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豆豆的火车

来源 :少年文艺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IZHAOAA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豆豆坐在那里。
   操场上踢毽子的女孩“一、二、三……”清脆地数着数,跳皮筋的脚跺着地面“咚咚”作响,看篮球的人群不时地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连树叶也“沙沙”地拍手叫好。
   但这一切,豆豆都听不到。他的耳边只有沉闷的“嗡嗡”声,仿佛一万只蚊子在拍打翅膀。
   云朵是牛奶一样的白,鲜艳的红旗火苗般猎猎招展,校服绿得像小草一样明快,黑色的甲虫拱着拱着在地上钻洞。
   但这一切,豆豆都看不到。他的眼前只有光和影,仿佛在冗长的隧道里,亮和暗不断地变换闪烁。豆豆觉得自己在一辆经过隧道的列车上,车厢里光线昏暗,空空荡荡地没有座位。站得太久了,他的双腿已经酸得麻木,像两根瑟瑟发抖的稻草。列车飞快地奔驰着———“轰隆,轰隆”,豆豆不知道它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豆豆希望快点到下一站,那里可能会有乘客上来。那样我就不会这么寂寞了,他想。
   尖利的铃声响了起来。豆豆猛地一颤。睁开眼,他发现衣领上沾满了湿湿的口水。自己又做了那个在列车里的梦。教室里已空无一人。从来都没有人来叫醒我,从来都没有。豆豆慢慢地收拾起书包,想。
   豆豆是个小不点儿男生,细眼睛,阔嘴巴,长得有点傻乎乎,其实也真的很憨。他不像有的孩子那样能说会道,惹人开心,也没有值得炫耀的特长。相反的,他不爱说话。星期六,大家在外婆家聚会,当表哥表姐们“外婆”长、“外婆”短地把老人家逗得眉开眼笑时,他只躲在一边扁着嘴,问候的话到了嗓子眼里却吐不出来。“找大毛玩去!”大人嫌他碍事,把他推给了表哥,可表哥说:“去去去,你什么也不会,一边呆着去!”说完就领着一帮小孩大叫大嚷着跑走了。
   豆豆哭了起来。在所有人都在笑的时候,豆豆哭了。
   他抽抽噎噎地跟着大毛走了一段,希望谁能回过头来说:“豆豆,我们一起玩吧。”可是没有。远处飘来响亮的笑声。他开始恨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摇尾乞怜似的。
   豆豆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个小孩把自己藏了起来,他以为自己很重要,想看看大人们心急如焚地寻找他的样子。可是几个小时过去了,甚至等所有人都吃过了午饭,他都没有听见呼唤他名字的声音。他肚子饿得咕咕叫,最后只好自己灰溜溜地走了出来。
   这小孩可真傻,豆豆想,根本不会有人管你的。
   然而此时,有一个小小的念头在他的心头滋长起来,像野草一样蔓延开去。他从床底下抽出一个箱子,把里面的小人书、积木、四驱车掏了出来。豆豆对箱子说:把我藏起来,把我藏起来,把我藏起来。箱子很听话地包住了他,又退回床底下。
   列车还在向前奔驰,“轰隆,轰隆”。
   可是,奇怪,空荡荡的车厢里这回竟然站着一个人!豆豆吃了一惊,仔细一瞧———是一只像人一样站着的兔子。
   “喂!给我根红萝卜,我就把全世界的故事都说给你听。”兔子对豆豆说,龇出两颗粗粗的门牙。
   “可是我没有红萝卜。”
   “那白萝卜也行。”兔子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把脚指头掰得“咯哒咯哒”响。
   豆豆木在那里,他想起妈妈昨天买了两个白萝卜,可惜没带在身上。
   “来,过来坐。”兔子拍拍身边的空地,它的尾巴一翘一翘地像个小掸子,“坐下来就不同了。”
   豆豆满腹狐疑地看着地面,“没有位置啊。”
   “笨蛋,你坐下不就成了位置么?”
   豆豆摇摇头,他觉得不安心。
   “算了,我说故事给你听吧,免费赠送。
   “从前有一只英俊潇洒的公兔子爱上了一只美丽的母兔子。但是两家祖先因为一根珍贵的萝卜发生纠纷,兔子小姐的父母反对他们的婚事,于是公兔子夜夜都到母兔子家楼下唱歌。”
   “后来两只兔子一起私奔,最后一起死掉了,是吧。”豆豆打着哈欠,“我听过一万遍了。”
   “怎么可能!”兔子一脸不相信的神情,“那好,换一个吧。从前有一只美丽的兔子公主,她有一个恶毒的母后。为了逃避追杀,她逃进了森林,遇见了7只小矮兔……”
   “你除了兔子不能换点别的吗?比如说羚羊什么的。”豆豆快要睡着了。
   “不可能!不可能!”兔子开始疯狂地揪自己的耳朵,把耳朵越拉越长。“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我的故事!”
   “你怎么了?”豆豆被吓了一跳。
   “我是全世界最好的说故事的兔子,也许是全宇宙最好的!”兔子还在叫,“听了我的故事没有人不落泪的!”
   “哈哈哈!”豆豆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子,你打击我的自信心了!”
   豆豆忽然发现兔子的脚没了,两条腿悬在离地一尺的空中。豆豆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要不就是这只兔子有毛病。他忍不住说:“喂!你的脚……”
   “我的脚怎么了?”兔子一低头,忽然大叫起来,脸上写满恐惧,“快说我是世界上讲故事最好的兔子,快说!”
   豆豆愣住了,他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这时候,兔子的屁股以下已经没有了。
   “妈呀!谁来救救我呀!”兔子扯着嗓子哭起来,“快说啊,小孩,你怎么这么笨呢!”
   “你是全世界故事讲得最好的兔子。”豆豆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兔子的身体停止了变化。
   “你是全世界故事讲得最好的兔子!”
   这一下,兔子的全身都回来了。“多谢了,臭蜘蛛!”
   豆豆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回过头去,一只脑袋圆溜溜、腿细细长长的蜘蛛戴着皮帽子站在身后。
   “我叫阿南西,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蜘蛛高兴地把帽子拿下来旋转,忘了会露出脑袋上的疤痕和被烧掉一半的头发。
   “阿南西你牛皮吹吹的哟。”豆豆禁不住说。他忽然发现自己口齿清楚,说话流利起来了。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用处。兔子是,我阿南西也是。如果不需要这个人,上帝就不会把他造出来。要知道,造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又怎么样呢?”
   “我说你这个小孩笨吧。如果你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当然就会消失了。”兔子插嘴说,它的心里还在生气,“你刚刚差点害死我。”
   豆豆有点抱歉。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喂,你们说,我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这一回轮到兔子和蜘蛛发愣了。
   “我说你这小孩真奇怪,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吗?”
   “我什么都不能干。”
   兔子气愤地跳起来,“你这样的人才应该消失哪!真是浪费资源!”
   豆豆脑袋里“轰”的一声。他以为自己已经消失了,可是过了很久,身体都没有变化。
   “邪门了,邪门了……”兔子自言自语,又开始扯它的耳朵。
   车厢里一片寂静。
   “或许你是个天才!”过了很久,阿南西发了话。
   豆豆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首先,你在这辆车上,这可不是一般的车子。”阿南西继续说,“其次,你看见了我和兔子。我们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得到的。”
   “这辆车开往虚拟城市。”兔子说。
   “虚拟城市?”豆豆疑惑地看看兔子,又看看蜘蛛。
   “什么?你居然不知道?那可是全世界的聪明人都想去的地方!”兔子叫起来。
   “每年只有很少的几班列车开往虚拟城市,有很多车子对你说到那里,其实都是骗人的。我和兔子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么一辆。”
   “是吗?可是一直只有我在这辆车上啊。”
   “你是什么时候上的车?”阿南西很惊讶。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我一生下来就在这里了。”
   “天哪!你相信吗?你相信吗?”阿南西摇着兔子,把它的骨头都摇散了。兔子推开蜘蛛,把骨头拣起来装好。
   蜘蛛又开始摇自己的脑袋,“天哪!你可是100年才出一个的天才!”
   “啊?”豆豆被吓了一大跳。
   阿南西凑过来扒着豆豆的脑袋,“过来看,兔子!这家伙的大脑还真发达啊!”兔子也凑了过来,豆豆觉得自己好像动物园的猩猩一样被人参观,可是他的心里却是暖烘烘的。“你们说真的?”
   “我阿南西从不骗人。”蜘蛛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我可以打包票,你是一个天才!”
   豆豆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踏实起来。他想起以前自己在车厢里,好像一个轻飘飘的幽灵。
   “过来坐,天才!”兔子拍拍旁边的地面。豆豆想了想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在他屁股碰到车厢地板的一刹那,天空中炸开一声惊雷,“轰隆隆!”车厢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豆豆觉得世界末日到来了,他赶紧从地板上跳起来。
   “坐下啊,坐下。”那两个人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坐在天才的旁边,连我们也觉得脸上有光啦!”
   “刚才是怎么回事?”
   “火星撞地球!”兔子大叫,“因为你这天才终于觉悟了!小子,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变重了?”
   豆豆点点头。
   兔子和蜘蛛交换了一下眼神,眼底有一丝意味深长。但是豆豆没发现。
   豆豆将信将疑的,又坐下试了试,果然没事了。他坐下的时候,“噗”地扬起一阵灰尘。这车厢八成是十几年没洗过了,他想。
   “是乘客吗?是乘客就打扫打扫吧。”豆豆站起来招呼,“哪里有扫把?”
   “只要你想有就有的。”阿南西说。
   豆豆觉得自己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样东西。“魔法吗?魔法吗?”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柄扫把,崭新的。
   “在这个空间里,你想得到的都能有。”
   “那你们还不快变几把扫把出来!”豆豆朝他们大叫。
   “我们不行。”两个人摆摆手,“只有你行,这是你的车啊。”
   豆豆快乐极了。他变出了水桶和抹布,和两个家伙动手清理起车厢。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虎克船长,彼得·潘,喷嚏大魔怪,一起来帮忙!”他脑子里默念出许许多多的名字,不一会车厢里站满了帮忙打扫的人。
   “我真是个天才呢!”豆豆得意地想,“居然知道变人出来帮忙。”
   窗户变得明亮起来,车顶安上了白炽灯,过道的左右两边摆上了铺着蓝丝绒布的椅子。
   “也许还应该有个餐桌。”豆豆想。他真的弄了一张放着水晶花瓶和精美餐具的餐桌过来,桌上堆着无数好吃的:蛋糕、果冻、巧克力、水果馅饼、奶油冰激凌……
   “和天才在一起,我们多幸福!”所有的人都这么说。大家在豪华的车厢里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咀嚼着美味的食品,快快乐乐地聊天。
  火车开心地大叫着“呜———呜———”,冒着白汽向前跑,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好像豆豆的心情。
   “豆豆!你这个小孩子,怎么躲到这里面来了!”豆豆睁开眼,衣领上是湿湿的口水。
   妈妈把箱子从床底下拖出来,脸上满是生气和担心。
   “我到处找你!”
   原来是场梦。豆豆的心沉了下去。多好的梦啊,要是永远都不醒来该多好啊!豆豆从箱子里爬出来,有个东西从身上掉了下来,他定睛一看,是半截咬过的红萝卜。他想起那只兔子,它的嘴巴总是在嚼着什么。难道?豆豆觉得天空忽然明亮起来。他拉着妈妈的手臂,冷不防抬起头说:
   “妈妈,我是个天才!”
   妈妈愣住了,半晌,她笑了起来,“当然啦,我的小孩怎么会笨呢?”
   豆豆真的快乐起来了。
   他听到了操场上跳跃着踢毽子女孩数数的声音,跳皮筋的脚踩着地面“咚咚”作响,看篮球的人群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还有树叶“沙沙”地拍手叫好;他看到了牛奶一样白的云朵,鲜艳的红旗迎风飘扬,校服像小草一样绿得明快,黑色的甲虫拱着拱着在地上钻洞。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我的位置啊!
其他文献
古人把椿比作爹,把萱比作娘。所以娘又被称为“萱堂”。我知道萱草是一种再平凡不过的草,开着像小喇叭一样的黄花,那些花可以吃,就是黄花菜。也许它的甘于平凡乐于奉献很像天下的母亲吧。我娘就是这样的一株萱草。    一     爹娘不允许我再写东西了,他们要我一心一意地学习。但我还是坚持偷偷写下这篇文字。   娘这个夏天老了许多,也不晓得打扮。有一天我和娘经过一家她以前常去的美容院时,老板娘正好在外面
期刊
20年代时,私人经营闹得简直失控。在那个年代,生活艰难的个体经营者中,有的老板身穿齐膝短裤,精疲力竭地忙于工程项目,可这些项目要么亏本经营而有所成功,要么亏本经营完全失败。   我们大多数人做生意只图维持拮据的生活,并相信它应从捞现钞开始,且最好在家门外捞到。有一次我也成功地运用了这种方法。那次我母亲一口答应:我在屋内各处每打死10只苍蝇,她就会给我一个便士。她并没有规定什么地方:在厨房、客厅或
期刊
我的青春是冬天,对,冬天。冬天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个样子。你说它冰冷、萧杀,而我所指的是洁白和单纯。   冬,是一个将万物尘封的季节,如同佳酿美酒,必须经历一个漫长而艰辛的封存过程,香味才会沁人心脾。   那年,我读初三。我很喜欢我的同桌,暂且叫他“佟”吧。佟是那种学习成绩顶好、个子又高的男生。他最喜欢打乒乓。他五音不全,声音不很好听,但长得不难看。他剃板刷头,走起路来步子很快。对了,他还是校游
期刊
河流,好长好长  蜿蜿蜒蜒,延伸不尽我的回望  哪儿是我的营地,哪儿是我的故乡  旅程漫漫  是哪双手让我起航  又是哪个背影让我失望    映着傍晚的霞光  我开始了没有尽头的流浪  你的笑容  如梦般渐渐朦胧黯淡  我的港湾  不再有你温柔的问候    岸边的狗尾巴草  可是你给我的陪伴?  它们轻扫起的水波  可是送给我的微笑?  你是否知道  我一直在期待你的目光  在我停泊的每一站  我
期刊
衣服一直都是母亲给买。红色、蓝色、黄色,很多大悲大喜的颜色经过清水和阳光的磨洗,已经淡淡的开始透白,曾经耀眼的亮白也开始褪色泛黄。恍然发现色彩也如记忆,时间长了,就开始变淡。只是总有一些是不会变的。   幼年时,母亲根据自己的喜好,一锤定音,给我穿的全是清一色色彩鲜明的衣服。母亲似乎不喜欢太过混杂的颜色,只选择一色的大红、一色的明黄、一色的鲜绿或一色的海蓝。这些明亮的色彩总是把我的眼睛映衬得圆圆
期刊
  
期刊
老妈从我上小学五年级起,便患上了严重的恐叉症,注意,不是恐高症,是恐叉症———只要看见我作业本上、卷子上有那么一两个“×”,这恐叉症就发作了。   通常我的本子有“×”的那一页会被狠狠地撕下,紧接着被迅速地捏成一团后飞速向我砸来,同时铺天盖地的斥责声也不绝于耳:   “这么简单的题你也做错!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你有没有用脑子?人家张三李四王五怎么不错?那是因为别人怎样怎样怎样……”   “什
期刊
如今,体罚已被明令禁止,越来越多的老师不愿使用这种粗暴的惩戒方式,家长们似乎也不再那么爱挥舞鸡毛掸子了。然而,大人们或许并未意识到,成长中的少年仍然时刻提心吊胆地防备着另一种暴力的突袭,那可能不是肉体上的伤害,而是心灵遭到鞭笞后的痛楚———那就是心理暴力。   你有过被老师冷嘲热讽之后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的经历吗?要么是被宣布“谁也不要和某某某在一起”从此遭到了孤立?或者家长总是把你和他们认为更
期刊
我们这里喜欢把孩子的保姆叫做“姆”,前面再冠以她的姓氏。比如“马姆”就是我儿时那姓马的保姆。   20世纪60年代的保姆,不像现在的保姆住在孩子的家里。特别是在小城市,找到保姆的孩子几乎全部是住在保姆家养着的。   母亲说,我两岁半以前换过好几个保姆,因为我性子急吃饭挑食爱哭爱闹实在淘气。   去马姆家之前是在李姆家。   母亲说那晚我无端哭闹不休,不吃饭还摔了自己的小瓷饭碗。那李姆就无奈
期刊
在我住的公寓里有不少罗马尼亚人,其中一个长着橘红色头发和鱼泡大眼的纤瘦女生常在晚上用公用电脑聊天。她总有很好的理由占用公用的东西,比如她是跟人约好的,所以你最好在那个时候让她用电脑,而她一用就是很长时间。多么文质彬彬的蛮仪呵。她总喜欢把随身听的音量开到最大,声音从劣质耳机里沙沙地泄漏出来,再好的音乐听起来也很不是滋味。雅格来的前一天晚上,打电话让我去收他的E-mail。我拖拖拉拉地下楼,两台电脑有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