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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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11月10日,我正式成为有20多年历史的一家超市的员工。本来我是应聘收银员的,但后来通知我到办公室应聘。我有点不明白,后来听朋友说该部门看到我的简历后才给我这个机会,原因是我熟悉电脑操作。经过面试,我顺利通过了。
  我以前一直是在工厂里工作,对于超市的幕后工作也想了解。
  第一天上班,主管把一份什么高敏感、敏感的资料交给我说:“到卖场把这些商品记熟,记住它的规格、型号、牌子、颜色。”看着一千多个商品,我有点眩晕,就算把这些商品找出来也很难,更别说记了。可我无路可逃,谁叫我没钱吃饭呢。没有进来之前,我说过无论什么工作都不怕的,现在怎么退缩了呢?我安慰着自己。
  初来乍到,一个人也不认识,我不知怎样去开展工作。几千平方米的超市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我看得眼花缭乱,我硬着头皮把资料交给促销员看,问他们洋酒摆在哪里,米摆在哪里,油摆在哪里,化妆品摆在哪里……好心的促销员会亲自带我去,偶尔遇上没有耐心的促销员,只是随便指个方向说:“在那边。”或者干脆说不知道。我一整天都在卖场里转,走得两腿发软。
  由于穿着超市的统一服装,顾客也不知道我是新来的,有一位顾客见到我就问:“保鲜膜摆在哪儿?”我一听哑口无言,我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保鲜这样的词呀,面对顾客,我又不能说不知道,也不能不理睬,更不可以说你们自己找吧,这样会影响我们超市的形象。正在我左右为难时,身边走过来一位女促销员。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她很快帮顾客解决了难题。类似的事常有发生,我都随机应变着。后来才知道,保鲜膜原来是用来包装食品的,例如面包、肉类等。我终于明白,无论从事什么行业,都有困难和问题,就看你怎样去解决。
  其实,主管每天叫我看这些商品是有原因的,因为我的实际工作是做超市里的“间谍”,首先必须了解自己超市里的商品后再到别的超市里转,而在别的超市里就不能像在自己的超市里那样可以拿着资料对了,而是要用心去记,但又不可以记错。现在,我总算明白“商场如战场”是什么意思了,要在这个地方立足,一定要把握好商机,不但要服务态度好、产品质量好、工作效率高,更重要的是,价格要比别的超市低。我成为超市里的价格跟踪员,责任重大,上班总是提心吊胆的。
  超市里的指定市调产品已记得差不多了,我要开始到别的超市去。到别的超市要换成便服,这样别人才不容易看穿,就算看穿了,我也是以一个顾客的身份光临。
  可能是因为做贼心虚,第一次去别的超市,我心跳得厉害,平时那种闲逛超市的心情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慌、紧张,冷汗直冒。
  同事看到我这样,鼓励我说:“不用怕,把自己当成是来购物那样。其实,你是第一次来,没有人留意到你的。我就不同了,经常来,别人一看就知道了。”
  “别人知道了你怎么不怕?”我问。
  她一脸镇定,说:“这没有什么呀,别的超市也常到我们超市看,但我们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呀。这都是一种挑战。”
  我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始终不能像平时购物那样。超市的管理员往我站的方向看了一下,就像是在向我作出警告,把我吓得两腿发软。我装做购买物品的样子,东瞧西望,看看公司规定市调的商品摆在哪里。尽管我的双眼在周围的物品上游移,但我在努力记住商品的价格。
  来到奶粉街,那些促销员看到我这个顾客光临,很热情地向我推销,问我要买孕妇的还是小孩吃的奶粉,小孩多大了……听得我脸都红了,心想,我还没有男朋友,怎么有小孩呢?我只有沉默不语。但别人又怎么会知道我还没有结婚呢?看到我这么年轻,还以为我是未婚妈妈呢,如果没有这方面的需要,干嘛来看奶粉呢?促销员很有耐心,对我死缠不放,但是,她口水也说干了,我还是没有想购买奶粉的意思。慢慢地,她们已经知道我的目的,不再花时间在我身上,而是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
  奶粉街、化妆品专柜都是最多促销员的位置,我也最怕到这两个位置看价格,但没有办法,又不可以空着答案回去,更不可以报假的价钱,这样也不符合我的性格。我对自己的要求是:要么不做,要么做得最好。既然拿了公司的工资,就一定要把工作做好。
  我满脸的青春痘,化妆品专柜的促销员一看到我来便以为有个福星来了,好像对待尊贵的夫人,不敢有任何差错,就连让路也用“请”的手势,说话更是轻声细语。既然她们那么热情,我也只有装做购买化妆品,拿起来看看说明书又放下。我走到哪里,促销员便跟到哪里,还问我:“合适用吗?”我点了一下头,但又露出一副化妆品太贵我无钱购买的表情,其实已是我看完指定产品的时候了,我放下化妆品。促销员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个“福星”走了。她以为足足跟了我半个小时,我肯定会买的。其实,她不知道,我现在已经连饭都解决不了,又怎么有钱花在化妆品上呢?
  接下来的日子,我感觉到自己是不会好过的了,她们已经知道我是她们的敌人,而不是“上帝”,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害怕得要命,但为了工作,必须去面对。她们一看到我来便窃窃私语:“又来了,那个看价钱的又来了。”还故意说得大声些让我听到。我装做听不到,照样继续看商品的价钱。她们故意站在我面前挡住价格牌,我就看别的商品,谁知,另一个女孩又挡在我的前面,讽刺我说:“你每天看不烦吗?”
  我一本正经地说:“你们这些价格是不是见不得光,不可以让人看呀?我既没有偷又没有抢。”气得她哑口无言。
  另一个促销员抢着说:“看我告诉我们经理去!”
  我笑着说:“去吧,我是以一个顾客的身份进来的,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如果我拿着笔抄、拿相机拍了,你们可以投诉我,但我只是看,你们有什么证据和理由处置我?”又一个促销员被气得两眼翻白。我大声地加上一句:“如果你们对我有什么不利,我随时打‘110’报警。”故意让所有的促销员都听到。说完我就走了。我话虽然说得理直气壮,其实心里早已咚咚直跳,身上冷汗直冒。想到自己为了一日三餐竟要受如此的委屈,我就直想流眼泪。有好多次,看着路边的招工牌,我还是没有去面试。如果我就这样一走了之,公司是不给我一分钱的。
  接下来的日子,让我更为难受。
  那天,我一跨进超市的门,已有一个经理模样的男人跟踪着我,我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为了壮胆,也为了让他知难而退,我故意在他跟到一半时突然间转回去。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回头,脚步停了,眼睛装做看货架上的货品,手里随便抓一件物品东看西看。我却笑了,原来他手中抓的是女性专用的卫生巾。我故意说:“原来男人也需要买这个呀。”
  他满脸通红,那副无地自容的表情是多么的难堪,但他很快也装做若无其事,把产品放回去,说:“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眼神变得凶狠起來,“你不用看得这么辛苦呀,要不要我帮你抄?”
  见他不怀好意,我说:“好呀!”
  他也许没想到用这么凶狠的眼神也吓不倒我,愣住了。我说:“大家都是打工的,你何必为难我?我又没有偷你们超市的东西,用不着劳烦你跟踪我的。你赶我走即是让我丢掉这份工作,让我没有饭吃。其实,你们超市也经常到我们超市里看价格,还明目张胆地穿着你们的工作服,但是,我们超市从来没有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我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心想,死就死吧,这里不是我的地盘,根本没有我说话的余地。没想到经理摇摇头走了。我以为他是去找保安来对付我或赶我出去,心想,赶就赶吧,最多今天回公司把这份工辞了,免得担惊受怕。我继续看着商品,半个小时过去了,保安还没有出现,我看完后往超市的出口走去。
  我已没有心情留意热闹的超市,他们都在开心地购物,我却被他们像赶贼一样跟踪,世界真是好不公平。我想着想着已到了超市的门口,刚才跟踪我的超市经理对我笑了笑,我也勉强笑了笑。我以为他的笑容背后一定藏着一把刀,逃也似的跑了回去。我还以为像电视剧那样,会有一群持着刀的杀手追赶着我,走一段路便回头看,但是没有,这才放下压在心头的大石。
  现在,我依然每日重复着这样的工作,心理作用的害怕已经没有了。那些促销员看到我后也当作是一个常客,对我的“所作所为”已习以为常,她忙她的,我忙我的。那位经理也没有再出现在我的背后,偶然在超市撞见,我还对他感激地笑了笑,他也善意地笑了笑,没有了以前凶狠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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