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个格子盛放婚姻的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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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还没下班,我就提前溜到了海鲜市场,称了新鲜的大闸蟹、卤鸭脖,经过烟酒专柜时,顺便拎了两瓶“王朝”葡萄酒。冬日昏黄的阳光也让我觉得格外温暖。
  蒸上大闸蟹,卤鸭脖装在白瓷盘里,汤锅里的泡椒罗非鱼香味四溢,这是我给他准备的庆功宴,庆祝他升为主任。
  刚开门就听到陈岩夸张的惊呼,真香。他站到桌子前一看,顿时喜上眉梢。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肯定竞聘上了。端起酒杯,我喜滋滋地对他说:“为你的升职干杯,陈——主——任。”故意拖长了“陈主任”三个字。
  陈岩放下了酒,掰开大闸蟹,美美地吃一口肉说:“那你的庆功宴是摆错了,做主任的人是师弟。”
  我端着酒杯愣住了,为什么是比他还晚到单位一年的师弟?就在上个月,我到他们单位去,他的同事已经“陈主任,陈主任”地叫上了,还让请客,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最令我恼怒地是,陈岩居然还若无其事地吃饭。我关了电视怒视他:“你怎么能无动于衷?”陈岩给我碗里夹了一块蟹说:“赶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 “啪”地用力放下筷子:“现在看你脸往哪里搁。”陈岩慢腾腾地说:“师弟做也一样。”我恨得牙痒。什么叫恨铁不成钢?这就是。他难道不知道做了主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以以市价的一半分到一套130平米的电梯公寓。
  他师弟的老婆正是我的学妹,仗着家里开了一家美容院,时时在我面前流露出优越感。今天拉着我的手惊讶地喊“哎呀,师姐,你的手怎么粗糙成这样了?”明天遇上我,又回对我的黑眼袋发一通感概:“师姐,你气色好差,喝点参茶补补吧。”现在,师弟当领导了,这个学妹遇上我,还不知道怎么嚣张。
  这顿“庆功宴”变成了我与陈岩生活的导火索,不痛快的事情一桩接一桩。
  
  二
  我的猜想没错,第二天刚到公司,就接到学妹电话,她娇滴滴地请我与陈岩去吃晚饭,最后,她特意补充道:“我可是诚心请你们哦,他当上了主任了,以后再想聚可就难了。”
  我强笑着祝福她,心里憋着的失意渐渐变成了委屈,委屈变成了愤懑:我凭什么就该事事不如意?就因为嫁了一个什么都不会争取的老公?
  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师弟的邀请。席间男人们照样聊工作,原本气氛还算融洽,可问题就在我上卫生间后改变了。我刚走出卫生间,学妹就大声嚷嚷开了:“学姐,你怎么用那块我托人从法国买回来的洗脸皂呀?有洗手液的呀。”我的脸顿时像要烧起来,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早知道来是自取其辱,干嘛我还来呀?
  回家后,我没理他,躺在床上关了灯,暗自在心里盘算起来。
  我从办公桌的角落里,搜到了那张置业顾问的名片,拨通了售楼部的电话。以前就指着陈岩能分到房子。现在我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从售楼部回来,我感到一丝绝望与悲凉,飙升的房价已经远远地超过了我的预算了。我只能怪自己,为什么不早做打算?早知道这个男人是靠不住的。
  一周后,我选定了一处房子。价格是我们勉强可以承担的,户型小且设计不合理,位置也偏僻,尽管这样,我还是毫不犹豫地交了定金。交首付签合同那天,我才告诉陈岩,他大吃了一惊:“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我说:“再跟你商量下去,我连小房子都住不上了。”
  交了房后,陈岩便把装修的事情揽了过去,好容易凑齐了装修费,敲定了进场日期。可就在准备要装修时,发现屋顶上有一条小拇指宽的裂缝。他指给我看,我心一阵狂跳,当即白了脸。
  陈岩立刻联系了物业,物业来看了看,说会联系开发商。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我坐立不安,只要脑袋一空,那条黑漆漆的缝就浮现在眼前。晚上睡觉,梦里也是屋顶坍塌下来。
  开发商好歹维修了一次,可下了雨去看,我们的房子里赫然成了洪灾现场,里面蓄满了水。他们所谓的维修,显然是在糊弄我们。我去找售楼部的人理赔,原本笑容可掬的售楼小姐开始搪塞推脱。就在我看着房子心疼得只掉眼泪的时候,陈岩用数码相机拍下了照片,然后,拉住我的手说,走,找他们理赔去。
  
  三
  陈岩咨询了律师,又仔细研究了合同,最后冷静地找到了开发商,不厌其烦却态度强硬。最后一次,开发商很傲慢地说,那么,就请退房吧。
  “好,退就退,不过,你得赔偿我所有损失,还要承担违约责任。”这一次陈岩没有回头看我,也没管我在身后拽他。最后,开发商妥协了,在赔偿了我们1万元后,我们退了房。
  转眼我又没有了房子,陈岩拍拍我的肩膀说“老婆,别愁了,我最近看新闻,大城市的楼盘已经开始滞销了,房价就快降了,咱们将来有机会买更好的。”
  有同事凑过来,神秘地说:“你家陈岩真厉害。你先买的房子建筑上有很大问题,现在售楼部炒成一锅粥了,目前还只有你们退了房子。”我突然想起她男友就在那家地产公司上班。听完这“内幕”消息,我呆了半天,好一阵后怕。
  快下班时,公司的MSN里照例开始热闹起来,有人开了一家格子铺,发动同事们贡献自己的特长支持他的小铺。这时有人说我十字绣绣得不错,早上那款我DIY的背包,新颖又别致,还特别实用。
  禁不住同事们这么一夸,我飘飘然起来,连忙答应了下来,不过提出要求,我的手工包要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同事承诺,一定放到最好的位置。
  第二天是周末,偶然经过同事的格子铺,我走了进去,我的帆布包,居然被放在一个角落的格子里,刚想发作,却发现了格子铺的玄机。格子被分成几类,上面分明用醒目的标签注明:希望,美好,幸福,思念,最后一排格子上居然写的是“失意”里面出售的是各种精致的小匣子,还有带锁的日记本。我不能不赞叹她的奇思妙想,难怪生意火红。
  我慢慢往回家走,心渐渐开朗,脚步格外轻松。生活里、婚姻里其实有很多格子,里面装满了快乐美好,然而,我却只把那格最不如意的当成了全部,对其他的美好视而不见。
  
  四
  我主动让陈岩把同事们请到家来聚一聚。他说过几次,都被我以住职工宿舍拒绝了。我换了干净的沙发布,买了鲜花,在水晶花瓶里注满清水,然后在厨房里准备我的拿手好菜。客厅里已经准备了新鲜的水果拼盘,那是陈岩的杰作。
  陈岩的同事们四下看看,惊呼,这哪里是集体宿舍?简直是一个温馨天堂。陈岩在他们的称赞里,眼里的幸福快要滴出来。
  穿着一身名牌的学妹也来了,不过,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她口气酸酸地说:“还是学姐好福气呀。当初,陈岩就是考虑做了主任以后,要经常被外派,没人陪你,才让我老公做的。他可把我害了,现在十天半月不回家,呆在家里也跟没了魂似的,脾气也见长。”
  她的抱怨没人听得见,因为,大家都被我端的美食吸引了。我内心里有一种温暖而感动的东西在荡漾。原来,陈岩不做主任,是怕不能陪我,是担心我上夜班没人接。
  学妹走时,我介绍她去同事的格子铺里,希望她也能把婚姻的失意放在一个格子里,坦然面对,宽容地接纳,一时的失意只是其中小小的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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