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小世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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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满树粉紫色的泡桐花静静地开着,初春的风温柔扬起,在他那双仿佛雨雾的黑色眼眸的凝视中,我渐渐有点别扭,不自在起来。
  1
  锦高马上要举行十大歌手大赛。这种活动一贯是各个班级风云人物汇聚地。虽然不像社会上三六九等,分工那么明确,但是班级的小圈子自有它的章法。成绩好的尖子生、班干部自成一系,班花班草永远是整个班级的ICON,其他篮球打得好、足球踢得好,以及这种唱歌唱得好的人同样拥有很高的人气和知名度。这些类型构成班上不同的群体。像是星河里各自闪耀的不同星体,在隐隐之中相互角力又相互抗衡,以不停闪烁的方式来实现自身的存在感告诉大家:我在这,这就是我,不要忽略我。
  不知什么时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已像达尔文进化论那么自然,而生活里来自其他人的评价,更是几乎将这种标签贴在了人的脑门上。
  “他怎么样?”“成绩挺好。年级TOP3。”
  “她怎么样?”“长得挺漂亮的,是班上所有男生的红颜知己呢。”
  “她怎么样?”“还不错。”
  来自第一印象的评价,永远是成绩、容貌,其次是特长、家庭、背景。如果这些方面都不显眼。那么最后的评价就只有一句中规中矩、敷衍般的“还不错”。性格好不好、乐不乐观,这些才是组成人生最重要的部分,然而在衡量一个人的时候却总是被自动忽略。没有人想要在第一时间提它。
  我们总会在日记本上写下:要做一个更好的自己。
  但这个更好的定义是什么?变得更漂亮?成绩更好?过得更幸福?还是更乐观、更积极、内心更坚定……到底是成为别人眼中更好的自己,还是自己心中更好的自己?
  十几岁的我们,没有人能够清晰的知道要如何才能做到。
  所以通常会给自己选定一个Idol,比如歌手,明星,比如身边最仰慕的人,好像这样就可以从他们的努力获取自己的动力,从他们的成功看到自己闪亮的未来,喜欢着他们、追逐着他们,或者,成为她们。
  颜回就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Idol。
  像她一样文静优雅,像她那样成绩好,像她那样被语文老师点起来朗诵古诗时仿佛蒹葭苍苍在水一方的伊人,全班男生眼睛都看直了;像她那样家世不错,妈妈还是名气不小的女高音歌唱家……如果各方面的标准是一个圈,那么颜回一定是占据这些属性圈交集的少数类。
  只有少数类,才在生活中闪闪发亮。
  Be an idol or a follower。这就是人生常态。
  所以学校的这些活动自然少不了她。而且颜回不用像一般学生那样需要费尽心思去争取名额,从而获得展现自己的机会,她俨然是老师和同学们心目中的最佳人选,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是派去出征的实力保证。因为谁都知道她就像奥林匹克运动会中的种子选手,极有可能为班级带回荣誉。
  2
  每到这种时候,我就特别羡慕颜回。因为从小到大,我一直五音不全,即便去KTV,也只有帮助大家消灭零食的悲催作用。唯一的特长就是绘画,但是令我比较气愤的是,专心学画的我竟没有萧靖靖画得好!我还记得六岁时,小小的萧靖靖在我家玩了一下午,那时的我就像一个小将军,什么事情都想压他一筹,于是故意坏兮兮地对他说,我们来画画吧。那时的萧靖靖有着一头柔软的头发,毛茸茸的小眉毛,小脸早已有了一个小帅哥的雏形。同楼的小女生都想跟他一起玩,但是他却经常跟我在一起。
  经过一下午艰苦卓绝的努力,我终于临摹出了一个西方小男孩,我沾沾自喜,自认为不错,结果扭过脑袋偷偷作弊去看萧靖靖的画——顿时整个人都悲愤了!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他怎么能画得那么好看?
  人体结构比例比我准确,线条比我流畅,连上色都比有我层次感……
  小小的我悲愤地斥责他:“你不是没学过画画吗?你不是平日都在上奥赛辅导班么!怎么还会画得这么好……喔,我知道了,是不是上次水彩写生你故意偷偷跟着我,就是为了偷师?!”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好小心眼呀。
  但那时同样小小的萧靖靖,却吊着眼梢,打着哈欠,小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爷这就是天赋凛然。有没有很崇拜我,喜欢我呀?!”
  喜欢,是多么慎重的一个词语。
  当时的我听到这两个字眼就会脸红,何况被小小的萧靖靖这样说出来,于是立刻食指指着他上下晃来晃去:“你、你、你厚脸皮!”
  而萧靖靖小眉毛温柔地弯着,俊美的小脸冲我笑得贼贼的。
  下班回来的妈妈看到萧靖靖这个小客人后,也很高兴,还装模作用的点评起我们的画来。老妈一向爱对我牙尖嘴利,毒舌打压,这次也不例外:“线条怎么这么糟糕,这配色太差了。还是临摹的。你看看人家萧靖靖,画你画得多像。”
  我听了连忙不服气的赖皮道:“老妈,你怎么可以胳膊肘往外拐,这么损你女儿!我要是画不好,那也是遗传自你。你不要因为萧靖靖是客人就偏袒他吧。”
  但我怎么玩得过老奸巨猾的妈妈。
  下一刻她就捏着我的脸:“哎哟,我看看我女儿,今天脸皮几斤,怎么这么厚?”
  就在我显露败象、差点要被老妈蹂躏时,以往在我面前老是活泼好动的萧靖靖却像漂亮优雅的小王子一般,非常有礼貌地开口道:“阿姨,您不要客气了。念念是比我画得好,我自己知道,我好喜欢她的画。”然后转过头朝着我说道:“可以送我吗?”
  装什么装。在我面前一个样,在大人面前一个样……
  刚刚被老妈损了的我,看着他他讨乖卖巧后,第一反应是这样。但是被他这样陡然凝视着,一瞬间也居然觉得,这个认真看着我的萧靖靖好像跟往日有点不同,虽然哪里不同又不大说得出来。窗外,满树粉紫色的泡桐花静静的开着,初春的风温柔的扬起,在他那双仿佛雨雾的黑色眼眸的凝视中,我渐渐有点别扭,不自在起来。
  这种念头实在太奇怪。
  虽然我和萧靖靖一起做过很多事,抓蜻蜓、打游戏、放风筝、下五子棋。也偶尔被人笑话两人走得太近,可是,可是……一瞬间,很多碎片般的小时光,温馨的、搞笑的、欢乐的,犹如一幕幕电影胶片被风吹了过来,它们的色调被调成琥珀般温暖的亮度,让人的心也跟着微微发烫,然后被美好的记忆在字幕上打上“幸福”两个小小的幼稚的字。   幸好这种奇怪的感觉只是一闪而过。
  当时智商堪忧的我也没有能力继续思考这么深沉的人生哲理,因为随后就意识到另外一个严肃的大事项:虽然我也画得很挫,可这也是一下午的心血,为什么要送给我的竞争对手嘛?
  “除非你也把你的画送我。”这样才公平。
  萧靖靖小脸上笑意更深了一些。毛茸茸的眉弯下,眼神都显得温柔了:“好。我签上名字给你。你也必须签给我,要写上:To dear靖……”
  “那、那好吧。”小小的我故作勉强的答应。
  听起来似乎不吃亏,但是还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而一旁的老妈直笑,却什么都不说,把客厅留给我们两个人就去厨房做饭去了。最后,我按照萧靖靖说的,用红桃色的彩铅写下Dear这个单词,西方的字母,优雅得像一首轻盈的仲夏夜小诗。
  Dear,亲爱的,亲爱的人。
  似乎,比喜欢还要喜欢。
  3
  黄贞贞曾向我坦言:闺蜜之间通常有这样的情绪发生。因为对方是你的闺蜜,所以你希望她过得好,什么都好,发自心底的诚挚的祝愿;可又因为对方是你的闺蜜,如果真的什么都比你好,什么都比你优秀,你在自卑地羡慕着她的人生时,又会隐隐地希望她失败一次,失去些什么。哪怕一次,这样也会觉得心理平衡一些。
  黄贞贞说这句的时候。我的感受并不深。虽然隐隐察觉到她似乎暗有所指,但并没有真正尝过这种滋味。因为平心而论,黄贞贞和颜回,家庭条件都比我好,黄贞贞动不动就跟着父母去香港购物,去意大利巴黎度假,而颜回无论是成绩还是才华都那么耀眼。她们十几岁的人生就已过得如此丰富有趣,而我的日子却是如此匮乏……
  那些都是我很羡慕,但又羡慕不来的。
  虽然人类的天性是习惯比较,可是还有一些词语叫做“克制”,叫做“想得开”。
  如今颜回备战歌手大赛,她经验丰富,身经百战,但是作为朋友我还是会关心一下,比如这次准备唱什么歌,服装准备好了没?其实这些问题说重要也重要,因为一旦流传出去,其他竞争者就容易得知这首歌的难度、唱法、声息技巧,从而调整自己的参赛曲目,试图从战略上抢占先机。但是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因为报名参赛,练习,其他人总有机会得知,告诉身边的人有一定的风险,但是只要对方谨慎,守口风也不是不行。
  然而颜回只是朝我微笑了一下,抿了抿唇温柔的婉拒了。长长的头发顺着她光滑的脸颊滑下,在阳光下,像是波光粼粼的浅水湾。她就像是一个少年时期的女神,人人都渴望,但是人人都被婉拒。
  我的心里有一瞬间是诧异的。
  但是随后一想,也许颜回就是这种文静却谨慎的性子吧。就像每次考完试。黄贞贞会气愤地诅咒问候一下老师,气急败坏、捶胸顿足地说老娘考砸了考砸了。我也会愁眉苦脸道,还有多少题没做,还有哪些题是没把握。而颜回则总是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我们,然后轻声地安慰劝慰道。我们从来猜不出她到底是考得好,还是考不好,也没有看到过她抱怨什么。如果说,我和黄贞贞是古代的女侠,劫富济贫,放纵不羁,那么颜回就是端庄优雅的长公主,她会赦免我们,甚至会我们把风,但是她,永远都不可能跟我们一路。因为这个世上,有一种人从来都知道,哪些自己可以做,哪些是绝对不能碰的雷区。
  歌唱大赛终于来临。
  颜回比我想象中打扮得还要漂亮,她穿着一件轻薄的柔纱的青色长裙,上半身是贝壳状的,露出少女般圣洁的线条,下半身蓬松的大摆一直拖到地上。她像一个走在星光大道上的少女偶像,很多女生都崇拜她,都想模仿她,但是真正的ldol,是从不可能让赝品代替的,她们好像有一种天生的本领,轻而易举就可以将那些拙劣的模仿者甩几条街。
  颜回整了一下礼服。坐在了钢琴凳上。
  面前是一架三角钢琴,棕黑色喷漆,每一块表面像镜子一样流光溢彩,从黑色的琴盖往后望去,可以看到颜回白皙的脖颈和低垂的长长睫毛,安之若素。当她灵巧的手指在素颜般的黑白琴键上跳跃时,仿佛天上的星星都开始下坠……
  这是王菲的歌。
  即便Boa、滨崎步,以及无数少女组合纷纷涌出,但是没有一个人不曾记得曾经的王菲时代,她是一个经典的传奇,纵然人已不在江湖,可江湖处处都有她的传说。她是真正的天籁之音,是真正的个性偶像。在最巅峰的时候。有主持人兼歌手的艺人在节目中爆料,那时她看中林夕的一首词即便得知王菲也很喜欢还是想企图让林夕给她,但林夕当时只说了一句,而这一句就已足够:“她是王菲”。
  王菲声线清冷,透着点仙气,回味绵长。而颜回在诠释这首歌的时候,声音细腻而清雅,再这样用着空灵般的神情演唱。像是月光下的冰雪。不少男生纷纷拍照仰慕不已……
  演唱大厅的座位是按照平日的座位排票的,因为颜回要表演,所以安楠就坐在我隔壁。大家都在看颜回的表演,但是我总有种奇怪的错觉。好像安楠却更像一个静静的围观者,隔着一定的距离看着我们。
  演唱大厅观众席是没有光亮的,但安楠少年般沉峻的脸却像能微微发光一样,黑色的眼睛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从容冷静。
  颜回披着学生服外套姗姗走下台来。
  细看之下,我才发现虽然看似韩剧那种清纯的模样,但实际上颜回还是有很仔细地上妆过。尽管黄贞贞也时常偷偷违法校规,浓妆艳抹,然而第一次看到颜回也这样,还是感到有些惊奇。同样是身为十几岁的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用睫毛膏、唇膏……那些闪闪发亮的小女生化妆品。
  “颜回,你今天好漂亮,唱歌也唱得真好。”周围已经很多同学上前恭喜她,我也跟着挤了过去,心里带着一点点羡慕,也带着一种这是我好友的自豪。她妥帖地微笑着回应着前来恭喜的每一个人,像是明星般从容不迫,举止优雅,我突然有种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感觉。
  颜回的视线淡淡地扫过我,我的心里一激动,以为她也听到我说的话了。
  然而此刻,她就朝着平日一个交情一般的女生走去……   我在巨大的人群中被孤单的遗忘着,颜回向所有人打着招呼,除了我。
  黑暗的光线最终蚕食着颜回脸上的亲切。
  4
  钢琴十级,妈妈是女高音歌唱家,爸爸还是锦城盐厂的部长。
  如果人生是一种优越感与优越感的较量。那么颜回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的筹码不少。其他人还在无知的玩耍时,她很小时就被妈妈牵到锦城最有名的音乐老师家里,整个下午弹着枯燥的黑白钢琴。那些人欢乐的笑声,风吹过鹅学般梧桐树叶的声音,总会伴着叮叮咚咚的钢琴声一同卷入她的耳中。不同的是,前者是那么开心,而她的琴声总是显得那么孤单。她很想跟他们一样去玩,她不喜欢这样呆板的练琴,但那时她妈妈总会骄傲地看着练着钢琴的她,眼睛里好像在说,我的女儿是不一样,我的女儿跟那些孩子是不一样的,我的女儿将来会成为钢琴家。
  但是在大人的期盼中。她却看不到自己将来会成为什么。
  Liszt,Chopin,Richard Clayderma,还是Maurizio pollini?
  她的音乐老师说她是非常聪明的学生,但是最喜欢的却是另外一个不那么聪明的。她可以很快就学完一首曲子,把它弹得很熟练,但是她的老师却喜欢另外一个弹得不那么熟练的。
  其他学琴的人,都看着她们。心里隐隐把她们作为比较。
  她装作不在乎,私底下却练习得更勤奋。
  觉得不快乐又怎么样,能够让家长们满意就够了,老师不是最喜欢她又怎么样,她弹得比谁都好不就行了。后来,在她成为最优先考过十级的人时,连那个被老师赏识的学生都朝她投来羡慕的眼神。她第一次尝到优越感是什么滋味。
  优越感是一种自身价值的体现。是一种来着他人对自己的认可、崇拜、羡慕、嫉妒。
  从此之后,她就像是开窍了一样,更懂分寸,更加懂得如何巧妙地显示着自己的优越感。不能多,多了就变成刻意,会被人发觉引人反感,也不能少,少了你就泯然与众,毫无特色。
  可是,就在她越来越如鱼得水的同时,她看到那个十几岁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代表着中国在万人瞩目的演奏厅里,获了整整连续空缺十五年的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冠军!她将他演奏的《钟》翻来覆去听了好几个晚上,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那种钢琴巨匠。他们的天赋、技巧、对音乐的理解实在相差太远,她根本就不可能拥有那种诗一般的诠释境界,她过去所拼命练习、考级的那些曲目只让她成为了一个纯粹的会弹钢琴的人。比起钢琴家,她更像一个钢琴技工。
  仅此而已。
  那一瞬间,她才突然明白那个钢琴老师在看着她展露着自己优越感时,眼底那抹怜悯的神色,原来从那时起那种怜悯像是悲哀的影子一直笼罩着她。
  她从没有从钢琴里感受到什么乐趣,所以钢琴世界也早早地拒绝了她。
  这就是她的报应。
  她再也没有去这位音乐老师家里学琴了。她也无法让人洞悉曾经自己的失败、狼狈,就算有些东西得不到,她也已经逐渐懂得怎么好好地遮掩。在其他人羡慕的说着“哇塞,你钢琴过了十级?”“你的手指好细好长,不愧是弹钢琴的人”,她也只是微笑地点点头。
  没有人能看到她隐藏在微笑之下的心情,没有人能看到她面对钢琴黑白琴键时那种巨大的挫败感。
  她的优越感还是那么不动声色、高高在上,像是一座美妙却冰冷的空中堡垒。
  颜回很早就跟纪念在同一个班级,那时她就已经是课代表,而纪念还是一个经常忘交作业,让老师头疼的学生。她非常弄不清楚,为什么有人能够干出这种事,连最基本的作业都不交。而他们那些尖子生,早早的就在比较谁的作业完成得最快,谁的作业得到的“优”最多,谁的作业老师最喜欢批改……
  但是她平日不会显露出对他们的不赞同。因为那会有损她在班级里的形象
  颜回还记得最初在学校以外的地方,碰到纪念的那一次。
  那是锦州的冬季,灰蒙蒙的天际上总是凝结着一层灰白色的云霭。冬天理直气壮地宣告它的世界来临了。锦州的电影院离她家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路程,每到要放电影时,她爸爸总会牵着她的手过去看。在一群穿着深色风衣的大人们中,她是第一个发现纪念的人。当时的纪念带着小小的玫瑰色毛线帽。白色的手套围巾,边缘上有几杠简洁的玫瑰色线条。在冬季冰冷的白气中,小小的脸颊冻得通红,像是一只小白兔。而颜回在出门前就被妈妈用雪白皮毛围边围好,外面也套着厚厚的好看的皮大衣。她想了想,她爸爸总喜欢将她与其他部长的子女比较,总是觉得她还不够优秀。那么这一次,说不定可以让她爸爸有个更鲜明的对比。想到这,颜回就朝着纪念用力的招了招手。在大人的人群中茫然走路的纪念先是微微一惊,最后脸上露出抹笑意,有些腼腆的过来了,大概是因为遇到了同班同学而有些开心,完全不知道颜回的私心。
  她那时还小。却已知道如何有目的地去控制一场谈话,引导谈话的话题。
  她从语文老师讲课的风格,一直谈到最近的语文考试,又从英文成绩,谈到不久前的英文演讲比赛,她知道她的爸爸也在听着,所以借纪念之口来称赞自己成绩多棒,演讲比赛又得奖了……
  等全部能炫耀的成绩炫耀完毕之后,颜回这才跟纪念聊起了寻常的话题。
  “你怎么一个人来看电影?”“妈妈比较忙。”
  “你爸爸妈妈放心吗?”“还好,不是很远。”
  “哦,是吗,你住哪?”“住在单身楼。”
  “单身楼?”“嗯,跟妈妈一起住。”
  单身楼,这三个字的含义就已经隐隐有些怪异,颜回大概猜出了这几个字可能引发的后果。但是那时她还是握紧了爸爸的手回道。
  “那你爸爸呢。”“……”
  对方笑了一下,没有在回答,只是两颗很亮的眼睛突然黯淡了一下,里面透出一些悲伤的色泽。
  自己的预感果然正确了,但是这个时候是不能表现出来。
  “爸爸。你看纪念好勇敢。一个人来看电影呢。”颜回望向爸爸,又看了看纪念,有点怜悯:“你以后要看电影,可以来找我们。”   爸爸的存在,有时也是一种优越感。
  当时的纪念风雪中缩着小脑袋笑着,细细的雪粒落在她细软的头发上。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若有若无笑了笑,并没有答应她。她们之间出现了一段长长的停顿间隔,直到黑色的人流涌入电影院,才消磨了这些尴尬。那是颜回第一次发觉,原来在有些人面前,她的优越感也有无法展示,无能为力的时候。
  她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当时的纪念脸上没有浮现羡慕。更没有浮现自卑?
  明明自己拥有的东西,是她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
  就像现在,即便每天跟她和黄贞贞那个富二代在一起,就连她有时目光也会在黄贞贞那些奢侈品上停留多一点,但是纪念的脸上却依旧是当年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
  回忆的片段很短。像是突如其来的小雪,将心情都冻得清晰而冰冷。
  连颜回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在刚刚万籁俱寂的瞬间,看到观众席上的安楠和纪念低头说话时,会想起这件往事。她在众人的仰慕中弹着钢琴。唱着一般人无法诠释的歌曲,可是这些优越感就像当年一样,在纪念的面前毫无作用,在安楠面前更无作用。
  那个在黑暗中沉默而俊美的那个少年,唯一会主动开口说话的对象,不是她。
  5
  歌唱大赛落幕,颜回得到的第二名,第一名被隔壁班唱《朋友》的那个男生得去了。
  颜回的表现其实完美无缺,毫无破绽。但是谁也想不到,那个男生唱歌的时候,音响设备一下子坏了,他没有放弃,没有中断,反而闭着眼睛继续唱了下去。那一瞬间。在黑暗安静到极点的演唱厅。他略带沙哑的、磁性的嗓音像是温柔的湖水拂过大家的心底,带着过去时光所沉淀下来的真情和动容,那些往昔的友情好像飘散在风里,大家伸伸手就能在黑暗里面抓到这些令人怀念的回忆。
  有一些歌光凭技巧、难度就可以打败他人,但是有一些歌却能激发起人心最向往的一面。
  比如爱,友情,以及其他美好却逝去的时光。
  所以颜回的歌声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动人的耳朵。但是那个男生的歌声却在黑暗中击穿了人的心。完美无缺的演唱与演奏展现了颜回精湛的唱歌,但是突然起来的意外却成就了这位冠军。大家纷纷用“世事难料”“上帝的意外事故”来安慰同一班级的颜回,却没有人对那个男生的获奖提出异议,因为他真正用感情征服了大家。颜回一直都没有显示不悦。只是淡然的笑道:“不用安慰我,他是唱得很不错。第一名并不一定就是要给我。”颜回这番的大方和磊落据说已传到其他班级上了。
  这场唱歌比赛的遗憾终于在一周之后渐渐烟消云散了。一来是,所有的热度只有短暂的时效性,二来是。它们容易被更有爆点的事情遮盖。最近更有爆点的事,就要属教数学的班主任让另外一个男生罚站的事。
  教我们数学的男老师,为人非常的严谨且严肃,他会要求每个学生用纸板做成座右铭放在书桌的左前方检查并评出最优者,也会安排每个学生轮流擦黑板评选擦得最干净的人进行表演。大家因为他的严格要求想出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方法。比如在纸板的一面写上座右铭的中文,一面写上翻译版的英文;用透明胶一条一条缠上去将做好的纸壳再粘一层防水,每个人擦黑板的那天都习惯了再自带两条抹布,先用干净的湿抹布擦一遍,再用干净的干抹布擦两遍或是三遍。
  他太严格了,严格到每次瞥到他刻意而缓慢的目光从眼镜镜片后扫向我们时,我都会有些不由自主地发抖。而那个男生正在青春叛逆期。在青春期的男生,总是有些叛逆的,希望被更多的人注意到,希望过得更有个性。在违背了班主任的命令被叫去门口罚站时,他也是很有个性地握住拳头,一副因为不得已而忍耐的神情。本来就是强权主义的班主任见此。一边冷静的说,你这是什么表情,一边走过去一脚就踢向了他的拳头,那种力度的动作夹带着丰盛,在全班人面前彻底地踢碎了他自尊……
  大家噤若寒蝉,我突然就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很多不同时空的记忆突然扑面而来,它们像海水一样。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在记忆的海洋里翻起种种怒涛。一浪一浪地朝我席卷而来。
  唐代韩愈的《师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元朝的关汉卿道:一日之师终身为父。
  但老师对我们的定义究竟是什么?仅仅是告诉我们如何做数学题,如何背诵诗词吗?
  我小学的同桌叫陈才。跟不爱交作业的我一样,他也是女班主任的眼中钉,极其恶劣调皮不听话。于是老师把我们调到一起坐。他才调过来的第一天就在课桌上用圆珠笔画下一道长长的“三八分界线”,挥舞着小拳头吓唬我:“你要是敢过界,我就揍了。”他本身就长得虎眉虎眼,原本糟糕的名声加上这种威胁的动作就更我害怕了。所以我基本上能不跟他打照面就不打照面,害怕哪天被他揍死。但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他其实除了不听老师的话,喜欢在课堂上看《海贼王》《火影忍者》《死神Bleach》外,其他的还好?可是有一次我最喜欢的小兔子橡皮不见了,明明刚刚还在桌子上,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没看到了。我找了一阵没找到后,终于抖抖索索地戳了戳他,硬着头皮问道:“你有没看到我的橡皮?”他当时就大声一吼:“你觉得是老子拿了吗?!”我顿时就被吓得眼泪涟涟,差点就在班上哭出来了。但是第二天的时候,他侧着脸,口气很不友好的递给我一块崭新的小兔子橡皮:“是这块?哼,拿去。”我又抖抖索索,小小声道:“不用了,我昨天在地上找到了。”他听闻,一副快被我气得要吐血的样子,很凶地瞪了我一眼。见我又是一脸畏惧。最后别扭地把橡皮往我怀里一扔:“老子叫你拿着你就拿着。那么多废话干嘛!”我连连点头,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又咬牙道。
  “以后我看漫画的时候,你给我看着老师!”“是是是。”
  “作业写完了,要给我抄。”“我自己都懒得写……”
  “你还是不是女生啊。怎么会有女生不爱做作业!”“……对不起”
  经过橡皮事件后,我们的关系终于稍微改善了一点。从此我上课抄笔记,他上课看漫画。下课我去玩,有时回来后,会发现他从学校小卖部买的面包零食什么的,会塞一袋在我书桌里。   好学生的定义是什么呢?按时完成作业,考试考高分,老师喜欢?
  那么好人的定义又是什么呢?不欺负你,对你不错,会借漫画给你看,还会买零食给你吃?
  我不知道陈才是否属于后者,但是他从没有真正欺负过我,也没有真正欺负过别人。
  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老师眼中的头号坏学生,再又一次惹怒老师之后,女班主任一把把他的作业本丢出了教室门外,忿忿道:“还陈才——成棺材吧!”
  所有孩子的名字都是父母取的,包含着他们对孩子所有的爱和希望。
  陈才,这本来是一个含着美好愿望的名字,希望他长大之后能够有所建树,成为人才。但是现在,却被篡改成一种冰冷的诅咒。
  一种不祥的感觉从那个时候就在蔓延,但是我们谁也不知道。陈才还是经常不听课,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就是偷偷看漫画,可是不久之后,他却突然消失,连课桌里的漫画书都没来得及带走。
  随后我被换了新的同桌。
  陈才遗留下来的漫画书要被班主任丢掉,又被我偷偷从垃圾里捡了回来,我总觉得他有一天还会回来,还会问我是喜欢鸣人还是佐助?在我说喜欢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以一种不可救药的眼神看着我。我总觉得他有一天一定还会回来,那个想要纵横大海带着草帽的少年和那个为了保护他而死去的哥哥,看得顽劣不堪的他在课堂上禁不住大哭,怎么会忘记把这些回忆都带走……
  但是日子就那样过去了,新的教科书,新的班级。新的作业。新的同桌……
  他还是没有回来。
  就在大家已经认定他一定是转学的时刻,那个曾经诅咒过他“成棺材”的女老师却在某一天说:“大家捐一下款,陈才同学得了白血病,家里已经花了几十万,需要大家的帮助。”
  我那时还不知道噩耗是什么意思。
  我也知道,自己跟陈才其实连真正的朋友都谈不上,但是那一刻我的眼泪却掉下来了。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要失去了他,永远的失去这个曾经的同桌……
  我砸光了我所有的存钱罐,取出了所有的压岁钱。
  但依然有一种救不了他的深深的无力感。
  我就像明明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送我小兔子橡皮,喜欢看着热血少年漫画,爱趴在课桌上睡觉的那个男孩被黑色挥舞着镰刀的死神带走,却没有一点办法将他留住,让他不要走……
  最后的记忆。断在一个夕阳如血的傍晚。
  周围的一切像是动画片那种天人交战弥漫着血色气息的镜头,带着一种悲壮的色彩。我没有想到过我还会碰到陈才,没有想到过眼前的他已快要让我认不出来了。那是锦州的夏季,他光着头,穿着白色的Tee,短裤,瘦了很多。那种真正的凶狠和绝望一同流淌在他的脸上,看上去非常不好接近。
  他好像跟几个同伴刚才游戏厅里出来,像是发泄着人生中最后的时光。
  过了半天,我才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陈才——”
  他听了了,诧异地回头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会,最后挥了挥手臂,让那些人先走。他走到我面前,原来就瘦的脸,现在衬得眼睛特别的大。他脸上流露出一种攻击性,像是对所有人,又像是对命运。
  “叫我干吗!”他口吻很凶。
  “……想看看你。”跟第一次问他橡皮那会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被他一凶我就想落泪,但是这一次我知道,根本不是橡皮那种简单的原因。如果是,反而好,我情愿丢掉一百块橡皮,一千块橡皮。
  他原来闪着凶光的眼睛顿时沉默了下来。
  那一天。在记忆力只剩下残阳的那个下午,我们俩就沿着街道,一前一后,走了很久走了很久。他就像个暴躁的孩子,不停地发泄诉说着。
  “我把我们家的钱都花光了!我把我爸妈害惨了!”
  “他们还指望我以后考个好学校,找份好工作……”
  “你们捐得那点钱有个屁用!根本就不够!根本就不够!”
  我在他身后,低着头,像是沉重的忏悔者,根本连抬头的力量都没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那一天我所有想说的话。只有这三个字。
  对不起,为什么我没有能力帮你,对不起,为什么我没有能力救你,对不起……
  走到路的尽头,只剩下一面光秃秃的墙壁。
  墙壁潮湿,有一种人生已经到了尽头的腐败的味道。但是不对,陈才的人生不是才刚刚开始?他根本就还没来得及享受他应有的少年期,应有的青春期,为什么要结束,为什么要到尽头,为什么……
  走在面前的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下一秒却返过身,用力的搂住了我。刚才那些残忍、凶狠全部如潮水一般逝去,他就像一个脆弱的孩子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好像快要死了……快要死了……”
  “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啊……”
  “我死了以后,我爸妈怎么办?他们会伤心,会很伤心的……我死了以后,你们还会不会记得我……我不想死……”
  可我什么都帮不了,我什么都回答不了。
  夏季结束了。
  落雁湖的柔波预示着秋季的到来。在落叶萧萧的时刻,传来了那个悲伤的消息。
  他还是走了。
  那个在我面前哭着大叫着不想死的男孩,还是死了。
  新的一个学期,还是那个班主任,听说她因为号召同学捐款。被评为优秀班主任。很想问问她。还记不记得她自己曾经对陈才的诅咒,很想问问她到底觉得配不配当一个老师,很想问问她这个优秀班主任她是不是这么的心安理得?!
  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晚,我拿了一个打火机,抱着陈才曾经塞在课桌里的那些漫画书,在夜色里走进公园,然后一本一本全部烧掉了。那些他在午后阳光下,在课桌上趴着睡觉的样子,那些他偷偷看漫画,神采飞舞地给我讲着里面人物的样子,那些他装作不经意把买回来的零食塞在我书桌里面的样子……一幕幕回忆像是美好的泡沫翻滚在我脑海里,我大哭不止。红得发烫的火舌烤着我的脸,深蓝色的天空像是小人鱼悲剧的眼泪……
  火舌舔着黑白插画的时候,我抽噎着,在心里默默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老师的定义是什么呢……
  是告诉我们如何做题吗,监督我们背诵语文片段吗,培养我们做试卷的速度和技巧吗?
  我们只有在幼年的时间能跟父母长时间在一起。而后长达整整十二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是跟老师在一起。你们的人生观影响着我们的人生观,你们对我们的爱影响着我们对自己的爱。
  你们很重要,所以请一定记得要做能配得上这两个字的事。
  精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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