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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I206
一般意义上讲，小说的高潮部分更能揭示小说的主题意义。鲁迅小说《药》的高潮的判定，在教学中还是一个难点，存在着明显的分歧。
按照情节的变化发展，第三部分应该是故事的高潮。笼统地说这是高潮部分，没有错。但真正的高潮还应该是个峰点，是一个沿着一定的方向推进的抛物线的顶点。而这个高潮点究竟在哪里？
现在我们来研读第三部分的文本：
这一部分写的是众茶客谈药，围绕的中心事件是夏瑜被杀，从对比的角度，写出了众人对康大叔和夏瑜的不同态度。先看对康大叔：“老栓一手提了茶壶，一手恭恭敬敬的垂着；笑嘻嘻的听。满座的人，也都恭恭敬敬的听。华大妈也黑着眼眶，笑嘻嘻的送出茶碗茶叶来，加上一个橄榄，老栓便去冲了水。”老栓夫妇对康大叔恭顺、礼敬、感激，是因为康大叔给华家送来了医治小栓“痨病”的灵丹妙药；众人“也都恭恭敬敬的听”，心存对康大叔的敬畏之情。这些都属于侧面描写，突出的还是康大叔。茶馆是中国社会的缩影，聚焦社会变迁的大事记，也传播各类小道消息，大体上就像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对夏瑜被杀这件事，人们是知道的，而且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花白胡子”走到康大叔面前，“低声下气”地问康大叔，一副巴结讨好的谄媚相，且还是个“花白胡子”。“众人都耸起耳朵听”，附势趋炎的社会众生丑态，在鲁迅先生的笔端活化而出。这些都是康大叔身份和地位参照，是权势与秩序的结果，是封建统治和封建思想长期驯服下的必然。
再看对夏瑜的态度。夏瑜被杀成为众人的谈资，是本次新闻发布会的主题，那康大叔自然就是那个主发言人了。通过康大叔的话，交代了夏瑜的一些情况。作者的本无意于详写夏瑜的革命斗争，作者也曾经参加过同盟会的斗争，绝不会把革命斗争如此简单化。作者用“关在牢里，还要劝牢头造反”，“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完全是为了暗示故事发生的社会背景，与前面的“大白圆圈”和“号衣上暗红的镶边”的用意是一致的。即使这样两句话，还是引发的众茶客的不满和议论。前一句话，直接引出了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很显出气愤的模样”，和小栓一样麻木愚昧，愤在不当愤之时，病态社会的麻木的人生昭然若揭。夏瑜在狱中被阿义打，“壁角的驼背忽然高兴起来”。当愚昧和麻木植根于灵魂深处时，连起码的同情也没有了，完全是“愚人”的附和、狂喜。这里是用众人对康大叔的态度来反衬对夏瑜的态度，突出了民众麻木愚昧之深度，以至于不可救药。
这里我想对这三个人的名字作附会穿凿。花白胡子是年纪大的意思，常理说是见识与威望的代表；此处是老朽的化身。二十多岁的人是年轻人的代表，是随声附和的应声虫，受害之深，愚昧之至，麻木之极。驼背五少爷是中年人的代表，背驼腰弯当然是以屈从、盲从为前提的，是与主见不相容的。
“阿义可怜”，是这部分的关键。夏瑜的意思，是阿义不理解革命，只做封建统治者的走狗和帮凶，因此可悲。而“花白胡子”却以为是夏瑜在乞求阿义的同情与怜悯，所以就有了“打了这种东西，有什么可怜呢？”的回答。“康大叔显出看他不上的样子，冷笑着说：‘你没有听清我的话；看他神气，是说阿义可怜哩！’”这句话，在场的所有的听众是根本不会理解，也不可能理解的。“看不上”是一种鄙薄、轻视和居高临下，“冷笑”自然就带着十二分的嘲讽。康大叔的这句话反成了“愚人”斤两的试金石。
听着的人的眼光，忽然有些板滞；话也停顿了。小栓已经吃完饭，吃得满头流汗，头上都冒出蒸气来。
“阿义可怜——疯话，简直是发了疯了。”花白胡子恍然大悟似的说。
“发了疯了。”二十多岁的人也恍然大悟的说。
店里的坐客，便又现出活气，谈笑起来。小栓也趁着热闹，拼命咳嗽；康大叔走上前，拍他肩膀说：
“包好！小栓——你不要这么咳。包好！”
“疯了。”驼背五少爷点着头说。
从“板滞”、“停止”，到“显出活气”，常理讲是一个由不理解到理解了的过程。“疯话”直陈的是“阿义可怜”这句话。“简直是发了疯了”，指的是说这句话的人。随后便是一句“发了疯了”，最后的一句是“疯了”。依次说这三句话的人的是花白胡子、二十多岁年轻人和驼背五少爷。三个人的神情依次是“恍然大悟似的”、“恍然大悟的”和“点着头”。说话的三个人是老、中、青之代表；三句话用字依次递减，完全是第一句话的词语的递减；三个人说话的神情也是完全相同，只是用字递减而已。这样的叙述的方式，不是一种简单的重复，而是先生别有用心的，包含着深刻用意：一是盲从和附和的奴隶意识，二是自欺和欺人的精神胜利法。而这些正是封建统治所需要的、欢迎的。当三個人有如此豁然开朗、大彻大悟时，他们是否真的懂了？不懂，也不理解。分明是不懂、不理解的东西，为了讨好某些人，或者迎合某种需要，大声叫嚣，不懂装懂，乃是愚昧之中最愚昧者，是中国人独有之劣根性。这就是病态社会下的不幸的人们的共同体征。
所以说，高潮是一个变化层面上的至高点，是最能揭示主题并能够破译主题的脉门。这三句话，连同说话人的神态表情，及其所揭示的思想内涵都足以表明：这里是整篇小说的高潮，是最能体现小说主题思想的关键。有人说这是为了批判辛亥革命未能启发民众的觉醒。其实对于那些对革命一无所知的人，短时间内是难以启发他们觉醒的，只能说明：民众太愚昧了。毫不客气地说，夏瑜就是死于民众的愚昧的；从另一层次上表明，启发民众觉醒的艰巨性。
行文至此，我们自然会明白，疯了的人不说自己疯了，却说他人疯了。而这些人又是一个社会的主体或绝大多数，那么民众的愚昧就是作者要揭示的社会的病因，即疯了，也就是整个小说高潮之所在。
一般意义上讲，小说的高潮部分更能揭示小说的主题意义。鲁迅小说《药》的高潮的判定，在教学中还是一个难点，存在着明显的分歧。
按照情节的变化发展，第三部分应该是故事的高潮。笼统地说这是高潮部分，没有错。但真正的高潮还应该是个峰点，是一个沿着一定的方向推进的抛物线的顶点。而这个高潮点究竟在哪里？
现在我们来研读第三部分的文本：
这一部分写的是众茶客谈药，围绕的中心事件是夏瑜被杀，从对比的角度，写出了众人对康大叔和夏瑜的不同态度。先看对康大叔：“老栓一手提了茶壶，一手恭恭敬敬的垂着；笑嘻嘻的听。满座的人，也都恭恭敬敬的听。华大妈也黑着眼眶，笑嘻嘻的送出茶碗茶叶来，加上一个橄榄，老栓便去冲了水。”老栓夫妇对康大叔恭顺、礼敬、感激，是因为康大叔给华家送来了医治小栓“痨病”的灵丹妙药；众人“也都恭恭敬敬的听”，心存对康大叔的敬畏之情。这些都属于侧面描写，突出的还是康大叔。茶馆是中国社会的缩影，聚焦社会变迁的大事记，也传播各类小道消息，大体上就像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对夏瑜被杀这件事，人们是知道的，而且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花白胡子”走到康大叔面前，“低声下气”地问康大叔，一副巴结讨好的谄媚相，且还是个“花白胡子”。“众人都耸起耳朵听”，附势趋炎的社会众生丑态，在鲁迅先生的笔端活化而出。这些都是康大叔身份和地位参照，是权势与秩序的结果，是封建统治和封建思想长期驯服下的必然。
再看对夏瑜的态度。夏瑜被杀成为众人的谈资，是本次新闻发布会的主题，那康大叔自然就是那个主发言人了。通过康大叔的话，交代了夏瑜的一些情况。作者的本无意于详写夏瑜的革命斗争，作者也曾经参加过同盟会的斗争，绝不会把革命斗争如此简单化。作者用“关在牢里，还要劝牢头造反”，“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完全是为了暗示故事发生的社会背景，与前面的“大白圆圈”和“号衣上暗红的镶边”的用意是一致的。即使这样两句话，还是引发的众茶客的不满和议论。前一句话，直接引出了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很显出气愤的模样”，和小栓一样麻木愚昧，愤在不当愤之时，病态社会的麻木的人生昭然若揭。夏瑜在狱中被阿义打，“壁角的驼背忽然高兴起来”。当愚昧和麻木植根于灵魂深处时，连起码的同情也没有了，完全是“愚人”的附和、狂喜。这里是用众人对康大叔的态度来反衬对夏瑜的态度，突出了民众麻木愚昧之深度，以至于不可救药。
这里我想对这三个人的名字作附会穿凿。花白胡子是年纪大的意思，常理说是见识与威望的代表；此处是老朽的化身。二十多岁的人是年轻人的代表，是随声附和的应声虫，受害之深，愚昧之至，麻木之极。驼背五少爷是中年人的代表，背驼腰弯当然是以屈从、盲从为前提的，是与主见不相容的。
“阿义可怜”，是这部分的关键。夏瑜的意思，是阿义不理解革命，只做封建统治者的走狗和帮凶，因此可悲。而“花白胡子”却以为是夏瑜在乞求阿义的同情与怜悯，所以就有了“打了这种东西，有什么可怜呢？”的回答。“康大叔显出看他不上的样子，冷笑着说：‘你没有听清我的话；看他神气，是说阿义可怜哩！’”这句话，在场的所有的听众是根本不会理解，也不可能理解的。“看不上”是一种鄙薄、轻视和居高临下，“冷笑”自然就带着十二分的嘲讽。康大叔的这句话反成了“愚人”斤两的试金石。
听着的人的眼光，忽然有些板滞；话也停顿了。小栓已经吃完饭，吃得满头流汗，头上都冒出蒸气来。
“阿义可怜——疯话，简直是发了疯了。”花白胡子恍然大悟似的说。
“发了疯了。”二十多岁的人也恍然大悟的说。
店里的坐客，便又现出活气，谈笑起来。小栓也趁着热闹，拼命咳嗽；康大叔走上前，拍他肩膀说：
“包好！小栓——你不要这么咳。包好！”
“疯了。”驼背五少爷点着头说。
从“板滞”、“停止”，到“显出活气”，常理讲是一个由不理解到理解了的过程。“疯话”直陈的是“阿义可怜”这句话。“简直是发了疯了”，指的是说这句话的人。随后便是一句“发了疯了”，最后的一句是“疯了”。依次说这三句话的人的是花白胡子、二十多岁年轻人和驼背五少爷。三个人的神情依次是“恍然大悟似的”、“恍然大悟的”和“点着头”。说话的三个人是老、中、青之代表；三句话用字依次递减，完全是第一句话的词语的递减；三个人说话的神情也是完全相同，只是用字递减而已。这样的叙述的方式，不是一种简单的重复，而是先生别有用心的，包含着深刻用意：一是盲从和附和的奴隶意识，二是自欺和欺人的精神胜利法。而这些正是封建统治所需要的、欢迎的。当三個人有如此豁然开朗、大彻大悟时，他们是否真的懂了？不懂，也不理解。分明是不懂、不理解的东西，为了讨好某些人，或者迎合某种需要，大声叫嚣，不懂装懂，乃是愚昧之中最愚昧者，是中国人独有之劣根性。这就是病态社会下的不幸的人们的共同体征。
所以说，高潮是一个变化层面上的至高点，是最能揭示主题并能够破译主题的脉门。这三句话，连同说话人的神态表情，及其所揭示的思想内涵都足以表明：这里是整篇小说的高潮，是最能体现小说主题思想的关键。有人说这是为了批判辛亥革命未能启发民众的觉醒。其实对于那些对革命一无所知的人，短时间内是难以启发他们觉醒的，只能说明：民众太愚昧了。毫不客气地说，夏瑜就是死于民众的愚昧的；从另一层次上表明，启发民众觉醒的艰巨性。
行文至此，我们自然会明白，疯了的人不说自己疯了，却说他人疯了。而这些人又是一个社会的主体或绝大多数，那么民众的愚昧就是作者要揭示的社会的病因，即疯了，也就是整个小说高潮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