大伯……”来人介绍。
既然是荷花的大伯,从大老远的地方到来,白然应当热情接待。我于是叫女人加了几个下酒菜,拿出了一瓶好酒。
“要过年了,我要去城里办点事,就顺便来看看你们……”大伯说,“我们穷山头上的人,没见过市面,既然侄女嫁到这里了,我也来认识认识啊……”大伯原来是村干部,能说会道。
“好啊,既然来了,又是农闲,家里也一定不会有什么事情,就多住些日子啊……”我给他频频斟酒,可是梅姐和荷花似乎有些异样,眼神中不时流露出无法掩藏的惶恐和厌恶,不待我们吃完,两个女人就不见了踪影。 晚上,我安排他睡觉,他却说:“我还是住到梅花那里吧,我以前来的时候,都是住那边的……习惯了……再说,我晚上打呼噜,影响你们小两口啊……”
“习惯了!”我有些惊讶。
“呵呵,我的意思是我还是住梅花那里吧……”
“行啊,我来和荷花睡,你们两个男人去我那边睡……”梅姐冷冷地说了声,就出去了,“我去收拾一下行李……”
我在花园里抽了一支烟,想着等棋牌室关门了才去睡觉,可荷花不停地催促:“你去睡吧,大伯已经过去了……我看他喝多了,别出什么事情啊……”
我转到梅姐家的门口,却发现大门反锁了,正想喊门,却听到门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不依了我,老子就把你们的事情全抖出来,让荷花都没脸在这里待下去……”是大伯的声音。
“你放过我们吧……你已经把我们弄成这样了啊……”女人哭了。
“你知道就好!老子已经好久没尝过这奶味了!”男人狠狠的。
“我爸死了,你就霸占了我妈……我们姐妹还读书,就被你糟蹋了……荷花已经不能生育了,你还是不放过我们啊……”女人哀哀地哭着……
扭动的声音……
我纵身翻过围墙,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呆呆地瞪着我,女人的裤子已经被扯到膝盖……
我顺手操起一根木棍,劈头盖脸就打了下去
在男人凄厉的哀嚎中,梅姐和闻讯赶来的荷花紧紧拉住了我:“再打,要出人命的啊……”
看着男人艰难地爬了出去,我狠狠地挤出几个字:“敢动我的女人,老子劁了你……”
在黑暗的夜空里,我把两个哭泣的女人紧紧搂在怀里。
“我什么都听到了……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好好过日子吧……”
“我知道,你是个好男人……我把荷花介绍给你,就想把她拉出火坑,没想到却害了你啊……”梅姐哽咽着。
“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啊……”我说,“如果还不行,就把你妈也接过来吧……”
那个夜晚,我把荷花紧紧搂在怀里。
“我拖累你了……我知道,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意味着什么……”她哽咽着,一脸的悲戚。
“再说,我可生气了啊……”我堵住了她的嘴,“你是我的女人,有你,我就觉得足够了……”
21
过年了,两个女人在一起准备着一家人的年饭.嘀嘀咕咕的,就连兰兰也被驱逐到我身边。
“你就负责带着孩子等着吃饭就行了,一个大男人的,别老和女人拌在一起……不知羞吗……”梅姐瞥了一眼正红着脸低头洗菜的荷花,又冲我坏坏地笑笑,“你说是吧,妹妹?”
我乐呵呵地瞪了他们一眼,哼,什么女人啊!
一阵热烈的鞭炮过后,一家人围坐,梅姐又开始挤眉弄眼地打开了一瓶白酒:“无酒不成席啊,既然是这么高兴的时刻,我们总得喝点是吧?”
荷花总是红着脸笑着,让人琢磨不透。管他的,他们还要谋杀亲夫不成啊?
当我醉醺醺摸上床,却看到半裸的梅姐披散着头发娇羞地伸出了丰腴的手臂,关了灯……
“我就不相信没有不偷腥的男人……可这一次是我们姐妹商量过的……”她的嘴唇急切地吻着我的脸颊,温柔的手掌剥落了我的衣衫。
“我不能对不起荷花……”我一半清醒一半醉,挣扎着。
“你是个好男人,是荷花让我来给你生孩子的……再说,我也需要你啊……”她把我紧紧按在身下,呼吸有些急促,“我是个女人啊,我也需要男人啊……我们姐妹都心甘情愿做你的女人啊……”
梅姐温暖滑嫩的肌肤激起了我雄性的热情,我翻身把她卷入了自己的身下……
当我们疲惫地从巅峰滑落,我已经彻底清醒。“你走吧,荷花会伤心的……”我说。
梅姐没说话,穿上衣服,走了。不一刻,荷花走了进来,悄悄地躺下。
“对不起……”我伸出手臂,她乖顺地靠在我的胸膛,“我……”
“我和姐姐商量了很长时间了……我们都愿意……”她幽幽地说,“其实,今晚你不该叫她走……”
我没有说话,宽大的手掌抚摸过她的脸颊,一颗滚烫的泪水倏然滴进了我的心里……
听着荷花匀净的鼻息声,我悄悄地穿上衣衫,走进了花园……
我突然奇怪地想起了奶奶的那句“不能叫狗剩家的人踏进家门”话,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就是没在梦中看见过奶奶了呢?难道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叫奶奶伤心失望?……我在年关的寒气中端坐在被妻子修整得干干净净的花园的椅子上,静静地听着远远近近稀稀落落的鞭炮声,却仿佛看到奶奶穿着金色的马褂佝偻着背脊在院中快乐的吆喝着,她的近旁,是一群调皮的孩子……
不知什么时候,荷花已经站在了我的身旁。她伸出手,把我的头紧紧抱在胸前:“我知道,你是一个好男人……”她俯下身子,吻着我的脸颊,“是个好男人,就不能叫两个深爱着你的苦命的女人失望,是吗?”
22
几天以后,荷花叫人在两家的隔墙上砌了一道隔门,于是,梅姐家的大门就很少打开。
“一家人了,老绕大门,不方便……”荷花说。
“还是要注意点影响啊……”我想了想,说。
“什么影响?我们两个女人都不怕,你怕什么!”梅姐嗔了我一眼。
“你就到那边睡吧,姐姐没怀上,你就别回来见我!”荷花轻轻地拧住我的耳朵,“这事你得听我的!”当我穿过隔门走到梅姐的门口犹豫不决的时候,梅姐拉开门:“瞧你这死相!还要我请你不成……”
“其实,我不是狗剩的女人……”当梅姐满足地斜靠在床上时,细长的手指忸怩地梳理着长长的秀发,“你不知道我有多苦啊……”
梅花13岁那年,父亲病死了。不久,那个远房的大伯就经常上他们家来。他是村上的干部,而且心狠手辣,没人敢惹他。
一天晚上,梅花深夜醒来,听见母亲的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她很好奇地悄悄蹩脚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昏暗的灯光下,赤裸地坐在床沿的母亲一边用手臂护住乳房一边低着头擦拭着眼泪,旁边是躺在床上抽烟的大伯!
在女人的呜咽声中,男人有些不耐烦:“哭什么,又不是黄花闺女?女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吗?跟着老子吃香的喝辣的还比不上你守寡?你要知道,你男人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年,不都是我罩着你的吗?没有我,那些男人同样也不会放过你的!……那天晚上在水坝,你不是差点就被福伯上了吗?……”
梅花惊恐地回到卧室关好门,看看旁边熟睡的荷花,躲在被窝里悄悄地哭了起来……从那以后,母亲的房间总会在深夜传出的异样的响动,常常惊醒她的梦,使她在每一个黑夜瞪大了眼睛巴望着黎明的到来……
就在梅花十六岁时的一个炎热的下午,提前放学回到家的她看看家中没人,正准备到田里找母亲,却被大伯堵在了房间里……
大伯紧紧地抱住了她,把她按倒在了床上
她努力挣扎……
他的手扯下了她的衣衫,撕裂了她的裤子
她拼命呼喊,却被捂住了嘴……
“你要叫喊吗?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你被我强暴了,你还有脸吗?……”他的话镇住了她,“你妈是我的女人了,你也不就一样吗?女人,不都得给男人吗?……”
随着下身钻心地疼痛,她滂沱的泪水淹没了眼前清晰的世界……
等母亲回到家,她已经洗净了床单上那片殷红的血迹……
几个星期以后,她辍学了。她无法平静地读书,无法快乐地玩耍,甚至,无法正视老师同学清澈的目光……
回到家里的梅花每时每刻都跟在母亲的后面,可还是没能逃过他的魔爪。他总是会在她单身一人时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褪去她的衣衫……
在房间里,在树林中,在田间地头……几乎所有可能的地方都留下了她的哀羞,甚至有时在匆忙之间就让她站着把裤子扒到脚弯….
突然有一天,当他提着裤子走出她的房间的时候,她的母亲出现了:“你这个畜生!……”
“你嚷嚷什么?”他叼着烟卷,一脸的不屑,“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再说,一个姑娘家的,迟早是男人的……你不也是我的吗?”
那天晚上,她和母亲抱头痛哭直到深夜……
一年以后的一个阴雨的黄昏,母亲发现了她身体的异样。
“去大医院做了吧,你还要叫她生下来……”他递给母亲一叠钱。
23
鄙夷的目光,冰冷的手术钳,钻心的疼痛,就连溢出眼眶的泪水也冰凉冰凉。
走出医院,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要是母亲在身边该有多好啊!可现在自己已经离家千里了啊……她似乎突然理解了母亲的屈辱和无奈,如果没有那个衣冠禽兽该有多好啊,可母亲为什么不坚决反抗那个男人呢?……
一个人游荡在黄昏的都市街头,她突然看到一家宾馆门口的招工启事……
她成了宾馆的服务员。
虽然工作清苦收入微薄,但也还能养活自己,最主要的,是她不会再遭到那个让她惊恐的男人的蹂躏了。可是,就在她满心欢喜地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都市的灯红酒绿却又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在二楼服务台上班的有三个人,胖姐是领班,可跟梅花同住一个宿舍的小玉总喜欢说她的背后话。
“你看她那骚样,大把年纪了还涂红染绿的……”小玉嘟着嘴。
“长裤里面还穿丝袜……老是给那些单身老男人抛媚眼……”小玉瞅了一眼胖姐的背影,“你知道吗,那些老男人就是喜欢女人的丝袜……”
“你看她那高兴劲,肯定昨晚又捞到了外快……”小玉一脸的鄙夷。
梅花总是默默地听着,一副呆雀样。
小玉总是涂脂抹粉的,漂亮的脸蛋,诱人的身姿,说话时勾魂的眼神,嗲得让人男人骨头发酥的声音,总是威压着梅花让她感到自己与城市的格格不入。
那天刚上夜班,有间客房需要打扫,梅花和小玉就急匆匆地走了进去。梅花打扫地毯,小玉擦拭茶几。
“小妹啊,”梅花看到男人的手伸向了小玉的臀部,“陪大哥玩玩行吗……”男人的手摩挲了片刻,从后腰伸了进去。
“我在上班呢……”小玉夸张地晃动着身子,“怎么玩呢……我可不是那种人啊……”声音让人作呕,可男人顺势抱住了她……
那天夜里,梅花醒来的时候,不见了小玉。第二天却看到她从那间客房出来,一脸的疲惫。“累死人啊,”她打了个呵欠,“怎么还不下班……”走进服务台,梅花看到她在白己的裤裆里抠摸出来几张红红的钞票,“赚钱也累啊,这些变态……”
第二天下午,梅花正在清理房间的时候,小玉神秘地凑了来:“小村姑,有个男人看上你了,我说你还是个雏儿,人家出这个数,”她伸出五个手指,“怎么样?”
“我不是那样的人!”梅花推起小车,走了。
“女人嘛,跟哪个男人不就是那么回事……不识相!”
小玉下班了,胖姐扭动着滚网的屁股笑嘻嘻地来到。
“你看那小婊子,昨晚又去打猎了吧……”她巡视了一圈,敲开了一间客房,“老板,昨晚睡得好吗?
“没有你陪着,怎没会睡得好呢,想你啊……”男人的声音。
“我昨晚没上班嘛……”嘭的关门声……
几分钟以后,胖姐才从客房出来,面色潮红,还边走边用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接到客房的传唤,梅花看看没见同班胖姐,就一个人走了过去,却被客人按倒在床上……
在梅花的呼救声中,一个保安冲了进来……
于是,梅花认识了狗剩,那个解救了她的年轻的保安……
24
一年以后,梅花和狗剩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等到过年的时候,我们再回老家办一场隆重的婚礼,”狗剩拥着梅花,深情款款,“那时,我一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地成为我们村最幸福的新娘!” 举目无亲的孤独中,狗剩成了她最大的依靠。上班时一个贴心的短信,下班后手拉手走过一条又一条繁华的街道,一碗推让着吃得香喷喷的手拉面,在天台上依偎着数着天空的流星的寒冷冬夜……幸福的时光牵着他们的手,让两个喧嚣的大都市中的寂寞的年轻人走进了自己的爱巢……
可梅花对幸福的渴望在新婚之夜就被残酷的现实击打得粉碎。
新婚之夜没有见红,这对狗剩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狗剩耷拉着脑袋,狠狠地抽着烟;他知道宾馆里的那些事情,他看中的,不仅仅是梅花的漂亮,更重要的是他把她从客房里解救了出来,他认定她和小玉他们不一样,“可你骗了我!”
“不是的,我……”梅花哭了,可她又能解释些什么呢?
“算了吧,睡吧……”狗剩倒头便睡,陪伴着梅花的,是如雷的鼾声……
从此,狗剩就把她看得紧紧的,不仅不允许一个人上街,就连上班也要随时汇报情况,每次只要他看见她没在服务台,她就要做出详细的合理解释;回到家里,他总是狠狠地把她按倒在床上,像一头暴怒的雄狮恶狠狠地扑上来,完全不顾身下女人的哭泣与呼喊,完事就蒙头大睡……
梅花就在这样的浑浑噩噩中煎熬着,整日偷偷地以泪洗面,却依然还要微笑着面对狗剩、小玉、胖姐和周围的一切……
“小村姑啊,看来你是被男人滋润过度了啊……”小玉在自己的坤包里翻弄了一阵,拿出镜子补妆,“女人啊,还是要节制啊……”
“饱汉不知饿汉饥啊……”胖姐拍拍本来就很干净的屁股,坐下来,翘起腿,“你真幸福啊,不像我们,人老珠黄独守空房……”
“什么好都没钱好啊……有钱就有一切……女人啊,别耽误了自己的青春啊……”小玉摇曳着走开了。
梅花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急切的叫喊声,紧接着,就是男人的谩骂声和女人的尖叫声……
楼下的停车场出事了,十几个醉鬼和保安发生了争执,结果两名保安被打伤.狗剩就在其中,而且伤情较重——一个男人在他的裆里猛踢了几脚!
“这几天你就在这里好好照顾他吧……”四十出头的总经理来看望狗剩,可眼睛老是盯着梅花的胸脯,临走时,他握了握梅花的手。
几天以后,经理找到了梅花。
“他的伤情很严重,最主要的是睾丸受到极大损伤……这意味着什么你是知道的……”他们的见面在宾馆的酒吧安静的一角,“现在的问题是,当前的治疗费用和后续的治疗问题,我们需要好好协商……”
梅花低着头静静地听着,可她分明感到了他火辣辣的目光正盯着白己的胸脯……
“我想,最好是私了,”他走到她身后,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我们去和保安公司协商一下,然后,由两家共同负责赔偿,一次性解决……”他的湿热手掌已经穿过了脖颈……“至于赔偿的数额,我和他们的经理很熟悉,会尽量替你争取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她的面前:“我听说,你和她结婚了,可是你们还没有办理登记,所以……”他转过身,递给她一块纸巾,“你还不是她的合法的妻子……”他把信封推到她的面前,“我还有事,具体的事情今晚再谈,我在这里等你……”
她打开信封,里面写着一个房间号……
25
那天晚上,红烛摇曳中,她一次次将杯中殷红的液体点点喝干……什么贞操,什么妇道,什么尊严,统统滚蛋吧,穿上衣服的婊子不也一样骄傲地高昂着头颅鄙夷地看着衣衫褴褛的贞女节妇啊!白己有过花样绽放的年华,有过玲珑剔透的梦想,可现在呢?自己一次次挣扎一次次投入一次次付出,可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啊?
也就在那天晚上,借着酒精的麻醉,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一个女人真正的快乐……她疯狂地迎合着他的激情,一次次冲上癫狂的高峰,当他疲惫地停下时,她哭了……
狗剩出院了,可身体受到严重的损伤,调养了很长时间,依然力不从心,好在梅花告诉他,她已经在他出事前就怀孕了,这多少给了他些许的安慰;协商的结果,是肇事者赔偿了所有的医药费,他还得到了保安公司五万元的一次性补偿和宾馆两万元的奖励。依旧每日上班,可他却像霜打的茄子,变了个人似的。梅花已经升职为客房部经理,不必每天在繁杂的劳累中受人白眼:总经理总是找各种理由带着她出差,四处游玩:在她的心里,那个狗剩已经渐渐萎缩……
那个深夜,当梅花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那个狭窄的出租屋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让她惊呆了:狗剩跪在进门的地方痛哭流涕,他的身后,是撒满一地的她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内衣裤,而她的各色丝袜已经被他撕扯得丝丝缕缕飘扬在晾衣架上……
“我已经不是男人了,你别再刺激我了啊……”
她感到了一种冰凉的绝望,可她无法抛弃这个可怜的男人:“你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半年后,梅花生下了兰兰。
“好好照顾孩子,可以上班的时候再回来,那个位置还是你的……”总经理的笑容充满了宽厚的温柔。梅花看看身旁的孩子,笑了笑。她没有告诉他这个孩子是谁的,她不愿意有更多的牵扯,可看着他走出了病房,她的泪水禁不住簌簌地流下了……
两个月后,梅花上班了,依然是客房部经理。总经理给她找了一个保姆,精心照料着一家人的生活。更多的时间,梅花总是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的怀里,寻找一种恍惚的呵护……
可是狗剩的身体却依然不见好转,虽然外表健硕,可实际的损伤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多方奔走,终于打听到了一个偏方。
“你这病啊,不是什么大碍,主要还是调养……”须发如银的老中医红润的国字脸上荡漾的笑容抚慰了他们失望,“两种常见药,一是海马,每日20克煎水服用,半年以后可以有所恢复,一年就有望复原,可是海马价格比较贵:二是蜚零,即蟾蜂,也就是黄蜂.蜂蛹油煎食用,成蜂可煎食,亦可泡酒饮用、外敷,每日十至二十只即可,但不可间断,再加羊奶则更佳……此二味可单用兼用亦可交替使用,但切不可间断啊……”试用了半年的海马,效果很明显,原来已经麻木的下身渐渐有了知觉,偶尔还能勃起!这使神情抑郁的狗剩欢欣雀跃,但是昂贵的医药费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突然想起,在老家的后山就可以找到很多的黄蜂啊,于是,他带着老婆孩子回到了老家,不想,就在一次采蜂子的时候掉下了悬崖…… 她不知道是祸是福,但失去了男人的依靠,她的生活举步维艰。她总是起早贪黑地在田里劳作,可那些无聊汉总是不停地纠缠着她,甚至半夜翻墙敲打她的窗户……
婆婆哭瞎了眼,可是耳朵倍儿灵,细微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成天到晚指桑骂槐地拿梅花出气…
她离开了那座城市,那个男人却时时出现在她的梦中,使她醒来时想想不禁哑然失笑——白己只是他的玩物而已,可还心甘情愿为他生下了孩子却不愿意告诉他真相——自己究竟是为什么?
最后,她终于忍耐不住婆婆的纠缠,无法承受繁重的农活,出门打工去了…
后来,就遇到了我……
26
我把梅姐拥在怀里,她紧紧地抱住我的肩膀,迷人的笑靥荡漾着铺展成黑夜中静美的花朵,晶莹夺目……
而我,却心潮起伏……
梅姐走出了家门就再也没有回来,直到她成为狗剩的女人带着孩子回来的时候,她带着兰兰转了几次班车走了几十公里的山路回家看望了一次母亲和妹妹。四十出头的母亲依旧漂亮迷人,可眼角细密的皱纹已经在她的额头刻下了曾经的沧桑:年轻的妹妹和当年的白己一样亭亭玉立风姿绰约,可闪烁的眼眸里却深藏着不可捉摸的忧郁:她的心头一颤,这个天杀的畜生!
“跟姐姐走吧,别让这个畜生把自己毁了!”梅花恨恨地说。
“我……”妹妹摇摇头,迷惘地看着远方。
梅花怒气冲冲地找到母亲。
“你怎么能这样啊!”梅花哭了,“她是你的女儿啊……”
“都是我的错啊……”母亲没有再说话,凄厉的哭声在无边的黑夜里脆弱而无助……
第二天天还没亮,梅花就紧跟着从妹妹房间里出来的男人的脚步离开了那个小山村……走了很远,她似乎还隐约听见妹妹幽咽的饮泣……
当梅花再一次回到娘家坚决地拉着妹妹要她嫁人的时候,荷花在晨曦中潸然而立:“我已经被他彻底毁了……我已经不能生孩子了啊……”
“有姐姐给你做主,你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的!”梅花扯着她的衣袖,不由分说把她拽出了那个极为偏僻的小山村……
从此,荷花走进了我的生活。
当我起床的时候,荷花已经送走了读书的兰兰,做好了早点。
“从明天早上开始,我去送兰兰,”我一脸的严肃,“我的早点没做好之前你不准起床!”
“这事,我说了算!”荷花笑吟吟地眯着眼看着我,“不听话就砸烂你的狗头踏上千万只脚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啥事啊……”梅花披散着头发打着呵欠,“一大清早的你又在欺负我的妹妹了?担心你的小命啊……”
我呵呵地笑着,端起了碗……
等到满园的兰花竞相绽放的时候,梅花生下了我的千金。经过一家人半年多的精心设计,瞒天过海,没有人怀疑究竟是谁生的孩子,甚至,很多人还不知道究竟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谁是我的媳妇。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梅姐骄傲地看着我,“记住,这是荷花的孩子!”
“你看,满院飘香,姐姐叫兰兰,妹妹呢,就叫香香吧……”我亲亲宝宝熟睡的面庞,
得意非凡。
“你们的孩子,随你的便吧……”梅姐幸福而疲惫地喃喃……
27
为了照顾月婆子,岳母也从那个遥远的山村来了。可是当她看到床上的梅花时,不由得惊讶地瞪着眼睛看看荷花又看看我。
“妈,这是我们三个人商量好的了……”荷花红着脸,“坐月子的是我,可你要照顾好姐姐……”
岳母似乎顿时明白,红着脸瞟了我一眼:“你们这些孩子啊……”
夏天来临,我的小院开始热闹了起来。梅姐穿着红裙子黑丝袜高跟凉鞋披散着头发像一只蝴蝶飘动着,岳母穿上紧身的T恤衫铅笔裤将妖娆的曲线展露无遗,只有荷花,很端庄的粉色羊毛衫黑色西裤抱着孩子四处游荡……棋牌室的麻将客和门外来来往往的男人的眼睛总是不安分地在几个漂亮的女人身上扫来扫去……
一家人坐在饭桌前,梅花“啪”地打住了兰兰的手:“别这样不懂规矩,大人还没坐下呢……”
伴着兰兰的哭声,香香也呼应起来……
“好啦好啦,兰兰不哭啊……”岳母搂住了兰兰,小姑娘就得意地瞅了一眼梅花,骄傲地把筷子伸向油炸洋芋……
“哦,宝宝不哭啊……”荷花抱着香香走了出去,“妈妈带宝宝看花花啊……”
“你再不教教兰兰,以后就要飞天了,”梅花嗔了我一眼,“吃饭……”
“这两个孩子啊,要命了……”荷花走了进来,端起饭碗笑笑,“要不,妈你就住这里得了,反正,那边家里也就你一个人……”
“还是……”梅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我……”岳母埋头吃饭,“我怕……”
“怕什么……”梅花看看我,“你倒是表个态啊,当家的……”
“这还需要表态吗?”我呵呵笑着,“我就怕妈不肯来呢……”
“你还在惦记那个天杀的?”荷花平静地说。
“哪里的话……”岳母低下了头,“他在去年被人打伤了,瘸了好一阵子……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荷花把菜夹到她的碗里,“就这么定了……”
“哦,外婆不走哕……”兰兰高兴得手舞足蹈地丢下碗跑了出去……
时间就在平静的幸福中悄悄溜走,当香香两岁生日的时候,我给孩子举行了一个隆重的家庭生日聚会。在热闹的嬉闹中,我突然发现,三个女人是如此美艳,就连岳母也展现出半老徐娘的无尽风韵。是啊,女人就是一粒种子,不论什么样的环境都能生长,可土地的肥瘦决定着他们的花朵:幸福的生活犹如肥沃的泥土,滋养了这些美丽蝴蝶,是我在花丛中陶醉不已……
“不害臊,晚上那么大声……”等我把两个孩子安顿好准备洗漱时,却听到岳母和梅花的声音:“我在你们旁边都……” “妈……”梅花有些嗲,“荷花的声音比我还大呢……”母亲和兰兰住在梅花隔壁,我和荷花又住一院,但我也经常去和梅花睡。
“毕竟年轻啊……”岳母轻轻地感叹,“幸福啊……”
推开门,荷花偎在我胸前:“今晚你去陪陪姐姐吧……”
坐在床边和梅花说话的岳母看见推门进来,红着脸笑笑,低头走了出去。
“你猜猜,我们刚才在说些什么?”梅花跪坐起来,笑盈盈地拉住我,脱去我的外套。
“不好意思说……”我做了个鬼脸。
“找死啊你!”梅花嘟起嘴,“不说就不准睡觉!”她拧住我的耳朵。
“你妈叫你声音小一点,别让她受不了……”
“死相……”她笑着捶我的胸膛,“看来你真的是找死啊……”她生气地躺下,然后又搂住了我,“我们在说,其实我妈没比你大多少……”
我怔了一下:“什么意思啊……”
28
那年秋天,我刚把地里的庄稼收割完毕,老村长找到了我,还带着一个精瘦的白面书生。
“这是万总,想来我们村发展花卉产业,可是啊,”老村长抿了一口酒,慢悠悠地,一副官相,“我们村青壮年劳力不多,能做这个的就更少了啊……”
我们很快达成协议。种植花卉,这白然是我的最爱,哪怕赔本,我也乐在其中,何况还可以赚钱呢。
老村长协调,我把自家的五六亩地换成连片的一大块种植康乃馨和玫瑰,把梅花的院子里所有的空地培植成茉莉花。万总提供苗本和所霈要的设备,老村长协调好水电路,我请了五六个人忙碌了整整一个冬天,等到开春的时候,两亩康乃馨和四亩多的玫瑰花已经花枝招展了,而院中近万株的茉莉花也已经含苞欲放。
我总是天蒙蒙亮就起床,洗漱完毕吃过早点就开始劳作了。
“茶已经给你泡好了……”岳母知道我的习惯,总是在我起床就已经烧好了水泡好了茶,我走进厨房,每天的第一句话,她总是这样说。
“别劳累过度,要注意身体……”我开始吃早点,她就坐在我旁边看着我,“不行的话请一两个工人……”
“没事的……”我幸福地笑笑,“我正年轻呢……”
需要追肥了。我要去后山撸松毛。
“我跟你去吧……”岳母戴上凉帽,“这几天叫荷花做饭就行了……”
后山是阴翳的松林,春风呼呼吹动,一些枯黄的松针就在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脚一踩上去,软软的,像是很厚实的地毯;偌大的山林中,阵阵松涛和偶尔一两声山鸡或花喜鹊的呜叫,使空寂的阴翳更加清爽。
我俩汗流浃背地撸了一早上,已经在路边堆起了小山丘样的垛垛。
“歇会儿吧……”她在身下铺了大片的松针,红着脸看着我,“吃点东西,我也饿了……”
我在她近旁坐下,接过她递来的水瓶和饼干。我们都不说话。
“再撸一两天,请个拖拉机运回去,”我看着眼前的垛垛,说,“估计差不多了……”余光中,却看到她像一个羞涩的姑娘,低着头,拿一根小木棍敲打着……
“不用请拖拉机了,我来跟你拉,用手推车就行啊……”她抬起头理了理额头的刘海,瞥了我一眼,“慢慢做,不累,不用花钱请人的……”
第三天下午,我找了拖拉机把松毛拉了回去。
“你也真是的……”我们从苗圃出来,她有些悻悻地,“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看,几百块钱就这样花了……”
“劳动强度大,你跟着我干,我心里……”我知道,她不仅仅心疼钱,“明后天你就不用上山了……”
可是,第二天早晨我走到苗圃把T具放下的时候,我才看到她已经来到了。胶鞋,七分裤,T恤,很精悍的样子。
“你回去吧……”我说。
“家里有他们两个,够了……”她不由分说地抡起锄头,“再说,我愿意……”
“你还是回家去吧……”我想了半天,“荷花做的饭不好吃……我就喜欢你做的……”
“那还不简单,”她灿灿地笑笑,“我提前回家给你做饭不就行了啊……”
29
“我回家做饭了,想吃什么?”岳母看看日头,走到我身边。
“随便吧,”我冲她笑笑,“你做的都好吃……”
“就你嘴甜,”她瞅了我一眼,“我回去告诉荷花,看你怎样死得难看……”
岳母还没走远,李支书就来了。
“呵呵,还跟岳母打情骂俏啊……”他向我招招手,近了,他压低了声音,“你岳母还正当年啊,你看,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特别是那个脸蛋那个腰身啊,看着就眼馋……扒灰了?”
“哪里的话啊……”我红着脸,递上烟。
“这可难说……”他点上烟,“不过,今天跟你说个正事……”
李支书说,老村长年纪大了,下半年就要退居二线了,组织考察的结果,我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如果你有这个意向的话,我可以帮你……”他昂着下巴吐着烟圈,“不过,这事也有难度……虽然你是最合适的,可是好几个人都盯着呢……”
看我没说话,他又说:“一个男人嘛,不能老是围着老婆孩子,要有白己的气魄!这就是展示白己作为一个男人最好的方式!虽然没有多大的实惠,但大小也个头,对吗?也不需要你朝九晚五的按时上班……”他瞟了我一眼,“不过你先想想……”说罢,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回到家,香香就扑了过来,我把她举过头顶,她嘻嘻地惊叫着,小手欢快地舞动着……
“你看你,”荷花接过孩子,“灰头土脸的,也不怕把我的孩子弄脏……”
“就是啊,”梅花从棋牌室走出来,“香香啊,爸爸是个坏蛋,对吗?”
“不是不是,我们家没有坏蛋……”香香嘟着嘴,很委屈的样子……
吃过晚饭,我说起了李支书的事。
“你看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就不是好东西!”梅花想不出什么理由,却一脸的鄙夷,“跟他一起,你也会变坏的……” “就是,姐姐说的没错……”荷花看看我,“不过,这事你自己决定吧……”
“这倒是好事啊,至少说明你已经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了……”岳母一边洗碗一边插嘴。
“我说荷花啊,怎么还叫妈洗碗呢?”我看了荷花一眼。
“谁洗碗不都一样吗,你们坐着吧……”岳母笑着。
30
夏天来临,在每一个莺歌燕舞的黄昏,我静静地端坐在花园中的藤椅上,品一杯淡淡的清茶,悠然地看着在院子里撒疯的孩子,心头惬意的幸福把宁谧的薄暮侵染成爽朗的馨香,弥漫在每一个舒朗的角落。
花园的桃花已经凋谢,可枝头嫩绿的新叶间绒绒的闪着光斑的新桃让人心头不禁掠过一丝淡淡的喜悦:一行行姹紫嫣红的各色花卉在光影的映照下恬静而妖娆,像荷花娇媚的姿容沉静而多情:夜风飘扬,茉莉花细腻的香气中梅姐的歌声隐隐约约地把整个院落涂抹成祥和的舒畅……岳母的声音随着香香的哭声响起:“你看这孩子,老跟妹妹争抢……”一阵喧哗,兰兰扑倒我的怀里,我轻轻拭去她的泪水,对哄着香香的荷花瞪了一眼:“本来就是香香要强,你们就是老护着她……”梅花扭动着腰肢抱过了香香,几句话就让孩子笑逐颜开:“还是姨妈好,你们都是坏蛋……”我突然想起,要是奶奶还在,那该多好啊……
万总已经把康乃馨和玫瑰采收了一部分,我的大部分投入已经收回,还有每月定时不定时地轮换采收,和即将可以出售的茉莉花,细细计算了一下,今年的收入将很可观啊!万总还看上了我的兰花,说可以在城市销售,可荷花说继续发展几年再说,就是不让卖——她知道,这些兰花,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啊!
兰兰的老师来家访,一进门,戴着宽边眼镜的副校长就拉住了我:“你就是她爸爸?你家的孩子说,就是你的教导,才使得她在学习上有这样的成绩,这一次在全区的统考中考了第一呢……”
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梅姐牵着兰兰走了过来:“有了老师的教育,才有我们孩子的成绩啊,我们父母都很忙……”
老师没有逗留太长,宽边眼镜说,要绿化美化校园,所以乘着家访顺便要跟我买几盆花,我就带着他们看花去了。
“你看,兰兰这孩子,不知道她跟老师怎么说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梅花很高兴的样子,“不过,在孩子的心里,你就是她的爸爸啊……”
31
当我在苗圃浇完水回到家中刚要吃饭,李支书的电话就来了,叫我去村公所吃饭。
“我跟你说的那事,考虑得怎么样了?”酒足饭饱,其余人都走了,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李支书又极热情地给我斟上酒,“好酒量才好开展工作啊,要锻炼锻炼啊……”
“我怕选不上,更怕干不好……”我犹豫半晌,说。
“没事啊,只要有我在,什么都别怕!”他拍拍胸脯,端起酒杯,“来,干!”
“我听说啊,”他坐下,斜着眼看着我,“你跟大姨姐有一腿啊……”
“哪有这事……”我一惊。
“真的?”他盯着我。
“真的……”我说。
“那就好……”他又给我满上,“你那大姨姐真的很漂亮啊,那脸蛋,那胸脯,那屁股,简直……啧啧……再看她走路那样子……”他端起酒杯,“来,干!”
我直直地瞪着他,一仰脖子,喉咙热辣辣的。
“听说,她还当过鸡?”
我摇摇头。
“你说,我把她提拔为村里的妇女主任,咋样?”他凑了过来。
我依旧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摇摇头。
“一个年轻风骚的小寡妇……你说,上床时是什么感觉?”他呷了一口酒,“你知道啊,村长的位置好多人都盯着,不过,只要你能帮我……嘿嘿,帮我把她……嘿嘿,我就能包你选上……”
我抡起酒瓶,照着他的脑袋敲了下去……
我清晰地听到酒瓶破碎的脆响和头盖骨凹陷的顿音……随着玻璃片叮叮当当掉落,我看到殷红的鲜血轻轻滑过他的额头,缓缓地滴进他张得大大的嘴巴里……
黑夜顿时血红……
32
那个夜晚,我呆呆地坐在派出所,表情麻木。
几个警察轮番问讯,我只说了两句话:
“这个畜生!”
“给他睡我的女人他就帮我选上村长!”
我不仅赔偿了几千元的医药费,还被关了半个月的禁闭。
在看守所冰凉黑暗的禁闭室,我透过眼前满是血红的雾障看见奶奶微笑的面容,如冬日里摇曳的素心兰洁净的花瓣:她一边拨弄着蜘蛛网一边朝我挥手:“要照顾好白己的女人和孩子啊……”
梅姐和荷花带着孩子来看我。
当我拿起听筒,两个孩子嬉笑着争先恐后地争抢话筒,却被梅花吆喝到了旁边……
“好样的……”梅花冲我竖起了大拇指,“你是个值得信赖的好男人……”她投来一个热辣辣的目光,“荷花还有好事情要汇报呢……”
“我有了……”荷花忸怩地接过话筒,羞红着脸,声音很轻很轻。她回过头,冲着叫嚷的孩子,“你们不要吵嚷嘛……”
两个孩子却更加得意地手舞足蹈,涨红了脸冲着话筒大声喊道:“一——二——三——爸爸!”编辑手记:
在这篇小说中,主人公“我”在异国、异乡以及原乡之间来回游走,不断游走的过程也是在不断批判、追问、重生的过程。强烈的乡愁困扰着小说中的那些人物,仁义礼智信等等的消亡与重建,一群抗拒忧郁抗拒沦陷的人群,最终找到了生命的终极意义。这篇小说有点魔幻现实主义的意味,奶奶的预言,曾经无比清晰地萦绕于“我”的生活中,但某一天突然之间就断了,“我”在一个超幻的世界中不停寻找着那个预言,同时寻找着生命的真正意义。
张淼无疑是有勇气的写作者,在这篇小说中,张淼用有力的笔,解读世界的无序与无度,以及世界的有序与有度。用善来对抗人间的无序与无度,用沉重的痛对抗生活的痛苦与无奈。当暗夜降临,无数的脸谱,众生相,现实的伤,一些恶也就开始泛滥,一些欲望也就开始泛滥,一些人也开始沉陷,不停挣扎,为生而挣扎。这是一篇无法轻易就能定义的小说,当生活被抽丝剥茧,当人被抽丝剥茧,当小说被抽丝剥茧,一些东西开始变得清晰,同时一些东西也变得模糊。
我喜欢种花,从小到大,我住的地方必有花,特别是桃花。
奶奶说,人生讲运程,人运即花运。
奶奶又说,我命犯桃花。
奶奶跟我说话的时候,长长的青丝和玄色的衣衫映衬下的白净的面庞在油灯的黄晕中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
牡丹?从没见过奶奶养花,可她说她的牡丹每年都开得极好,满园的五彩缤纷让她如飞天临世。她说,那一年牡丹正盛时,一夜霜雪让所有的花朵萎败,从此再没有发芽。她的神情黯淡而忧伤。那年秋天,在中学教书的爷爷就被镇压了,说是现行反革命。保释的文书已经来了,可被狗剩的爷爷压下了,直到行刑后才拿出来——狗剩就和我家一墙之隔,那时我和他整日在田野山林厮混,就是不串门——狗剩的爷爷那时是革委会的头头,一年以后以同样的罪名被枪毙。奶奶恨恨地咬咬牙。
她说,我的母亲也爱养花。母亲长大后,在奶奶荒芜的牡丹园中种上了雏菊,每年都很繁茂。可是有一年,春天来了,却不见发芽,到了初夏,才零零星星发了几枝,也没开花,后来就全死了。那年冬天,我父亲在水利上被哑炮炸死了。不久,母亲得了产后风,我还不到半岁,她就死了。
我是奶奶养大的,是个乖孩子,可就是不爱读书。
我总是温顺地听着奶奶的教训,心底却萌生了无端的厌恶与逆反。
你看你这成绩,怎么只考了这么几分啊!奶奶哭了。
我害怕看到奶奶哭,她一哭我就手足无措跟着哭。可这一次我却一反常态,定定地从她手里抢过试卷,撕得粉碎。
奶奶惊愕半晌,一扬手,啪,一声脆响,我的左脸热辣辣的。我愣愣地捂着脸,一转身,嗖,纵身越过矮墙,消失在夏日的阳光下。
当我在第二天午夜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家时,看见奶奶背靠着檐柱坐在黑暗中。灯光昏黄,我看到了她斑白的头发和苍老的皱纹。
那一刻,我满眼泪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已经将你的花园打理过了……奶奶颤颤巍巍走进了她的房间。
我就这样结束了白己的学生时代,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那一年,我十四岁。
2
我终日无言,只是专心地侍弄着田间地头的庄稼。
这是一件极有趣的事情,对我充满了诱惑。
从播种发芽到拔节抽穗再到开花结果,这难道不是花的生命过程吗?饱满的籽粒,嫩绿的新芽,肥硕的枝叶,形态大小香味各异的花朵,丰收时沉甸甸的果实,我还有什么奢求?人们耕种的是农田,我耕种的却是花园啊!
几年的劳作,不仅使我的生活逐渐滋润,而且使我长成壮实的小伙。瓜子脸,大眼睛,古铜色的肌肤,挺拔的身材,让许多姑娘钦慕不已。
他还嫩呢,过几年再说吧。奶奶一边吆喝着满院的鸡仔,一边回绝了所有提亲的人。
我想起了她那句话:我命犯桃花!
3
我喜欢黑夜。
我喜欢在黑夜里点一支廉价的香烟蹲在花园里,静静地聆听桃枝上花瓣舞蹈的音乐,或是脚下花草喧嚣嘈杂的话语;没有人听懂,包括我,可这种热闹却给了我很大的慰藉。我欣喜若狂地跪在麦田深处,吹起嘹亮的短笛,直到把高亢昂扬吹成低沉哀婉悲戚,最后,成了无声的哭泣,在空旷的黑夜中久久回荡……
二楞就在这时找到了我。
二楞是我的同学,多年不见,当年拖着鼻涕糊的邋遢小子已经西装革履人模狗样了。
“跟我出国吧,包你赚钱!”他很神气地说。
我摇摇头,一脸的茫然。一个文盲,还出国,还赚钱?
“你知道,最有钱的是谁?是腊狗!洋楼就几幢!你知道他哪里发的财?是外国!跟着我没错!你看我,”他咧开满是金牙的嘴巴,用缠满金手链的双手扯了扯脖颈上拇指粗细的金项链,“我才去了两年!”
我就这样跟着二楞走了。
临行前,奶奶佝偻着背,把我送到村口:
“你命中总有这一劫的……去吧,什么时候长大了就会回来的……但愿奶奶能等到那一天……”
4
整个一直往西的行程就像游击战。
白天在车上睡觉,晚上出发,说停就停,说走就走,像是躲避着一张无形的网;每个人都看似极庄重神秘而又兴奋不已,却都是一脸的惶恐和无奈。
经过了半个月的颠簸,由客车换成货车,再换成拖拉机,再换成小三轮,最后步行了三天,终于到达缅甸一个叫坎龙的小镇。
老橡树,芭蕉林,鸡蛋花,睡莲,赤裸的臂膀,人字拖,映入眼帘的已经是别样的风景。
我们的工作就是淘金。金船靠在坎龙江西岸,旁边是一溜T棚;对岸就是坎龙镇。
一连几天,除了大声叫嚷谩骂的男人汗流浃背的裸体和隆隆的轰鸣中显得格外沉寂机器,什么都没有。
我欠了二楞三百。蛇头每人收三百,二楞垫付的。
三百,是我和奶奶一年的生活费。
“没事,这是小钱,等你发了饷再还吧。”二楞大大咧咧的,“不还也没关系,兄弟嘛……”
我习惯了没日没夜的轰鸣声。摇曳的灯火把江面映照成无边的绚烂,我就在沙地上吹响了悠扬的短笛,极陶醉地。
“习惯吗?”麻子一身酒气,拍拍我的肩膀,坐下。
“还行吧……”我笑笑。
“过两天就发饷了,到时候带你到镇上乐呵乐呵……”麻子说,“这里啊,虽然平日清苦一些,可一是来钱快,二是女人有味……男人的天堂啊……”麻子是头,已经驻扎了五六年了。
“不过,你得离二楞远点,有些事情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在我惊愕间,麻子已经甩着酒瓶走远了。
5
发饷了。
“好好干,不要乱花钱,”大腹便便的老板递给我几张老人头,“不要让麻子带坏了啊!”
“什么带坏了啊,”麻子嚷嚷着,“不就玩几个女人嘛……你总不能让小伙子进洞房了还不知道干啥吧……哈……照规矩,憨豆来了,总该表示表示吧……” “就知道瞎起哄……”大肚腩笑着提高了嗓门,“好吧,今晚放假休息,弟兄们放松一下,具体由麻子安排……”
一伙人欢呼了起来……
“好啊,就让麻子给你找个雏……”
“麻子,让你的狄娜亲自教教憨豆……”
“憨豆,别打了软泡啊……”
6
太阳落山,一伙人穿过吊桥到了对岸的小镇。
路旁的芭蕉树下站着几个涂脂抹粉的女人,麻子走近,她们就围了上来。他摸了摸绿坎肩的脸,顺手在她的胸前捏了一把:绿坎肩笑骂着掏向麻子的裤裆,麻子闪身跑开,甩手之间又捏了一把筒裙的大腿……
身后,是那一群女子哇啦的声音。
“麻子,她说了,今晚你不去睡她,她就劁了你……”
“那平板玻璃还想勾引我?……学着点,要先验货,不然撞了红你还以为破处了呢……”
“你教教憨豆就行了……”
一伙人哄笑着,我低着头跟上……
小镇很小。两三百米的街道。白天除了几家百货店饭馆发廊,半条街关门歇业;街上没有人,只有几条狗伸长了舌头耷拉着脑袋横卧在树荫里,几个艳丽的发廊妹叼着烟打着扑克,嬉笑着,谩骂着,声音敲击着空寂的街道传到很远很远……这是几天前跟傣婆买菜时见到的小镇,可现在却是喧嚣热闹的河流:满街的烧烤摊杂货摊灯火辉煌,两边的歌厅赌城发廊霓虹闪烁光怪陆离。熙熙攘攘的人潮、喧闹震耳欲聋的音乐、食客猜拳行令的吆喝、搔首弄姿的发廊妹很甜腻的打情骂俏,使每一个男人都激情飞扬……
真是不醉不归啊。我在众人的热情中一杯一杯猛灌,恍惚间,席间飘来一群妖艳的女子,麻子他们又搂又抱的,可不知何时,他们似乎就都人间蒸发了,只留下我一人守着杯盘狼藉的残局,朦胧中被老板娘叫醒,恍恍惚惚地被人架着回到宿舍
第二天早晨,当我忍着剧烈的头痛和傣婆做好了早饭,才陆陆续续地看见麻子他们从吊桥那边摇晃着走来……
7
我是最年轻的的伙计,照例,做完白己的要工作后,要协助傣婆做饭。
半年后,我不仅学会了烹调各种傣味美食,而且已经能和傣婆用傣语白如地交谈了。
傣婆是麻子找来的炊事员,丰腴却不失风姿,特别是丰满的臀部在筒裙的包裹下散发着成熟女人无尽的诱惑。
“把我的姑娘嫁给你吧,”她总是说,“我有两个女儿,都很漂亮、温柔、贤惠,”她凑到我耳边,“都还是雏呢!”
我腼腆地笑笑,没有说话。
“你要是回国,就只能娶一个,要是留下来,都是你的……”她热辣辣的眼光盯着我。
后来,偶然见到了她的女儿,都亭亭玉立,标致极了。
“怎么样,看上哪个了?”她问。
我想告诉她,我全要。正想开口,却听到奶奶的呼喊:
“你命犯桃花!”
我的神情迅速黯淡下去……
那天晚上,我醉醺醺地走向了三十五岁的傣婆的房间…
8
当我推开了傣婆的房门,她猛然掀开了薄薄的被单,把我紧紧地搂在她丰满的胸前……
那一夜,我成了真正的男人……
她说,我留在坎龙,三个女人都是我的。我说,我愿意。可就在一刹那,我看到了奶奶玄色衣衫包裹下的苍白的脸,心一颤,于是,我听到我说,我会考虑的……
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我在轰鸣的雷雨中走向了她的房间。我无法抵挡她丰腴的肉体对一个男人的引诱。
可是,走近了,却听到黑暗的房间里男人和女人畅快的呻吟和喘息……
我一咕噜灌了半瓶酒,一个猛子扎进了咆哮的坎龙江……
我湿淋淋回到宿舍,二楞正躺在床上快乐地哼着小调。
“傣婆晚上怎么不回家?”我问。她家就在对岸的小镇,十多分钟的路程。
“她是麻子请来的,”二楞神秘地说,“是麻子的女人……”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二十元就可以上一次,你不知道?”
我转身出门,闯进了傣婆的房间,一言不发地把正在镜子前梳妆的肉体抛到床上,撕开了她的筒裙……末了,我把一摞钞票狠狠地摔到了她的脸上……
几天以后,傣婆离开了我们的工棚。从此,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9
新来的炊事员莎莎是傣婆的女儿。高挑的身材,长长的黑发垂到腰下,网脸,大眼睛,水红色的筒裙,吸引了每一个饥渴的男人的眼球。
“我妈病了,我来换她……”她微微笑着,浅浅的酒窝调皮地律动着。
“哇,漂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雏啊……”
“晚上在这儿陪我们吗?……”
“谁先上呢?……”
“白然是麻子啊……”
“太不公平了啊,这样的鲜花就被麻子糟践了……”
“竞价吧,这公平啊,谁出得多谁先上……哈哈……”
莎莎听不懂男人们嘻嘻哈哈的玩笑,扭动着摇曳的身姿忙碌着大伙的早饭。
黄昏来临,我依旧坐在离工棚不远的沙地上,吹起了悠扬的短笛。我总会在夜里梦见奶奶,而黄昏的笛声里我会听见她遥远的唠叨:
“不要贪玩啊……”
“做好白己的事情啊……”
“不要和漂亮的女人纠缠啊……”
“你花园里的桃花开了,很漂亮的啊……”
我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来到这里两年多了啊,可除了傣婆,我没碰过任何一个女人。虽然每个月都会和麻子他们到镇上逛一两次夜市,每次都会有许多衣着艳丽的发廊女舞厅妹热辣的挑逗甚至拉扯,可我还是每次都在麻子他们消失在街巷深处后一个人回到宿舍:虽然这时同宿舍的二楞不时会带一两个傣妹回来过夜,有时还叫我和他们一起玩,可我依然会灌下半瓶老白干找一张空床倒头便睡……只有这支父亲留给我的短笛,在每一个寂寞的夜晚陪伴着我…… 莎莎静静地坐在我旁边听我不停地吹奏一支又一支曲子。她的眼睛总是在平静江面寻找一个又一个漩涡,目送它们走远……
“你妈妈的病好了吗?”我问,“她怎么还不回来?”
“她找了一个男人,在家种香料呢……”她开始往江中丢石子,不停地丢。
“你晚上怎么不回家?”我看着她的脸。
“我妈说,你是个好男人……我想听你吹笛子……”她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那个男人很讨厌,老盯着我的胸脯看……”
我诧异地盯着她的眼睛,她乌亮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晶莹的光。
“那个男人有钱……她睡了我妹妹……我妹妹只好去了帕拉塔……”她恨恨地说。
“去做什么?”我问。帕拉塔是一个县级城镇。
“一个女人,还能做什么?”她把一个鹅卵石甩得远远的,突然定定地看着我:“你能娶我么?”
半晌,我站起身,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她滚烫的泪珠洇湿了我的胸膛……
她呻吟着撩起了短裙,我知道,她要把白己全部交给我。
我吻着她的脸:“我要娶你,可我要使你在洞房做一个完整的新娘……”
她愣愣地看了看我,猛然挣脱了我的怀抱,捂着脸跑了……她低沉的呜咽声消失在无边的黑暗由……
几天以后的早晨,我听到麻子郑重地吩咐陀陀:“从今天起,你来维持伙食……这些娘们!”
后来,我问二楞,他神秘兮兮的:“麻子把莎莎睡了,人家不依不饶,他就把人家撵走了……”
难怪这两天莎莎都躲着我呢。我操起一根铁棍就冲向了麻子的宿舍。
“我知道你喜欢她,可你们结婚了吗?她是你的什么人呢?再说,讨个老外回家,不合适啊……”工友把我死死拖住,麻子一脸的痞相,“兄弟,你还嫩呢,没见大街小巷都是婊子?漂亮姑娘遍地都是,有钱才是硬道理啊……”
那一夜,我酩酊大醉睡在了二楞找来的女人的怀里……
10
不久,我们就回家了。
二楞死了,是在小镇上被乱枪打死的。工友们把他扛回到T地的时候,还没有断气。
“我冷……”他说,“我想回家……”
他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麻子说,需要输血,可是我们离最近的医院还有几个小时的路。他无论如何也撑不住的。
看着二愣绝望的眼神一点点黯淡直到岑寂,我感到一丝刺骨的痛,冰冰地穿刺了我的脊梁。
大肚腩的老板来了,召集大伙在河岸上把他草草掩埋。
“都是白粉惹的祸!”大肚腩有几分沉重,“活人回去也很麻烦,何况是死人……就说他被警察处决了!”
他的床板下几个纸箱里全是钞票。
麻子说,二楞一直在走货。
麻子又说,这是丧尽天良的事情啊,害人终害己。
后来,麻子把二楞的钱全部寄回给她的媳妇,说二楞被警察枪毙了,好在警察没有查到他的积蓄。
不久,奶奶捎信来,说我花园的桃花全枯死了,叫我回家,还说,再不回去,会没命的。我正犹豫的时候,大肚腩也死了,死在镇上一个叫妃雅的女人的床上。据说,是脑溢血猝死的。麻子却说,是药吃多了,可我不知道什么是药。
丰满的老板娘来料理后事。我找到她,说,我这几年的工钱都寄存在老板那里。
“我几百万的投资都还不知道他寄存在哪个烂人的骚洞里呢!”她清理着账本,头也没抬。
“我要要回我的工钱!”我执拗地站着。
她抬起头端详了我半天,语气缓和了许多:“先回国吧,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命!如果警察追查起来,所有的都会被查抄!那样,你找谁都没用了……”
一个月后,我们回到了县城,我找到了她的家。
她正在暗淡的灯光下白斟自饮,披散着头发,眼神里有几分疲惫的妖媚。
“给你吧,两年半,十万……”她从坤包里摔出一沓大红牛,“不过,”她斜着眼勾勾地看着我,“今晚你得叫老娘舒服……”
她撩起长裙骑到了我的身上,我热血澎湃地迎接着她的癫狂……
随着长发的疯狂舞动,我听到了她声嘶力竭的叫喊:
“死胖子,你死去吧!老娘终于给你戴了绿帽子了……”
11
我在深夜敲开了家门。
奶奶颤颤巍巍地接过我递给她的几大串佛珠,老泪纵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她说,花园的花全枯死了,这是不祥的征兆。看来,是躲不过这一劫了啊。
我说,没事的,都已经回来了啊。
可就在几天后一个阴雨的黄昏,当我从田里回来的时候,发现奶奶躺在了血泊中。
奶奶是被同村的癞头捅死的。癞头听说我带着一大笔钱回来,就起了歹心。当他看着我扛着锄头出了门,就翻墙进了我家,翻箱倒柜一无所获准备出门时,却被奶奶撞见。于是,慌乱之中他在奶奶的胸前捅了十几刀……
警察很快就带走了癞头。我把奶奶的棺材停在癞头家门口,哭得天昏地暗。可是,当看见他的白发苍苍衣衫褴褛的父母跪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毅然让人抬走了棺材。
安葬了奶奶,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黑暗的院落中,看着空荡荡的花园,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袭来,使我在星星闪耀的黑夜惊悸不已。
12
奶奶出殡后不久的一天下午,隔壁瞎眼的李婶拄着拐杖敲响了我的大门。
“我家狗剩已经有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了,过几天就带着媳妇孩子回家了……”她浑浊的眼睛一闪一眨地泛出星星点点的神采,“这孩子也真是的,你去淘金后不久,他也就出门了,一直没有音信,前几天突然请人捎话,还给我买了个什么手机……”李婶抖抖索索地从衣衫的最里层掏出一个崭新的诺基亚,骄傲地扬了扬就立刻翻开层层衣衫藏了回去,“还说叫我看个日子,要给孩子办个风光的周岁宴……” 我倚着大门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心里却想着怎样撵开她。奶奶说,千万不能让狗剩家的人踏进来,否则会有祸端,何况,我正心乱如麻呢。
这时,远房的二表哥恰好出现,李婶便乐颠颠地走了开去。
二表哥是来找我的。
“老是憋在家也不是回事,一则睹物思人,伤心悲愤,伤口难愈,二则我想真心帮兄弟一把。你看,我们这么多年来往不多不是?来往不多,人情就淡了,往后还要彼此关照啊……”二表哥虽然年纪不大,但能说会道,据说已经是一个什么建筑公司的小头目了。
我跟着二表哥来到了建筑工地。出门前,我把一个红包给了李婶,虽然见不到狗剩,可这份人情却不能担待啊。
“先在这里干着吧,慢慢适应……”二表哥把我交给一个中年的豁豁,撂下一句话,走了。从此,我便再也没有在工地见到他。
“既然是老板的表弟,就要先学点手艺,不然以后怎么混呢?”这是豁豁交代给施工员的话。
从此,我成了基建队的苦力。
可我就是不服气他人别样的眼光,下狠心钻研所有的技术。除了两只手,我身无长物,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不知道白己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谋生。就在不到一年半的时间里,辗转了几个工地,我已经成为从拌料配料到做钢筋浇灌砌墙到粉刷油漆直至室内装修无所不会无所不精的技术工了。
可是,每个黄昏,我总是独白静静地坐在凌乱的工地一隅,看着漫天飞舞的彩霞在高缈的天际变幻着神奇的姿态来来往往,不禁黯然神伤。
或搓麻将斗地主,或猜拳喝酒,或看毛片嫖妓,这就是这些睡大通铺的工友晚饭后的娱乐。我是老板的亲戚,待遇自然好些,跟工长豁豁一样有个单身宿舍,可一块薄薄的木板挡不住他和女人激情的呻吟。豁豁是个好人,能够善待每一个工友,特别是我这个学徒。可我就是看不惯他裸露着的两颗大板牙,蜡黄蜡黄的,拉着粘稠的丝丝,让人作呕:再有就是他的夜生活,极大地刺激了我的每一根神经:他总是隔三差五地把形形色色的女人带到与我一板之隔的宿舍,毫不知耻地把一张木板床弄得吱呀作响……这时,我就会想起那个异国小镇,和小镇上的傣婆,莎莎,以及我葬身在那个异国小镇的儿时的伙伴二楞,还有大肚腩老板和他风骚的女人:我就会想起我的花园和花园里美丽妖娆的花枝,还有我的佝偻着背影的奶奶……他们的音容笑貌清晰而模糊,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隔壁的响动稍稍平静,一阵窸窸窣率率之后,在高跟鞋踢踏踢踏的节奏中,女人的声音有些幽怨:
“怂货……真没劲……只知道瞎折腾……”
高跟鞋走远,豁豁还在嘟囔:“这个婊子,老子有的是钱……”
我就在这样的无奈中煎熬着黑夜,直到豁豁的鼾声响起,我也就在麻木中渐渐进入梦乡,可梦中依然是奶奶鲜血淋漓的惨淡的笑……
工棚内肆无忌惮的哄笑无情地击打着我的耳鼓,我悻悻地走回宿舍,却遇到正准备出门的豁豁。
“晚上一块玩?”他的大板牙拉着粘稠的黄丝。我明白他的意思,扭过头。
“不了,你玩吧,”我推开门,想想又回过头,“要保重身体啊,不行就休息休息……”
“知道知道……”他呵呵笑着,走了。
“下一个工地别让我住你隔壁!”我冲着他喊道……
13
“我就说,你跟着我干一定会有出息的!”很长时间没在工地露面的二表哥开着小车找到了我。晚上,我们醉眼惺忪。
“收拾一下行李,跟我去开发区……”表哥在开发区有个很大的工程,要交给我。
“哈哈,你终于成才了啊……”豁豁嚼着鹅肉叼着烟卷拉着黄丝笑着。
“快过年了,我想回家看看……”我郁郁地说。
“不是还有几天的吗?”二表哥拍拍我的肩膀,“到时候我也要回去给大哥办喜事呢,急什么?等安顿好了,我们一块回家!”
我知道大表哥,很帅气,就是脑子不好使,三十老几还没找到媳妇。这是远房大伯的心病。
“哦,好事啊,找了哪家的姑娘啊?”我端起酒杯。
“什么哪家的姑娘,是老子用钱买来给他的……”二表哥愤愤地打断了我的话,“不说这个……”他愣了愣,斜着眼,“不过,那个妞很有味道,就是不会说汉语……正好你可以做翻译啊……”
“你小子注意啊,”豁豁斜着眼把筷子敲到我额头,“只是做翻译,别把人家翻上床……”
由于工地上的耽搁,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年关,没赶上大表哥的婚礼。
出于礼节,我去看望了远房的大伯。
看到开门的人,我惊呆了,是莎莎!
错愕间,大伯颤颤巍巍地把我迎了进去。
我坐在老人的对面说话,莎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我的身边,我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那种特异的香味。帅气的大表哥一直站在大伯的身旁,傻傻地笑着,不停地递烟。我看看老态龙钟的大伯,看看流着口水的大表哥,再看看青春靓丽的莎莎,心里很不是滋味,直到出门,我才想起二表哥的话:“什么哪家的姑娘,是老子用钱买来给他的……不过,那个妞很有味道……”我恨恨地将路边家家户户点在门口的香头踢得火星飞溅……
三天以后的早晨,我正在院中面对荒芜的花园黯然神伤时,莎莎敲响了大门。
“我是被骗了以后卖到这里的……我原来想着要报警,要回家,可是,回家又能有什么呢?再说,那老头找人把我看得紧紧的,根本没机会……现在看见你了,我就不想跑了,我要为你生一个孩子……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死在你面前……”
褪去衣衫,她丰腴的裸体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眸,泪珠跌落,被揉碎在疯狂的喘息中,咸咸的
后来,我才知道,就在那个小镇,她是为了逃避他的继父的魔掌才来到我们的金船做了炊事员,可我以我的方式拒绝了她的真情,使她伤心欲绝;那个夜晚,麻子把她灌醉并强暴了;可是得到了麻子的好处的继父不仅没有为她讨还公道,还逼着她和他睡觉;无奈之中,她只好去找妹妹;结果,没找到妹妹,却落人蛇头的魔爪……几经周折和蹂躏,被卖到了这里,卖给了我的大表哥…… 她的黑发拂过我的面颊,遮蔽了我的眼睛,我就在她特异的香气中煎熬着自己本来就该属于黑夜的魂灵,直到第二天的黎明……许多年以后,我看到了大表哥身后一个屁颠屁颠的男孩眼神中不经意的一瞥,直直地穿透了我的灵魂深处那根最脆弱的弦……
过了年,我就回了工地。出门时,却遇到了李婶,她正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你就要走了啊?”衣衫破烂的李婶的声音沙哑而苍老。
“是啊,工地忙啊……”我把一张百元钞票塞到小女孩手中,就急忙走了开去。狗剩在孩子周岁宴后不久上山捅蜂窝掉下了悬崖,他的媳妇不久也就外出打工去了,不知去了哪里,只是不时寄点生活费回来,现在家中只有奶孙二人。儿子的死是李婶最大的痛,使我不敢开口说话。走出好远,我还听到李婶的声音,幽幽的,穿透了清晨刺骨的寒气:
“要是狗剩活着的话,也该出门打工去了啊……”
14
工地的事很多,每天都要面对许许多多繁琐的事物,但好在有几个大小工头围着我转,我依然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
这是一个偏安于西南地区的小城,那时正沉浸在对兰花的疯狂中,街头巷尾男女老少的话题无一例外的就是盛产于西南地区的莲瓣兰。于是,我也加入了疯狂的人潮,每天到花市淘宝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
白然,那些大小的工头总是隔三差五地送给我几株当时看来价值不菲的兰草,并殷勤地为我作技术上的指导,于是,我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成为了行内高手,不论什么样的名品真品单凭几片叶子就能一眼识别,不论怎样假冒的兰株都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甚至有些很有名气的养殖户都邀请我去赏鉴:我也在宿舍旁边开辟出一间简易的兰室,把自己大部分积蓄全都押了上去:虽然只有不多的几盆,虽然不期望一夜暴富,可养兰赏兰却成了我生活中最大的快乐。
从开发区到商业区的兰市有一条小巷,据说是以前的干货市场,后来在城市改扩建中市场搬迁,住户就在小巷的两边盖起了许许多多的简易房出租,于是,就成了现在极狭窄的小巷。租住的大多是三四十岁的女人,每天日上三竿,她们就开始端坐在街边,要么三五成群悄悄聊天要么独白一人默默刺绣要么半眯着眼睛慵懒晒太阳的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花花绿绿的女子,成为了这条街独特的风景。
“这是米线鸡一条街……”光头带着我穿过这条街的时候,目不斜视,一脸的不屑。光头是本地人,号称“百事通”。
“米线鸡就是淘汰鸡,一碗米线钱就可以崩一炮……”他翘了翘嘴角的烟卷,“都是大妈级的了……”突然凑到我耳边,“你可别小看,那些民工可经常光顾,哪天在这里遇到了我们的工人,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就行了……”
我没有说话,一甩头,却看见拐角处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抬着小板凳的年轻女人,披散着长长的卷发,丰乳肥臀在印着大红牡丹的连衣裙中呼之欲出……
那段时间,我经常路过这条小巷,原因很简单,一是捷径,我从工地到花市,不抄近路,至少得绕两倍的路程:二是眼馋,即便是多看几眼,也是男人的眼福,何况,红牡丹每次都会冲我勾勾地笑笑……
初春的早晨,和暖的风中洋溢着迷人的香味,我却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女人的体香。红牡丹斜坐在爽朗的阳光里,直直地瞅着我走近,然后甩了甩漂亮的卷发,笑笑:“玩玩……”
我友好地笑笑,没有说话,径直走了过去,身后传来她磁性的声音:
“免费哟……交个朋友吧,帅哥……”随后,是一串放荡的笑声……
15
我依然穿梭在那条小巷。
光头成了最好的朋友。他不仅指点我养兰的技艺,而且帮助我在花市炒作中赚钱,低买高卖,不长的一段时间,我就已经赚了好几万了。
“现在已经是高峰了,别玩了,把钱揣好,观望观望吧……”光头把工地的材料清理了一遍,跑进我的办公室,很严肃地说。
我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就走了出去。我一直怀疑白已是不是花痴。从我的小花园一直到现在的兰室,我的痴迷似乎达到了癫狂。不仅每天的工作成了副业,就连半夜醒来我都要赤身裸体地到兰室看几分钟才回到床上继续睡觉,睡梦中看到的依然是兰花娇艳的姿容;更何况,我和那时许多的人一样,养兰的收益高出正常的收入好几十倍!
“我的材料全拉来了,你派人清点一下……有事情打我电话……”光头在我身后大声喊道。光头负责供应材料,材料足够了,他就不到我的工地了。去你的吧,老子不想再听你唠叨了,婆婆妈妈的!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光头,偶尔短缺的少量材料,他也只是派人送来。有时躺在床上想想,还挺想他的。可是,正当我准备打电话约他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我从一个兰友家醉醺醺地出来时,已是深夜;走到那条小巷,黑魃魃的,只有红牡丹的房间里还亮着灯:走近拐角,房间里隐隐约约的哼哼唧唧的声音紧紧地拉住了我的脚步……
我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给老子老实点,敢报警,老子宰了你……”男人恶狠狠的声音。
“你行行好吧……怎么整都随你,可那是我几年的积蓄啊……”是女人的哀求。
“你以为你这骚货稀奇?……老子是冲着它来的!”
“你行行好吧……救命啊……”女人哭了。
我掂了掂手中的半截钢管,一脚踹开了门
被胶带捆着的红牡丹斜靠在床上,裙子撩到前胸,丰满的下身赤裸地蜷曲着;同样赤裸着下身的男人站在床头,手里端着一盆名贵的兰花——是光头!
两人都呆住了!
我接过光头手中的兰花放在桌子上,拉下了女人的裙子冲着光头吼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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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旧穿梭于那条小巷,可每次路过红牡丹的门口,她总是扭过了头去。
光头依旧给我运送各种材料,可是除了正常的业务往来,我们从不多说一句话。
一年以后,我的工程基本完成。 虽然兰花价格已经开始下滑,可花市场依然热闹非凡,我依旧穿梭于工地与花市之间。
看见我远远地走来,红牡丹转给我一个背脊,还用一只手遮住了半边脸。
我站住。她抬起头看看我,站起来,笑笑,有些羞涩。
“花卖了吗?”我问道。
“嗯,卖了……”她局促的扭着手,像个女孩子。
“那就好……赚了吗?”
“嗯,赚了一小小点……”她笑笑,白净的脸上弯弯的柳叶眉一漾,煞是好看。“你的工程还没做完吗?”
“快了吧,不过也难说,主体完工,还有很多附属工程呢……”我发现好多女人都在偷偷地瞅着我们,就故作姿态地看看天,“今天天气很好啊……”
我借故走了,身后是她很放肆的嘁声:
“有空来玩啊!”
回来的时候,她挡住了我:“坐几分钟吧!”一脸的执着。
我进了她的房间,她随手关上了门,屋内瞬间黯淡。
“我的花卖掉了,可钱还是被抢了一部分……只是,没有蚀本……”她叹了口气,没有招呼我坐,白己径直坐在床沿,“没有人罩着,那些小混混经常来欺负我……就连隔壁的这些也……”她低下了头,轻轻地哭了,“你能帮我吗?”她解开了裙扣
“没事的,你千万别这样!”我急忙制止她,“只要你招呼一声,我带几个兄弟给你摆平……”
我把手机号给她,就急急忙忙走了出来……
那天晚上,我叫上七八个兄弟呼啦啦挤到她的小屋,然后,前呼后拥地把她带到了街口的“好运来”烧烤摊,直到凌晨送她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喝得不知天高地厚。
“我们老大的马子,谁敢动她一根汗毛,老子炒吃他的鸡鸡!”一个兄弟声嘶力竭的叫喊吓得整条街顿时一片漆黑……
可是我没有和她上床,我依旧回到了我的宿舍……
第二天一早,二表哥闯进了我的办公室。
“你翅膀硬了?敢去罩小姐了?长本事了啊……”他一进来就破口大骂:“你不撒泡尿瞧瞧白己的熊样!”他手一抡,我感到脸上热辣辣的。
“要嫖也要有点档次!找一个米线鸡,我的脸哪儿搁?明天你别干了,卷起铺盖给我滚……”
骂累了,他翘起了脚:“主体工程马上验收,你做好一切准备!不能出任何岔子!这里完了你就马上搬到河口镇的政府搬迁工程那里,全面负责!记住,再不能这样没品位了!”
为了近千万的主体工程的验收,我着实辛苦了好几天,等到工程验收结束,我才有时间去花市看看。
可是当我再经过那条街的时候,红牡丹的房子已经换成了一个穿着黑色高跟鞋的矮胖的中年女人。
我打红牡丹的手机.是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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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冬天,我回到了老家。
二表哥没有叫我去做河口镇的工程,他犯了行贿罪,判了几年。
花市已经一落千丈,我血本无归。击鼓传花,最后的买家就是输家。好在我前期投入不多,后期投入的都是利润。不过,那些千娇百媚的兰草,却依然是我的最爱。
空荡荡的院落已经荒草丛生。等我清理完院中的杂草时,却发现花园中许多原来已经枯败的花枝依然高傲地矗立在寒冬凄凉的晚风中,我似乎看到奶奶正佝偻着背影梳理着芜杂的花园……
那天晚上,我梦见奶奶一边清扫着满院的尘灰一边不停地唠叨,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要找个媳妇的时候了,你看,花园里的花不是也好好地开了吗,这是个好兆头啊……
我忙碌了整整一个冬季,请人在花园边的空地上盖起了几间小平房,办了一个小规模的娱乐室和超市,还在院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兰棚。当第一朵桃花绽放的时候,我的娱乐室开业了。所谓娱乐室,实际上就是一个棋牌室,所以来捧场的都是邻近的麻友。放了几串鞭炮,给他们泡上茶水,我就去招呼我的超市了。所谓超市,也就是农村的小商店,可邻近几个村子都没有商店,在加上我的商品都是价廉质优,所以开业就生意火爆忙得不可开交。
一天晚上,我收拾好超市去棋牌室招呼客人的时候,却看到了红牡丹端坐在麻将桌前。她看见了我惊愕的表情,淡淡一笑。
“快出牌啊……”有人喊,“狗剩媳妇!”
她就是狗剩媳妇!
“这个小寡妇也是的,看见帅哥就丢了魂似的……”一个白头发的中年人嚷嚷,“再看,准输钱……”
“你要体谅人家,如狼似虎的年纪,”对面的龅牙揶揄道,“你有本事也可以上啊,对吗,妹子?”
“上你妈个头,”狗剩媳妇挥了挥麻将子,“开杆!老娘杠上花了,开钱……”
客人都走了,狗剩媳妇帮忙我打扫卫生。
“你就是狗剩媳妇?”
“嗯,你在我家隔壁忙碌了一两个月,也没注意到我们娘儿俩……”她拄着扫把,“我可天天看着你呢!”
“嗯……”我不知说些什么好,“你闺女呢,还好吧?婆婆呢?怎么好长时间没见了?……”
“哎……”她叹了口气,“狗剩死后,家里就断了经济来源……婆婆眼瞎,我又不会农活,只好出去打工……可一个女人家的,能做什么呢?好不容易在饭店找了个工作,可是没地方住,就听人介绍在那里租了间房子……在饭店一天到晚累死累活挣不了几个钱……看见旁边的那些女人,我也就索性……女人嘛,还能有什么……”她抽泣起来,“一开始总是很害羞,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不就那么回事吗?你不干照样有人干,男人的钱总得花出去……后来就遇到你了……后来,婆婆病了,我也就回来了……不几天婆婆就死了……兰兰已经一年级了,晚上早睡,我没事也就出来玩一会……”她仰起脸挤出一丝笑意,“你看,我们居然还是邻居!你不会笑话我吧?”
“怎么会笑话你呢?”我把她的茶水钱递还给她,“以后常来玩吧,顺便帮忙招呼一下客人……”她不接,我就往她兜里塞,她一扭,我的手就顺着衣衫滑落到了她丰满的大腿间,她再一扭,就被紧紧夹住…… 那天晚上,我睡到了她的床上……
18
狗剩媳妇经常来玩,完了就帮忙打扫卫生收拾桌凳,最后,紧紧地拉住我的胳膊。我知道,她需要一个男人,一个能给他带来幸福和依靠的男人。
“你要找个媳妇……”她躺在我的怀里,悄悄地说。我借着月光看了看旁边的小床上鼻息匀净的兰兰,没有说话。
“要不,梅姐给你介绍一个?”她的手摩挲着我的脸,“什么样的标准?”
“像你这样漂亮、温柔的……”
“我有个妹妹,和我一模一样,喜欢不?我给你牵牵线?”
“嗯……”我翻过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三天后一个彩虹绚烂的午后,我正在院中摆弄着一盆盆风姿绰约的兰花时,狗剩媳妇,不,准确地说,是梅姐,牵着一个高挑的姑娘走了进来。
“兄弟,这就是我的妹妹荷花……”梅姐冲我眉开眼笑地,“你看行吗?”
网脸,柳叶眉,大眼睛,乌黑的卷发白然垂落,再加上亭亭玉立的身姿,简直让我惊叹不已!她羞涩的笑笑,水汪汪的眸子闪动着万顷秋波,而她转盼行止间流泻的千娇百媚使我霎时倾倒!
“瞧你这德行!”梅姐笑骂着,“好了,你们聊聊,我帮你去看看客人……”说着,一扭腰,进了棋牌室……
“娶了我妹妹,你还会上我的床吗?”梅姐幽幽地问。
“不会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不能对不起她……”我很坚定地说。
“不一定啊……还有,我需要男人啊……”她的手滑过我的胸膛,小腹,最后,停留在了两腿之间,然后,一翻身,把我压在了身下……
“我还比你小两岁啊,怎么就成了寡妇呢!”她疯狂地扭动着丰满的腰身,咬着牙,恨恨地说。
那年兰花飘香时节,我结婚了,新娘就是美丽的荷花。
“我命不好……嫁给我,你可别后悔啊……”我搂着她瘦削的肩膀,深情款款地说。
“姐姐说你是个好男人……”女人依偎在我的怀里,娇羞的面庞在摇曳的光影里如盛开的荷花。“我们山里人,生活很困难……我妈十六岁就结婚,姐姐十七岁就出嫁,我二十了,终于等到了一个好男人了……”她把脸埋进我的胸膛,滚烫的泪水叮叮当当地叩击着我孤单的魂灵。
我一定要好好爱你哟,我的宝贝!
那一夜,我梦见奶奶穿着大红的绸衫笑盈盈地坐在花园中的一把太师椅上,悠然翘动的脚下是一群叽叽喳喳不停喧闹的孩子:
“好啊,桃花开了,我们的啸天结婚哕!”
19
每天清晨,当我起床的时候,荷花已经把花园和院落打扫得一尘不染。吃过早饭,我打开超市和棋牌室,她就开始忙碌家务了。所谓家务,除了一日三餐,更多的就是对我的花园里的各种花卉和兰棚里的兰花的护理。不长的时间,我的花园和兰棚就焕然一新了。花就是我的命啊,她精心护理的,不仅仅就是那几株花草啊!
梅姐娘俩时常过来,拉拉家常,帮帮手,偶尔也玩几圈麻将,顺便一起吃顿饭,很是和乐的样子,可我从梅姐的眼神中读出了些许的幽怨。
“我不想打扰你们的生活,可我无法忘记你啊……”她悄悄地附在我的耳边说话的时候,恰好被荷花撞见。
“你们嘀咕什么呢?”荷花总是笑盈盈的。
“我跟兄弟说,你走路的样子很好看……”梅姐咧咧一笑。
“说什么呢……不理你了……”荷花羞红了脸,在姐姐的胸前轻轻捶了一下,出去了……
“说真的,你别怪我啊……”梅姐低头抠着指甲,神情黯淡了下去,“荷花可能不会生孩子了……”
“什么?”我惊愕半晌,“不生就不生呗,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以后领养一个得了……”我顿了顿,冲她坏坏地笑笑,“要不,你给生一个……”
外面传来荷花的喊声,梅姐一扭腰肢,出去了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幸福着。
梅姐领着她的小女儿兰兰,帮忙打理着家务,荷花照看着棋牌室、超市和我的花园,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照料那几亩田,空闲时就在花园或者兰棚里再侍弄一番,然后就是一家人围坐在整洁的厨房里品尝两个女人精心烹调的菜肴。就在我们结婚后不久,梅姐娘俩也就过来搭伙了。“不就多双筷子吗?再说,人多好吃饭啊……”当荷花把她的想法告诉我时,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这样的重大事件,老婆大人做主就行了啊……”
我坐在藤椅上看着羊角辫的兰兰花枝招展地在院中跑来跑去,我的心头突然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半年多了,荷花的肚子怎么就没见动静呢?难道她真的不会生了?为什么初夜没见红呢?
荷花走到了我身边,灿灿地笑着:“姐姐今晚手气真好,已经赢了好多了……”
我没说话,笑笑。半年的时间,荷花不仅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而且每天都笑盈盈的。
“你怎么不去玩呢?”我拉着她的手,突然问道。
“我就喜欢陪着你……”她红着脸,“一个女人家家的,守好白己的男人就行了……”
我把头枕在她的胸前,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兰花的幽香,执着地沁入我的心底……
20
空气中散发着的幽微的火药香带来了年关的喜庆,家家户户都开始宰杀年猪,备办年货,我的超市也就格外忙碌。
当我关了门准备吃饭的时候,突然走进了一个黑瘦的中年人。虽然打扮有些土气,可轮廓清晰的脸上炯炯有神的眼睛却透出一股阴森的霸气。
“是荷花家吗?我是她大伯……”来人介绍。
既然是荷花的大伯,从大老远的地方到来,白然应当热情接待。我于是叫女人加了几个下酒菜,拿出了一瓶好酒。
“要过年了,我要去城里办点事,就顺便来看看你们……”大伯说,“我们穷山头上的人,没见过市面,既然侄女嫁到这里了,我也来认识认识啊……”大伯原来是村干部,能说会道。
“好啊,既然来了,又是农闲,家里也一定不会有什么事情,就多住些日子啊……”我给他频频斟酒,可是梅姐和荷花似乎有些异样,眼神中不时流露出无法掩藏的惶恐和厌恶,不待我们吃完,两个女人就不见了踪影。 晚上,我安排他睡觉,他却说:“我还是住到梅花那里吧,我以前来的时候,都是住那边的……习惯了……再说,我晚上打呼噜,影响你们小两口啊……”
“习惯了!”我有些惊讶。
“呵呵,我的意思是我还是住梅花那里吧……”
“行啊,我来和荷花睡,你们两个男人去我那边睡……”梅姐冷冷地说了声,就出去了,“我去收拾一下行李……”
我在花园里抽了一支烟,想着等棋牌室关门了才去睡觉,可荷花不停地催促:“你去睡吧,大伯已经过去了……我看他喝多了,别出什么事情啊……”
我转到梅姐家的门口,却发现大门反锁了,正想喊门,却听到门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不依了我,老子就把你们的事情全抖出来,让荷花都没脸在这里待下去……”是大伯的声音。
“你放过我们吧……你已经把我们弄成这样了啊……”女人哭了。
“你知道就好!老子已经好久没尝过这奶味了!”男人狠狠的。
“我爸死了,你就霸占了我妈……我们姐妹还读书,就被你糟蹋了……荷花已经不能生育了,你还是不放过我们啊……”女人哀哀地哭着……
扭动的声音……
我纵身翻过围墙,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呆呆地瞪着我,女人的裤子已经被扯到膝盖……
我顺手操起一根木棍,劈头盖脸就打了下去
在男人凄厉的哀嚎中,梅姐和闻讯赶来的荷花紧紧拉住了我:“再打,要出人命的啊……”
看着男人艰难地爬了出去,我狠狠地挤出几个字:“敢动我的女人,老子劁了你……”
在黑暗的夜空里,我把两个哭泣的女人紧紧搂在怀里。
“我什么都听到了……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好好过日子吧……”
“我知道,你是个好男人……我把荷花介绍给你,就想把她拉出火坑,没想到却害了你啊……”梅姐哽咽着。
“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啊……”我说,“如果还不行,就把你妈也接过来吧……”
那个夜晚,我把荷花紧紧搂在怀里。
“我拖累你了……我知道,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意味着什么……”她哽咽着,一脸的悲戚。
“再说,我可生气了啊……”我堵住了她的嘴,“你是我的女人,有你,我就觉得足够了……”
21
过年了,两个女人在一起准备着一家人的年饭.嘀嘀咕咕的,就连兰兰也被驱逐到我身边。
“你就负责带着孩子等着吃饭就行了,一个大男人的,别老和女人拌在一起……不知羞吗……”梅姐瞥了一眼正红着脸低头洗菜的荷花,又冲我坏坏地笑笑,“你说是吧,妹妹?”
我乐呵呵地瞪了他们一眼,哼,什么女人啊!
一阵热烈的鞭炮过后,一家人围坐,梅姐又开始挤眉弄眼地打开了一瓶白酒:“无酒不成席啊,既然是这么高兴的时刻,我们总得喝点是吧?”
荷花总是红着脸笑着,让人琢磨不透。管他的,他们还要谋杀亲夫不成啊?
当我醉醺醺摸上床,却看到半裸的梅姐披散着头发娇羞地伸出了丰腴的手臂,关了灯……
“我就不相信没有不偷腥的男人……可这一次是我们姐妹商量过的……”她的嘴唇急切地吻着我的脸颊,温柔的手掌剥落了我的衣衫。
“我不能对不起荷花……”我一半清醒一半醉,挣扎着。
“你是个好男人,是荷花让我来给你生孩子的……再说,我也需要你啊……”她把我紧紧按在身下,呼吸有些急促,“我是个女人啊,我也需要男人啊……我们姐妹都心甘情愿做你的女人啊……”
梅姐温暖滑嫩的肌肤激起了我雄性的热情,我翻身把她卷入了自己的身下……
当我们疲惫地从巅峰滑落,我已经彻底清醒。“你走吧,荷花会伤心的……”我说。
梅姐没说话,穿上衣服,走了。不一刻,荷花走了进来,悄悄地躺下。
“对不起……”我伸出手臂,她乖顺地靠在我的胸膛,“我……”
“我和姐姐商量了很长时间了……我们都愿意……”她幽幽地说,“其实,今晚你不该叫她走……”
我没有说话,宽大的手掌抚摸过她的脸颊,一颗滚烫的泪水倏然滴进了我的心里……
听着荷花匀净的鼻息声,我悄悄地穿上衣衫,走进了花园……
我突然奇怪地想起了奶奶的那句“不能叫狗剩家的人踏进家门”话,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就是没在梦中看见过奶奶了呢?难道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叫奶奶伤心失望?……我在年关的寒气中端坐在被妻子修整得干干净净的花园的椅子上,静静地听着远远近近稀稀落落的鞭炮声,却仿佛看到奶奶穿着金色的马褂佝偻着背脊在院中快乐的吆喝着,她的近旁,是一群调皮的孩子……
不知什么时候,荷花已经站在了我的身旁。她伸出手,把我的头紧紧抱在胸前:“我知道,你是一个好男人……”她俯下身子,吻着我的脸颊,“是个好男人,就不能叫两个深爱着你的苦命的女人失望,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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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以后,荷花叫人在两家的隔墙上砌了一道隔门,于是,梅姐家的大门就很少打开。
“一家人了,老绕大门,不方便……”荷花说。
“还是要注意点影响啊……”我想了想,说。
“什么影响?我们两个女人都不怕,你怕什么!”梅姐嗔了我一眼。
“你就到那边睡吧,姐姐没怀上,你就别回来见我!”荷花轻轻地拧住我的耳朵,“这事你得听我的!”当我穿过隔门走到梅姐的门口犹豫不决的时候,梅姐拉开门:“瞧你这死相!还要我请你不成……”
“其实,我不是狗剩的女人……”当梅姐满足地斜靠在床上时,细长的手指忸怩地梳理着长长的秀发,“你不知道我有多苦啊……”
梅花13岁那年,父亲病死了。不久,那个远房的大伯就经常上他们家来。他是村上的干部,而且心狠手辣,没人敢惹他。
一天晚上,梅花深夜醒来,听见母亲的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她很好奇地悄悄蹩脚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昏暗的灯光下,赤裸地坐在床沿的母亲一边用手臂护住乳房一边低着头擦拭着眼泪,旁边是躺在床上抽烟的大伯!
在女人的呜咽声中,男人有些不耐烦:“哭什么,又不是黄花闺女?女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吗?跟着老子吃香的喝辣的还比不上你守寡?你要知道,你男人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年,不都是我罩着你的吗?没有我,那些男人同样也不会放过你的!……那天晚上在水坝,你不是差点就被福伯上了吗?……”
梅花惊恐地回到卧室关好门,看看旁边熟睡的荷花,躲在被窝里悄悄地哭了起来……从那以后,母亲的房间总会在深夜传出的异样的响动,常常惊醒她的梦,使她在每一个黑夜瞪大了眼睛巴望着黎明的到来……
就在梅花十六岁时的一个炎热的下午,提前放学回到家的她看看家中没人,正准备到田里找母亲,却被大伯堵在了房间里……
大伯紧紧地抱住了她,把她按倒在了床上
她努力挣扎……
他的手扯下了她的衣衫,撕裂了她的裤子
她拼命呼喊,却被捂住了嘴……
“你要叫喊吗?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你被我强暴了,你还有脸吗?……”他的话镇住了她,“你妈是我的女人了,你也不就一样吗?女人,不都得给男人吗?……”
随着下身钻心地疼痛,她滂沱的泪水淹没了眼前清晰的世界……
等母亲回到家,她已经洗净了床单上那片殷红的血迹……
几个星期以后,她辍学了。她无法平静地读书,无法快乐地玩耍,甚至,无法正视老师同学清澈的目光……
回到家里的梅花每时每刻都跟在母亲的后面,可还是没能逃过他的魔爪。他总是会在她单身一人时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褪去她的衣衫……
在房间里,在树林中,在田间地头……几乎所有可能的地方都留下了她的哀羞,甚至有时在匆忙之间就让她站着把裤子扒到脚弯….
突然有一天,当他提着裤子走出她的房间的时候,她的母亲出现了:“你这个畜生!……”
“你嚷嚷什么?”他叼着烟卷,一脸的不屑,“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再说,一个姑娘家的,迟早是男人的……你不也是我的吗?”
那天晚上,她和母亲抱头痛哭直到深夜……
一年以后的一个阴雨的黄昏,母亲发现了她身体的异样。
“去大医院做了吧,你还要叫她生下来……”他递给母亲一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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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夷的目光,冰冷的手术钳,钻心的疼痛,就连溢出眼眶的泪水也冰凉冰凉。
走出医院,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要是母亲在身边该有多好啊!可现在自己已经离家千里了啊……她似乎突然理解了母亲的屈辱和无奈,如果没有那个衣冠禽兽该有多好啊,可母亲为什么不坚决反抗那个男人呢?……
一个人游荡在黄昏的都市街头,她突然看到一家宾馆门口的招工启事……
她成了宾馆的服务员。
虽然工作清苦收入微薄,但也还能养活自己,最主要的,是她不会再遭到那个让她惊恐的男人的蹂躏了。可是,就在她满心欢喜地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都市的灯红酒绿却又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在二楼服务台上班的有三个人,胖姐是领班,可跟梅花同住一个宿舍的小玉总喜欢说她的背后话。
“你看她那骚样,大把年纪了还涂红染绿的……”小玉嘟着嘴。
“长裤里面还穿丝袜……老是给那些单身老男人抛媚眼……”小玉瞅了一眼胖姐的背影,“你知道吗,那些老男人就是喜欢女人的丝袜……”
“你看她那高兴劲,肯定昨晚又捞到了外快……”小玉一脸的鄙夷。
梅花总是默默地听着,一副呆雀样。
小玉总是涂脂抹粉的,漂亮的脸蛋,诱人的身姿,说话时勾魂的眼神,嗲得让人男人骨头发酥的声音,总是威压着梅花让她感到自己与城市的格格不入。
那天刚上夜班,有间客房需要打扫,梅花和小玉就急匆匆地走了进去。梅花打扫地毯,小玉擦拭茶几。
“小妹啊,”梅花看到男人的手伸向了小玉的臀部,“陪大哥玩玩行吗……”男人的手摩挲了片刻,从后腰伸了进去。
“我在上班呢……”小玉夸张地晃动着身子,“怎么玩呢……我可不是那种人啊……”声音让人作呕,可男人顺势抱住了她……
那天夜里,梅花醒来的时候,不见了小玉。第二天却看到她从那间客房出来,一脸的疲惫。“累死人啊,”她打了个呵欠,“怎么还不下班……”走进服务台,梅花看到她在白己的裤裆里抠摸出来几张红红的钞票,“赚钱也累啊,这些变态……”
第二天下午,梅花正在清理房间的时候,小玉神秘地凑了来:“小村姑,有个男人看上你了,我说你还是个雏儿,人家出这个数,”她伸出五个手指,“怎么样?”
“我不是那样的人!”梅花推起小车,走了。
“女人嘛,跟哪个男人不就是那么回事……不识相!”
小玉下班了,胖姐扭动着滚网的屁股笑嘻嘻地来到。
“你看那小婊子,昨晚又去打猎了吧……”她巡视了一圈,敲开了一间客房,“老板,昨晚睡得好吗?
“没有你陪着,怎没会睡得好呢,想你啊……”男人的声音。
“我昨晚没上班嘛……”嘭的关门声……
几分钟以后,胖姐才从客房出来,面色潮红,还边走边用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接到客房的传唤,梅花看看没见同班胖姐,就一个人走了过去,却被客人按倒在床上……
在梅花的呼救声中,一个保安冲了进来……
于是,梅花认识了狗剩,那个解救了她的年轻的保安……
24
一年以后,梅花和狗剩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等到过年的时候,我们再回老家办一场隆重的婚礼,”狗剩拥着梅花,深情款款,“那时,我一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地成为我们村最幸福的新娘!” 举目无亲的孤独中,狗剩成了她最大的依靠。上班时一个贴心的短信,下班后手拉手走过一条又一条繁华的街道,一碗推让着吃得香喷喷的手拉面,在天台上依偎着数着天空的流星的寒冷冬夜……幸福的时光牵着他们的手,让两个喧嚣的大都市中的寂寞的年轻人走进了自己的爱巢……
可梅花对幸福的渴望在新婚之夜就被残酷的现实击打得粉碎。
新婚之夜没有见红,这对狗剩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狗剩耷拉着脑袋,狠狠地抽着烟;他知道宾馆里的那些事情,他看中的,不仅仅是梅花的漂亮,更重要的是他把她从客房里解救了出来,他认定她和小玉他们不一样,“可你骗了我!”
“不是的,我……”梅花哭了,可她又能解释些什么呢?
“算了吧,睡吧……”狗剩倒头便睡,陪伴着梅花的,是如雷的鼾声……
从此,狗剩就把她看得紧紧的,不仅不允许一个人上街,就连上班也要随时汇报情况,每次只要他看见她没在服务台,她就要做出详细的合理解释;回到家里,他总是狠狠地把她按倒在床上,像一头暴怒的雄狮恶狠狠地扑上来,完全不顾身下女人的哭泣与呼喊,完事就蒙头大睡……
梅花就在这样的浑浑噩噩中煎熬着,整日偷偷地以泪洗面,却依然还要微笑着面对狗剩、小玉、胖姐和周围的一切……
“小村姑啊,看来你是被男人滋润过度了啊……”小玉在自己的坤包里翻弄了一阵,拿出镜子补妆,“女人啊,还是要节制啊……”
“饱汉不知饿汉饥啊……”胖姐拍拍本来就很干净的屁股,坐下来,翘起腿,“你真幸福啊,不像我们,人老珠黄独守空房……”
“什么好都没钱好啊……有钱就有一切……女人啊,别耽误了自己的青春啊……”小玉摇曳着走开了。
梅花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急切的叫喊声,紧接着,就是男人的谩骂声和女人的尖叫声……
楼下的停车场出事了,十几个醉鬼和保安发生了争执,结果两名保安被打伤.狗剩就在其中,而且伤情较重——一个男人在他的裆里猛踢了几脚!
“这几天你就在这里好好照顾他吧……”四十出头的总经理来看望狗剩,可眼睛老是盯着梅花的胸脯,临走时,他握了握梅花的手。
几天以后,经理找到了梅花。
“他的伤情很严重,最主要的是睾丸受到极大损伤……这意味着什么你是知道的……”他们的见面在宾馆的酒吧安静的一角,“现在的问题是,当前的治疗费用和后续的治疗问题,我们需要好好协商……”
梅花低着头静静地听着,可她分明感到了他火辣辣的目光正盯着白己的胸脯……
“我想,最好是私了,”他走到她身后,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我们去和保安公司协商一下,然后,由两家共同负责赔偿,一次性解决……”他的湿热手掌已经穿过了脖颈……“至于赔偿的数额,我和他们的经理很熟悉,会尽量替你争取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她的面前:“我听说,你和她结婚了,可是你们还没有办理登记,所以……”他转过身,递给她一块纸巾,“你还不是她的合法的妻子……”他把信封推到她的面前,“我还有事,具体的事情今晚再谈,我在这里等你……”
她打开信封,里面写着一个房间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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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红烛摇曳中,她一次次将杯中殷红的液体点点喝干……什么贞操,什么妇道,什么尊严,统统滚蛋吧,穿上衣服的婊子不也一样骄傲地高昂着头颅鄙夷地看着衣衫褴褛的贞女节妇啊!白己有过花样绽放的年华,有过玲珑剔透的梦想,可现在呢?自己一次次挣扎一次次投入一次次付出,可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啊?
也就在那天晚上,借着酒精的麻醉,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一个女人真正的快乐……她疯狂地迎合着他的激情,一次次冲上癫狂的高峰,当他疲惫地停下时,她哭了……
狗剩出院了,可身体受到严重的损伤,调养了很长时间,依然力不从心,好在梅花告诉他,她已经在他出事前就怀孕了,这多少给了他些许的安慰;协商的结果,是肇事者赔偿了所有的医药费,他还得到了保安公司五万元的一次性补偿和宾馆两万元的奖励。依旧每日上班,可他却像霜打的茄子,变了个人似的。梅花已经升职为客房部经理,不必每天在繁杂的劳累中受人白眼:总经理总是找各种理由带着她出差,四处游玩:在她的心里,那个狗剩已经渐渐萎缩……
那个深夜,当梅花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那个狭窄的出租屋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让她惊呆了:狗剩跪在进门的地方痛哭流涕,他的身后,是撒满一地的她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内衣裤,而她的各色丝袜已经被他撕扯得丝丝缕缕飘扬在晾衣架上……
“我已经不是男人了,你别再刺激我了啊……”
她感到了一种冰凉的绝望,可她无法抛弃这个可怜的男人:“你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半年后,梅花生下了兰兰。
“好好照顾孩子,可以上班的时候再回来,那个位置还是你的……”总经理的笑容充满了宽厚的温柔。梅花看看身旁的孩子,笑了笑。她没有告诉他这个孩子是谁的,她不愿意有更多的牵扯,可看着他走出了病房,她的泪水禁不住簌簌地流下了……
两个月后,梅花上班了,依然是客房部经理。总经理给她找了一个保姆,精心照料着一家人的生活。更多的时间,梅花总是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的怀里,寻找一种恍惚的呵护……
可是狗剩的身体却依然不见好转,虽然外表健硕,可实际的损伤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多方奔走,终于打听到了一个偏方。
“你这病啊,不是什么大碍,主要还是调养……”须发如银的老中医红润的国字脸上荡漾的笑容抚慰了他们失望,“两种常见药,一是海马,每日20克煎水服用,半年以后可以有所恢复,一年就有望复原,可是海马价格比较贵:二是蜚零,即蟾蜂,也就是黄蜂.蜂蛹油煎食用,成蜂可煎食,亦可泡酒饮用、外敷,每日十至二十只即可,但不可间断,再加羊奶则更佳……此二味可单用兼用亦可交替使用,但切不可间断啊……”试用了半年的海马,效果很明显,原来已经麻木的下身渐渐有了知觉,偶尔还能勃起!这使神情抑郁的狗剩欢欣雀跃,但是昂贵的医药费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突然想起,在老家的后山就可以找到很多的黄蜂啊,于是,他带着老婆孩子回到了老家,不想,就在一次采蜂子的时候掉下了悬崖…… 她不知道是祸是福,但失去了男人的依靠,她的生活举步维艰。她总是起早贪黑地在田里劳作,可那些无聊汉总是不停地纠缠着她,甚至半夜翻墙敲打她的窗户……
婆婆哭瞎了眼,可是耳朵倍儿灵,细微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成天到晚指桑骂槐地拿梅花出气…
她离开了那座城市,那个男人却时时出现在她的梦中,使她醒来时想想不禁哑然失笑——白己只是他的玩物而已,可还心甘情愿为他生下了孩子却不愿意告诉他真相——自己究竟是为什么?
最后,她终于忍耐不住婆婆的纠缠,无法承受繁重的农活,出门打工去了…
后来,就遇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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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梅姐拥在怀里,她紧紧地抱住我的肩膀,迷人的笑靥荡漾着铺展成黑夜中静美的花朵,晶莹夺目……
而我,却心潮起伏……
梅姐走出了家门就再也没有回来,直到她成为狗剩的女人带着孩子回来的时候,她带着兰兰转了几次班车走了几十公里的山路回家看望了一次母亲和妹妹。四十出头的母亲依旧漂亮迷人,可眼角细密的皱纹已经在她的额头刻下了曾经的沧桑:年轻的妹妹和当年的白己一样亭亭玉立风姿绰约,可闪烁的眼眸里却深藏着不可捉摸的忧郁:她的心头一颤,这个天杀的畜生!
“跟姐姐走吧,别让这个畜生把自己毁了!”梅花恨恨地说。
“我……”妹妹摇摇头,迷惘地看着远方。
梅花怒气冲冲地找到母亲。
“你怎么能这样啊!”梅花哭了,“她是你的女儿啊……”
“都是我的错啊……”母亲没有再说话,凄厉的哭声在无边的黑夜里脆弱而无助……
第二天天还没亮,梅花就紧跟着从妹妹房间里出来的男人的脚步离开了那个小山村……走了很远,她似乎还隐约听见妹妹幽咽的饮泣……
当梅花再一次回到娘家坚决地拉着妹妹要她嫁人的时候,荷花在晨曦中潸然而立:“我已经被他彻底毁了……我已经不能生孩子了啊……”
“有姐姐给你做主,你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的!”梅花扯着她的衣袖,不由分说把她拽出了那个极为偏僻的小山村……
从此,荷花走进了我的生活。
当我起床的时候,荷花已经送走了读书的兰兰,做好了早点。
“从明天早上开始,我去送兰兰,”我一脸的严肃,“我的早点没做好之前你不准起床!”
“这事,我说了算!”荷花笑吟吟地眯着眼看着我,“不听话就砸烂你的狗头踏上千万只脚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啥事啊……”梅花披散着头发打着呵欠,“一大清早的你又在欺负我的妹妹了?担心你的小命啊……”
我呵呵地笑着,端起了碗……
等到满园的兰花竞相绽放的时候,梅花生下了我的千金。经过一家人半年多的精心设计,瞒天过海,没有人怀疑究竟是谁生的孩子,甚至,很多人还不知道究竟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谁是我的媳妇。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梅姐骄傲地看着我,“记住,这是荷花的孩子!”
“你看,满院飘香,姐姐叫兰兰,妹妹呢,就叫香香吧……”我亲亲宝宝熟睡的面庞,
得意非凡。
“你们的孩子,随你的便吧……”梅姐幸福而疲惫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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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照顾月婆子,岳母也从那个遥远的山村来了。可是当她看到床上的梅花时,不由得惊讶地瞪着眼睛看看荷花又看看我。
“妈,这是我们三个人商量好的了……”荷花红着脸,“坐月子的是我,可你要照顾好姐姐……”
岳母似乎顿时明白,红着脸瞟了我一眼:“你们这些孩子啊……”
夏天来临,我的小院开始热闹了起来。梅姐穿着红裙子黑丝袜高跟凉鞋披散着头发像一只蝴蝶飘动着,岳母穿上紧身的T恤衫铅笔裤将妖娆的曲线展露无遗,只有荷花,很端庄的粉色羊毛衫黑色西裤抱着孩子四处游荡……棋牌室的麻将客和门外来来往往的男人的眼睛总是不安分地在几个漂亮的女人身上扫来扫去……
一家人坐在饭桌前,梅花“啪”地打住了兰兰的手:“别这样不懂规矩,大人还没坐下呢……”
伴着兰兰的哭声,香香也呼应起来……
“好啦好啦,兰兰不哭啊……”岳母搂住了兰兰,小姑娘就得意地瞅了一眼梅花,骄傲地把筷子伸向油炸洋芋……
“哦,宝宝不哭啊……”荷花抱着香香走了出去,“妈妈带宝宝看花花啊……”
“你再不教教兰兰,以后就要飞天了,”梅花嗔了我一眼,“吃饭……”
“这两个孩子啊,要命了……”荷花走了进来,端起饭碗笑笑,“要不,妈你就住这里得了,反正,那边家里也就你一个人……”
“还是……”梅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我……”岳母埋头吃饭,“我怕……”
“怕什么……”梅花看看我,“你倒是表个态啊,当家的……”
“这还需要表态吗?”我呵呵笑着,“我就怕妈不肯来呢……”
“你还在惦记那个天杀的?”荷花平静地说。
“哪里的话……”岳母低下了头,“他在去年被人打伤了,瘸了好一阵子……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荷花把菜夹到她的碗里,“就这么定了……”
“哦,外婆不走哕……”兰兰高兴得手舞足蹈地丢下碗跑了出去……
时间就在平静的幸福中悄悄溜走,当香香两岁生日的时候,我给孩子举行了一个隆重的家庭生日聚会。在热闹的嬉闹中,我突然发现,三个女人是如此美艳,就连岳母也展现出半老徐娘的无尽风韵。是啊,女人就是一粒种子,不论什么样的环境都能生长,可土地的肥瘦决定着他们的花朵:幸福的生活犹如肥沃的泥土,滋养了这些美丽蝴蝶,是我在花丛中陶醉不已……
“不害臊,晚上那么大声……”等我把两个孩子安顿好准备洗漱时,却听到岳母和梅花的声音:“我在你们旁边都……” “妈……”梅花有些嗲,“荷花的声音比我还大呢……”母亲和兰兰住在梅花隔壁,我和荷花又住一院,但我也经常去和梅花睡。
“毕竟年轻啊……”岳母轻轻地感叹,“幸福啊……”
推开门,荷花偎在我胸前:“今晚你去陪陪姐姐吧……”
坐在床边和梅花说话的岳母看见推门进来,红着脸笑笑,低头走了出去。
“你猜猜,我们刚才在说些什么?”梅花跪坐起来,笑盈盈地拉住我,脱去我的外套。
“不好意思说……”我做了个鬼脸。
“找死啊你!”梅花嘟起嘴,“不说就不准睡觉!”她拧住我的耳朵。
“你妈叫你声音小一点,别让她受不了……”
“死相……”她笑着捶我的胸膛,“看来你真的是找死啊……”她生气地躺下,然后又搂住了我,“我们在说,其实我妈没比你大多少……”
我怔了一下:“什么意思啊……”
28
那年秋天,我刚把地里的庄稼收割完毕,老村长找到了我,还带着一个精瘦的白面书生。
“这是万总,想来我们村发展花卉产业,可是啊,”老村长抿了一口酒,慢悠悠地,一副官相,“我们村青壮年劳力不多,能做这个的就更少了啊……”
我们很快达成协议。种植花卉,这白然是我的最爱,哪怕赔本,我也乐在其中,何况还可以赚钱呢。
老村长协调,我把自家的五六亩地换成连片的一大块种植康乃馨和玫瑰,把梅花的院子里所有的空地培植成茉莉花。万总提供苗本和所霈要的设备,老村长协调好水电路,我请了五六个人忙碌了整整一个冬天,等到开春的时候,两亩康乃馨和四亩多的玫瑰花已经花枝招展了,而院中近万株的茉莉花也已经含苞欲放。
我总是天蒙蒙亮就起床,洗漱完毕吃过早点就开始劳作了。
“茶已经给你泡好了……”岳母知道我的习惯,总是在我起床就已经烧好了水泡好了茶,我走进厨房,每天的第一句话,她总是这样说。
“别劳累过度,要注意身体……”我开始吃早点,她就坐在我旁边看着我,“不行的话请一两个工人……”
“没事的……”我幸福地笑笑,“我正年轻呢……”
需要追肥了。我要去后山撸松毛。
“我跟你去吧……”岳母戴上凉帽,“这几天叫荷花做饭就行了……”
后山是阴翳的松林,春风呼呼吹动,一些枯黄的松针就在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脚一踩上去,软软的,像是很厚实的地毯;偌大的山林中,阵阵松涛和偶尔一两声山鸡或花喜鹊的呜叫,使空寂的阴翳更加清爽。
我俩汗流浃背地撸了一早上,已经在路边堆起了小山丘样的垛垛。
“歇会儿吧……”她在身下铺了大片的松针,红着脸看着我,“吃点东西,我也饿了……”
我在她近旁坐下,接过她递来的水瓶和饼干。我们都不说话。
“再撸一两天,请个拖拉机运回去,”我看着眼前的垛垛,说,“估计差不多了……”余光中,却看到她像一个羞涩的姑娘,低着头,拿一根小木棍敲打着……
“不用请拖拉机了,我来跟你拉,用手推车就行啊……”她抬起头理了理额头的刘海,瞥了我一眼,“慢慢做,不累,不用花钱请人的……”
第三天下午,我找了拖拉机把松毛拉了回去。
“你也真是的……”我们从苗圃出来,她有些悻悻地,“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看,几百块钱就这样花了……”
“劳动强度大,你跟着我干,我心里……”我知道,她不仅仅心疼钱,“明后天你就不用上山了……”
可是,第二天早晨我走到苗圃把T具放下的时候,我才看到她已经来到了。胶鞋,七分裤,T恤,很精悍的样子。
“你回去吧……”我说。
“家里有他们两个,够了……”她不由分说地抡起锄头,“再说,我愿意……”
“你还是回家去吧……”我想了半天,“荷花做的饭不好吃……我就喜欢你做的……”
“那还不简单,”她灿灿地笑笑,“我提前回家给你做饭不就行了啊……”
29
“我回家做饭了,想吃什么?”岳母看看日头,走到我身边。
“随便吧,”我冲她笑笑,“你做的都好吃……”
“就你嘴甜,”她瞅了我一眼,“我回去告诉荷花,看你怎样死得难看……”
岳母还没走远,李支书就来了。
“呵呵,还跟岳母打情骂俏啊……”他向我招招手,近了,他压低了声音,“你岳母还正当年啊,你看,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特别是那个脸蛋那个腰身啊,看着就眼馋……扒灰了?”
“哪里的话啊……”我红着脸,递上烟。
“这可难说……”他点上烟,“不过,今天跟你说个正事……”
李支书说,老村长年纪大了,下半年就要退居二线了,组织考察的结果,我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如果你有这个意向的话,我可以帮你……”他昂着下巴吐着烟圈,“不过,这事也有难度……虽然你是最合适的,可是好几个人都盯着呢……”
看我没说话,他又说:“一个男人嘛,不能老是围着老婆孩子,要有白己的气魄!这就是展示白己作为一个男人最好的方式!虽然没有多大的实惠,但大小也个头,对吗?也不需要你朝九晚五的按时上班……”他瞟了我一眼,“不过你先想想……”说罢,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回到家,香香就扑了过来,我把她举过头顶,她嘻嘻地惊叫着,小手欢快地舞动着……
“你看你,”荷花接过孩子,“灰头土脸的,也不怕把我的孩子弄脏……”
“就是啊,”梅花从棋牌室走出来,“香香啊,爸爸是个坏蛋,对吗?”
“不是不是,我们家没有坏蛋……”香香嘟着嘴,很委屈的样子……
吃过晚饭,我说起了李支书的事。
“你看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就不是好东西!”梅花想不出什么理由,却一脸的鄙夷,“跟他一起,你也会变坏的……” “就是,姐姐说的没错……”荷花看看我,“不过,这事你自己决定吧……”
“这倒是好事啊,至少说明你已经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了……”岳母一边洗碗一边插嘴。
“我说荷花啊,怎么还叫妈洗碗呢?”我看了荷花一眼。
“谁洗碗不都一样吗,你们坐着吧……”岳母笑着。
30
夏天来临,在每一个莺歌燕舞的黄昏,我静静地端坐在花园中的藤椅上,品一杯淡淡的清茶,悠然地看着在院子里撒疯的孩子,心头惬意的幸福把宁谧的薄暮侵染成爽朗的馨香,弥漫在每一个舒朗的角落。
花园的桃花已经凋谢,可枝头嫩绿的新叶间绒绒的闪着光斑的新桃让人心头不禁掠过一丝淡淡的喜悦:一行行姹紫嫣红的各色花卉在光影的映照下恬静而妖娆,像荷花娇媚的姿容沉静而多情:夜风飘扬,茉莉花细腻的香气中梅姐的歌声隐隐约约地把整个院落涂抹成祥和的舒畅……岳母的声音随着香香的哭声响起:“你看这孩子,老跟妹妹争抢……”一阵喧哗,兰兰扑倒我的怀里,我轻轻拭去她的泪水,对哄着香香的荷花瞪了一眼:“本来就是香香要强,你们就是老护着她……”梅花扭动着腰肢抱过了香香,几句话就让孩子笑逐颜开:“还是姨妈好,你们都是坏蛋……”我突然想起,要是奶奶还在,那该多好啊……
万总已经把康乃馨和玫瑰采收了一部分,我的大部分投入已经收回,还有每月定时不定时地轮换采收,和即将可以出售的茉莉花,细细计算了一下,今年的收入将很可观啊!万总还看上了我的兰花,说可以在城市销售,可荷花说继续发展几年再说,就是不让卖——她知道,这些兰花,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啊!
兰兰的老师来家访,一进门,戴着宽边眼镜的副校长就拉住了我:“你就是她爸爸?你家的孩子说,就是你的教导,才使得她在学习上有这样的成绩,这一次在全区的统考中考了第一呢……”
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梅姐牵着兰兰走了过来:“有了老师的教育,才有我们孩子的成绩啊,我们父母都很忙……”
老师没有逗留太长,宽边眼镜说,要绿化美化校园,所以乘着家访顺便要跟我买几盆花,我就带着他们看花去了。
“你看,兰兰这孩子,不知道她跟老师怎么说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梅花很高兴的样子,“不过,在孩子的心里,你就是她的爸爸啊……”
31
当我在苗圃浇完水回到家中刚要吃饭,李支书的电话就来了,叫我去村公所吃饭。
“我跟你说的那事,考虑得怎么样了?”酒足饭饱,其余人都走了,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李支书又极热情地给我斟上酒,“好酒量才好开展工作啊,要锻炼锻炼啊……”
“我怕选不上,更怕干不好……”我犹豫半晌,说。
“没事啊,只要有我在,什么都别怕!”他拍拍胸脯,端起酒杯,“来,干!”
“我听说啊,”他坐下,斜着眼看着我,“你跟大姨姐有一腿啊……”
“哪有这事……”我一惊。
“真的?”他盯着我。
“真的……”我说。
“那就好……”他又给我满上,“你那大姨姐真的很漂亮啊,那脸蛋,那胸脯,那屁股,简直……啧啧……再看她走路那样子……”他端起酒杯,“来,干!”
我直直地瞪着他,一仰脖子,喉咙热辣辣的。
“听说,她还当过鸡?”
我摇摇头。
“你说,我把她提拔为村里的妇女主任,咋样?”他凑了过来。
我依旧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摇摇头。
“一个年轻风骚的小寡妇……你说,上床时是什么感觉?”他呷了一口酒,“你知道啊,村长的位置好多人都盯着,不过,只要你能帮我……嘿嘿,帮我把她……嘿嘿,我就能包你选上……”
我抡起酒瓶,照着他的脑袋敲了下去……
我清晰地听到酒瓶破碎的脆响和头盖骨凹陷的顿音……随着玻璃片叮叮当当掉落,我看到殷红的鲜血轻轻滑过他的额头,缓缓地滴进他张得大大的嘴巴里……
黑夜顿时血红……
32
那个夜晚,我呆呆地坐在派出所,表情麻木。
几个警察轮番问讯,我只说了两句话:
“这个畜生!”
“给他睡我的女人他就帮我选上村长!”
我不仅赔偿了几千元的医药费,还被关了半个月的禁闭。
在看守所冰凉黑暗的禁闭室,我透过眼前满是血红的雾障看见奶奶微笑的面容,如冬日里摇曳的素心兰洁净的花瓣:她一边拨弄着蜘蛛网一边朝我挥手:“要照顾好白己的女人和孩子啊……”
梅姐和荷花带着孩子来看我。
当我拿起听筒,两个孩子嬉笑着争先恐后地争抢话筒,却被梅花吆喝到了旁边……
“好样的……”梅花冲我竖起了大拇指,“你是个值得信赖的好男人……”她投来一个热辣辣的目光,“荷花还有好事情要汇报呢……”
“我有了……”荷花忸怩地接过话筒,羞红着脸,声音很轻很轻。她回过头,冲着叫嚷的孩子,“你们不要吵嚷嘛……”
两个孩子却更加得意地手舞足蹈,涨红了脸冲着话筒大声喊道:“一——二——三——爸爸!”编辑手记:
在这篇小说中,主人公“我”在异国、异乡以及原乡之间来回游走,不断游走的过程也是在不断批判、追问、重生的过程。强烈的乡愁困扰着小说中的那些人物,仁义礼智信等等的消亡与重建,一群抗拒忧郁抗拒沦陷的人群,最终找到了生命的终极意义。这篇小说有点魔幻现实主义的意味,奶奶的预言,曾经无比清晰地萦绕于“我”的生活中,但某一天突然之间就断了,“我”在一个超幻的世界中不停寻找着那个预言,同时寻找着生命的真正意义。
张淼无疑是有勇气的写作者,在这篇小说中,张淼用有力的笔,解读世界的无序与无度,以及世界的有序与有度。用善来对抗人间的无序与无度,用沉重的痛对抗生活的痛苦与无奈。当暗夜降临,无数的脸谱,众生相,现实的伤,一些恶也就开始泛滥,一些欲望也就开始泛滥,一些人也开始沉陷,不停挣扎,为生而挣扎。这是一篇无法轻易就能定义的小说,当生活被抽丝剥茧,当人被抽丝剥茧,当小说被抽丝剥茧,一些东西开始变得清晰,同时一些东西也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