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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细碎温暖曾将时光铺满}
日光倾城,蝉鸣声声。
彼时7岁的周星星正骑着自行车穿越大片向日葵,她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朝身后的熊孩子军团招手,让他们跟上。
当她冲下一个滑坡,就看见了许司南。
他捧着一个纸箱,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旁边看起来像是他妈妈的女人在努力地将车上的家具搬进屋里。太阳很大,眉清目秀的男孩躲在阴影下,委屈地扁着嘴,脸皱得像个包子。他干净的衣衫,精致的小脸,让周星星对他瞬间好感爆棚。
周星星忍不住向外婆问起了他,外婆说许司南是因为父母离异的关系,不得不跟着母亲回到乡下生活,因为他刚搬回来,都没什么朋友,外婆还让她多点去和他玩。
有了外婆的圣旨,周星星开始每天自来熟地去找许司南玩,许妈妈知道自己儿子交上了朋友,高兴得不得了,直接把周星星视为贵宾。这可苦了许司南,他并不习惯周星星热情的接近,但又不敢明说,只好委屈地问:“你为什么不和别人玩,非要来找我呢?”
周星星歪着头想了半天,都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表达心中所想,干脆把他抓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到了向日葵地。
似乎是没料到小镇上还有如此景色,许司南惊喜得都忘了自己不待见周星星。
“这里好看吗?是不是很想天天来这里玩?”周星星有点小得意。
许司南用力地点点头,眼睛都在发亮。
“你看到太阳花的感觉,就是我看到你的感觉。”周星星理所当然地说完,许司南就红了脸,他试着说些什么来拒绝她再来骚扰自己,可话到嘴边竟变成了:“那以后我们一起来这里玩吧!”
周星星先是不敢置信地问了几遍“真的吗”,得到许司南肯定答案之后,就兴高采烈地骑着自行车绕向日葵转了三圈,一个没留神,车子碾上小石头,周星星整个人摔在了地上。许司南惊慌地跑过来察看,发现她膝盖受伤血流不止,就背起她飞奔到了镇上的小诊所。
任凭周星星如何强调自己没事,他都没有放下她。
她从没被人这样紧张过,就是这么一点点细碎的温暖,触动了周星星心底的某一根弦,以至于后来许司南担心的语气和表情,都深深烙印在她脑海里,再也抹不掉。
他们到了诊所,医生原本听到血流不止还挺着急的,但一看见是周星星,就变得不紧不慢。
“周星星患有先天性痛觉缺失,所以她感觉不到疼痛,就算受伤流血,她估计也只会觉得有点痒。”医生说完,又刮了一下周星星的鼻子,感慨了一句,“所以这丫头懂事之后就没哭过,别的孩子光是摔倒都会哇哇大哭,但她哪怕像这样也不会掉一滴眼泪,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司南不太相信,大胆地戳了一下她膝盖上的伤口,见周星星毫无所觉的样子,又加重了力度,可她只是冲他傻笑,一点痛的表情都没有。
“真是神奇。”这是他对她没有痛觉的评价。
有时候周星星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痛觉缺失这件事给了许司南一种自己就算受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错觉,所以在往后他才会毫不手软地一遍遍拿刀子捅进她的心。
{2.她从未想过此生他和她之间会有无数第三人}
他们慢慢长大,从小学到初中,最后一起考上小城的重点高中,青梅竹马的烙印深深地打在了他们身上,因为长时间以兄弟相称,两人对彼此的感情都是已经模糊了性别的友谊。
直到一个穿连衣裙的女生突兀地闯进他们的生活,将许司南一点一点地从她身边抢走。
周星星不是不知道学校里很多女生都爱围着许司南打转,但她简单的大脑把这种状况自动转化为“小女生对闪光人物的着迷”,就如同小时候她和许司南对向日葵的迷之执着。
她从来不知道,许司南愿意长久地和她当朋友,就是因为她不会对他想入非非。所有女生接近他,都带着别样的情愫,唯有周星星相处起来落落大方毫无压力。但卢佳欣观察到了这点,所以她用交朋友当借口,成功地靠近了许司南。
周星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三个人一起上下学吗?
但现实很快打了她的脸,卢佳欣和他们顺路,但家里的距离比他们的都远,所以当自己到家之后,许司南和卢佳欣还会走一段十分钟的路程。
每次她看着他们挥手后转身的背影,都莫名地不爽,但因为这个闹脾气好像又有点小题大做,于是周星星就忍着憋着,心里想不就是十分钟吗,自己和许司南青梅竹马那么多年,难道还比不上区区十分钟?
然而这一次又一次的十分钟,日积月累竟也发展成一个庞大的数字。
卢佳欣和许司南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多,以前许司南明明只和自己说说笑笑,现在开口谈不到两句,他就会下意识转过脸询问卢佳欣的意见。周星星有种自己的竹马被抢走了的感觉,她决定不能再这么眼睁睁地看他们将十分钟走成十年,于是某个傍晚,在他们把她送到家后,转个身她又偷偷出门跟在了他们身后。
周星星的本意很傻很天真,她只是想偷听他们的谈话内容,那么以后和许司南就有共同话题了,可没想到这一跟,让她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3.她没有眼泪当武器就用逞强当铠甲}
她在跟着他们走到许司南的家后,本想就此打道回府,谁知在许司南进屋后,卢佳欣没有继续往下走,而是原路折返,害她一时没防备差点被抓个正着。
不过幸好,卢佳欣似乎很赶的样子,脚步匆忙,连她就躲在一边也没发现。
一时好奇,周星星跟了上去,直到她看着卢佳欣走进家门,才恍然大悟,什么和他们同路根本是假的,她的家明明在相反的方向。
第二天周星星就把这事告诉了许司南,果不其然许司南立刻一脸不悦地责问了卢佳欣为什么骗人。
“我不是故意的……”还没说几句,卢佳欣的眼泪就稀里哗啦地落了下来,让骑自行车摔到骨折都哭不出来的周星星看得惊奇不已。而许司南一见她这样,就皱起了眉,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卢佳欣哽咽着说了些“只是想有更多的时间和你们促进友情”之类的话,周星星听得嗤之以鼻,许司南更是直接甩出了一句“矫情”,逼得卢佳欣不敢再哭。可她眼眶红红的,鼻子像小兔子一样一抽一抽,十分可怜。
三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话说,只剩卢佳欣的抽泣声。
日后周星星想起这个场景,满满都是悔恨,她当时就应该直接把许司南拉走,不让他继续看卢佳欣表演才对。
她本以为许司南会就此跟卢佳欣绝交,没想到他看着卢佳欣哭了一会儿后,忽然叹息着开口:“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哭了,只是以后别骗人了。”
卢佳欣闻言,立刻噙着泪拼命点头,湿漉漉的脸一片狼藉,许司南看不过去,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脸。
那一刻,周星星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那条手帕是许司南知道自己没有痛觉,又容易受伤之后,特地带在身边,以便随时能替她包扎伤口的,没想到今天却用在了一个刚刚欺骗过他们的女生身上。
周星星很不爽,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抢回许司南的注意力。于是她做了许多事,最后发现只有受伤才会让许司南紧张,所以当卢佳欣喊许司南一起吃午饭时,周星星就故意在离下楼还有四五层阶梯时直接跳了下去,脚踝就这么崴了。
许司南抛下卢佳欣径直背她去校医室,那紧张的样子大大取悦了周星星,促使她一时得意忘形,问出了“我和卢佳欣谁更重要”这种话。
许司南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你啊。”
她的笑容还没成形,许司南又接着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周星星不知为何感觉有点笑不出来,许司南叮嘱她在校医室休息一下,而他则先去帮她打饭。周星星胡乱地点着头,看他离开,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这时卢佳欣走了进来,径直和她说了一堆。
受不了她的明示暗示,周星星干脆赌气吼道:“你别妄想了,许司南只会和我在一起,我们的关系不是兄弟那么简单!”
吼完,看到卢佳欣呆愣的样子,周星星心情好了不少,可一回头,她就看见许司南捧着饭盒,面无表情地站在校医室门口。
{4.越是勇敢就越要承担疼痛的可能}
“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放学之后,她被许司南拉到了楼梯间。他皱着眉副困扰地问出这句话,周星星咽了下口水,她本就是赌气才说出那番话,可不知为何看到许司南因为这个而生气,心里就像被堵了一块石头。
“假的,你是我兄弟嘛!”她耸耸肩,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矢口否认。
许司南松了口气:“以后别乱说这种话,你也知道,我对这种事很排斥。”
周星星点点头,这句话莫名地对她起了安慰作用,毕竟许司南并不是不喜欢她,而是不喜欢任何一个女生。所以一旦许司南开始考虑谈恋爱,或许她会是他第一个想起的人?想到这,周星星总算恢复了点精神,用力地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我才不会做让你讨厌的事。”
做出承诺的三周后,她就反悔了。
那是一个没有风的下午,他们班和卢佳欣所在的班级一起上体育课,老师说自由活动之后,周星星兴致勃勃地想找许司南一起打球,却发现他不见了。
从教室找到小卖部,又从后山找到天台,她甚至抓了个男生让他帮忙到男厕喊许司南,结果一无所获。
就在周星星纠结许司南会去哪儿时,她忽然看到卢佳欣满脸带笑地从体育器材室里走出来,心生疑惑,她忍不住过去察看,然后发现许司南轻触着自己的下唇,一脸放空的状态。
“你和她在这种地方干什么?”直觉告诉她,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她……跟我表白了。”
“然后呢?”
“我拒绝了,但是……”许司南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红着脸摇摇头,“没什么了,走吧,我们去打球。”
周星星满肚子的问题,但看到他有意隐瞒,也知道无论自己怎么问,也没办法得到答案。她转了转眼珠,将手中的篮球扔给他:“你跟别人先打吧,我去上个厕所。”
许司南没有起疑,拿着篮球就走向了操场,周星星眯起眼,径直找卢佳欣去了。
她将卢佳欣抓到女厕所,凶神恶煞地逼问:“你到底对许司南做了什么!”
卢佳欣吞吞吐吐地将自己趁许司南不注意,主动献吻的事说了出来,周星星整个人如遭雷击。依她对许司南的了解,在卢佳欣这样做之后,他还露出那种表情,这代表……
他要被抢走了。
周星星心事重重地回到操场,心不在焉地上完了一天的课,晚上放学的时候卢佳欣难得没有缠着他们要一起回家,但许司南却反常地提起了她。
“周星星,你觉得卢佳欣怎么样?”未等周星星回答,他又自顾自地开口,“一开始我觉得她跟那些故意接近我的女生没什么区别,特别麻烦,又爱哭,甚至她说要当我们朋友的时候,我对她简直到了厌恶的地步。可慢慢的,我发现我们之间挺有默契的,爱好也差不多,很多共同话题……”
与其说是讨论,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许司南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对卢佳欣的观感,连周星星停下了脚步也不曾发觉。
不甘心被忽视的周星星蓦地朝他吼了一句:“你是我的!”
许司南瞬间回头,一脸错愕地看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绝对比卢佳欣更了解你啊,共同话题什么的,你要是想聊,我能陪你侃上三天三夜!她没见过你在向日葵地里打滚的样子,没见过你被阿姨罚洗碗时委屈的样子,她甚至不知道你怕狗……要是说和你的默契,她怎么比得过我?”每说一句,周星星就逼近许司南一步,她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整个都炸毛了,“仅仅是因为她亲了你,所以你动摇了对不对!如果是那样的话……”
周星星稍微蹲低了一点,做了个冲刺的动作,然后朝许司南扑过去,他瞬间就意识到她想干什么,于是反射性将她推开,只是力度没有控制好,周星星被推得向后仰倒,后脑勺碰到地面,发出重重的闷响。 “许司南,你居然敢推我!”她气得眼睛都红了,“我要和你绝交!”
周星星愤怒地转身,第一次体会到所谓的疼痛,那是一种将尖锐的石头装进心脏,然后拿起来一下又一下猛砸的感觉,怪不得别人痛了都会哭,这实在太难受了。
她揉揉眼睛,却哭不出来,从懂事开始她就没试过掉眼泪,疏于练习的后果就是她无法用眼泪当武器。真是悲哀,如果自己能像卢佳欣那样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许司南,也许就不会被这样粗鲁地对待了吧?
周星星试着闭上眼用力挤眼泪,可脑袋一阵眩晕,感知似乎瞬间被抽离。
她就这么直直地倒了下去,陷入昏迷。
许司南冲过去将她抱起,才发现她后脑勺在流血。
{5.幕揭开,全世界的恋我都失一遍}
住院之后,许司南只来看过她一次,没有拒绝她的心意,但也没答应。
这算什么?周星星看不透,所以她以为只要更努力地去靠近,就能得到他的青睐。
恰逢学校的戏剧社要办个专场晚会,其中有个剧本是早就定好了许司南当男主角的,所以周星星千方百计向社长求来了女主角的角色。碍于社长对这部剧的重视,许司南没办法不演,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每天下午陪周星星排练。
灯光调暗,舞台空旷,男主角说完分手台词决绝而去,身为女主角的周星星露出难过的神情,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她掉眼泪的情景,可一分钟后,她的双眼依旧干涸得像大沙漠,连水蒸气都不曾出现。
“咔,周星星你在搞什么?”戏剧社的社长怒气冲冲地走出来,用卷成筒状的剧本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她的脸,“这可是压轴节目,你怎么演成这个鬼样子?”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哭出来的。”周星星咬了咬唇,哀求地望向社长。
社长不耐烦地看她一眼,搁下最后通牒:“再给你一个星期。”说完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周星星拼命练习哭泣,转眼到了晚会那天,她穿着华丽戏服登场,与许司南谈了一场短暂的风花雪月,最后一幕,女主角被男主角抛弃,她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地滑落,每一滴都伤到断肠。
台下掌声雷动,所有人都在为她的疼痛鼓掌。
谢幕之后,社长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说下一部剧再找她当女主角,但周星星摇摇头,红着眼微笑:“对不起社长,我决定退出戏剧社。”
愣了半天的许司南终于回神,急急忙忙地追上去,他抓住她的手,语带责怪:“你怎么说退出就退出?”
“许司南,我发现我会痛的。”她抬头看他一眼,眼神湿漉漉的,“所以我退出,无论是社团,还是你往后的生活,我都不想在里面充当任何角色了。就这样吧,再见。”
她一步一步地离开,将错愕的许司南远远抛在身后,没有回头,就像从前他对她那样决绝。
“周星星,你是要绝交吗?”许司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吗?为什么女生们说出“分手吧”“不要再见面了”之类的话时,男生都会觉得这是在无理取闹小题大做呢?
如果细碎的温暖可以叠加从而汇聚成一股暖流促使她喜欢上一个人,那么微小的伤害一样可以累积,从而变成破坏力十足的飓风,席卷她整个世界,让她的心变得满目疮痍。
所以周星星没有回头,并不打算解释。她只是捂着嘴巴,畅快淋漓地边走边哭。
先天性痛觉缺失的她终于明白,痛的形式远远不止一种。
大抵男主角都是如此决绝,才总有人撕心裂肺,她拼尽全力想在他生命中的剧本参演,哪怕是个悲剧也在所不惜,所以这场戏就注定她要痛到极致,故事才算完美。
日光倾城,蝉鸣声声。
彼时7岁的周星星正骑着自行车穿越大片向日葵,她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朝身后的熊孩子军团招手,让他们跟上。
当她冲下一个滑坡,就看见了许司南。
他捧着一个纸箱,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旁边看起来像是他妈妈的女人在努力地将车上的家具搬进屋里。太阳很大,眉清目秀的男孩躲在阴影下,委屈地扁着嘴,脸皱得像个包子。他干净的衣衫,精致的小脸,让周星星对他瞬间好感爆棚。
周星星忍不住向外婆问起了他,外婆说许司南是因为父母离异的关系,不得不跟着母亲回到乡下生活,因为他刚搬回来,都没什么朋友,外婆还让她多点去和他玩。
有了外婆的圣旨,周星星开始每天自来熟地去找许司南玩,许妈妈知道自己儿子交上了朋友,高兴得不得了,直接把周星星视为贵宾。这可苦了许司南,他并不习惯周星星热情的接近,但又不敢明说,只好委屈地问:“你为什么不和别人玩,非要来找我呢?”
周星星歪着头想了半天,都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表达心中所想,干脆把他抓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到了向日葵地。
似乎是没料到小镇上还有如此景色,许司南惊喜得都忘了自己不待见周星星。
“这里好看吗?是不是很想天天来这里玩?”周星星有点小得意。
许司南用力地点点头,眼睛都在发亮。
“你看到太阳花的感觉,就是我看到你的感觉。”周星星理所当然地说完,许司南就红了脸,他试着说些什么来拒绝她再来骚扰自己,可话到嘴边竟变成了:“那以后我们一起来这里玩吧!”
周星星先是不敢置信地问了几遍“真的吗”,得到许司南肯定答案之后,就兴高采烈地骑着自行车绕向日葵转了三圈,一个没留神,车子碾上小石头,周星星整个人摔在了地上。许司南惊慌地跑过来察看,发现她膝盖受伤血流不止,就背起她飞奔到了镇上的小诊所。
任凭周星星如何强调自己没事,他都没有放下她。
她从没被人这样紧张过,就是这么一点点细碎的温暖,触动了周星星心底的某一根弦,以至于后来许司南担心的语气和表情,都深深烙印在她脑海里,再也抹不掉。
他们到了诊所,医生原本听到血流不止还挺着急的,但一看见是周星星,就变得不紧不慢。
“周星星患有先天性痛觉缺失,所以她感觉不到疼痛,就算受伤流血,她估计也只会觉得有点痒。”医生说完,又刮了一下周星星的鼻子,感慨了一句,“所以这丫头懂事之后就没哭过,别的孩子光是摔倒都会哇哇大哭,但她哪怕像这样也不会掉一滴眼泪,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司南不太相信,大胆地戳了一下她膝盖上的伤口,见周星星毫无所觉的样子,又加重了力度,可她只是冲他傻笑,一点痛的表情都没有。
“真是神奇。”这是他对她没有痛觉的评价。
有时候周星星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痛觉缺失这件事给了许司南一种自己就算受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错觉,所以在往后他才会毫不手软地一遍遍拿刀子捅进她的心。
{2.她从未想过此生他和她之间会有无数第三人}
他们慢慢长大,从小学到初中,最后一起考上小城的重点高中,青梅竹马的烙印深深地打在了他们身上,因为长时间以兄弟相称,两人对彼此的感情都是已经模糊了性别的友谊。
直到一个穿连衣裙的女生突兀地闯进他们的生活,将许司南一点一点地从她身边抢走。
周星星不是不知道学校里很多女生都爱围着许司南打转,但她简单的大脑把这种状况自动转化为“小女生对闪光人物的着迷”,就如同小时候她和许司南对向日葵的迷之执着。
她从来不知道,许司南愿意长久地和她当朋友,就是因为她不会对他想入非非。所有女生接近他,都带着别样的情愫,唯有周星星相处起来落落大方毫无压力。但卢佳欣观察到了这点,所以她用交朋友当借口,成功地靠近了许司南。
周星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三个人一起上下学吗?
但现实很快打了她的脸,卢佳欣和他们顺路,但家里的距离比他们的都远,所以当自己到家之后,许司南和卢佳欣还会走一段十分钟的路程。
每次她看着他们挥手后转身的背影,都莫名地不爽,但因为这个闹脾气好像又有点小题大做,于是周星星就忍着憋着,心里想不就是十分钟吗,自己和许司南青梅竹马那么多年,难道还比不上区区十分钟?
然而这一次又一次的十分钟,日积月累竟也发展成一个庞大的数字。
卢佳欣和许司南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多,以前许司南明明只和自己说说笑笑,现在开口谈不到两句,他就会下意识转过脸询问卢佳欣的意见。周星星有种自己的竹马被抢走了的感觉,她决定不能再这么眼睁睁地看他们将十分钟走成十年,于是某个傍晚,在他们把她送到家后,转个身她又偷偷出门跟在了他们身后。
周星星的本意很傻很天真,她只是想偷听他们的谈话内容,那么以后和许司南就有共同话题了,可没想到这一跟,让她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3.她没有眼泪当武器就用逞强当铠甲}
她在跟着他们走到许司南的家后,本想就此打道回府,谁知在许司南进屋后,卢佳欣没有继续往下走,而是原路折返,害她一时没防备差点被抓个正着。
不过幸好,卢佳欣似乎很赶的样子,脚步匆忙,连她就躲在一边也没发现。
一时好奇,周星星跟了上去,直到她看着卢佳欣走进家门,才恍然大悟,什么和他们同路根本是假的,她的家明明在相反的方向。
第二天周星星就把这事告诉了许司南,果不其然许司南立刻一脸不悦地责问了卢佳欣为什么骗人。
“我不是故意的……”还没说几句,卢佳欣的眼泪就稀里哗啦地落了下来,让骑自行车摔到骨折都哭不出来的周星星看得惊奇不已。而许司南一见她这样,就皱起了眉,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卢佳欣哽咽着说了些“只是想有更多的时间和你们促进友情”之类的话,周星星听得嗤之以鼻,许司南更是直接甩出了一句“矫情”,逼得卢佳欣不敢再哭。可她眼眶红红的,鼻子像小兔子一样一抽一抽,十分可怜。
三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话说,只剩卢佳欣的抽泣声。
日后周星星想起这个场景,满满都是悔恨,她当时就应该直接把许司南拉走,不让他继续看卢佳欣表演才对。
她本以为许司南会就此跟卢佳欣绝交,没想到他看着卢佳欣哭了一会儿后,忽然叹息着开口:“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哭了,只是以后别骗人了。”
卢佳欣闻言,立刻噙着泪拼命点头,湿漉漉的脸一片狼藉,许司南看不过去,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脸。
那一刻,周星星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那条手帕是许司南知道自己没有痛觉,又容易受伤之后,特地带在身边,以便随时能替她包扎伤口的,没想到今天却用在了一个刚刚欺骗过他们的女生身上。
周星星很不爽,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抢回许司南的注意力。于是她做了许多事,最后发现只有受伤才会让许司南紧张,所以当卢佳欣喊许司南一起吃午饭时,周星星就故意在离下楼还有四五层阶梯时直接跳了下去,脚踝就这么崴了。
许司南抛下卢佳欣径直背她去校医室,那紧张的样子大大取悦了周星星,促使她一时得意忘形,问出了“我和卢佳欣谁更重要”这种话。
许司南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你啊。”
她的笑容还没成形,许司南又接着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周星星不知为何感觉有点笑不出来,许司南叮嘱她在校医室休息一下,而他则先去帮她打饭。周星星胡乱地点着头,看他离开,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这时卢佳欣走了进来,径直和她说了一堆。
受不了她的明示暗示,周星星干脆赌气吼道:“你别妄想了,许司南只会和我在一起,我们的关系不是兄弟那么简单!”
吼完,看到卢佳欣呆愣的样子,周星星心情好了不少,可一回头,她就看见许司南捧着饭盒,面无表情地站在校医室门口。
{4.越是勇敢就越要承担疼痛的可能}
“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放学之后,她被许司南拉到了楼梯间。他皱着眉副困扰地问出这句话,周星星咽了下口水,她本就是赌气才说出那番话,可不知为何看到许司南因为这个而生气,心里就像被堵了一块石头。
“假的,你是我兄弟嘛!”她耸耸肩,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矢口否认。
许司南松了口气:“以后别乱说这种话,你也知道,我对这种事很排斥。”
周星星点点头,这句话莫名地对她起了安慰作用,毕竟许司南并不是不喜欢她,而是不喜欢任何一个女生。所以一旦许司南开始考虑谈恋爱,或许她会是他第一个想起的人?想到这,周星星总算恢复了点精神,用力地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我才不会做让你讨厌的事。”
做出承诺的三周后,她就反悔了。
那是一个没有风的下午,他们班和卢佳欣所在的班级一起上体育课,老师说自由活动之后,周星星兴致勃勃地想找许司南一起打球,却发现他不见了。
从教室找到小卖部,又从后山找到天台,她甚至抓了个男生让他帮忙到男厕喊许司南,结果一无所获。
就在周星星纠结许司南会去哪儿时,她忽然看到卢佳欣满脸带笑地从体育器材室里走出来,心生疑惑,她忍不住过去察看,然后发现许司南轻触着自己的下唇,一脸放空的状态。
“你和她在这种地方干什么?”直觉告诉她,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她……跟我表白了。”
“然后呢?”
“我拒绝了,但是……”许司南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红着脸摇摇头,“没什么了,走吧,我们去打球。”
周星星满肚子的问题,但看到他有意隐瞒,也知道无论自己怎么问,也没办法得到答案。她转了转眼珠,将手中的篮球扔给他:“你跟别人先打吧,我去上个厕所。”
许司南没有起疑,拿着篮球就走向了操场,周星星眯起眼,径直找卢佳欣去了。
她将卢佳欣抓到女厕所,凶神恶煞地逼问:“你到底对许司南做了什么!”
卢佳欣吞吞吐吐地将自己趁许司南不注意,主动献吻的事说了出来,周星星整个人如遭雷击。依她对许司南的了解,在卢佳欣这样做之后,他还露出那种表情,这代表……
他要被抢走了。
周星星心事重重地回到操场,心不在焉地上完了一天的课,晚上放学的时候卢佳欣难得没有缠着他们要一起回家,但许司南却反常地提起了她。
“周星星,你觉得卢佳欣怎么样?”未等周星星回答,他又自顾自地开口,“一开始我觉得她跟那些故意接近我的女生没什么区别,特别麻烦,又爱哭,甚至她说要当我们朋友的时候,我对她简直到了厌恶的地步。可慢慢的,我发现我们之间挺有默契的,爱好也差不多,很多共同话题……”
与其说是讨论,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许司南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对卢佳欣的观感,连周星星停下了脚步也不曾发觉。
不甘心被忽视的周星星蓦地朝他吼了一句:“你是我的!”
许司南瞬间回头,一脸错愕地看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绝对比卢佳欣更了解你啊,共同话题什么的,你要是想聊,我能陪你侃上三天三夜!她没见过你在向日葵地里打滚的样子,没见过你被阿姨罚洗碗时委屈的样子,她甚至不知道你怕狗……要是说和你的默契,她怎么比得过我?”每说一句,周星星就逼近许司南一步,她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整个都炸毛了,“仅仅是因为她亲了你,所以你动摇了对不对!如果是那样的话……”
周星星稍微蹲低了一点,做了个冲刺的动作,然后朝许司南扑过去,他瞬间就意识到她想干什么,于是反射性将她推开,只是力度没有控制好,周星星被推得向后仰倒,后脑勺碰到地面,发出重重的闷响。 “许司南,你居然敢推我!”她气得眼睛都红了,“我要和你绝交!”
周星星愤怒地转身,第一次体会到所谓的疼痛,那是一种将尖锐的石头装进心脏,然后拿起来一下又一下猛砸的感觉,怪不得别人痛了都会哭,这实在太难受了。
她揉揉眼睛,却哭不出来,从懂事开始她就没试过掉眼泪,疏于练习的后果就是她无法用眼泪当武器。真是悲哀,如果自己能像卢佳欣那样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许司南,也许就不会被这样粗鲁地对待了吧?
周星星试着闭上眼用力挤眼泪,可脑袋一阵眩晕,感知似乎瞬间被抽离。
她就这么直直地倒了下去,陷入昏迷。
许司南冲过去将她抱起,才发现她后脑勺在流血。
{5.幕揭开,全世界的恋我都失一遍}
住院之后,许司南只来看过她一次,没有拒绝她的心意,但也没答应。
这算什么?周星星看不透,所以她以为只要更努力地去靠近,就能得到他的青睐。
恰逢学校的戏剧社要办个专场晚会,其中有个剧本是早就定好了许司南当男主角的,所以周星星千方百计向社长求来了女主角的角色。碍于社长对这部剧的重视,许司南没办法不演,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每天下午陪周星星排练。
灯光调暗,舞台空旷,男主角说完分手台词决绝而去,身为女主角的周星星露出难过的神情,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她掉眼泪的情景,可一分钟后,她的双眼依旧干涸得像大沙漠,连水蒸气都不曾出现。
“咔,周星星你在搞什么?”戏剧社的社长怒气冲冲地走出来,用卷成筒状的剧本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她的脸,“这可是压轴节目,你怎么演成这个鬼样子?”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哭出来的。”周星星咬了咬唇,哀求地望向社长。
社长不耐烦地看她一眼,搁下最后通牒:“再给你一个星期。”说完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周星星拼命练习哭泣,转眼到了晚会那天,她穿着华丽戏服登场,与许司南谈了一场短暂的风花雪月,最后一幕,女主角被男主角抛弃,她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地滑落,每一滴都伤到断肠。
台下掌声雷动,所有人都在为她的疼痛鼓掌。
谢幕之后,社长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说下一部剧再找她当女主角,但周星星摇摇头,红着眼微笑:“对不起社长,我决定退出戏剧社。”
愣了半天的许司南终于回神,急急忙忙地追上去,他抓住她的手,语带责怪:“你怎么说退出就退出?”
“许司南,我发现我会痛的。”她抬头看他一眼,眼神湿漉漉的,“所以我退出,无论是社团,还是你往后的生活,我都不想在里面充当任何角色了。就这样吧,再见。”
她一步一步地离开,将错愕的许司南远远抛在身后,没有回头,就像从前他对她那样决绝。
“周星星,你是要绝交吗?”许司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吗?为什么女生们说出“分手吧”“不要再见面了”之类的话时,男生都会觉得这是在无理取闹小题大做呢?
如果细碎的温暖可以叠加从而汇聚成一股暖流促使她喜欢上一个人,那么微小的伤害一样可以累积,从而变成破坏力十足的飓风,席卷她整个世界,让她的心变得满目疮痍。
所以周星星没有回头,并不打算解释。她只是捂着嘴巴,畅快淋漓地边走边哭。
先天性痛觉缺失的她终于明白,痛的形式远远不止一种。
大抵男主角都是如此决绝,才总有人撕心裂肺,她拼尽全力想在他生命中的剧本参演,哪怕是个悲剧也在所不惜,所以这场戏就注定她要痛到极致,故事才算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