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国家遭遇金融新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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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28日至29日,金砖国家领导人将在印度首都新德里举行第四次会晤,“稳定、安全和繁荣”被确认为本次峰会的主题。过去一年里,久拖不决的金融危机开始显露其深远影响,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不仅深陷美欧市场萎缩的困境,而且不得不忍受美欧宽松政策带来的通胀压力和融资难题。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金砖国家研究室(BRIC Lab)主任特洛吉(Marcos Troyjo)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较之去年的金砖国家峰会,本次峰会最大的不同在于其面对的世界经济形势更加严峻。他说,目前发达国家解决债务危机的政策空间实际非常有限,这决定了金砖国家峰会不能仅仅发表政治声明,而是必须拿出实在的政策措施,以应对债务危机带来的冲击。
  就像是应和特洛吉的判断,新近披露的峰会议程展示了金砖国家付诸行动的强烈意愿。印度媒体报道称,在世界经济二次探底的可能前提下,金砖五国领导人将致力于探讨如何建立防范金融动荡的系统措施,如何进一步扩大现有世界金融秩序中自身的话语权,以及是否建立共同的发展银行以促进相互间投资等实际问题。
  
  再议储备货币多元化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数据显示,2012年初,七国集团央行的总资产负债表已经从三年前的3.5万亿美元膨胀到了9万亿美元。由于缺乏完善的金融体系和监管规则,加之本币也都不是国际储备货币,金砖五国很难规避发达经济体货币超发,国际储备货币贬值的风险。
   除人民币外,其他金砖四国的本币在2011年都经历了大幅贬值。当年8月至年末,巴西雷亚尔对美元贬值近17%,俄罗斯卢布对美元贬值约13%,南非兰特对美元贬值约21%,印度卢比对美元贬值约18%。这远超出了这些货币在2008年9月雷曼兄弟破产后世界经济处于谷底时的贬值幅度。
   本币贬值给这些国家带去了不小的通胀压力。人民币虽然没有贬值,但中国同样无法自外于美欧国家的宽松货币政策,加之前些年为了应对危机而实施的货币扩张,中国2011年的CPI指数也有5.4%,高于4%的调控预期。
   通货膨胀则给金砖国家的经济发展带去了很大的不确定性。彭博社近期的一份统计报告显示,过去四年里,每一个金砖国家(南非除外)调整基准利率和存款准备金率的总次数都超过了20次;而在此期间,欧洲央行的调整次数仅为12次。该报告表示,频繁的调整是因为金砖国家的通货膨胀状况比其他国家不确定得多,而这一高度不确定性也增加了这些国家政策误判的可能。
   俄罗斯新经济学院院长古日夫(Sergei Guriev)在其为本次峰会编撰的研究报告中进一步分析了国际储备货币贬值和金砖国家货币贬值之间的关系。他认为,当世界经济处于高度不稳定阶段时,原先投资新兴国家的资本出于避险需要,会迅速涌入本币为储备货币的国家。因此,即使发达经济体维持现在高企的债务水平,其资产在很多时候也比新兴国家的资产更具吸引力。
   去年全球股市的表现印证了古日夫的判断。摩根士丹利资本国际公司编制的投资市场指数显示,2011年新兴市场指数下跌19.5%,金砖国家指数更是下挫23.14%,跌幅远超7.96%的全球平均水平。
   切肤之痛让国际储备货币多元化议题再度成为金砖国家各界关注的焦点。古日夫就呼吁,人民币和在石油交易中被广泛使用的俄罗斯卢布应与美元竞争储备货币地位。
   万事达卡国际组织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彭安杰(Ajay Banga)在接受《财经》记者专访时也表示,考虑到中国的经济规模和贸易规模,人民币应该成为国际货币。从长远来看,在国际贸易中使用人民币结算对全球来讲是有益的,也可以减少美元承受的压力。
   IMF政策部助理前主任吉尔曼(Martin Gilman)的看法略有不同:“尽管从理论上讲使用美元可以减少金砖国家相互间贸易的成本,但考虑到金砖国家庞大的美元外汇储备和完善的贸易融资体系,用区域内货币安排替代美元的需求并非十分急迫。”但吉尔曼同样鼓励金砖国家出于政治考虑而发展区域内货币安排,并参照欧洲经验设计了一个方案。该方案建议金砖国家签署地区货币协议,并发行类似埃居(即欧元的前身,由欧洲经济共同体会员国货币共同组成的一篮子货币,是欧共体各国之间的清算工具和记账单位——编者注)的金砖国家货币单位。在他看来,这有助于抵挡发达国家货币超发的冲击,并向那些本币为储备货币的国家表明“并非没有替代品”。吉尔曼坦承,他的“金砖埃居”与现实货币间的转换将以人民币为标准,因为后者是金砖国家内部的统治性货币。
  不过,中国强大的经济实力固然可以支持人民币国际化,但让人民币成为储备货币未必是所有金砖国家乐见的。例如,巴西自金融危机发生以来就一直认为人民币币值被严重低估,损害了巴西的出口。其实,危机之初,中俄两国在二十国集团(G20)领导人伦敦会议前后,也曾呼吁过发展超主权货币,但这一提议当时并未赢得其他新兴经济体的大力支持。
  
  发展银行利弊
  危机久拖不决也影响了国际市场的资本来源,金砖国家的国债收益率去年都一度出现了大幅飙升。相比在储备货币问题上的各怀心思,金砖国家在应对欧美债务危机带来的融资困境时要团结得多。
   3月16日,巴西发展银行行长科蒂尼奥向媒体证实,五国发展银行已经签署了成立一个金砖国家发展银行的谅解备忘录,致力于促进金砖国家间的资金和技术流动,具体细节将留待本次峰会讨论。
  南非标准银行中国首席执行官庞凯歌(Craig Bond)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以基础设施建设为例分析说,巴西和印度等国的基础设施比較薄弱,但自然资源丰富。以金砖国家发展银行为中介,中国资本、巴西和印度两国企业的资本,以及其他金砖国家的资本可以集中在一起,帮助这两国建设基础设施,而后者可以直接用自然资源回报外来投资。这相当于将金砖五国的资金放在一个池子里,在五国间更好地调配资源,促进其发展。
  如果进展顺利,这个发展银行或许能改变金砖国家相互间投资水平过低的现状。俄罗斯能源署一份最新文件表明,2010年中国流向俄罗斯的海外直接投资(FDI)只占当年俄罗斯FDI总数的1.4%和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总数的0.8%,而印度和俄罗斯间的同类数字更小,分别为0.7%和0.5%。
  不过,也有许多分析人士不看好这个设想。彭安杰说,过去的经验表明,全球贸易的发展得益于一套全球通行的金融体系,特别是IMF和世界银行这样的国际性金融机构,以及全球通用的数据交换标准;而小的地方性贸易集团不利于全球贸易的发展,中国和印度要想成为未来世界的领袖,就必须寻找创造一个更大规模全球经济的方法,并且在其中发挥领导者的角色。
   美银美林(印度)首席经济学家古普塔(Indranil Sen Gupta)告诉《财经》记者,除了世界银行和IMF,几乎所有发展银行都是依地理范围来划分的。地理位置上相近让这些多边组织的成员实现了身份、政治和文化认同。但金砖国家分布在四大洲,彼此间差异巨大,一个统一的发展银行未必能顺利运作。
  值得注意的是,无论这个发展银行的前景如何,在设立这一新机构的同时,金砖国家也丝毫没有放松在现有国际体系内争取更大话语权的努力。当金砖国家领导人2009年在G20峰会场外商议召开金砖峰会时,一个主要目的便是改变长期以来被发达国家垄断的国际金融、经济秩序。
  今年是世界银行行长改选年。按照规定,世界银行执行董事会将在3月23日之前接受各国提名,并在此后的一个月以内作出最终决定。今年2月底,金砖国家表示,不应该再由美国人担任世行长官,而应该根据候选人的资历举行公平选举。不过,金砖国家当时并没有提出自己的候选人。截至记者发稿,有报道称,南非和巴西或许将分别提名尼日利亚财政部长伊韦拉(Ngozi Okonjo-Iweala)和哥伦比亚前财长奥坎坡(Jose Antonio Ocampo)竞选世界银行行长。有分析人士认为,金砖国家的新近表态有助于改变目前世界银行行长选举黑箱操作的历史。
  不过,作为一个非正式交流平台,金砖峰会无法承担过高的期望。博鳌亚洲论坛《新兴经济体发展2012年度报告》指出了影响新兴国家合作的诸多因素:例如,随着相互间贸易发展而来的贸易摩擦;发达国家对外政策挑战带来的不对称影响,会影响新兴国家集团内部的政策协调;新兴国家领导层更替会凸显或淡化某些议题和政策等。这些不确定性同样影响着金砖国家间的合作。
  而中国在经济上一枝独秀则是左右外界对金砖国家重要性判断的一个独特因素。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经济学院研究生院教授杜塞尔(Enrique Dussel)告诉《财经》记者,墨西哥国内就本国是否加入金砖国家的争论很激烈。而他认为,金砖国家不会成为一个能够产生具体而重要成果的国家集团,不论在投资、贸易或研发方面,最重要贡献者是中国,因此是与金砖国家间进行多边合作,还是与中国进行双边合作差别不会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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