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碉堡,该如何走进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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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古路碉堡,融入一个小型绿地。摄影/ 沈琳

  两个“精日”分子跑到南京紫金山,穿着仿制的日军军服留影,由此,紫金山上的抗战遗址再次进入公众视野。这是2018年2月的事了。最近,《新民周刊》记者再次来到紫金山,发现紫金山南麓的梅花山上,老碉堡仍在,只是寻来不易。许多地方都有诸如前往中山陵、明孝陵等的指示牌,而碉堡群则没有此等待遇。
  南京大屠杀史研究会会员、南京炮兵学院退休教师费仲兴认为,应该对南京已发现的碉堡进行梳理,然后,通过地图或旅游手册的形式展现出来,让感兴趣的市民方便找到。甚至打造南京保卫战遗址公园。然而,目前来说,这只是南京一些人士的倡议,还没进入议事日程。
  对于上海来说,尽管遗留下来的大多数碉堡并非抗战时期之物,而是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军用来对付解放军的,但同样面临怎样保护,以及怎样向公众展示的问题。记者咨询位于宝山烈士陵园内东侧的上海解放纪念馆,馆方表示,他们目前尚不具体掌握上海还有多少碉堡遗址。至于哪些碉堡是可以用來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展示的,哪些可以进行后现代改造,发挥出其另一种价值,也没有一个标准。

老碉堡,该如何走进未来?


  过去,已有别致的街头风景
  两个“精日”分子留影后,人们追查下来,相片中的碉堡是位于南京紫金山南麓的抗战时期碉堡。也有人提供了另一些资料,显示2013年拍摄的南京紫金山上有一些碉堡,与“精日”分子留影的碉堡类似——无论大小、剥蚀程度都差不多,只是2013年拍摄的照片上,有“1937年南京保卫战教导总队一旅一团指挥所”字样。从简体字和书写格局来看,这行似乎用毛笔蘸黑色墨汁书写的字,是后来添上去的,而非抗战时期留下。也可能自2013年到2018年这几年,这行字已经被雨水冲刷了。即使没有冲刷,这行字也没显示出什么美感。
  在费仲兴老师看来,未来如果建南京保卫战遗址公园,这些碉堡最好还是保持原样,而不要去添加新的装饰。
  目前,上海的旧碉堡中,也存在一些经过装饰,或者融入新建筑、新设施的情况。譬如杨行中学留存的旧碉堡上,就安放了解放军战士高举战旗冲锋的现实主义雕塑。

  位于虹古路的碉堡,则融入一个小型休闲绿地,碉堡的顶上建有一座石制凉亭,倒也成为一道别致的街头风景。

  位于长宁区的两处碉堡,则各有不同。虹桥路996弄内有一处碉堡,附近有一处居委会活动室。碉堡整体上翻转了大约45度,但碉堡本身完好。如今用围墙把它圈了起来,碉堡外墙和居民小区建筑外墙在同一批次粉刷过。而位于虹古路的碉堡,则融入一个小型休闲绿地,碉堡的顶上建有一座石制凉亭,倒也成为一道别致的街头风景。
  对这两处碉堡进行过考证的卞少谋老人透露,自己在20世纪60年代在胶州中学读书时,曾与同学一起从市中心的静安寺到西郊公园玩,途经虹桥路铁路口。那时候就见到这处碉堡。“记得当时的虹桥路,车行道还是卵石路,人行慢车道还是泥巴路。周围是一片农田,沿着凯旋路一侧就是一条铁路由北向南从这里穿过。” 卞少谋说,“我曾经向比我更老的老人求教。老人透露,1937年日军占领上海后,当时在这里建了个砖石炮楼,来控扼沪杭铁路口。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军队进驻上海。上海战役之前,国民党军在这里建了钢筋水泥的两座碉堡,用以防止解放军从七宝、虹桥一带进入市区。”
  1997年,轨道交通3号线的建造,让这两处碉堡失去了往昔看似能控扼老沪杭铁路的样子。如今,总体上说,两座碉堡融入周边环境。与此类似的,还有虹口区广纪路街头的一座碉堡。其本是控扼淞沪铁路而建,主体高约2.4米,圆形水泥壁上有数个瞭望口,后侧掩体上有一扇铁门,保存状况较好。2016年,这座废弃碉堡被改造成街头的景观小品。碉堡的顶部和檐口用铁皮保护,并栽种了绿化草皮,整座碉堡与周围的环境景观颇为融洽。
  长宁区和虹口区的这几处碉堡,边上都竖立了铭牌介绍碉堡的历史来历。
  但记者也曾了解到,有部分老碉堡直接被改造,用瓷砖等装饰物贴饰成花坛,种上花草树木。从外观上看,完全没有了碉堡的模样。譬如铁岭路50弄就是这番模样。这样的碉堡,当地居民称之为“经过包装”的。这样“经过包装”的碉堡,显然是有遗憾之处的。甚至因为瓷砖贴饰的缘故,未来都很难使得老碉堡恢复原样。而无法恢复原貌的老碉堡,实际上也失去了当下和未来存在的意义。
  改革开放之初,上海军旅画家姚尔畅的一幅油画《岁月》,曾经引起过一些反响。画面上,一位白发老者,披着军大衣端坐在城市郊外一块石头上,面对一座碉堡若有所思,也许他的脑海里闪现出火光、硝烟,甚至呐喊,还有凝固的血、残破的战旗,但画中的他是安静的,身边的小孙女在采拾野花。
  假若姚尔畅作品中的老者,面对的不是一座碉堡,而是一座瓷砖贴面的花坛,尽管花坛上也许花团锦簇,却又有什么意义呢?即使融入街头即景,碉堡,也该有碉堡本来的样子!

未来,可以有更多艺术表现


  漕宝路七号桥碉堡本身保存较为完整,红色主题的雕塑放置在其附近。两者既有内在的联系,又没有“混搭”。如此一来,反而更好得凸显了其价值。看上去漕宝路七号桥碉堡保留了旧貌,实际上此等保留是费钱费力的。
漕宝路七号桥碉堡。
“经过包装”的铁岭路50弄碉堡。摄影/ 沈琳
  七号桥碉堡被修建成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是在1994年。当时七宝镇花了100多万元。而在此前后的一段时间里,恰恰是上海拆碉堡的一个高峰。宝山区武装部军事科前任参谋,专管拆碉堡的李成浩披露,宝山地区开始大规模拆除碉堡是从1978年宝钢项目上马开始的。到1989年以后进入了高峰,光由他经手的宝钢工地里就有140多个,月浦地区则有100多个。1992年乡镇开发房地产高峰时拆得最多,新华村开发房地产拆了12个,大场镇开发房地产拆了13个,庙行开发房地产拆了6个。宝钢三期工程又拆了21个。这一期间,亦有本地农民不申报而偷偷拆除旧碉堡的,原因是为扩建住宅或偷用旧碉堡里国民党时代上好的“进口钢筋”。为此,他们还不惜花费几十天甚至几个月的劳力。
  “现在,没有人再干这种傻事了。” 上海工艺美术职业学院汤光明老师如是说。汤光明关注上海旧碉堡多年,曾骑着自行车陆陆续续把上海周围的碉堡拍摄了个遍。已经以碉堡题材开出过个人摄影展的汤光明认为,留存在上海的为数不多的碉堡正在发挥着另一种功效:记住70年前烽火硝烟,映衬70年里沧桑巨变。未来,仍留存下来的碉堡,还会发挥着这样的作用,留存在更长久的时空里。
  在不破坏碉堡本身的造型,已经风蚀的旧貌的同时,如何让保存下来的老碉堡与周边环境更搭调,更符合当代审美,确实是一门学问。在过去的岁月中,诚然有一些碉堡成为了街头风景的一部分,但大多数则处于看起来占着马路,或者居于绿化带等的环境中。

  上海街头的这些碉堡,与国内广州,以及英国的那些碉堡还不尽相同。除个别以外,绝大多数留存在上海的碉堡,个头反倒是不大的。

  且看欧洲对于战时留存下来的旧碉堡是如何处理的——
  位于英国牛津郡北部比斯特(Bicester)地区的一座二战期间碉堡,前几年被改造成豪华别墅。改造后的别墅不仅拥有豪华卧室,还有宽敞的阳台和开放式厨房;位于英国萨福克郡海岸线徒步(Suffolk Coast Path)留存的200年前的碉堡,本是為了防卫拿破仑军队而建造,如今则被改造成私人度假小屋。在保留建筑外观的情况下,内里则按照民宿的标准做了一番装修——一层主要是三个卧室、两个洗浴间和两个书房,二层则有会客室和小酒吧。
英国牛津郡北部比斯特(Bicester)地区的一座二战期间碉堡,现在已被改造成豪华别墅。

  工业设计师斯图尔特·皮尔西主导设计了这一改造项目。他认为,旧碉堡在粗犷中流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神秘气质,而如今脱离了战争情态的海边,特别适合度假。让旧碉堡改变成海景民宿,比废弃或者拆除都更有价值。
  国内也有类似的案例。几年前,有一档《梦想改造家》节目,设计师将广州西关一户人家居住多年的6层楼碉堡进行了重新内装修。噪声大、采光差、漏水、房屋结构老化……这些问题都没有难倒设计师。六层跨度、楼梯多、窄而陡,本是这幢旧碉堡的特点。但在设计师谢英凯的思路里,这些问题也可以变成设计上突出的特点,也能在设计中“屏蔽”掉缺点,让住家可以比较舒服地在碉堡里生活。比起英国那些改造成度假民宿的碉堡来,广州西关的这处碉堡改造难度更大,原因是住家要在里面长期生活,而不是只希望有短暂的度假体验。
  上海街头的这些碉堡,与国内广州,以及英国的那些碉堡还不尽相同。除个别以外,绝大多数留存在上海的碉堡,个头反倒是不大的。这与国民党反动派当年布置上海战役时的思路有关。他们希望以坚固的数量庞大的碉堡,构成交叉火力,来阻止解放军的进攻。但单个的碉堡里甚至只能安排一个班甚至更少的士兵。这样,能部署更多部队,在施工上也符合当年国民党工兵以及拉来的民夫所构成的生产力。而如今,此类碉堡的保存,大多也只是将射击孔用水泥封堵上。在凤城新村,有居民曾告诉前去采访的记者,这些封堵射击孔的水泥是很松的,榔头敲两下就能恢复原貌了。用水泥封堵,其本意是为了防老鼠窜进窜出。
  在法国里维尔海滩上,街头艺术家贝尔格(Blego)用街头涂鸦的手法,将一座古老的废弃碉堡装饰成一个大鳄鱼的模样,射击孔则被装饰成鳄鱼的眼睛。当然,此种手法,在国内处理旧碉堡时,并不能完全照搬。但如果对于一些报批可以拆除的碉堡,并不一味一拆了之,而是在与环境相匹配的情况下,在碉堡上做一些当代艺术实践,而非单以写实手法做一些表现,则也能让当代都市平添一些当代艺术气息。当然,此等在旧碉堡上的再创作,应该在流程中学习漕宝路七号桥碉堡,向军地等方面的主管部门申报,并得到有关部门的指导,这样,才可能不偏离旧碉堡保护、艺术创作的初衷。
  与南京炮兵学院退休教师费仲兴的看法相类似,上海知名博主“食砚无田”认为,上海旧碉堡同样应该以旅游手册的形式展现出来。实际上,他本人已经搜集整理了一批内环线、中环线内旧碉堡的分布图。在“食砚无田”看来,每一代人对旧碉堡都有每一代人的记忆。他记忆中的碉堡,是儿时在城乡接合部抓蟋蟀的所在。而现在的年轻人所看到的碉堡,则早已是城市化的街市上的一个有点儿特别的存在。只有让年轻人更多了解这些碉堡,才会让后人牢记新中国成立的艰难革命历程,珍惜如今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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