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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一家,是这座城市万千普通人家中的一家。她是超市仓储管理员,丈夫皮特是出租车司机。温柔简单的苏珊对生活没有太多的奢望,只要孩子能健康成长,丈夫每晚能平安收工归来,就可以了。
可平静的生活,还是在某个夜晚被打破了。那个时候,苏珊正坐在沙发旁等着丈夫的电话,每每轮到丈夫晚上开出租车时,她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中。因为夜里正是犯罪的好时机,或许什么人都能遇上,包括耍酒疯的醉鬼甚至抢劫的。她和皮特约好,只要轮到他开夜班车,晚上11点,他务必准时给她打一个电话报平安。
滴答的时钟慢慢走到了11点半,但电话还是如此的沉默,仿佛一块石头。苏珊按捺不住内心忐忑不安的鼓点,拨通了丈夫的手机。听筒那边传来的“嘟……嘟……”声漫长得好像一个世纪,丈夫却一直没接电话。苏珊又连续拨通了四五次,可最终,还是无人应答。这种事以前从未发生过,难道皮特发生意外了?苏珊大脑一片空白,抓着电话的双手涔涔地渗出冷汗。
噩耗,是在12点半左右传来的,有人打电话告诉苏珊,皮特的车在高架桥上出事了。
苏珊来不及哭泣,飞一般地奔向医院。在太平间,她见到了丈夫冰冷的遗体。她跌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滑落。据警察说,皮特的车撞在高架桥中间的隔离墩上。整个车头被撞得支离破碎。当皮特被从车上抬下来时,就已经彻底地失去了生命体征,而那位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乘客,被撞断了双腿,正在手术抢救。
苏珊两眼一黑,只觉得整个天空在不停地沦陷……她昏昏沉沉地办完了丈夫的丧事后,才想起那个躺在医院里的乘客,听交警说,他很年轻,双腿骨折,听口音不像本地人。更要命的是,经历了这场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事故后,因为受惊过度,他似乎失忆了,他说自己只记得砰的一声巨响,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身上没有带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苏珊真心为这个年轻人难过,或许是因为丈夫的原因,才会害他到这个地步吧。她买了花,去医院看他。当她向年轻人说明自己的身份后,年轻人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就什么都不说了,好像她是空气。
苏珊代丈夫向他说抱歉,说以后会经常来看他。年轻人扭过头去,不说话。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有时间,苏珊每天都会去看他,给他送糕点与菜肴,帮他洗衣服,扶着他做恢复性训练。时间久了,新来的病人,都以为她是年轻人的姐姐,而且还是一个忍辱负重的好姐姐,因为年轻人从没给过她好脸。对此,苏珊默默地承受了。
一个月过去了,医院通知年轻人可以出院了,而年轻人却不知自己家在哪里,她说:“要不,就到我家吧,等你想起了家在哪里,我再把你送回去。”年轻人呆呆地看了她半天,问:“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目的的?”
苏珊愣了,喃喃地说:“我能有什么目的?我总觉得你是因为坐我丈夫的车才这样的,心里总有点过意不去,我照顾你,是想让他在天堂能得到安息。”
年轻人愣愣地看着她,突然放声大哭,说出了一个让苏珊目瞪口呆的真相。原来,他的失忆是装出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她的丈夫根本不可能发生车祸。
年轻人从外地来这座城市,一连两个月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积蓄又全部用光了。当他又冷又饿地在街边溜达时,突然萌发了抢劫出租车的念头。他在夜市上偷了一把水果刀,拦了她丈夫的出租车,等车上了高架桥,他拿出水果刀抵在她丈夫的肋骨下,很不专业地说了声抢劫。她的丈夫一慌,车子就撞在了中间的隔离墩上,他被这意外的一幕吓坏了,忍着剧痛,把水果刀奋力扔出了高架桥,拼命大哭着说对不起。
她的丈夫,用最后一丝力气,告诉他:“年轻人,别走弯路。”然后颤抖着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说了句:“麻烦你……告诉我的妻子孩子,我爱他们……”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交警和救护人员来了,他想自首,可是一想到自首的后果是去坐牢,他太怕了,只好伪装失忆,他哭着说:“苏珊,你知道吗?我每天最怕见到你来,因为你每来一次,就是用鞭子在抽打我的心啊!”
看着泪流满面的年轻人,苏珊也泣不成声。年轻人走到街旁的电话亭,拨打了报警电话自首了。
在警局录口供时,有警察问她恨不恨年轻人,有没有后悔对他好。苏珊沉默良久,说:“恨他有什么用?再恨,皮特也无法复活。如果我对他的好,能把他昏睡的良知唤醒,有什么好后悔的?”
其实,在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个魔鬼与天使的混合体。而天下最大的善事,不是把魔鬼彻底消灭掉,而是,让魔鬼变成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