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在最美的风景中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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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午后,阳光倾斜如水,火车穿过迷迭香的原野,也穿过蝶翅轻舞的花之谷。苏瑞和母亲坐在车厢里,随着火车在风景中奔跑。风吹进车厢掀动母亲鬓角的碎发,母亲看着风景,绽出笑容。这是极好的笑容,让母亲脸上的皱纹也变得清浅起来。
  二十年的岁月纷飞而逝,母亲早已不是那个用指甲在墙上画痕来记录苏瑞成长的年轻女子。母亲的柔蓝长裙不再,如瀑马尾不再,杜鹃花潮来袭时,面对穿窗微云绽放的美丽心事也不再,但看见母亲仍旧清澈的眼神,苏瑞就明白,母亲永远是自己眼中最美的女子。
  苏瑞带着母亲在如画的风景中流转,母亲脸上有笑容,苏瑞心里也得到了宁静和快乐。
  1
  苏瑞还记得三年前自己在车祸后沉沦的那段日子。
  公司应酬完毕后,苏瑞开车回家,她驾车冲上桥边的护栏,车祸没有危及苏瑞的生命却让苏瑞的双腿失去知觉。而正是这个时候,相恋三年的男友也选择了离开。
  健康的危机让苏瑞悲痛,男友的背叛却让苏瑞濒临崩溃。
  一时间,爱情没有了,就连健康也没有了,猛烈的生活变故疾驰而来,让一向骄傲而美丽的苏瑞措手不及。
  出院后的苏瑞把自己关在房间的静默里,只知黯然哭泣。曾经珍藏的照片被翻找出来,甜蜜微笑的两人被苏瑞撕碎,那些曾经被折成纸鹤、莲花和相思叶的书信也被苏瑞撕成了一地的苍白蝴蝶。
  母亲从南方小镇的家乡赶来,但满怀的安慰却只换来了苏瑞加倍的歇斯底里。趋于安静的母亲不动声色地藏起了家中所有的药物和所有的尖锐锋利。母亲不打扰苏瑞,只是每隔两个小时就轻轻推开门,探看苏瑞的情形,有的时候还悄然进来放下盛满水果的青花浅碟。
  悲伤之中,苏瑞的世界不分春夏,只有看见这青花碟里的荔枝枇杷时,苏瑞才能恍然觉察岁月中的季节转换。
  在出院后半年的时间里苏瑞只看到了自己的憔悴,却没有发觉母亲脸上也涌出了沧桑的岁月。母亲老了十岁。
  苏瑞一度沉沦下去,不肯吃药也不肯说话。其实真正阻碍苏瑞行走的不仅是生理的病痛还有心理的障碍。
  苏瑞开始接受治疗是因为那个晚上。苏瑞夜半醒来,发觉在半隐的夜色中,母亲呢喃着坐在床边,苏瑞没有惊动母亲,只是静静地听母亲口中的往事。
  那时候,蔷薇芬芳穿窗入户,把人的衣襟染上甜香。夏日的午后,顽皮的苏瑞总喜欢悄悄爬上大床,藤萝一样攀住母亲的脖子,亲吻她的双颊,轻咬她的鼻子,弄得母亲脸上都是湿漉漉的唾津……
  夜色中苏瑞看不清母亲的表情,却能从母亲的语调中听出,母亲是多么爱那些往事啊。苏瑞躲在被子中静静地哭了。原来,不论长大后的自己曾经多么的叛逆任性,但在母亲的心中,自己永远是那个只用晶亮的眼神就能使母亲的世界开满康乃馨的孩子。
  就算世界都抛弃自己,母亲也会一如既往地爱自己。面对这样爱护自己的人,苏瑞又怎么能这样放弃。
  2
  苏瑞开始接受治疗,母亲满脸欣喜地找来一切能找来的偏方和药物,针灸,按摩,浓黑的药液。每次失败,母亲都对着脸色苍白的苏瑞说:“不怕,咱们试试,再试试。”苏瑞知道,这句话不仅仅是安慰,还是为她自己打气。
  苏瑞病中,母亲用自己的微笑支撑苏瑞。苏瑞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父母离异,母亲就成为苏瑞生命中最坚强的人。为了苏瑞,母亲总会生出无限的勇气。小时候,苏瑞的风筝挂在桃树树梢,因为不舍得苏瑞哭泣,一向恐高的母亲竟然爬上枝丫。等把苏瑞斑斓的风筝取下,母亲的头上已沾满了细碎的花屑,到家之后,母亲还在衣领里抖出大把粉红花瓣。那是苏瑞见过的最繁盛的桃花。
  但是,也是这样坚强的母亲,会在苏瑞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苏瑞因为药浴烫伤,整条小腿肿起来,饱满如一钵玫瑰花汁,微微一触便会倾泻而出。对于双腿麻木的苏瑞,痛觉早已成为一种奢侈。苏瑞满不在乎,母亲却抱着苏瑞放声大哭。
  “再也不试了,不能走就不能走,你去哪,我背你……我背你好了。”
  但就是在那次烫伤的一个月后,苏瑞的腿有了轻微的知觉。苏瑞惊喜地大喊大叫,母亲却背过身躯,悄悄地抹去眼泪。
  母亲日日为苏瑞按摩,时时地照顾苏瑞的口味,苏瑞只说一句想吃水晶包子,母亲在第二天一早起来走两里路去买来。天黑路滑,母亲在路上滑倒,整个手掌被擦破,但面对苏瑞,母亲脸上却有些惭愧,原来水晶包子因那一跤遗失了一半。那一次的水晶包子苏瑞吃得香甜,包子虽然凉透,但却饱含着母亲心中的那一份温暖,单单是这份暖意,就让人不忍辜负。
  3
  苏瑞能够站起轻微走动时,母亲从外面买菜回来,脸上都沾着春风的光彩。我陪你到楼下看看吧,春天来了。
  真的是,春天来了。
  五楼的高度,只是一百级台阶的距离,苏瑞蹒跚地走下楼来,却仿佛要走进一个崭新的世界。下楼时,母亲的双臂像藤萝一样紧紧地缠绕着苏瑞,用自己整个身躯来支撑苏瑞,唯恐苏瑞摔倒。走得吃力,两人脸上都涌出细密的汗水,但母亲却一直难掩脸上的笑意。
  小区的春天只是一片绿,鲜艳的花朵却有些零落稀疏。
  苏瑞说:“今年的花也和我一样病倒了,所以才开得这么少吧。”本来是一句玩笑,母亲却忙忙地说:“有花有花,你病好了,花也早就开了。我拿些花给你。”
  安顿好苏瑞坐下,一再叮嘱不要乱动,语调温柔细致得如同叮嘱小小的孩童。
  晨露未 ,青色的潮意从四面环绕而来。苏瑞坐在原地看着母亲走远,在不远处,美丽的少男少女在芙蓉树下谈恋爱,年轻的母亲们带着孩子看太阳升起。这只是平凡的小区绿地,但因这样温暖的人间风景,这绿地也有了上帝后花园的美丽。
  苏瑞听见母亲唤自己的小名,苏瑞抬起头看时,却看见母亲竟用青竹扁担担着两个藤筐,颤悠悠地走来,筐中都是晶莹缤纷的春花,一筐在后,一筐在前,母亲就走在两筐的璀璨之间,清芬随着母亲的脚步一路散播过来。
  春日阳光似酒,淡而纯,筐中微微上举的杯状春花就被这阳光斜斜地斟满芬芳。虽然只是简单的十字花科,但这花还是让苏瑞被这样的美丽惊呆。
  母亲走近,把花放在苏瑞身前,气喘着说:“我怕抱不回来,就把花农的扁担和藤筐也买下了。我就想把最好的景致给你带来。”
  看母亲脸上欣喜快乐,苏瑞就已明白,自己在母亲心中也和这花一样,是巨大却甜蜜的负荷……
  远处的灯光如秋天的果实,一枚一枚亮起来。
  苏瑞和母亲坐在车厢里,随着火车在风景中奔跑。苏瑞为睡梦中的母亲掩好被角,看着母亲,她绽出笑容。母亲用一生时间为苏瑞操劳,没有时间看风景,如今身体康复的苏瑞就把最美丽的风景带给母亲,陪着母亲在风景中奔跑。
  编辑 / 张秀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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