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浪漫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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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14年,14岁的哈利耶塔·康斯坦斯·斯密森在都柏林的乌鸦街剧场首次登台。三年后,她在伦敦演出。她那担当剧场经理的父亲相信女儿的美貌,然而美貌并不一定兑现为成功。
  直到27岁这个不尴不尬的年纪,她在英国都不算成功,于是决定去巴黎碰碰运气。那会儿,大家都说巴黎人浮华:
  似乎任何一个意大利人或英国人去那里演歌剧,都能成功。
  她去了巴黎,1827年在奥戴翁剧场,她扮演朱丽叶,随后是《哈姆雷特》中的奥菲利亚。
  散场后,她收到了一封情书,两封情书,三封情书,然后是许多封,来自同一个小他三岁的少年。
  她吓坏了,觉得自己可能遇上了精神病。
  毕竟,以她的美貌,类似破事也遇到过———虽然没这么夸张。
  五年之后,她32岁,再次来到巴黎。有人给她寄来一箱子门票,请她去听一场音乐会。
  她按捺不住好奇心,去了。
  这是场《幻想交响曲》的专门演出。她走进舞台的包厢,发现全场都在抬头看她,耳语谈论她。
  她觉得诧异惶惑,她发现节目单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她注意到指挥席旁坐着作曲家:那是小她三岁的法国人赫克托耳·柏辽兹。
  五年前,小斯密森三岁的赫克托耳·柏辽兹,还是个籍籍无名的作曲家。他拒绝按父亲的吩咐学医,转而学习音乐、唱歌、奏乐、写音乐评论挣点闲钱。
  五年前,他在奥戴翁剧场见到斯密森,一见钟情,于是每天捧场,拼命写情书,还私自举办了一场“为斯密森小姐而办的音乐会”,因为她没到场而倍感落寞———完全忽视了斯密森并不知道此事,也并不认识他。
  1830年,即柏辽兹初见斯密森三年后,他得到罗马大奖,在音乐上有所成就。也就是那年,他为斯密森写了《幻想交响曲》。
  是的,爱上一个人,为她写一首曲子,再安排她来看。
  这就是浪漫主义代表伯辽兹的表白方式。
  他如此说道:“一个年轻音乐家,具有病态的敏感和炽热的想象里,在一阵失恋的绝望心情下抽鸦片自杀。药力太弱未能致命,他陷入昏睡与幻景中,他的感觉、情感与记忆在他生病的脑子里变成了音乐形象和思想。他的情人对他而言,成了一首时时萦绕在他身边的主题”。
  这就是他的意图:他为她动情;他为她自尽,未遂,写出了《幻想交响曲》。他请她来听音乐会,用一场为她而写的演出,来表白自己的爱情。
  斯密森感受到了这份情意。她被震惊了。
  一年后他们结婚了,两年后他们有了孩子。到此为止,这像是个动人的故事……不是么?
  问题是:众所周知,柏辽兹可能是法国历史上最伟大的音乐家,只有德彪西、圣桑、拉威尔能与他相比;但与此同时,他是个浪漫主义者。他、雨果与德拉克洛瓦代表了法国浪漫主义的三巨头,但浪漫主义的背后,是他极端的夸张,以及对语言叙述的迷恋。
  他如此喜爱华丽悬式,以至于他的《配器法》一书被公认为最华丽的音樂著作之一,而他的自传《回忆录》可能是最不靠谱的音乐家自传。
  他不能接受莫扎特在哀怨的歌剧剧情里配上欢乐的曲谱;他自己情感泛滥到让门德尔松一边承认“柏辽兹是个有教养的可亲君子”,一边哀叹“他乐曲写得很糟”;更进一步,“柏辽兹喜欢用音乐讲故事”,他喜欢把一切文学素材纳入音乐中,他是配乐大师,但同时也设想过450个人的管弦乐团和350人的合唱队。只要想一想:他会把一个单相思故事搞成带自杀情节的交响乐,然后请女主角到场聆听———这样浪漫到偏激的性格,会导致怎样的感情呢?
  结果就是:柏辽兹与斯密森的爱情很不完满。
  许多外界传闻说斯密森肯嫁给柏辽兹,是因为33岁的她也确实过了巅峰期,欠着债,希望有个归宿。
  结婚七年后,他们的感情崩溃了,柏辽兹很浪漫地与玛丽·蕾西奥交好。斯密森与柏辽兹分居。当然,柏辽兹还很给斯密森面子,始终在经济上支持着她,忍耐着她晚年的酗酒。
  1854年,在他们初次相遇二十七年、结婚二十一年、分居十四年后,斯密森逝世。柏辽兹好好地安葬了她,然后娶了蕾西奥———当然,他的第二次婚姻也不算成功。
  时至今日,他为她所写的《幻想交响曲》,依然是柏辽兹自己,乃至法国音乐史上的杰作之一,虽然许多人都相信,柏辽兹与其在描述斯密森,不如说是在描述自己的想象。
  在最后一个乐章的标题里,柏辽兹用华丽的文笔写道:“他看到自己在女巫的安息日夜会上,一群为他葬礼而来的幽灵将他围住,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是她来参加地狱的狂欢……她参加了魔鬼的舞蹈……”
  他总是想象斯密森给他带来的美丽爱情是个幻觉,是魔鬼的舞蹈。
  然而瓦格纳却在给李斯特的信里,如此讨论柏辽兹:
  “这个不幸的人是多么孤独。世界令人惊奇地把他引入歧途,使他与自己疏远,让他不自觉地自我伤害。”
  也许斯密森从来没伤害过柏辽兹,一切都是他的浪漫给自己带来的幻觉。
  可是谁知道呢?爱情本来就是一场自我暗示。回到那个著名的浪漫夜晚,即,柏辽兹为斯密森安排的惊喜夜晚,斯密森被震惊了,只能反复说“我希望他忘了我”。
  那就是他们感情最辉煌的瞬间,之前之后的一切是非曲折,都仿佛是为那一刻存在的———这就是伯辽兹定义的,终极浪漫。
  选自《他们的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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